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城 by 森林之王林死鱼

1

夏油杰把几封信件捏进手里,用手肘啪的一声关上了信箱的门,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大门之外的男人五条悟。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注意到夏油杰的视线之后,举起拎着一袋冰淇淋的右手,朝自己晃了晃。

 

“又是冰淇淋啊……”夏油杰小声地吐槽道,但是嘴角却扬起来。

 

他慢慢地靠近大门,用捏了信件的手艰难地开了门,信件掉了几封,但是面前的五条悟丝毫没有要帮自己捡一捡的意图。

 

“你这家伙,对残疾人也要有点关怀之心吧!”夏油杰捡起信封,那几封信都已经被握得有些皱巴巴了。

 

五条悟一闪身从大门开出的一道门缝间钻进来,用毫无歉意甚至带着笑的语调说着:“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太喜欢被我当成残疾人啦~”

 

所以说这家伙多少有些缺失人性啊,不过对自己的心态揣测得倒是一向很准。夏油杰无奈地想。

 

“你要拿东西来拜访我,好歹拿些我喜欢的吧,那一大桶冰淇凌是怎么回事?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冰淇凌吧?”夏油杰边领着人往自家走,边习以为常地吐槽。

 

五条悟挑了挑眉毛,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啊。”

 

夏油杰仰起头叹了口气,本想用右手扶额才想起来自己右手压根已经没有了,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起来。

 

夏油杰转头看着在玄关拖鞋的男人,五条悟本已经跨上了玄关,但是因为感觉到了夏油杰的视线,又蹲下去把鞋子调了个头放好了才进来。五条悟这家伙是个鳄鱼,喜欢潜伏在水面下等猎物游进自己嘴里。自从夏油杰刚进组织犯罪科没多久,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家,当时就是像这样,拎着一大罐冰淇凌,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当时的夏油杰觉得疑惑,他知道日经新闻有个大高个的警方记者,长得像个外国人,但口音又是实打实的日本人,专写组织犯罪的内容,十分擅长从那些最讨厌记者的警察口中套到信息。

 

这样厉害的记者为什么来自己家?当时的夏油杰手上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案子,顶多是些欺诈之类的案子。最严重的大概是当时一家宠物商店被查出在出售大型的危险动物这样的消息,实在是不值得组织犯罪科的调查记者专门跑到自己家里来套消息。

 

当然,现在年过32的夏油杰已经知道那时的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惜十年前的自己还没有这么敏锐的嗅觉,被五条悟几番套路就在不知不觉间透露了不少消息,相比之下,在当时信息极少的情况下,就发现这个案子有非同寻常之处的五条悟,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早早地布好陷阱静静等待,让猎物顺理成章地掉进自己的口中,简直就是鳄鱼。夏油杰觉得自己的比喻相当精准。

 

回忆起过去的事,虽然有过不少命悬一线的时候,但是还是怀念更多,夏油杰嘴角已然不知不觉间带上了笑容。

 

“说起来,你今天来找我干嘛?”看着五条悟驾轻就熟地进了客厅,夏油杰回过神来问道,“我现在可是长期休养的状态,就算是回到警局,也只能退居二线了,大概不能再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五条悟此时已经打开了被炉坐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作为朋友叙叙旧不是也挺好的吗?”

 

别装了,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可以叙旧的关系了。夏油杰背对着五条悟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他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麦茶,倒完顺便从厨房拿了个勺子,让五条悟可以吃自己买的冰淇淋。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在我受伤快一年之后还记得来看我。”夏油杰虽然很想表现得像个普通的好友,但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点不悦的情绪。

 

五条悟当然知道夏油杰是在抱怨自已在他伤后一直没有来看过他,不过五条悟这家伙天生脸皮厚,还是笑嘻嘻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勺子就打算开吃冰淇淋:“抱歉抱歉~之前一直有事在忙,没法抽身,我现在不是来了嘛~”

 

“说吧,想知道些什么?”夏油杰才不和他虚与委蛇,直接戳破了他前来的目的。

 

“夏油警官还是这么直接啊~我想知道,你当时被送进的第一家医院,到底是谁主张把你送到哪里的?”

 

五条悟从冰淇淋里挑出一块巧克力碎含进嘴里,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奶油,这个画面让夏油杰想起了两人过去的一些事情,他挪开了视线,让自己集中心思回忆自己受伤时的事情。

 

每当自己回忆起那个时候,消失的手臂就像是重新长了出来,只不过并不是原来的手臂的模样,而是一种血淋淋的有形的疼痛感。夏油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颤抖,他轻轻地抚着眉头,低头回答道:“我记得是在我被七海发现之后,他送我上救护车时,让司机把我送到最近的医院。”

 

七海是夏油杰当时最信任的后辈,当夏油杰失去了手臂时,他第一个联系的就是七海。不过虽然送医及时,但是因为被砍的手臂已经完全破碎,无法接上了,所以还是……夏油杰没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下空荡荡的袖子。如果自己的手臂还在,在医院里再次被人袭击的时候,一定能够靠自己将当时的杀手抓住。

 

五条悟察觉到他变暗的目光,即便是过了一年,失去手臂的事情仍然是夏油杰心里最鲜明的噩梦。即便是再厚脸皮的人,也无法不为自己过于冷血的提问而感到羞耻。五条悟收敛了笑容,伸手去握夏油杰放在桌上的手,像是想要给他一些力量。

 

“七海我已经全面地调查过了,他不可能有什么问题。那么,现在我需要你回忆的就只有一件事,当时让你去飞田新地的到底是谁?”

 

“飞田新地明明在大阪,东京的帮派不可能跑到大阪去在别人的地盘上招惹警察,但是如果大阪的稻泉组和东京的有吉会正在进行一些利益交换的话,就很有可能了,身在东京的帮派成员请大阪当地的团体帮自己解决找麻烦的警察,然后再向大阪的帮派提供帮助……”

 

“等等等等……”五条悟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夏油杰身为警察长期不在岗,自然听不懂他说的这些了,“当时我们一直追查的想法是有吉会前往大阪作案,你的思路什么时候变成大阪人作案了?”

 

五条悟已经干完了大半桶冰淇淋,他从杯底舀起已经化开的冰淇淋浆送进嘴里:“我一直在想,我们当时是不是被有吉会和稻泉组势不两立的想法给限制了。最近大阪的团体似乎不太放下了到东京拓展势力的想法,如果双方没有了这个根本性的分歧,那么会合作也并不是不可能。”

 

夏油杰的大脑也开始运作起来,这种全身血液都开始流动的感觉,让他回忆起了自己还在一线时的日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关键点就在于让东京和大版的两拨人开始合作的契机……”

 

“或者是人!”五条悟挑了挑眉毛,把声音压低了,但是语气中的兴奋却更加强烈了。

 

他显然已经发现了事件的核心。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被兴奋点亮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抽丝剥茧,最后一点点地看着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的过程无法不让人露出笑容,而他自己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快感了。

 

五条悟察觉到了夏油杰松动的脸,连他自己的没有发现,他看着对方的眼神不觉间变得柔软又暧昧。他慢慢地凑过去,盯着夏油杰的脸说:“看来即便是不同的帮派,也有合作的时候……”

 

“是啊……”夏油杰被盯得一愣神,不知对方想说什么。

 

“不就跟警察和记者一样吗?如果有让人满意的‘好处’,未必不能合作呢。”五条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的手越过了被炉的一角,按在了夏油杰的裆部。

 

不得不说,揉捏的力道刚刚好,夏油杰有些无语地感觉到自己地性器慢慢苏醒了过来。

 

“你还真是不挑,我现在这副样子也亏你能兴奋得起来……”夏油杰自嘲地笑笑,“或者该说是为了情报不择手段吗……”

 

五条悟把夏油杰推倒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但嘴上仍是轻浮的语气:“毕竟我的原则就是,要把每一个能给我提供情报的人都伺候舒服……”

 

“夏油警官,你这里应该很久没有好好享受过了吧,硬得很快哦~”五条悟趴在夏油杰裆部,隔着夏油杰的裤子亲了一口支起来的小帐篷。

 

夏油杰无言以对,确实自从自己受伤以来,自己就从来没有提起过这方面的兴趣,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五条悟面前,自己的身体居然还有这么鲜活的反应。

 

五条悟向来擅长口交,夏油杰看着他像是在品尝什么美食一般,吮吻着自己的龟头,不厌其烦地舔舐着茎身上凸起的血管。连把脸埋进自己的耻毛之间,给自己深喉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丝毫的不悦。

 

肉棒被柔软湿滑的口腔内壁紧紧包裹的感觉太过美好,让夏油杰有些恍神。他的眼神聚焦在五条悟翘起的臀尖上,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裤子褪到了膝盖,赤裸的臀肉就这么暴露在冬天的空气里,看上去有些发红。五条悟正一边埋头吸着夏油杰的肉棒,一边把三根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屁股里给自己扩张。

 

夏油杰支起身子,背靠着墙,伸出手盖在五条悟的手背上,用自己的手指代替了五条悟的,捅进了那湿漉漉的甬道里。

 

“嗯……”五条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激灵,抬起头来面带疑惑地看向夏油杰,同时嘴里还塞得满满的,看上去纯真又色情。

 

“让我摸一摸你里面,看看是不是还是我的形状……”夏油杰知道他喜欢自己对他说下流话,果然五条悟的后穴一下子夹紧了不少。

 

五条悟把肉棒从自己嘴里吐出来,一边用手上下撸动,一边回答夏油杰:“你自己插进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虽如此,以夏油杰现在的状况,做爱属实有些不太方便,他只能用一只手抓紧了五条悟的大腿,把他更加拉近自己,五条悟也不客气,自己甩掉裤子之后,光着下半身,双腿大张蹲在夏油杰的胯部上方,握着夏油杰粗壮的肉棒就要往自己屁股里塞。

 

肉棒进得十分顺滑,当那东西完全嵌入五条悟的身体时,两人都因快感而发出一声叹息。夏油杰靠着墙看眼前的人动作,剩下的一只手一时不知该抓住他摇晃的腰还是他紧绷的大腿,五条悟没让他犹豫太久,拉起自己的薄薄的卫衣,露出颜色浅淡的乳头,抓着夏油杰的手贴了上去。

 

夏油杰的手指夹起那颗挺立的乳珠玩弄了一会儿,就听到五条悟嘴里漏出呻吟声来:“啊……再……用力一些……”

 

夏油杰用手揽住五条悟的躯干,用嘴裹住了那颗乳头。舌苔反复地刺激着上面的小孔,直冲大脑的快感让五条悟忍不住打颤。

 

快感从后穴冲到大脑的速度太快,让五条悟在恍惚中忍不住想,自己里面果然还是夏油杰的形状,两人的身体竟然能契合到他一插进来,自己就想要射精的程度。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夏油杰的后背,抓住了他垂下的长发。他想起自己以前也总喜欢这么干,夏油杰并不会出声阻止,反倒会被这痛感刺激,下身抽插得更加激烈。

 

这点回忆让五条悟不知为何眼角有些湿润。他大腿用力,主动骑在夏油杰身上起伏着身体,用大声的喘息驱散自己的情绪。

 

“墙……很薄……”夏油杰感觉到自己的龟头被五条悟体内的软肉一遍遍挤压,他克制住自己射精的冲动,伸手抚摸五条悟的脸,轻声说了一句。

 

五条悟像只温驯的宠物迎合着夏油杰的抚摸,低下头来找夏油杰的嘴唇:“啊……那……那就……亲我……啊……”

 

当他们的嘴唇贴合的一瞬,两人之间纯粹的肉欲变成了粘稠到能牵起丝的暧昧空气。眷恋和怀念的情绪在唇齿之间交换,这种赤裸的爱意,夏油杰似乎从未在过去的性爱中发现过。

 

五条悟不受控制的浪叫被抽插后穴的水声和两人专注亲吻时的喘息声所替代,只有夏油杰的肉棒顶得过深时,五条悟才会忍不住从鼻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连高潮的一瞬也来得很安静。五条悟感觉到夏油杰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涨到了极限,在快感将自己淹没的一瞬,抱着的人胸口的起伏也和自己达到了同频,颤抖之中他感觉到有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

 

“里面弄得乱七八糟的……”五条悟感到有液体要从后穴流出来,用手掌抹了一把,就有浓稠的白色液体落在了手心里,“杰射得好多,屁股要装不下了。”

 

“毕竟快一年没做了,”夏油杰靠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撑着起来穿上了裤子,“啊,你刚才问我是谁让我去大阪的飞田新地,我想起来了,是岛田。”

 

五条悟眯起眼睛来看着夏油杰提起裤子就恢复往常的一副正经样,撇了撇嘴,答道:“亏你一边做一边还能想起这茬儿来……岛田,是那家叫新人类的脱衣舞酒吧的老板吗?”

 

“对……他说猪狩那家伙的二儿子最近一直在大阪的某家会员制赌场出没,如果在那附近蹲守肯定能找到他,所以我才过去的。我当时也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突然跑去大阪,所以才留了个心眼,叫了七海和我一起去的……”夏油杰最后有些自嘲似的笑起来。

 

五条悟知道他想说,但还是丢了一条手臂。

 

冰淇淋在冬天的房间里并没有融化太多,还有时间让五条悟把它吃完。

2

“你进来吧。”五条悟正坐在狭小的候诊室里打盹,却突然被冷冰冰的女声叫醒了。

 

五条悟猛地站了起来,一米九的大高个儿一下子把旁边坐着的一个东南亚长相的小女孩儿吓了一跳。

 

“哈,抱歉抱歉~”五条悟弓下身子挠着头,心不在焉地道了个歉就跟着刚才的女声进了诊室。

 

短发的女医生脸色看上去比来往的病人都差得多,她翻开一本新的病历,眼皮也不抬一下:“你是第一次来吧,说下名字。”

 

“五条悟。我身上完全没有毛病,家入医生。”五条悟脱了墨镜,笑嘻嘻地看向面前的医生。

 

被叫出姓名的医生这时才抬起眼看五条悟,脸上的肌肉都没动一下,回道:“我们这里不接待记者。请回吧。”

 

“今天我不是以记者的身份来的,”被拒绝一点也没有让五条悟产生动摇,他接着回答道,“我想了解一下在您这里做的一场大手术。”

 

“大手术”这三个字像是把家入烫了一下似的,她把刚才摊开的病历本又合上了,认真地盯着五条悟,回答道:“我认真地回答你,不管你在问什么,我这里没有做过什么大手术,你看看我这里的医疗环境,不适合任何大型的手术。”

 

“您是这一片最有名的私人诊所,开在稻泉帮的管辖范围内,难道就没有过任何器官捐献或是移植手术吗?您自己也是医生,自己救下的人可能会害死更多人的性命,而且就在您眼皮子底下,您也能不管不问?”五条悟带着笑意,但问出的问题变得更加毫不留情。

 

“您刚才在候诊室也看到了吧,我开的可不是什么大型的私人医院,”家入的冷漠似乎有了一丝被软化的迹象,“排在您后面的是一个老挝女孩儿,在她后面是个印尼的老太太,她们都是无法去到公立医院治病的人,我这里全是这样的病人。”

 

“什么帮派的干部,只要花了钱,不管是中了枪伤还是得了重病又或者是嗑药磕到脑壳坏掉,都会有最好的医生拼了命去救他们,而我这里只是一些连最最最简单的医疗保障都没有的病人罢了。”

 

五条悟没想到家入一口气会说这么多话,连家入自己似乎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坦诚吓了一跳。

 

“好吧,家入医生,”五条悟终于从椅子上起身,他从名片夹里掏出一张放在医生的桌上,“我只希望您能够知道,把外面那个越南女孩儿偷运到国内,逼迫她接客,让她怀孕又堕胎的那些人,可不是值得你保护的对象。如果您对于我刚才说的移植手术的事有什么印象,可以直接联系我。”

 

从医院后门出来,是一条窄窄的巷子,对面楼的安全梯贴着灰色的墙面蜿蜒而下。今天刚下过雨,大路上的水渍已经很快变干,只有这些整日不见阳光的小巷弄里还积着污浊的雨水。那安全梯似乎是一家欧派酒吧的后门,五条悟为了调查进去过一次,里面全是东欧长相的大个子白种女人,读书不多,被人用“陪人跳舞”或者“陪人唱歌”这样的说辞骗到日本,做的却是在狭小无窗的小隔间里把胸部或下阴往人脸上贴的工作。

 

五条悟倚着墙面而立,很有种默默抽烟的氛围,不过嘴里叼的确实棒棒糖,他看到从那安全门出来一个发尾染成紫色的白种女人,穿着件紫色的网袜,靠在安全梯边缘的栏杆上点了支烟。

 

后面有个矮胖的日本男人紧跟出来,腰上的皮带已经完全松开了,他用粗壮的手指理了理额前油腻腻的头发,把内裤微微向下一拉,狠拍了下那个白种女人的屁股,说:“别浪费时间了,我可没那么闲,快点帮我吸出来。”

 

两人在高处,完全没看到下面的五条悟。

 

那女人口齿不清地不知回答了句什么,就靠着栏杆蹲下了,把头伸到男人的胯下,想必是在帮他口交。

 

完全看不见,那家伙的玩意儿是有多小。

 

五条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过安全梯上的男人似乎沉浸在快感之中,并没有听到五条悟的嘲笑。

 

五条悟把口中的糖含化的时候,楼梯上的男人也缴了械,那家伙掏了钱塞进女人怀里,走回室内的时候似乎脚步还有些虚浮。

 

女人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带钱包,就直接把钱塞进了胸罩里,刚才放在一边的香烟现在才烧了不到一半,她把烟捡起来,搓了搓滤嘴,又重新放进嘴里吸上了。

 

“这家伙看上去是桩不错的生意啊。”五条悟丢了叼在嘴里的棒子,对着上面的女人道。

 

那白种女人转过身来,她猛吸烟的样子像是在用烟草味道清洗自己的口腔:“射得挺快的,还算轻松,不过味道不太好。”

 

“抱歉抱歉~”五条悟这次的道歉似乎走心了一些,“让你接待这种人。你听到什么了吗?”

 

女人终于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但人还是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打算下来,连眼睛也没朝五条悟这儿看:“这家伙刚才打电话好像在说什么找美国的大学教授做手术之类的事情,还说什么脱衣舞女和小孩失踪了的时候,电话对面那边的人讲话很大声,是关西话。我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

 

“哦~”五条悟挑起眉毛,“萨沙你的日语进步了哦,连关西话都能听懂了。”

 

“哼……下次倒是给我找个帅哥啊,像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长发的家伙就行。”萨沙露出了个几乎不算是笑容的表情,随即转头走进了昏暗的室内,紧接着安全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可惜那个长发的家伙也不喜欢女人。

 

五条悟苦笑了一下,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萨沙的时候,对方就向自己的发出过上床的邀请,不过五条悟十分坦白地告诉了她自己的性取向。萨沙虽然有些不爽地翻了翻眼睛,但是仍然把五条悟当作可信任的倾诉对象。五条悟很喜欢萨沙这样爽快不闹别扭的性格。

 

美国大学教授啊……五条悟把墨镜戴了回去,大阪最大的黑帮组织稻泉组的一名高层核心干部花井,明明一直因为尿毒症所以需要定期进行透析,但是最近似乎有进行肾脏移植的打算,但是无论五条悟如何调查,都无法找到器官的来源和做手术的医院。

 

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完全忽视了花井出境做移植手术的可能性。不过这也难怪,在自己的印象当中FBI通常都掌握着一份日本黑帮主要成员的名单,花井大小也是个干部,五条悟一直以为FBI绝对不会漏过花井的动向,轻易放他入境。但是现在看来,FBI的阻力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

 

更不必说,现在还有东京有吉会的人脉协助。

 

有吉会在日本的势力最近正在被削弱,其一当然是因为警察近年对暴力团的打击,其二也是因为有吉会前几年势力扩张得过快,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组织边缘人也都敢打着有吉会的旗号行事,其中还不乏艺人和政界人员,这些人的存在让有吉会不得不走到台前,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即便如此,有吉会还是有着深不可测的影响力。

 

那器官来源呢?也是从美国找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能透过报社的美国同事联系大使馆,让FBI出面拦截花井,成功的可能性能有多少呢……

 

五条悟一边换鞋一边脑子里还在思考,他的公寓里东西很少,除了一张床和一书桌的书籍资料,剩下的就是一个摊开的行李箱,里面堆着待洗的衣物,看上去像是随时要跑路。

 

他确实存着随时跑路的想法,毕竟自己也是在窥探帮派之间的交易,不仅如此,他现在还想要好好利用手上的这些信息,说不定很快就会引火上身。不过帮派杀手如果真要找上门,估计自己就算再怎么跑路也不管用了。

 

五条悟任凭自己倒在床垫上,回想着这一天收获到的信息,最后的念头却停留在萨沙为男人口交的那一幕。他闭上眼睛,会想起自己第一次给夏油杰口交的时候,那就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东京警察局记者室的休息室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烟味,那时五条悟终于摸清了一向水米不进的刑警夏油杰私底下的喜好,于是一半挑衅一半献媚地把人推进了那间没人的休息室。

 

“有个好前辈教过我,想要情报,就得变成警察的男妓才行,”五条悟一脸笑意地拉开夏油杰的制服裤子拉链,“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不是在打比喻。”

 

夏油杰皱着眉头,去捏五条悟的下唇,压低了声音道:“闭上你那张嘴吧。”

 

“那得麻烦夏油警官把它堵上了……嗯……”

 

夏油杰确实这么做了,五条悟感觉那根东西一下子顶到了自己的喉头,却还是有大半截露在外面。

 

微微的腥臊味让五条悟有些眩晕,他把夏油杰的衬衫下摆往上推,用手掌抚摩着他因为快感而收紧的下腹肌肉。

 

休息室里放着烟灰缸,里面塞满了满满的烟头,角落里还有一些昨天的报纸,窗台上放着几个用过的纸杯,这整个空间都在告诉夏油杰,这是一个供记者们共同使用的空间。

 

夏油杰仰头,感觉自己的下体又更胀了几分。五条悟的口交技术未免有些太好,一脸痴迷地吃男人鸡巴的样子也让人莫名不爽。他抓着五条悟额前的头发,没有克制自己挺腰的欲望,次次都捅在了五条悟紧窄的喉咙口。

 

“嗯……嗯……”五条悟没有抗拒,反而在努力放松自己的喉咙,让夏油杰进得更深。长时间敞开的口腔包不住囤积的口水,有透明的津液从五条悟的下唇溢出,把他的下巴打湿。

 

夏油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张着嘴被操到失神的人,突然涌上来些歉意,把自己的肉棒退出来,擦去了他下巴上的口水。

 

“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控了……”夏油杰蹲下去平视着五条悟。

 

五条悟的眼神花了几秒钟才聚焦到夏油杰的脸上,他伸手抹了抹嘴角的津液,慢慢地贴到夏油杰胸前,道:“这里虽然是公共休息室,但是这个时间大家都回各自的报社去了,不会有人来的……刚才帮你舔的时候,我的屁股也开始想要了……你光是刚才那样还不够吧,我们就在这里做吧,好吗?”

 

夏油杰愣了几秒,像是被他眼里纯粹的痴迷给吓住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五条悟已经握住了他的肉棒。

 

那东西上还沾着五条悟的口水,五条悟看着它的样子专注异常。他一边用手帮夏油杰维持着兴奋状态,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裤子。黑色的西裤下是紧紧包裹着下体的内裤,五条悟大腿上肌肉的线条让夏油杰有些心痒。

 

漂亮的长腿仍然维持着跪姿,夏油杰把手掌从五条悟的内裤底部边缘探进去,从他的大腿摸到臀部。一片柔软光滑又不乏紧致的手感。五条悟似乎很喜欢对方这样亵玩自己的身体,发出一声充溢着快感的叹息,他仰起头来任由夏油杰的手在自己的内裤里为所欲为。

 

“直接拉开来做可以吗?”夏油杰小声地询问了一句。

 

五条悟似乎是没有想到这家伙要上自己之前还有这样的礼貌,回过神来慢慢地点了点头。

 

在那个夏末的傍晚,闷热的休息室里,夏油杰就这么拉开了五条悟内裤的底部,摸索着那个火热窄小的洞口,然后用自己滚烫的肉棒推开了五条悟体内尚未完全湿润的粘膜。

 

每次回忆到这里,五条悟就会猛烈地射精。他一个人静静地仰躺在床上,射精后胸口的起伏尚未平息,他还在回味着当时在那个休息室里和夏油杰的每一句对话。

 

 

 

 

 

 

 

 

 

 

 

 

 

 

 

 

 

 

 

 

 

 

 

 

 

 

 

 

 

 

 

 

3

人际关系是需要维护的,尤其是警察和记者这样及其微妙的共生关系。

 

虽说是共生关系,但是大部分的警察往往意识不到记者对于自己的用处,这就是夏油杰比他们更高明的地方。

 

而那个扎眼到不行的白毛记者,在自己所有的上下级口中都被叫做讨人厌的家伙,但他就是能撬开某些警察和黑帮成员的嘴巴。方法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交换罢了。如果他能够换到如此之多的信息,那他手上拥有的信息,价值必然不小。

 

夏油杰看到五条悟在自己身上上下巡视的眼神,他对于这种眼神非常熟悉。当他被五条悟推进那个没人的休息室的时候,他并没有抗拒,因为他发现这对于他来说,是一场无本万利的交易,当然,前提是如果献出自己的身体不算是本钱的话。

 

当时有吉会和一桩动物偷渡的案件扯上了关系。起因是某个高级住宅区有人报警称自己持续好长一段时间都听到自己家隔壁传来了大型动物的低吼声,甚至偶尔还听到过人的惨叫声。

 

夏油杰当时就已经在与组织犯罪科,这个案子被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充满了各种蹊跷,住宅区出现的大型动物的迹象,当警察赶到时却发现房子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夏油杰查到这所房子的主人是个宠物行业的名人筒井,这家伙专养烈性犬和大型的观赏鱼,他经手的动物不仅会出现在帮派的办公楼里,还会出现在政客的家中。

 

因为房子里没有发现有人受害的痕迹,大型动物显然也已经被带走,所以警局的意思是不要深入追究。不过夏油杰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调查,因为他发现筒井与有吉会的二把手猪狩的儿子交往甚密。不仅如此,就在警局接到报案之前进出筒井家的车,被查到车牌号也登记在有吉会的成员名下。

 

夏油杰想要顺着这条线寻找筒井和有吉会之间的交集,但却因为其他的案件抽不开身,这时候他想到了和自己睡过几次交换信息的五条悟。

 

五条悟是专做黑帮报道的记者,他第一次听到这事时就没有掩饰自己对这个案件的浓厚兴趣。不论是筒井还是有吉会,都是在社会上有一定知名度的,再加上大型动物在富人区出没这样骇人听闻的起因,对于记者来说确实是条好料。

 

五条悟也是在当了记者之后才发现帮派是多么深入地延伸到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赌场、药物、卖淫这样的传统涉黑产业只是他们收入来源的一小部分,房地产、进出口、宗教团体、演艺公司往往也都少不了帮派的把持。

 

接手调查后,他很快发现筒井在大阪郊外的一处养狗场,实际的产权是在有吉会名下。这一处养狗场规模要比筒井其他的养狗场大得多。

 

夏油杰一边拿起杯子灌掉了大半杯冰咖啡,一边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他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这样吗?”夏油杰对于五条悟查到的情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比正常养狗场大得多的养殖空间,我猜实际上养的应该是偷渡来的大型肉食动物吧。”

 

五条悟从一沓资料当中抽出一场海运单票的复印件,指着上面的发货地说:“有吉会旗下的海运公司,从台北来的货物只有这一趟,货物名称也比以往的要含糊得多,想必是从东南亚或是中国南部来的大型肉食动物。”

 

夏油杰扶着额头陷入沉思,动物偷渡的罪名虽然能够让警方开始着手调查有吉会手中的产业,但是目前手上还没有大型肉食动物存在的直接证据,能做的事情还是很有限。

 

“而且我在意的不光是这只大型动物,而是你当时的证人。”五条悟凑到夏油杰面前,一脸兴奋地说,“那位邻居提到过吧,自己还听到过人类的惨叫声。”

 

“如果他们手上真的有大型肉食动物,那可就不光是摆着好看而已。说不定还能成为帮助帮派解决麻烦人物的‘绞肉机’。”五条悟为了强调最后那三个字,指尖还跟着在桌上敲了三下。

 

“笃笃笃”的声音让夏油杰心里也一惊。他皱起眉头:“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并不是可以笑着说出口的事。”

 

夏油杰苦笑起来,枕在脑袋下的左手有些发麻,他把手抽了出来,脑子里面再次浮现起那只巨大的生物鼻息喷在自己脸上的一瞬间,还有自己条件反射抬起来护住身体的右手。那是一种被强大于自己百倍的生物碾碎的感觉,比起恐惧,当时的夏油杰更感受到一丝嘲弄。

 

那是一只巨大的波斯豹,脖子上套着的巨大锁链显然让它心情不悦,它比夏油杰在动物园里见到的所有豹子都要大得多。台北只是一个中转站,它实际上的家乡是阿富汗。

 

连夏油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临死前想到的是五条悟——你的调查可太不全面了,东南亚哪有这么大的豹子……

 

 

手臂上的肌肉被牙齿咬断的痛感让夏油杰的大脑异常清醒。面前这家伙虽然在豹子当中算是大家伙,但是体长也不过两米多,而且豹子这玩意儿擅长的是草原上的追逐,像现在这样的困兽之斗,自己也未必不能抵抗一阵。

 

巨大的铁笼周围响起小声的嗤笑。有人正在看着这一场角斗,夏油杰觉得自己的愤怒突然高扬起来,这只波斯豹并不是什么帮派的绞肉机,它只是一只玩物而已,被关在笼中,被戏弄,被嘲讽,在众人面前表演愤怒,它口中嚼碎的骨头没有对笼外的人没有任何威慑作用,只会让他们感到嗜血的欲望被满足。

 

无论是自己还是这只美丽的大型生物,无论有多大的力量,只不过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帮派主人们手里的玩物。

 

夏油杰的衬衫的领口内侧缝着一片薄薄的刀片,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刀片能做到什么,但是当他的手摸到那一片硬硬的质地,他觉得自己开始有了反击的气力。被咬断半截的右手充当了牺牲品,当夏油杰把夹着刀片的那只手送入豹子口中的之后,他的手几乎是靠独立的意识做出了最后的攻击。再可怕的生物,口腔也是弱点。

 

波斯豹发出了异于往常的惨叫时,笼外的人发出了急切的声音,有人在催促着打开笼子。那只漂亮的大猫口中流出汩汩的血液,疼痛让它合不上嘴。夏油杰甚至感到了一丝歉意,当然仅仅是对这只无辜的生物。

 

走进笼中的人并没有想到被咬掉了一只手的夏油杰还有如此迅猛的行动力,他几乎不费两秒钟就夺下了来人腰上的枪,并且把他放倒在地上。

 

笼外的人并没有预料到危险会来自于一个被豹子咬残的警察。当他用枪胁迫着其中一位时常在新闻当中出现的人物闯出那家飞田新地的私人赌场时,对方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夏油杰一枪击在那人的脚踝,转身迅速跑到了开阔的道路上,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自己拨通了七海的电话。

 

医院里并不安静,夏油杰一直能听到周围的人在小声地说话,他很想坐起来骂病房里的人,要不就闭上嘴出去,要不就说大声一点让自己听听案件进行得到底怎么样了。

 

混乱之中他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短暂地出现了几次,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似乎是被七海拦住了。他语气急切,应该有很多事情要说,夏油杰也想和他对话,事实上他记得自己确实和他对话了。

 

“不要再追查养狗场的事情,他们会找到帮派的杀手会找到你的。”他记得他这样说了。

 

五条悟压根没想到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两天一夜的人会突然张嘴说话,而且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像是这一句警示就花光了他身上的全部力气。看着夏油杰散在床上的长发,还有他被紧紧包裹着的肩膀残肢,五条悟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情绪。悔恨和罪恶感升腾成了一种异常的愤怒。

 

不仅是对帮派,也是对自己。

 

一直行走在警方和帮派之间的自己,有时会因为这些犯罪者的机敏果决而从危险之中感受到吸引力,却忘记了他们的行为却是全然的对生命的罔顾。普通人的一条血淋淋的臂膀,也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

 

五条悟看着七海的眼睛,认真道:“我什么都不会说了,就进去看他一眼。”

 

夏油杰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了一下。那人似乎很不情愿表达自己的感情似的,握了一下就匆匆放掉,但是没一会儿却又伸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把夏油杰弄得有点痒。那触感很快消失了。五条悟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夏油杰陷入了灰色的睡眠之中。

 

当夏油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听到自己的身边有人走动的声音,是自己早就听惯的护士的室内鞋,但是身边的人的动作却不像是往常的护士。他尝试着抬起眼皮,这次居然成功了,当他适应了病房里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床对面的警察后辈正完全沉浸在睡梦中,而自己床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恍惚之间他看到那是一个穿着护工衣物,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在摆弄一根细细的注射器。

 

察觉到不对劲的夏油杰用嘶哑的喉咙发出声音来,把那护工吓了一跳。那人想要试图按住夏油杰的手臂进行注射,却被夏油杰在剧烈挣扎之中将注射器甩到了地面上。

 

坐在病房里睡大觉的后辈此时也终于醒来。那名护工眼看形势不妙丢下东西夺门而出,后辈虽然抓到了那家伙的外衣的衣角,最终却没能把人抓住,那人竟然就这么消失在了医院里。

 

夏油杰很快被转回东京的医院,这次的戒备也变得更加严密,帮派的杀人也没有再出现。

 

后来,再后来,不知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限制他,夏油杰开始了长期的休养。警局后续的调查和处理都没有再经他的手。

 

上次来居酒屋大概还是半年多前警局的聚会,当时是为了庆祝夏油杰痊愈。虽说是痊愈,不过大家都知道夏油杰已经没有办法痊愈了,当时大家都闭口不谈导致他受伤的前因后果,但是当时事件的收尾已经成了定局,能定罪的只有筒井的动物偷渡,被判定为个人的犯罪行为,案件交给了工薪族犯罪科,而夏油杰的伤,被判定为意外。当时在笼子外观赏角斗的人,没有一个被曝光。

 

想到这里,夏油杰没忍住,猛灌了一口酒。

 

“你倒是悠着点喝啊。宿醉很痛苦的哦。”五条悟坐在对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有了醉意。

 

“我现在也很痛苦……”夏油杰难得地坦诚起来,“手臂一直都很痛,它一直在提醒我,这个事件永远不会有结束。”

 

五条悟也变得沉默下来,那双蓝色的眼睛不像往常那样泛着狡黠的光。许久,他问了一句:“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追查下去?”

 

“什么?”夏油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昏迷之中你让我不要在追查了,说帮派的杀手会找到我。”夏油杰当时虽然正在昏迷之中,但是五条悟就是知道他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夏油杰苦笑了一下,避开了五条悟的眼神:“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会没命的。活下去,在那个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五条悟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被苦得龇牙咧嘴,他把杯子拍在桌上,直视着夏油杰的眼睛,说:“活着是为了做出改变,除此之外,这个烂透的世界再没别的值得我们活下去的。我已经向报社交了辞呈,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得自己负责。你开启的调查,我会把它完成。”

 

 

 

 

 

 

 

 

 

 

 

 

 

 

 

 

 

 

 

 

 

 

 

 

 

 

 

 

 

 

 

 

 

 

 

 

 

 

 

 

4

家入医生的电话来得很早,五条悟才刚从酒醉中醒来。

 

“我只说一件事,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前几天一名有吉会的成员和花井进行了肾移植的配型。但是他们不打算在配型的医院进行手术。请不要问我消息是从哪来的。”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直到手机跳回待机画面五条悟才清醒过来。他在脑子里把这段话反复咀嚼了一遍,终于了解了大致的交易内容。

 

稻泉组的花井帮助有吉会在大阪解决了找麻烦的警察,也就是夏油杰,并且通过渗透进大阪警方的势力终止了当时的调查,而有吉会在内部为花井找到了能够配型成功的肾脏,并且帮助花井出境找到美国的某所大学的医院进行手术。

 

他庆幸昨天自己花了大力气克制住自己没有跟着夏油杰回他家,毕竟,今天他就要再次深入到这些帮派复杂的人员网当中了。现在保持距离才是对夏油杰的保护。

 

岛田是他第一个找的人。

 

这家叫做新人类的酒吧是岛田开出的第二家脱衣舞酒吧了,另外他还在歌舞伎町拥有一家牛郎店。东京做这一行的几乎所有人都在有吉会庇护下,有吉会帮助他们从国外贩运女人,摆平警察,他们则付给有吉会高昂的佣金。

 

一直给接受夏油杰的一些小恩小惠,同时给夏油杰提供一些小道消息的岛田,会突然翻脸给夏油杰下套,骗他去飞田新区那种地方,虽然不算太出人意料,但是也未免有些反常。

 

晚上七点的脱衣舞酒吧还没几个人,只有一个矮小的亚裔女孩儿在店中间的台子上百无聊赖地扭着臀。岛田那家伙梳着油头,比起上次和五条悟见面时,鬓角有些泛白。五条悟并没有提到任何警察相关的话题,只是像往常一样,问他有吉会的成员有没有惹什么麻烦。

 

岛田丝毫不疑有他,五条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店里,找一找可写的料,帮派不少人都知道这个记者的存在,不过他们并不在乎,在他们看来记者只是在迷宫外围打转的却又找不到真正入口的没头苍蝇,大可以随便喂点无足轻重的料,让外界也能偶尔隔着纱感受一下帮派的威慑力。

 

“你这家伙在我这儿不怎么喝酒,也不花钱找小姐们玩,先前有吉会的人都告诉我少跟你这种人说话。”岛田呷了口杯子里的威士忌,阴阳怪气地翻着眼睛看了眼五条悟。

 

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没皮没脸的笑,把墨镜往下拉了一点,说:“我平时可不缺女人,你看我这张脸,这可不需要花钱。”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气人啊~”酒精的作用会把人的表情动作都放大不少,岛田看上去气急败坏,但实际上并没有多生气。这就是帮派管控下的商人,虽然他们不喜欢记者,但是那些颐指气使的帮派成员更招人记恨。

 

“我都告诉过他们了,别再往我这里塞东南亚来的小妞了。先前明明出了这么多事~”

 

五条悟听说过新人类这儿的小姐出的事情,一个来了日本十多年的越南女人,三十好几,已经不用在店里工作了,岛田就把扣押的护照还给了她,谁知道这女人居然脱离了帮派的控制,一个人逃走了。看这女人成功逃离,店里的小姐们像是看到希望似的,接连好几次试图从岛田手上把自己的护照偷回去。简直形成了脱衣舞女罢工的热潮。

 

这事虽然不是五条悟想问的,但他也还是安静留心听着,岛田这家伙一讲起来就刹不住车,说到兴头上,说不定会漏出什么重要的消息。

 

“最近听说又有女孩儿跑去打胎了,真是气死我了。”岛田灌下一大口酒之后猛拍了一下大腿,打胎是这些管理人们最讨厌的事,不仅容易暴露非法居留的人员,而且如果女孩儿把孩子生在这里,她们就更加难以逃脱,这是许多店用来控制女孩儿的方法。

 

五条悟想起自己在家入的诊所遇见的老挝女孩儿,那瘦小的个子应该才不到二十岁吧,

是不是也是去打胎的呢?

 

“你别说,那个逃走的女人,我记得叫什么芳草,就是当年在这里生了孩子的。年轻的时候长得可真是漂亮啊~”岛田两眼迷蒙地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听说她自己就是白人跑去越南和越南女人搞出来的混血,结果她自己偏偏又跑来日本,和日本人生了个私生子,人生真是个轮回啊~”

 

确实如此,对于这些女人的命运,五条悟也不得不认同岛田说的话。不过他仍旧心不在焉,脑子里还惦记着自己想问的事情:“最近舞女们这么不安分,难道没有警察过来吗?”

 

“害~”岛田挥了挥手,“警察就算来了难道还会站在她们那边吗?再说了,警察内部一直都有人给帮派传话,真要有人来查,只需要提前知会一声,做做表面样子就好。而且我们现在不会让女孩儿们待在楼上的房间里了,给她们找个公寓,你知道吧,就那个停车场后面最便宜的房间,把门锁了让她们在里面关几天,自然就老实了。”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五条悟听了都笑不出来。

 

“最近猪狩这家伙年纪也大了,我看他也折腾不动了,听说都要和稻泉组和解呢~”岛田压低了声音,一手放在嘴边,像是在说什么重大的秘密似的。

 

五条悟很想告诉他这些事自己早就知道了,但还是露出礼貌的假笑,回答道:“是吗?我听说猪狩挺看重自己二儿子的,先前那个筒井的事情,不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摆平的嘛?”

 

“哈哈哈~是啊!”说到这件事岛田突然来了兴致,“那小子还挺大胆的,居然请了一群厉害的人物,聚在一起看活人和老虎搏斗。据说当时有个警察钻进那地方去,结果被抓去和老虎干了一架。”

 

不是老虎,是豹子。五条悟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夏油杰,纱布紧紧包裹着半具身体,嘴巴里念叨着让自己不要再追查下去。他用墨镜挡住自己变冷的眼神,语气还是如常:“这我知道,不过我记得那事情发生在大阪,你怎么知道的?”

 

岛田此时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他解开Polo衫的扣子,嘴里开始散发出烟酒的气息:“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写啊。不过这东西谅你也不敢写……”

 

“那是自然。”

 

“还是因为我闯的祸,当时那个越南女人不是从我手底下逃走的嘛?”

 

五条悟皱起眉头来,这家伙怎么开始说车轱辘话了,又提起那个越南女人,他提醒道:“不是说大阪的事情嘛?和那个越南女人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所以说啊,是我闯的祸,那个叫芳草的越南女人,当年稻泉组的一个小干部来了东京,结果一下子看中了她,那家伙嘴巴甜,把那女人骗得生下他的孩子来。几个月前,大阪那家伙又来东京找她,结果这人从我手底下溜了。结果啊,有吉会就来了几个人,让我跟那个警官漏个底,把大阪的赌场地址告诉他,让他去那地方找偷渡的动物……嘿嘿……你别说,我和那个警察交情还行,不过现在可不敢见他了……”

 

五条悟把他口中颠来倒去的话整理了一番,问:“你把那个大阪人的相好给看丢了,所以帮有吉会办事,暗算了那个警察?”

 

“不不,”岛田又摆了摆手,“相好的女人不是最重要的,是小孩儿,他要的是小孩儿。”

 

“那家伙该不会是后来生不出孩子了,所以来找当年的私生子了吧……”五条悟皱着眉回答,却因为一个闪过的念头而愣住了。

 

找自己生下的小孩儿……肾脏配型……

 

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几下,岛田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努力把视线聚焦到五条悟脸上,终于听清了他问的话:“那个大阪人……是不是叫花井?”

 

“啊……对啊,你怎么知道?”岛田拍了拍额头,想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哦~那家伙也挺有名的吧?听说在稻泉组那边已经是二把手的级别了……”

 

“花井的那个小孩儿几岁了?”

 

“这个我记得可清楚了,那个芳草生孩子是在6年前的事儿,孩子才6岁不到呢!这女人真是没头脑,花井这么大年纪了,说不定是想培养下一代,明明留在这儿就可以靠儿子生活了,结果就这么跑了……”

 

后面的事情,五条悟已经没有再仔细听了,他匆匆敷衍了岛田几句,就让他店里的小姐扶他回楼上睡觉了。

 

五条悟走出酒吧,猛地甩了甩头,似乎想要甩掉店里带出来的混浊的空气。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先前家入打过来的那个电话。

 

医生那边接得很快。

 

“有事吗?”

 

“我有一个问题。”

 

“我什么都……”

 

“6岁儿童给成年做供体,移植肾脏是可能的吗?”

 

“什……儿童?”那边的声音犹疑了一会儿,“小儿供肾因为其体积小,所以儿童肾脏一般是双肾移植给一个受体。”

 

“也就是说,这只能发生在儿童已经死亡的情况下是吗?”

 

“通常是的……”

 

花井并不是在做手术的地方找到了肾源,也不是要移植有吉会成员的肾脏,而是要取自己6岁的私生子的肾脏进行手术。而那个叫芳草的越南女人逃走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让他被花井作为肾脏的供体。

 

花井帮有吉会结束了夏油杰对猪狩儿子的调查,有吉会自然要帮花井找到私生子来配肾。

 

五条悟走在路上觉得手脚有些发凉,自己虽然靠近了交易的中心,但是脑子里却没有一个办法。

 

手机响了起来。是不知名的来电。他接起电话放到耳边,对面是一个挺有礼貌的男声,语气里似乎还能听出对方脸上带着笑意。

 

“喂,请问五条先生吗?我是有吉会的人,我现在在您家里等您哦。”

 

五条悟放下电话,现在时间不过晚上八点,街上的人还很多,新宿的街区即便是在夜晚也不见任何黑暗的角落。但是五条悟却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任何可以去的地方。

 

他看着街角的便利店有人走出来,自动门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他打了个电话给夏油杰,那边接通后,五条悟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都吐了出来:“杰,我现在要去新人类后面的停车场对面的出租屋,但我不能一个人去,有吉会的人正在找我,这次你得跟我一起来。”

 

 

 

5

夏油杰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被迫休养之后,夏油杰失去了自己的证件和配枪。但是经历过差点被杀的事之后,他的精神始终处于警戒之中,他带上了自己家中的电击枪出了门。

 

从自己家打车去新人类并不远,五条悟一个人站在停车场边缘,颀长的身型在地上投下更加细长的倒影。他并没有带墨镜,两眼却笼罩在阴影里。

 

“我把我手上关于有吉会的产业还有几个核心成员的名字,都交给了我的外籍同事,他会通过大使馆把这些资料交给FBI。他们一直想要有吉会核心成员的名单。”

 

“我也一直被报社警告不能写任何相关的报道,但是现在我手上的资料写不写成报道已经不重要了。我发了一份给你,还有七海,如果七海真的像你想的那么值得信任,他会好好处理这些资料的。”

 

“花井为了出境做手术,和美国警方签了一份交易协定,只要让他顺利做手术,他会把稻泉会的几个核心成员的名单交给他们。他们现在只差那对越南人母子了。”

 

五条悟慢慢地走过来,伸出手臂环住呆立在原地的夏油杰:“当10个月之前,我看到你失去了一条手臂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会让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但是越是调查我才越是发现,复仇是没法完成我想要的改变的。所以现在我只想,你已经失去的一条手臂,这次至少要让这个孩子活下来。这次你不用一个人和野兽战斗了。”

 

夏油杰把脸贴着五条悟的肩膀,他觉得自己的喉头很干涩。自从受伤之后就想要流出来的一些眼泪,现在突然有种想要从眼睛里涌出来的冲动。

 

这栋公寓楼看上去已经非常老旧了,一面的栏杆锈迹斑斑,房间隔音极差,一层楼当中只有几间透出黄色的灯光来。

 

五条悟放轻了脚步,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里面虽然没有灯光,但是却有细微的谈话声,五条悟对着门边的窗户,朝里面喊了一声:“mai phuong thao。”

 

这是五条悟从岛田口中听来的,那个越南女人的名字。

 

房间里的人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却又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响起了低低啜泣声。一窗之隔,五条悟能够感觉到房间里稠密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有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一口生疏的日语:“不知道……芳草……在哪里……”

 

“我们是来帮她的。我是记者。”五条悟又小声地回应。他自己也不知道记者这个名头能不能让她们信任自己。

 

里面没有回答,只有一些细细簌簌的讨论声。一阵商议结束后,原来的代表回答:“芳草说……他会死的……”

 

“我知道。花井想要做移植手术,所以才找孩子。花井本人已经去美国了,现在他要抓孩子,我们会把孩子带去安全的地方。”

 

“……”里面沉默了。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油杰小声说道:“现在也有警察在这里。我们会把他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

 

里面仍然许久没有回答。夏油杰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了,这些女人在被拘禁的期间对日本的警察失去了信心,这样明摆着的非法拘禁都无法被制裁,她们又怎么能相信警察会保护她们的同胞呢?

 

“……她想保护她的孩子。”那里面的女声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那孩子才6岁。”

 

“……我们都没有关系。”

 

“……我们只想让那个孩子能活下去。”

 

五条悟和夏油杰贴着窗户对视,两人却不知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承诺,才能获得她们的信任。

 

许久,窗户被轻轻地敲了两下,五条悟应声答道:“我们还在外面。”

 

里面传来一个异常年轻的女声,她说出的是一串详细的地址。

 

夏油杰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回忆房间里的声音,他们前后听到的几个声音应该都来自不同的女性:“那个房间里,估计囚禁了6、7个女孩儿。”

 

五条悟握住他的手:“我给七海发了消息和定位,无论是她们还是那对越南人母子会被救出来的。”

 

刚走到公寓楼下,一声枪声就响彻了整个夜空。五条悟还是第一次听见真正的枪声,那声音大到像是在他耳边放出的一般。他被夏油杰拉着飞快地闪回了公寓楼的大门里。

 

枪手显然没意识到五条悟身边还有一个人,只知道自己的子弹并没有击中,想要冲进公寓来继续追击自己的目标。

 

夏油杰小声地在五条悟耳边道:“你从走廊那头翻栏杆出去,你蹲下来,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你的头,先过去。我待会儿来。”

 

五条悟感觉整个耳朵里都充斥着枪手靠近公寓的脚步声。来人似乎非常有确信,自己要杀的人手上没有枪,因此他任凭自己的身影暴露在月光下。

 

五条悟蹲下身,慢慢地移动向走廊另一头,他看见地上放着的灭火装置,直接搬起灭火器抱在手里防身。

 

夏油杰背对着公寓大门看着枪手的身影从门口投进来。

 

就是现在!夏油杰用左手打开电击枪死死地怼在男人的脖子上,那人几乎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好弱!”手里抱着灭火器的五条悟没想到,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冲上去帮忙,这家伙就被夏油杰放倒了。

 

为了以防万一,夏油杰把手枪踢开退了弹匣,把枪手绑在了楼梯栏杆上。因为刚才的枪声已经附近已经响起了警笛声,想必不久就会有人找到这里。

 

两人看了周围,似乎并没有更多的枪手了。五条悟随即撇了撇嘴,道:“什么啊,就一个人吗?这也太无视我的战斗能力了吧?”

 

“别想太多了,现在连暴力团也很少玩枪战那一套了。那家伙一个人跑出来抓你,显然是情急之下的举动。”五条悟看到夏油杰的眼睛在夜色里面似乎在发光,脸上似乎还带上了一丝笑意,就像以前五条悟第一次在有组织犯罪科的发表会上第一次见到的夏油杰。

 

警笛声变得越来越近。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走向与警车相反的一个方向。他们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现在他们不再是警察和记者了。之后发生的一切,责任和荣誉都不会和他们有关。

 

五条悟知道帮派的杀手也不会再继续找上门来,因为自己拥有的信息已经全部交到了可信的对象手中。即便帮派再把他杀死一百次,也无法阻止这些信息发挥它们的作用。

 

夏油杰开启的调查,最终由五条悟画上了句点。而他失去的那条手臂的痛楚,似乎也慢慢变得遥远淡化了。他似乎看到那只关在笼子里的巨兽,逃出了那个地狱的斗兽场。

 

“要去哪里呢——”五条悟抬起头透过缝隙瞧天上的月亮。

 

“去伊势钓龙虾。”夏油杰突然觉得笑意从嘴角爬了上来。

 

“诶,可是我不喜欢海鲜诶——”

 

在没有路灯的黑暗之中,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的手紧紧握着,这个城市虽然被罪恶的黏液沾染浸透,但是只要他们还能触摸到彼此,夜色就不会没有消散的一天。

 

 

 

 

6

三重县伊势市某处海边。

 

“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啊啊啊!这个镇子里连甜品店和酒吧都没有啊!”五条悟裹紧了自己的大羽绒服,在一片海风中呼号。

 

“我又没邀请你,谁让你自己要跟来?本来就是没什么年轻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甜品店和酒吧!吃点好的吧你!”夏油杰的衣服裹得更厚,他一只手抓着钓竿,一边往上提,一边抱怨鱼竿,“怎么也不做一些方便独臂的残疾人使用的产品啊,投诉你们公司啦!”

 

“我来啦我来啦……”五条悟臭着一张脸,气鼓鼓地过来帮夏油杰把钓钩收上来。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钓到。

 

“有个屁的龙虾啦,现在根本就不是钓龙虾的季节吧!走啦走啦,我快冻死了。”五条悟把鱼钩摇回来之后就自顾自把鱼竿收起来。

 

夏油杰嘴里也还是有些骂骂咧咧,但是因为海风太大,骂的什么大概就只有远处盘旋的海鸥能听见了。

 

五条悟收好了鱼竿,放到夏油杰面前来讨夸奖,一下子又露出笑脸来。夏油杰把他勾过来,在冷风中接了个吻后,头靠头地挤在一起慢慢地走下了海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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