16岁小夏X28岁大五
五有记忆重生vs夏无记忆重生
师生年下,夏与虎杖同期
ooc预警,情绪崩溃预警,第一人称
———
我靠在教室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沿边缘。走廊尽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锃亮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四月的气温刚刚好,可我手心里全是汗。
“哟,来了啊。”我扬起嘴角,确保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轻快。
四个身影出现在拐角,伏黑还是那副老成的样子,虎杖活力十足地东张西望,钉崎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而走在最后的那个——
黑色丸子头,稍显宽大的制服,额前那缕刘海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夏油杰微微垂着眼,在听钉崎说话时礼貌地点头,侧脸的弧度与我记忆深处某个片段完全重合。
心脏猛地一沉,又疯狂地跳动起来,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这就是我们今年的新生!”我张开双臂,像个真正热情过头的班主任那样宣布,“来来来,都进来坐!”
教室还是老样子,阳光透过窗帘在空荡荡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虎杖第一个冲进来,很有精神地选了靠门的位置,伏黑默默跟在他后面,而钉崎则好奇地打量着教室后方贴着的咒术界历史图表。
夏油杰走在最后,他在门口停顿了一瞬,目光轻轻扫过整个教室,然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把书包放在桌上,动作不紧不慢,手指修长干净。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
“我是五条悟,你们的班主任。”我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今后请多指教啦。”
我故意让视线掠过每一个学生,在经过夏油杰时没有多停留一秒。他坐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当然不会有,他根本不记得我。
不,不是不记得,是从来就不曾认识过。
“首先,按照惯例,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我靠在讲台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在,“从左边开始。”
虎杖唰地站起来:“我是虎杖悠仁!喜欢运动和电影,请多指教!”
“钉崎野蔷薇。”橙发女孩声音响亮,“目标是成为强大的咒术师!”
伏黑言简意赅:“伏黑惠。”
轮到夏油杰时,教室里有了一瞬间的寂静,他站起身,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沉稳:“我是夏油杰,术式是咒灵操术,请多指教。”
咒灵操术。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时轻描淡写,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我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我清醒。
“咒灵操术?”虎杖好奇地转头,“那是什么?”
夏油杰微微侧头,耐心解释:“就是可以吸收并操控咒灵的术式。”
“哇!那不是很厉害吗?”虎杖睁大眼睛。
“理论上是的。”夏油杰轻轻点头,“不过我现在还只能操控一些低级的咒灵。”
我清了清嗓子,打断他们的对话:“好了,接下来我们去训练场。”
我不能让他察觉任何异常,这个夏油杰才十六岁,他还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的选择,没有背负过那些沉重的理念。他的眼睛还是清澈的,没有后来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训练场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我站在场地中央,看着四个学生在我面前站成一排。
“今天先做个简单的术式展示。”我说,“让我了解一下你们的能力。”
虎杖的体术一如既往地出色,伏黑的十种影法术已经能召唤出玉犬,钉崎的锤子和钉子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然后轮到夏油杰。
他走到场地中央,双手结成一个我无比熟悉的手印。一阵微风吹过,几只还算不错等级的咒灵在他身边浮现,温顺地悬浮在空中。他轻轻挥手,那些咒灵便按照他的意念在空中排成一列,然后消散成淡淡的黑雾。
“目前我只能控制这种程度的咒灵。”他转向我,语气平静,“吸收更强大的咒灵还需要时间。”
我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很不错。咒灵操术的潜力很大,以后会越来越强的。”
他微微颔首,退回队列中,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身形。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另一个世界的训练场上,他也曾这样向我展示他新收服的咒灵。那时的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小得意,问我:“悟,怎么样?”
而现在,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用看待老师的目光看着我。
“五条老师?”虎杖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拍了拍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接下来是实战对练—虎杖对伏黑,钉崎对夏油。”
分组是经过考虑的,我想看看他和不同术式的配合,想了解这个夏油杰战斗的风格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钉崎率先发起攻击,她的锤子带着破空之声向夏油杰挥去。他侧身避开,同时释放出两只三级咒灵从两侧包抄。钉崎反应极快,转身用钉子击散一只,但另一只已经逼近她的后背。
“小心。”夏油杰轻声说,在咒灵即将触碰到钉崎的瞬间将其收回。
钉崎愣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谢啦!不过不用手下留情!”
“不会的。”夏油杰也微微一笑,再次一挥手。
我站在场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战术布局,他控制咒灵的精准度,他躲避攻击时的步伐——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这个夏油杰还没有经历过星浆体事件,没有经历过灰原的死亡,没有经历过那些让他逐渐走向极端的痛苦。
他还相信着“保护非术师”的大义吗?还是说,在这个不同的世界里,他会有不同的选择?
对练结束后,我简单点评了每个人的表现。当说到夏油杰时,我尽量用客观的语气:“咒灵操控很精准,但要注意扩大视野,预判对手的下一步行动。”
他认真地点点头:“是,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奇怪的疏离感。在另一个世界,他从来都是直接叫我“悟”的。
下课铃响起时,我几乎松了一口气。
“明天同一时间集合。”我朝他们挥挥手,“解散!”
虎杖和钉崎立刻凑到一起讨论刚才的对练,伏黑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夏油杰独自收拾好东西,朝我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五条。”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家入硝子靠在医务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本病历本。
“新生怎么样?”她问,目光却敏锐地在我脸上停留。
“都很有潜力。”我耸耸肩,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特别是那个咒灵操使的小子,说不定以后会比我还强呢。”
硝子挑了挑眉:“难得听你夸人。”
“我一向很谦虚的。”我咧嘴一笑,庆幸自己戴着眼罩,她看不到我的眼睛。
回到办公室时,夜蛾正在批改文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悟,新生指导结束了?”
“嗯。”我瘫倒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听说今年有个咒灵操术的学生?”
我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是啊,千年难遇的天才呢。”我用夸张的语气说,“看来我这个最强的位置要不保了~”
夜蛾摇摇头,继续低头工作:“好好指导他,别总是吊儿郎当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着天花板。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桌面上划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痕。
这个夏油杰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他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挚友,不是那个最终与我分道扬镳的诅咒师,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刚刚踏入咒术界,对未来一无所知。
而我,知道所有可能发生的悲剧,却什么都不能说。
下午我去二年级教室时,乙骨他们正在讨论什么。
“五条前辈!”胖达第一个注意到我,“听说今年新生里有个很厉害的家伙?”
消息传得真快。我点点头:“咒灵操术,很少见的术式。”
“欸——和忧太的里香一样稀有呢。”真希推了推眼镜。
狗卷凑过来:“鲑鱼子?”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很厉害吧。”
在二年级面前,我稍微放松了一些,这些孩子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在他们面前我不需要太过伪装,但即使是他们,也不能知道关于夏油杰的真相。
没有人能理解,当我看到那个少年走进教室时,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没有人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曾经是最强的搭档,曾经并肩作战,曾经分享过所有的梦想和痛苦。
最后他选择了那条路,而我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而现在,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叫我“五条老师”。
放学后,我站在教学楼顶,看着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夏油杰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独自一人,步伐不紧不慢,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抹孤独的影子随着他的步伐在石板路上移动。
我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又强迫自己停下来。
不能急,五条悟。这一次,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活着,他还年轻,他还有无限的可能。
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他。即使这意味着我必须隐藏所有的感情,即使我只能以老师的身份站在他身边。
风吹过屋顶,带来初夏的温热。我摘下眼罩,任由夕阳刺痛我的眼睛,六眼捕捉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我,这个夏油杰是真实的,不是我的幻觉。
当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时,我才慢慢戴回眼罩,转身离开。
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我坐在桌前,打开新生档案。夏油杰的照片贴在第一页,他微微笑着,眼神干净而坚定。
我轻轻抚过照片上他的脸庞,然后合上档案,把它锁进抽屉最深处。
———
训练场上的阳光有些刺眼,我靠在栏杆上,看着四个身影在场地中央穿梭。虎杖的大笑声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见,钉崎的锤子砸在地面上扬起细小的尘埃,伏黑召唤出的玉犬正与几只低级咒灵周旋——而夏油杰站在战局中央,额前那缕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左边,虎杖同学。”他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同时指挥一只咒灵封住假想敌的退路。
虎杖立刻配合地挥拳,与咒灵形成了完美的夹击。他们相视一笑,击掌庆祝这个小小的战术成功。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金属栏杆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这很好,他们正在学会配合。我对自己说,一年级的团队默契比什么都重要。
可心底某个角落却在隐隐作痛。那个击掌的动作太熟悉了,熟悉得让我眼眶发涩。在另一个时空里,我们也曾这样——他的咒灵与我的无下限术式配合得天衣无缝,战斗结束后我们总会击掌相庆,有时还会幼稚地比谁消灭的咒灵更多。
“老师!”虎杖朝我挥手,“你看我们配合得怎么样?”
我竖起大拇指,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超——级棒!不过咒灵操控的范围还可以再扩大一点哦,夏油同学。”
夏油杰转过头来,微微颔首:“是,我会注意的。”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没有记忆中那种与我并肩作战时的炽热,也没有后来决裂时的冰冷。只是学生对老师应有的、恰到好处的尊敬。
这很好。我再次对自己强调。
下课铃响起时,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宣布解散。四个孩子结伴往宿舍方向走去,夏油杰走在中间,虎杖正兴奋地比划着刚才的某个动作,而他侧耳倾听,偶尔点头。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搭档。”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硝子突然开口,点燃了一支烟。
我的脊背瞬间僵直。
“谁知道呢~”我用轻快的语气回答,伸手抢过她的烟掐灭,“说了多少次,校内禁止吸烟!”
硝子白了我一眼,却没有追究,她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几个身影,难得地笑了笑:“那个咒灵操术的小子,和虎杖他们相处得不错,听说他们经常一起训练?”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啊,好像是。”
“挺好的。”硝子耸耸肩,“毕竟咒术师这条路太孤独了,有些个能互相理解的同伴不容易。”
她说得那么随意,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我的胸膛。是啊,有个能互相理解的同伴不容易,我曾经拥有过,又失去了,而现在,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走向别人。
夜晚的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桌面上摊开着一年级的训练计划,我拿着笔,却迟迟落不下去,窗外,男生宿舍的灯光还亮着,隐约能听见虎杖的大嗓门。
他们在做什么?是在讨论今天的训练,还是在聊普通少年会聊的话题?夏油杰会不会和虎杖他们分享他的烦恼?会不会在某一天,他们也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挚友?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摘下眼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六眼捕捉到的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教学楼里残留的咒力痕迹,远处东京的灯火,更远处咒术界高层那些老家伙们令人作呕的气息。
还有男生宿舍里,那个独特的、属于咒灵操术的咒力波动。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份感情必须藏好。我对自己说,不仅仅是出于教师的职责,更是因为——我不能再重蹈覆辙。这个夏油杰值得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一个不会被我的感情、我的存在所影响的人生。
如果他真的能和虎杖他们成为挚友,如果他能在这个和平的时间线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羁绊…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可这才是正确的,不是吗?让他像个普通学生一样成长,结交朋友,不必经历那些痛苦的选择。而我,会默默守在一旁,把咒术界所有的黑暗都挡在外面。
高层那些老东西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千年难遇的咒灵操术再现,他们既想利用这份力量,又恐惧着这份力量。我已经挡回去三次对夏油杰的特别调查令,用“最强”的身份压下了所有的质疑。
但这些,他们都不需要知道。
虎杖不需要知道宿傩的容器意味着什么,伏黑不需要承担十种影法术的宿命,钉崎不需要面对乡村咒术师在东京的困境。而夏油杰——他永远不需要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曾经走上怎样的道路。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请进。”
夜蛾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悟,总监部又送来一份文件,关于夏油杰的术式评估。”
我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就扔进了碎纸机。“告诉他们,我的学生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夜蛾沉默了片刻。“你最近很护着那个孩子。”
“我护着所有学生。”我重新戴好眼罩,遮住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是吗?”夜蛾的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我的伪装,“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碎纸机运转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在试图扭转命运,在与既定的结局抗争。我在保护一个少年,不让他重蹈覆辙。即使这意味着,我必须眼睁睁看着他与别人建立羁绊,必须把自己的感情永远锁在心底。
第二天清晨,我在食堂遇见了他们四个。虎杖正往夏油杰的盘子里夹煎蛋,说着“你太瘦了多吃点”;钉崎在分享家乡寄来的特产;伏黑虽然沉默,却默默把酱油推到了夏油杰手边。
夏油杰微笑着,那笑容干净又温暖。
我端着咖啡,站在食堂门口,突然失去了走进去的勇气。
“五条老师!”虎杖第一个看见我,用力挥手。
夏油杰抬起头,朝我礼貌地点头致意:“早上好,五条老师。”
他的盘子里,那个煎蛋金灿灿的,像一个小小的太阳。
“早上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带着恰到好处的轻快,“今天的训练加倍哦!”
在一片哀嚎声中,我转身离开。走廊的窗户开着,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我摸了摸胸口,那里酸涩又柔软。
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只要他平安喜乐,只要他能一直这样微笑,至于那些不该有的感情,那些深夜的幻想和心痛,就让我一个人承担。
毕竟,我是五条悟。是最强的咒术师,是他们的老师,我有能力,也有责任,为他们撑起这片天空。
即使这片天空下,没有我的位置。
———
烤肉店的烟火气熏得人眼眶发热。铁板上的油花噼啪作响,虎杖和钉崎正为了最后一片牛舌争得面红耳赤,伏黑安静地翻动着面前的肉片,而夏油杰——
“老师不吃吗?”
他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睛在蒸腾的热气后望过来,那双曾经盛满疯狂与决绝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像初春的湖泊。
我晃了晃手中的汽水罐:“不太饿呢。”
其实只是不喜欢烤肉。油腻腻的烟气,生熟难辨的肉块,还有那些沾满酱汁的餐具——六眼捕捉到的细节太多,反而让人失了胃口。
夏油杰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翻动烤盘。他的动作很熟练,手腕翻转间肉片均匀受热,边缘泛起恰到好处的焦黄,那缕不听话的刘海垂下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我别开眼,灌了一大口汽水。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解不了心底莫名的焦渴。
“五条老师。”
几片烤得完美的里脊肉被放到我面前的碟子里。夏油杰收回公筷,语气平静:“这些应该合您的口味。”
虎杖从争抢中抬起头,咧嘴一笑:“哇!夏油好贴心!”
钉崎凑过来打量:“确实烤得不错嘛!”
我的手指在碟边微微收紧。烤肉的香气突然变得鲜明起来,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谢啦。”我用轻快的语气说,夹起一片肉送进嘴里,肉质鲜嫩,火候确实无可挑剔——就像他曾经给我带的每一份伴手礼,总是恰好符合我的喜好。
曾经。
“悟?”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我差点捏断手中的筷子。
站在桌旁的男人穿着考究的和服,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北海道的雪与风淬炼出的气质,曾经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
“真是巧啊。”他笑着,目光扫过我的学生们,“带学生来吃饭?”
我放下筷子,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哟,慎一。”
宫川慎一,北海道咒术联盟的继承人,我的前男友之一——曾经最接近“替代品”这个定义的人。他确实很好,好到会在雪夜驱车三百公里只为给我带一盒喜久福,好到记得我所有任性的癖好,好到让我几乎以为可以重新开始。
直到那个夜晚,他俯身时长发垂落的弧度太像某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掌控欲却截然不同。我把他摔下床的瞬间,清楚地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慎一自然地在我身旁的空位坐下,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不堪,“听说你今年带的新生里有个很特别的孩子?”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夏油杰。
我端起茶杯,指尖有些发凉:“我的每个学生都很特别。”
“当然。”慎一轻笑,招手让服务员加了几盘最高级的和牛,“这顿我请客,就当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
虎杖和钉崎小声欢呼,伏黑礼貌地道谢,夏油杰却微微蹙眉,目光在我和慎一之间轻轻一转。
“悟最近怎么样?”慎一倾身过来,声音放低,“还是很忙吗?”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雪松的香气,那是不同于夏油杰的味道,我曾经沉迷于这种差异,以为这样就能区分开现实与幻影。
“老样子。”我往后靠了靠,余光瞥见夏油杰正在翻动烤盘上的肉片,动作比刚才慢了些。
慎一似乎察觉了我的回避,却更靠近了些:“上次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道歉。我太急躁了,不该那样对你——”
“慎一。”我打断他,声音里的冷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虎杖和钉崎停止了说笑,伏黑抬起头,夏油杰放下手中的夹子。
慎一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我只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重新挂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的和牛,我们要继续团建了。”
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慎一的眼神暗了暗,终于站起身:“那我先告辞了,悟,改天再聚。”
他离开时和服袖摆带起一阵风,吹散了烤盘上升腾的热气。
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虎杖小心翼翼地问:“五条老师,那是你朋友吗?”
“前男友。”我干脆地说,看着四个孩子同时瞪大眼睛,“怎么?老师不能有前男友?”
钉崎的八卦之魂立刻燃烧:“长得很好看啊!为什么分手?”
我夹起夏油杰刚才烤好的肉片,肉质已经有些凉了,但依然鲜嫩。
“因为不是对的人。”
肉片在齿间化开,带着淡淡的咸香。夏油杰安静地递过来一碟新的,烤得恰到好处,温度适宜。
“谢谢。”我说。
他轻轻点头,额前的刘海随着动作晃动,在喧嚣的烤肉店里,在学生们重新开始的嬉闹声中,我们之间突然隔出一小片寂静的空间。
慎一很好,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会在半夜为我跑遍半个日本买甜点,会记住我所有的喜好,甚至长得也有几分相像。
可他不是夏油杰。
没有人是夏油杰。
那个会和我分享同一瓶饮料,会在战斗后勾着我的肩大笑,会在深夜里和我讨论可笑的大义,会在最后对我笑着说“至少诅咒你一点也不会”的夏油杰。
烤盘上的油花还在噼啪作响,虎杖和钉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伏黑无奈地把自己烤好的肉分给他们。夏油杰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偶尔抬眼看一下吵闹的同伴,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我慢慢吃完他烤的所有肉片,每一口都尝得出那份小心翼翼的关照。这份体贴与他如出一辙,却又截然不同——十六岁的夏油杰对老师表现出的礼貌,与曾经那个唯一敢和我并肩的人的肆意,隔着整整一个世界的距离。
“结账!”我举手召唤服务员,在学生们满足的喟叹中站起身。
宫川慎一点的那些高级和牛还剩下不少,孤零零地躺在烤盘边缘,渐渐失去温度。
就像那些试图取代的回忆,终究只是徒劳。
———
训练场的阳光透过高窗洒下来,把漂浮的尘埃照得发亮,我靠在二楼的观察台栏杆上,看着下面两拨学生聚成一个小团体。一年级和二年级,本该是剑拔弩张的对抗练习前奏,现在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所以你们昨天真的见到了?”真希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宫川慎一?”
虎杖拼命点头,手舞足蹈地比划:“超——级帅!穿着和服,头发这么长扎起来,还给我们点了最贵的和牛!”
我眯起眼睛,六眼轻易捕捉到每一个细节。钉崎正激动地补充着什么,伏黑在一旁无奈地摇头,而夏油杰——他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目光落在训练场的地面上,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
“啊,那个人。”胖达摸着下巴,“我记得,半年前经常来高专找悟,每次都带伴手礼,北海道特产什么的。”
乙骨若有所思:“硝子小姐说过,那是五条老师交往最久的一个。”
“欸?!”虎杖和钉崎同时惊呼。
狗卷小声说了句:“鲑鱼子。”表情很是感慨。
我轻轻“啧”了一声。这帮小崽子,训练时间聊老师的八卦?
“为什么分手啊?”钉崎追问,“看起来又帅又有钱,还对五条老师这么好。”
真希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谁知道,悟那家伙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能忍他半年已经算真爱了。”
训练场里响起一阵心有戚戚焉的附和声。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隔着眼罩没人看得见。
“不过说真的,”胖达环抱双臂,“悟那种性格,为什么总能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对象?”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阳光正好落在夏油杰身上,他微微侧头,像是在认真听同伴们的讨论,那缕不听话的刘海又垂了下来,他随手把它别到耳后,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因为长得帅?”虎杖试探着说。
“实力最强?”伏黑提出另一个可能。
钉崎摇头:“那些追求者里也有不是咒术师的普通人啊,他们又不知道五条老师有多强。”
真希突然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对‘最强’有什么误解?那家伙在外面装得人模人样的。”
装?我什么时候装过?
“确实。”胖达点头附和,“在外人面前,悟会收敛很多,记得上次京都校的人来交流吗?他那个彬彬有礼的样子,恶心得我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喂。
乙骨小声补充:“而且五条老师认真起来的时候,确实很……迷人。”
忧太,还是你最有眼光。
“但是熟悉之后就会暴露本性啊。”真希毫不留情,“任性、自我中心、甜食控、从来不遵守规则、想到什么做什么——”
“——还喜欢恶作剧。”伏黑幽幽地补充。
虎杖举手:“上次说好带我们去吃自助餐,结果半路看见甜品店就拐进去了,最后让我们在店里等他吃了两个小时芭菲。”
钉崎愤愤点头:“而且从来不记得我们的生日!”
“但是会记得每个人喜欢的伴手礼口味。”夏油杰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他依然看着地面,声音不大却清晰:“上次去仙台出差,给我带了清甜口味的甜点,说我不是很喜欢吃口味重的呢。”
训练场安静了一瞬。
“啊!”虎杖大叫,“这么说起来,他给我带过冲绳的紫薯塔!”
“给我带过新泻的金属工艺品。”钉崎说。
伏黑叹了口气:“给我带过和歌山的招财猫挂件。”
真希挑眉:“这么一说,他给我带过东京限量版COOL CUSTARD限定包装款。”
胖达挠头:“给我带过竹子造型的巧克力。”
乙骨微笑:“给我带过俄罗斯套娃。”
“鲑鱼。”狗卷点头,表示自己也收到过伴手礼。
阳光在训练场上移动了少许,空气中的尘埃旋转着上升。我看着夏油杰,他依然低着头,但我看见他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但是!”钉崎强行拉回话题,“这也不能掩盖他性格很烂的事实!所以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也许是因为……”夏油杰再次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五条老师笑的时候,向阳光一样很吸引人呢。”
训练场彻底安静了,连窗外的鸟鸣都清晰可闻。
我放在栏杆上的手微微收紧。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到掌心。
真希长长地“哦——”了一声,带着促狭的笑意。
胖达用爪子撞了一下乙骨,发出意味深长的啧啧声。
虎杖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伏黑别过脸,耳根有点红。
钉崎看看夏油杰,又看看二楼的方向,突然咧嘴笑了。
我轻轻后退一步,隐入阴影中。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快,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阳光?
这是什么糟糕的比喻。
“咳咳。”我故意加重脚步走下楼梯,看着瞬间作鸟兽散的学生们,“聊得很开心?看来今天的训练量可以加倍了。”
一片哀嚎声中,我注意到夏油杰迅速退到人群最后方,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色。
“二年级对一年级,团体对抗。”我宣布规则,“不准使用致命招式,不准攻击要害,除此之外——往死里打。”
真希率先举起咒具,咧嘴一笑:“正合我意。”
训练开始得很快,咒力的波动在场地中震荡,年轻人的呼喊声和碰撞声充斥着整个空间。我站在场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身影。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显然进步了很多,他不再只是简单地驱使低级咒灵,而是开始有策略地布阵、佯攻、配合。一只蝇头故意暴露破绽吸引真希的注意,另一只从死角突袭;玉犬扑来时,他用咒灵组成临时的盾牌,同时指挥另一只绕到乙骨身后。
很聪明。我在心里评价,和以前一样聪明。
“不错嘛,夏油。”真希大声称赞,手中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比上次难缠多了!”
夏油杰没有回答,专注地操控着咒灵。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那缕刘海又垂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阳光。
这个词突然又跳进脑海里。
我烦躁地推了推墨镜。
训练结束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虎杖大字型躺着喘气,钉崎靠在墙边喝水,伏黑在检查有没有受伤。夏油杰坐在长凳上,微微仰头喝着矿泉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坚韧的脖颈线条。
“今天的胜者是二年级。”我宣布结果,看着一年级们沮丧的表情,“不过夏油的战术布置值得表扬。”
他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点头:“谢谢老师。”
那眼神干净又坦荡,仿佛刚才说出那种话的人不是他。
回去的路上,学生们依然吵吵闹闹。虎杖缠着乙骨请教咒力控制,钉崎和真希讨论着刚才的某个招式,胖达和狗卷不知为何开始比试谁单脚站立更久。
夏油杰和伏黑落在最后,低声交谈着什么。
“所以,”伏黑的声音随风飘来,“你真的觉得五条老师笑起来很吸引人?”
我的脚步慢了一拍。
夏油杰似乎笑了笑,声音很轻:“随口说的。”
伏黑“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我加快脚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训练服被汗水浸湿的地方开始发凉。
随口说的。
也是。
“老师,”夏油杰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关于今天的战术,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我转头看他,夕阳在他身后,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那双深紫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里面没有记忆中的疯狂与绝望,只有属于十六岁少年的、纯粹的求知欲。
“说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他开始详细描述训练中的某个细节,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咒灵的布阵方式。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安静地听着,偶尔给出建议,心底某个角落轻轻抽痛,又莫名柔软。
这个少年不是他。不是那个与我并肩作战的挚友,不是那个与我分道扬镳的敌人。
他只是我的学生。一个会在背后说老师笑起来很吸引人的十六岁的孩子。
这样就够了。我对自己说。
夕阳渐渐沉入远方的山峦,把整个高专染成温暖的橙色。学生们的笑声在身后回荡,夏油杰走在我身旁,还在认真记着刚才的战术要点。
这样,就很好。
———
夏油杰又来了。
我正埋头在一堆任务报告里,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抬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印着“仙台名产”的纸袋。
“老师,”他走进来,把纸袋放在我桌上,“出任务回来路过,看到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就买了些。”
纸袋推过来时,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我的手背。很轻的一下,像羽毛拂过,却让我的笔在报告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
“谢了。”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随意,把纸袋往旁边推了推,“任务顺利?”
他站在桌前,开始详细汇报今天的任务细节。如何追踪咒灵,如何布置咒灵包围网,如何精准地祓除而不波及周边。声音平稳,条理清晰,像任何一个优秀的学生在向老师汇报工作。
但我注意到,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我手边的纸袋上。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四次了。从烤肉店那天之后,夏油杰出现在我办公室的频率明显增高。有时是伴手礼,有时是咒术操作的问题,有时甚至只是“刚好路过”。
“还有事?”我放下笔,看着他。
他微微一顿:“关于咒灵储存的容量问题,我有些疑问……”
又是问题。这周已经是第五个“疑问”了。
我耐着性子解答,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十六岁的夏油杰还没有后来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眼神干净,提问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
解答完毕,他却没有立刻离开。
“老师晚上吃饭了吗?”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还没。”
“要一起去食堂吗?”
“……我待会儿再去。”
他点点头,终于转身离开。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桌上的喜久福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我盯着那个纸袋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那孩子最近很黏你啊。”
医务室里,硝子一边整理器械一边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我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打翻桌上的咖啡:“什么?”
“夏油杰。”她转过身,靠在办公桌上看着我,“这周已经是第三次‘碰巧’来医务室问一些基础医疗常识了。上次这么积极的学生还是乙骨,那时候他担心自己学会的反转术式不专业担心得不得了。”
我推了推墨镜:“他有上进心。”
硝子轻轻“呵”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那眼神分明写着“你继续装”。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刻意绕远路经过训练场。下午的阳光把整个场地照得发亮,几个身影正在里面训练。
“——所以你真的每天去找五条老师?”是钉崎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隐在墙后。
夏油杰的声音带着笑意:“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
“问题也太多了吧?”虎杖大笑,“昨天我还看见你给五条老师送甜品!”
“出任务顺手买的。”
真希的声音插进来:“这么殷勤,该不会是暗恋五条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后夏油杰笑了,声音轻松自然:“只是想和老师关系近一点。五条老师很强,我想多学点东西。”
“哦——”众人起哄的声音拉得很长。
我悄悄探头,看见夏油杰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无奈的笑,耳根却微微发红。那抹红色刺得我眼睛发疼。
关系近一点。
多学点东西。
很好的理由,无懈可击。我对自己说。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想要得到最强咒术师的指导,这再正常不过。
正常到让我心底那点不该有的期待显得格外可笑。
第二天一年级的咒术理论课,我站在讲台上讲解咒力流动的基本原理。夏油杰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听得格外认真。当我说到某个难点时,他微微蹙眉,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着。
“这里不明白?”我走到他桌前,手指点了点课本上的图示。
他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睛里映着教室的灯光:“老师能再讲一遍吗?”
距离太近了,近得能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重新回到讲台后面。
“这部分确实有点难,”我转过身,在黑板上画出示意图,“我们换个方式讲解…”
下课铃响起时,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五条老师!”夏油杰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还有事?”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额前那缕刘海因为动作微微晃动:“关于刚才讲的咒力压缩,我还有一个问题…”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肩膀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纯粹的求知欲,和记忆里某个午后向我请教无下限术式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我,说:“悟,这个术式太有趣了,再给我讲讲?”
我闭了闭眼,把那个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问题留着下次课吧,”我说,“我接下来有会议。”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又扬起笑容:“好的。那这个给您。”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昨天任务路过京都,买的抹茶大福。听说很受欢迎,就排队买了一些。”
盒子被塞进我手里,还带着少年的体温。
“…谢谢。”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包装精美,系着精致的丝带。抹茶的清香透过纸盒隐隐传来。
关系近一点。
多学点东西。
我握紧盒子,指尖微微发白。
夜晚的办公室,我对着那个一直没打开的抹茶大福发呆。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给一切蒙上清冷的银辉。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脚步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样不对。我对自己说,夏油杰只是个好学的学生,一个想要变强的少年。而我,是他的老师,是应该引导他、保护他的人。
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误解他的善意。不能因为过去的阴影,辜负他的信任。
我拿起那个抹茶大福的盒子,轻轻放进抽屉最深处。那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类似的礼物,每一个都包装精致,每一个都原封不动。
锁上抽屉的瞬间,我感觉自己也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并锁了起来。
窗外,高专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男生宿舍的方向,某个窗户还亮着暖黄色的光。
我戴上眼罩,遮住所有不该存在的情绪。
就这样吧。保持距离,做好老师该做的事。这样对谁都好。
月光很冷,照在未完成的报告上,笔尖在纸面上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遍又一遍,我对自己重复:
他只是个学生。
只是个好学的学生。
仅此而已。
———
(视角转变)
第一次见到五条悟时,他正靠在教室门框上,黑色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带着笑意的唇。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给他镀上一层不真切的光晕。
“哟,来了啊。”
那个声音撞进耳膜的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遮住了最重要的眼睛,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英俊,而是一种更致命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存在感,他站在那里,就像整个世界都自动以他为中心重新排列。
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他在讲台上走动时姿态随意,说话时手势夸张,逗得虎杖和钉崎哈哈大笑,连一向冷淡的伏黑都微微勾起嘴角。
但很奇怪,我总觉得在那张灿烂的笑脸之下,有什么东西被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了。当他偶尔停顿,当他的嘴角在无人注意时微微下垂,那种转瞬即逝的疏离感,像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墙,把他和所有人隔开。
“我是夏油杰,术式是咒灵操术,请多指教。”
做自我介绍时,我刻意避开与他对视。我怕那双被遮住的眼睛,怕它们会看穿我此刻不正常的心跳。
训练场上,我指挥咒灵配合攻击。五条老师靠在栏杆上观察,即使隔着墨镜,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那目光很专注,却带着一种奇怪的重量,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
“很不错。”他评价我的咒灵操术,声音轻快,眼神却飘向远方,“以后会越来越强的。”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了那道玻璃墙。厚得让人窒息。
于是我决定慢慢来。像接近一只警惕的野猫,不能太快,不能太急。每天的问好,适当的提问,偶尔分享训练心得。他总是笑着回应,但那道墙始终在那里。
直到烤肉店那天。
宫川慎一出现时,五条老师整个人都绷紧了。虽然表面上还在笑,但我就是觉得他不耐烦了。那个穿着和服的男人靠得太近,说话的语气太亲昵,而五条老师的回避太明显。
“前男友。”他轻描淡写地说,但我看见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炸开了。原来他也可以接受同性,原来那道墙,也许不是因为这个。
我看着他盘子里渐渐凉掉的烤肉,那是刚才我特意为他烤的。他吃得很少,几乎没动筷子,是不喜欢烤肉,还是不喜欢那个男人的出现?
“老师不吃吗?”我又夹了几片烤好的肉放到他盘子里。
还是。
不喜欢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谢啦。”
这次的笑容似乎真实了一点。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我知道了自己在为什么而心跳,也明白了那道墙的意义——它不是针对任何人,而是保护着某个不愿被触及的角落。
我开始频繁地去找他,伴手礼是最好的借口,仙台的喜久福,京都的抹茶大福,任何我觉得他会喜欢的甜食。每次递过去时,我的指尖都会刻意擦过他的手背,很轻的一下,像不经意的触碰。
他每次都会道谢,然后把礼物放到一边,从不当场打开。但没关系,我知道他后来都会吃掉。有一次我故意在送的糖果里混了一种特别的口味,他不会喜欢的那种,第二天就看见他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有那个味道的包装纸和其他没吃的糖果。
问题也是个好理由。咒灵的储存容量,咒力的精确操控,甚至是医疗常识,我问得认真,他答得耐心,但有时我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目光会透过我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老师晚上吃饭了吗?”
“要一起去食堂吗?”
每次邀请都被委婉地拒绝,但我看见他会抿着唇,那是动摇的迹象。
二年级的前辈们显然注意到了什么。
“这么殷勤,该不会是暗恋五条吧?”真希前辈半开玩笑地问。
我笑着否认,耳根却在发烫。暗恋这个词太轻了,不足以形容这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颤。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少年慕艾,而是一种更深刻的、仿佛命运早已写好的必然。
他属于我。
今天我又来到他的办公室,手里拿着新买的草莓大福。门虚掩着,我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那孩子最近又是来得太频繁了。”是家入医生的声音。
“他有上进心。”五条老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
“你又这样说。”
一阵沉默。我屏住呼吸。
“硝子,”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只是个孩子。”
我的心沉了下去。
轻轻敲了敲门,我推门进去,家入医生冲我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老师,这是今天出任务时买的…”
“夏油杰。”他打断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很平静,却让我的手僵在半空。
“你最近来找我的次数有点多。”他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可以直接说。”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着胸腔。
是时候了。
我把草莓大福放在桌上,向前推了推。然后抬起头,直视着他——尽管隔着那副眼罩,我其实看不见他的眼睛。
“确实有件事想请教老师。”
他微微挑眉,示意我继续说。
“老师…”我深吸一口气,“介意光源氏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他手里的钢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滚了几圈,停在文件边缘。
我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唇,看着他僵住的肩膀,看着他下意识向后仰的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像慢镜头一样在我眼前展开。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意思是,”我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桌面上,“我好像对老师抱有超越师生的感情。”
明明如此高大的人,此时像是被我怀抱着。
窗外有鸟飞过,翅膀扑棱的声音格外清晰。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光柱。
他很久没有说话,久到我几乎以为时间真的停止了。
然后,他轻轻笑了一声,不是平时那种夸张的大笑,而是很低很轻的,像是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油同学?”
“我很清楚。”我说,“从见到老师的第一眼起,就很清楚。”
他终于抬起头,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这一次,它没有穿过我看向别处,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在我身上。
“我是你的老师。”
“我知道。”
“我比你大十二岁。”
“我知道。”
“这很不合适。”
“我知道。”
每一个“我知道”都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一分。最后他摘下眼罩,那双传说中的苍天之瞳毫无遮挡地看向我。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像割下的天空,又像无尽的冰川。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慢慢地说,“我不会回应你的感情。”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但反而笑了:“没关系,我只是想让老师知道。”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那里面有惊讶,有困扰,或许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痛楚。
“把大福拿回去吧。”最后他说,重新戴上了眼罩,“以后不要再送这些了。”
我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草莓大福。转身离开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
关上门,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快得要冲出胸腔。
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至少,那道玻璃墙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而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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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转变)
“老师介意光源氏吗?”
那句话像一把生锈的刀,猝不及防地捅进我的胸腔。我手里的钢笔掉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墨汁从笔尖渗出,在任务报告上晕开一团丑陋的污渍。
光源氏。
他站在我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微前倾的身体在阳光下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那缕该死的刘海垂在他额前,随着他呼吸的频率轻轻晃动。深紫色的眼睛直视着我,里面盛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滚烫的东西。
我讨厌他。
讨厌他此刻的眼神,那么认真,那么固执,像极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个对我说“想杀就杀吧,悟”的人,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知死活。
“意思是,”他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砸在我的耳膜上,“我好像对老师抱有超越师生的感情。”
窗外的鸟鸣消失了,远处训练场的喧哗也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呼吸的声音,和我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回响。
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像对待其他追求者那样,漫不经心地拒绝?还是该像个人渣老师那样,告诉他这种感情有多可笑?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看着那缕刘海在阳光下泛着深蓝色的光泽,看着他那双眼睛——那双还没有被鲜血和偏执玷污的眼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油同学?”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很清楚。”他说,“从见到老师的第一眼起,就很清楚。”
第一眼。我想起他刚入学那天,穿着稍显宽大的制服,安静地站在教室门口。那时他的眼神还很平静,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错了。
错在以为这次会不一样,错在以为只要保持距离,只要装作若无其事,就能避开那个既定的结局。
“我是你的老师。”
“我知道。”
“我比你大十二岁。”
“我知道。”
“这很不合适。”
“我知道。”
每一个“我知道”都像是一记重锤,敲碎我辛苦维持的伪装。我再也忍不住,摘下了眼罩,六眼捕捉到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他加速的心跳,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还有他眼中那份该死的、纯粹的执着。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一字一顿地说,每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我不会回应你的感情。”
他笑了。嘴角轻轻上扬,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个笑容太熟悉了,熟悉得让我想吐。
“没关系。”他说,“我只是想让老师知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隔着办公桌对视,像两个在悬崖边对峙的疯子。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痕。
我想掐住他的脖子,想把他按在墙上,想对他咆哮——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曾经怎样亲手杀死你吗?你知道你的尸体在我怀里慢慢变冷的感觉吗?你知道这二十八年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但最后,我只是重新戴上了眼罩。
“把大福拿回去吧。”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以后不要再送这些了。”
他点点头,拿起桌上那盒包装精致的草莓大福。
门被轻轻带上,咔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永久地锁上了。
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墨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能透过木板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然后,我猛地抓起桌上的钢笔,狠狠砸向墙壁。
墨汁四溅,在雪白的墙面上炸开一朵丑陋的花。
还不够。
我掀翻了整张办公桌。文件像雪片一样飞舞,笔记本电脑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笔筒滚到角落,里面的笔散落一地。
呼吸变得困难。我扯下眼罩,大口喘着气。六眼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房间里每一个细节——墙上墨迹飞溅的轨迹,地上纸张散落的角度,空气中尚未落定的尘埃。
还有,他刚才站过的位置,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咒灵操术的独特咒力。
我讨厌他。
讨厌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讨厌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讨厌他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次又一次。
更讨厌我自己。
讨厌这个明明重活一次,却依然无能为力的自己。讨厌这个听见他表白时,心底那一瞬间涌起的、该死的喜悦。
我瘫坐在废墟中央,仰头看着天花板。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满地狼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悟?”门外传来夜蛾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没事。”我说,声音嘶哑,“不小心碰倒了东西。”
门外沉默了片刻。“需要帮忙吗?”
“不用。”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慢慢抬起手,看着掌心深深的指甲印。鲜血从伤口渗出,沿着掌纹蜿蜒流淌。
这算什么?惩罚吗?因为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因为我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我闭上眼,那个人的笑容在黑暗中浮现。不是十六岁的夏油杰,而是最后在巷子里,浑身是血却依然在笑的夏油杰。
“至少,诅咒你一点也不会。”
那句话像诅咒一样,缠绕了我整整十年。而现在,这个诅咒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
我讨厌他。
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重复。
讨厌他的表白,讨厌他的眼神,讨厌他的一切。
如果这样就能让自己死心,如果这样就能让他远离那个既定的结局。
那么,我宁愿永远讨厌下去。
———
训练场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痛。我靠在栏杆上,看着底下那群小崽子们对练。虎杖的拳头带起一阵劲风,钉崎的锤子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伏黑的式神在阳光下投下流动的暗影。
还有夏油杰。
他的咒灵在空气中游弋,像一团团扭曲的阴影。每次他结印时,那缕刘海就会垂下来,遮住他小半张脸。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远处一棵被风吹得摇晃的树。
“五条老师!”虎杖朝我挥手,“你看夏油这招怎么样?”
我头也不回:“还行。”
空气安静了一瞬。我能感觉到身后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夏油杰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回了咒灵。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从那天之后,我就像个懦夫一样在逃。
我可以答应的。我知道。只要我点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就会属于我。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抚摸他的头发,可以在他训练到精疲力尽时背他回宿舍,可以在夜深人静时亲吻他微微上挑的眼角。
第一天我就能缠着他,像所有热恋中的疯子一样。毕竟我是五条悟,从来不知道克制为何物。
但是不行。
每当这个念头浮现,那个画面就会闯进脑海——夏油杰躺在血泊里。
“至少,诅咒你一点也不会。”
那句话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扎进我的太阳穴。
我害怕。
不是害怕再次杀死他。而是害怕羂索那个杂碎发现他是我的软肋。害怕那个躲在暗处的诅咒师再次布下天罗地网,把夏油杰变成棋盘上的棋子。害怕这一次,我连替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老师。”夏油杰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声音很轻,“关于咒灵储存的容量问题…”
“去找夜蛾。”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我很忙。”
我能感觉到他僵在原地。即使不回头,六眼也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有那双深紫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明白了。”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死死攥着栏杆,金属的寒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
“悟,”下课后真希拦住我,“你和夏油怎么了?”
“没什么。”我扯出一个笑,“小孩子闹脾气而已。”
胖达凑过来,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可是他最近状态很不好。训练时老是走神,连虎杖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我推开他们往前走:“那就让他自己调整。”
食堂里,我故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但夏油杰还是找了过来,手里端着餐盘,眼神小心翼翼。
“老师,可以坐这里吗?”
我端起几乎没动的咖喱饭站起身:“我吃完了。”
转身的瞬间,我瞥见他餐盘里全是我不爱吃的菜。他是故意的,故意选这些,以为这样我就会像以前一样皱着眉把青椒挑到他盘子里。
愚蠢。
“五条老师最近好奇怪。”虎杖在训练场边小声嘀咕,“好像特别讨厌夏油。”
“是我的问题。”夏油杰的声音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惹老师生气了。”
我站在二楼的观察窗后,看着他说这句话时微微低下的头,看着他把玩着额前那缕刘海的手指,看着他用最平静的语气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都是我的选择,悟。”
我猛地拉上观察窗的帘子,室内瞬间暗了下来。
讨厌他。
我对自己说。讨厌他这种故作坚强的样子,讨厌他明明受了委屈还要笑着替别人开脱,讨厌他每一个让我想起过去的瞬间。
夜蛾把我叫到办公室,表情严肃:“悟,很多学生在反映你区别对待夏油。”
我瘫在沙发上,把腿架在茶几上:“有吗?我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地讨厌哦。”
“他做错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错。”我笑嘻嘻地摘下半边眼罩,“正因为什么都没做错,才更让人火大啊。”
夜蛾沉默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最近很不对劲。”
“我一直都是这样。”我重新戴好眼罩,站起身,“是你们太爱操心了。”
走出办公室时,我看见夏油杰站在走廊尽头。他背对着我,肩膀绷得很紧。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下。
我该走过去。该拍拍他的肩,该说些轻松的话,该让这一切回到正轨。
但我的脚像被钉在原地。
他忽然回过头,隔着长长的走廊,我们对视。他眼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像摔在地上的玻璃,每一片都反射着夕阳的血红色。
我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一声,又一声,像在为我送葬。
回到宿舍,我摘下眼罩,看着镜子里那双被称为“苍天之瞳”的眼睛。它们曾经倒映过最美的星空,也见证过最痛的别离。
而现在,它们正在杀死一个十六岁少年眼里的光。
我一拳砸在镜子上。玻璃碎片四溅,划破我的手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这样就好。
我对着破碎的镜子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让他恨我也好,让他远离我也好。只要他能活着,平安地、普通地活着。
哪怕这意味着,我必须亲手掐灭他眼里最后一点星光。
哪怕这意味着,我要成为他青春里最不堪回首的阴影。
我讨厌他。
我一遍遍地重复,像在念什么诅咒的咒语。
讨厌他看我的眼神,讨厌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讨厌他每一个让我心软的瞬间。
最讨厌的是——
明明重来一次,我却依然只能选择伤害他。
我讨厌他
———
最近为何如此高产…因为最近在练习第一视角来写,练习的我头疼,再加上最近心情不好很压抑,写出来的就有点被影响了,不过都是he,目前把存稿改完正文放完再挨着写番外,因为我写清水很速度但不知道为什么写车车很萎靡…
大概一周一个番外?
评论摩多摩多,我喜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