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圣诞节刚过没几天,我的邻居开始置办宠物用品。
我在流浪动物救助机构当长期志愿者,她搬回家的物件我都再熟悉不过——防止宠物进入厨房等风险地带的档板、包裹尖锐桌角的胶套、充分保证佩戴舒适度的细链与真皮牵引绳、猫爪外壳的监控摄像头,还有目测约一米高、两米长的铁笼。
“五条小姐打算养大型犬吗?”
一日,我们在电梯里相遇了。彼时春寒料峭,偶尔降雪,五条似乎格外耐寒,只穿了长至膝弯的毛衣外套与吊带裙。我藏身在围巾与护耳毛线帽里,余光止不住地瞄向五条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与纤细的脚踝骨。
“不是哦。”五条莞尔,扇面似的乳白色睫毛颤动了几下,我觉察到这是她迟疑应否向我道出实情的信号,“我养的是狼。”
“哦、哦——很有个性呢。”我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却翻江倒海起来:该说不愧是有钱人吗?办理私人饲养证、喂食、驯化,都是很麻烦的事情吧?
我向来不愿过问他人私事,尽管疑惑重重,我仍旧保持缄默,如往常一样和她在走廊上道别了。
我满心期待着目睹那匹狼的入住,奈何加班频繁,归家时往往已是深夜,若不是托那扇粗制滥造的冒牌防盗门的福,我都不知道那匹狼已然住进五条小姐家了。
购置这间高档公寓已然耗光了我在东京闯荡八年的全部积蓄,家居内装只得一律从简。这扇隔音欠佳却有指纹密码锁的防盗门也是我权衡安全性能与拮据现状后的产物。待我遭拖欠的年终奖下发,我势必要更换新门,不仅为了独居女性的安全需要,也为了抑制日渐膨胀的窥私欲和八卦心——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那匹狼发出的声音。
五条小姐有时会在深夜带狼出门散步。彼时我往往倚靠在沙发上看电影,一旦捕捉到关门声及些许细链晃动的脆响,我就如装了弹簧般从沙发上飞身而起,将电视音量关至最小,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门的另一侧。
五条小姐的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想必和狼出门散步是件轻松宜人的差事。纵使是满月夜,狼也从不哞叫,只是偶尔发出“咕、唔”的声音,约莫是戴上了口枷嘴套一类。
阳春时节流感多发,本就患有慢性呼吸道疾病的我获得了居家办公的许可,便整日闭门不出。在日复一日的键盘敲击声里,我留意到那匹因为主人外出而寂寞异常的狼总是抓门。恐怕是出于社会化驯养的需要,它的指甲被剪得很短,刮在门上的声音并不刺耳,不过是类似微风拂过阔叶植物时的“唰唰”声。我对此并不生厌,只是疑心这匹狼因困居斗室而产生了刻板行为。我想,我得找个机会同五条小姐聊聊这件事。可随着工作压力愈发繁重,我的沟通计划也被迫搁置。
就在这个春天,五条小姐有了恋人。
暴雨突袭,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将年终奖用于更换房门,却并无封闭阳台的多余资金。听见豆大的雨点拍击着阳台瓷砖与我赶时髦购买的热带绿植,我当即翻身下床去抢救那盆昂贵的绿叶子。
我正费力地挪动着花盆,一阵高低起伏的甜腻呻吟穿透雨幕扎进了我的耳膜。我向声音来源侧目,隔着瓢泼大雨和一层毛玻璃窥见了那头白发。
五条小姐几乎与我近在咫尺,正趴在阳台玻璃上承受着来自身后的进犯。毛玻璃隐去了一切细节,空留下她因快意而痉挛的腰肢与摇晃的双乳的轮廓。我将大半个身子隐进屋内,用视力较好的左眼一五一十地记录下这对爱侣的荒唐性事。
原先在背后托起五条小姐右腿的人跪伏到她胯下,极尽殷勤地为她口交起来。没有女性受得住被人高频地舔舐吸吮阴蒂,五条小姐未撑过五分钟就哭叫着潮吹了。她涌出的汁水太过丰沛,在玻璃上溅出道道水痕,可惜雨势凶猛,玻璃内侧的水渍倾刻就与玻璃外侧的雨痕交融得密不可分。
她的恋人扶着双腿瘫软的五条小姐坐在阳台躺椅上,保持着膝行的姿态爬至玻璃前,清理起方才未能吞吃入腹的水液,宛如在啜饮上好的琼浆。我登时如遭雷击——“他”正隔着一层玻璃面对着我,我竟仍在不知廉耻地观看。好在五条小姐与她的恋人都未察觉出异常,我失魂落魄地走进浴室冲洗被浇透了的长发,暗暗发誓从今天起攒钱定制全封闭阳台。
为遏制窥伺的恶习,我开始自愿留在公司加班;若是工作早早做完,便与上司同事一道做美容或是小酌几杯,总之是无论如何也不早早归家。初夏时节,工作业绩与人缘水涨船高的我获得了提拔。我握着存有不菲奖金的银行卡,竟蓦然感到如释重负。
全封闭阳台装修完毕的那晚,我偶遇了出门散步的五条小姐及其恋人。
尽管对五条小姐心存仰慕,我却从未逾越邻居的界限与她成为友人,自然不知其性取向为何。看到她与约莫一米七五的黑发女子依偎在一起,我登时惊愕地失语。
黑发女子看起来与五条同龄,硬挺的长发一半垂肩、一半在头顶挽成松垮的丸子,皮肤呈现出缺乏日晒的苍白透明。若不是她嘴唇水润、脸面光洁,我几乎要疑心她正罹患恶疾。女子身着长袖皮外套与墨色短裤,对于初夏而言确有些厚实了,我留心一看,才发觉她身侧垂着一条空荡荡的袖管。
五条主动同我打了照面,我僵直地回应一声,赶忙借口说今天是丢垃圾的日子,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房间。
五条小姐和黑发女子的手紧紧相握,显然是恋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可是…可是我分明听到了铁链叮咚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