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Wonderland,Yumeland/梦想的乐园(DK去迪士尼) by五岛流流子

——“我们要去哪里?”

——“去梦想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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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五条悟钻出检票口,一双天青色的眼眸蓦地睁大了。

他站在碎石子路上,视线从钟楼移到米奇花坛,五颜六色的童话建筑带着强烈的维多利亚风情撞入眼帘中,仿佛闯进了异世界。

还好夏油杰就在他侧,耐心地等他回神。黑发少年嘴角噙着安定的微笑,如一座雾夜里的灯塔,指引归途的迷茫船帆。五条悟下意识地抓住黑发少年的手,像抓住了一个坐标,或者一个锚点,把自己牢牢钉在如梦似幻的乐园里。

“怎么了?”夏油杰笑眯眯地看他。

游客太多了,像冲刷石头的瀑布一样向前推动着两人,夏油杰不由得反过来握住白发少年的手指,生怕川流不息的人群把对方挤走似的。

五条悟诧异了一瞬,又在席卷而至的回忆里了然:哦,今天,他们是恋人。

既然是恋人,那这个姿势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这题他会,白发少年胸有成竹地把手指嵌进对方的指缝里,与他五指相扣,手心的温热传到另一个人的皮肤上,势如破竹地轰进跳动着的心脏里。

这回轮到夏油杰一愣,然而他按了按眉心,也很快就想起来了今日恋人的设定,弯起嘴角,任由五条悟躲过一个路人后不经意间腻上来。

肩膀挨着肩膀,上臂贴着上臂,少年人们像刚出笼的毛绒小动物似的挨挨蹭蹭。

夏油杰笑着用肩膀推推他:“你不热吗,悟?”

五条悟往常不太耐热,时常能听到他穿着黑色校服大声抱怨着要买冰淇淋吃,但今日的阳光并不酷烈,因此体表温度倒还算适宜。他穿了件粉色衬衫,衣襟大敞,里头是浅灰色的短袖,胸前挂着黑色的小胸包,瘪瘪的,只装着两人的钱包和钥匙。

“还好啦,我有无——我有这个。”五条悟拎起外套下摆给自己扇了扇风,“看!隐形的翅膀!”他还要把眼睛从墨镜后露出来,故作殷勤地用力抖动衬衫:“来,我给你扇扇啊,夏油小哥。”

夏油杰被他逗笑了,侧身躲开:“别闹,我可不热。”

“黑色不是比较吸热吗?”五条悟歪头。

“我体温偏低哦。”黑发的夏油杰游刃有余地回答。

夏油杰今日也穿着灰紫色的短袖t恤,外头罩着却是一件薄薄的黑色马甲,下头照旧穿他习惯的灯笼阔腿裤,口袋大得能同时装下五条悟的两只手和他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再加两三只生奶油毛豆口味的喜久福——五条悟一伸手就能掏到。毕竟迪士尼乐园里可没有喜久福卖,白发少年昨晚好说歹说,才让同伴愿意藏上几只一起带进乐园里。

“快看,是米奇造型的糖!啊!还有棉花糖!什么,那是大福吗?松饼也有?”一踏进世界市集,五条悟就被商店里的甜品吸住了视线,头顶仿佛亮起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整个人飞速贴到透明的玻璃窗前,欢欣又雀跃。他回过头,用一种湿漉漉的眼神真挚地看着夏油杰,宣布道:“杰,我饿了。”正说着,他的大脑神经忽然钝钝地跳动起来,是电量即将耗尽的前兆,因此身体分外渴求着糖份。

“你吃过午饭才出的门。走啦,待会再来买。”夏油杰笑眯眯地拽他,仿佛抓着自家放飞上天的大猫咪,“之前可没看出来你是迪士尼的狂热粉。”

“说什么呢,杰。”头痛来得快,离去得也快,仿佛一只蜻蜓点水而过,五条悟很快把它抛之脑后,迅速地指责,“我可是尊贵的年卡用户。”

夏油杰憋笑,眼眸眯成弯弯的两道弧度:“对对,今天刚开的年卡。”

他拖着恋恋不舍的五条悟穿过世界市集,一路向前,就看到了乐园的标志性建筑物——

“城堡诶!”

身体跟着眼睛从后往前一百八十度转了半圈,最后定格在了辛德瑞拉城堡上,五条悟呆呆地看着那座漂亮的尖顶石头建筑。一只洁白的鸽子扑腾着羽翼从城堡的蓝色屋顶上滑过去,把虹膜上倒映着的蓝天分成两半。

“简直像梦中的场景一样……”他低声喃喃。

“怎么这个表情,难道悟是第一次来迪士尼乐园吗?”夏油杰好笑地问他,扯了扯他的黑色小胸包,牵着人往前走。

五条悟手里还捏着门票,梦游似的回他:“是呢。”

“真的假的?”黑发少年回头,诧异地抬高眉毛,但看五条悟的表情十分真挚,便半信半疑地略过不提。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地图,问道:“那,你想先去玩哪个项目?”

“杰有推荐吗?”五条悟歪头,眨巴着眼睛看向同伴,墨镜歪下一边,露出来的蓝色眼眸里漫溢着百分百的甜蜜笑意,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糖果,看得夏油杰口舌生津。

他半开玩笑道:“或者,有没有你没玩过的项目?我想和你尝试新的东西。”

“我们一起。”他勾下墨镜,又强调了一遍。

五条悟的表情是那么认真,阳光都把那双显露出来的天青色错认成天空,毫不吝啬地挥洒下温暖。

夏油杰看着他,呼吸停了一瞬。从城堡尖端飞过的鸽子仿佛也飞过了他的头顶,白色的翅膀拍打着掉了一根轻盈的羽毛,飘飘荡荡地落在湖面上,泛起的一点涟漪,在阳光下翻涌着细碎的光。

“杰?”五条悟催他回答。

“我没玩过的吗……?”夏油杰回过神,指了指遥远的某处隐约能够看到的一个粉紫色高塔尖,“美女与野兽的城堡,我没去过,是今年新建的。”

“Beauty and the Beast?”五条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雀跃地小声欢呼,“我可以和Beast合影吗?”

“项目内部好像是禁止摄影的。但说不定你会在乐园的哪个角落里找到他。”夏油杰看他乐在其中的模样,也跟着笑笑,从容地把这茬给哄过去。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杰!”他抓住夏油杰的手腕,兴高采烈地冲向目的地。粼粼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雪色的头发毛茸茸的,被镀上了一层钻石般的火彩,刺得夏油杰眼睛生疼。

“悟!小心!”

“放心啦,撞不上!”五条悟笑着回头看他,就像任何普通的十六岁少年那样,张扬着青春的肆无忌惮。

美女与野兽的城堡坐落在卡通城和明日乐园之间,比正中央的辛德瑞拉城堡要稍小一些,但因为是新开发的项目,因此排队的人也有不少。

按照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身高,在人群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随便抬眼一望,就能看到别人黑压压的头顶。

夏油杰忍耐着队伍中聒噪的普通人,安静地放空自己。五条悟无趣地摆弄着手机,忽然戳了戳身侧的黑发少年。被戳的那个疑惑偏头,正对上手机镜头,不由得失笑,举起来两根手指摆出一个V字。

“Selfie!”五条悟把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咔嚓一声,手机屏幕上定格了两张年轻的面容,时光凝固了轻松而愉快的氛围,只要一看到就会让人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五条悟嘿嘿一笑,手指一划开始群发:“给硝子看看我们玩得多开心~啊还有七海和灰原——给夜蛾也发一张吧?哦,对,差点忘了歌姬…… ”

“走吧,悟。”夏油杰叹了口气,把专心致志搞事的某人推进门,“到我们了。”

他们坐进巨大的茶杯中,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旋转过去,沿途能够欣赏到《Beauty and the Beast》中的名场面。

别的十六岁少年人也许对这种慢吞吞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更加倾向于令人热血沸腾的本土少年漫,最好拳拳到肉快意恩仇的那种——但五条悟看得很认真,甚至把墨镜摘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些会动起来的角色人偶。

长手长脚的少年人舒展了身体,几乎占据了座椅上的全部空间,好在这只茶杯中没有外人,足足留够了让他们窃窃私语的空间。

“哇,连女主角的表情都很生动!能够做到这种精细程度了,好厉害啊!”五条悟凑得很近,温热的鼻息都喷吐在夏油杰的耳垂上,“你看到了么,杰?”

夏油杰眯起眼睛,侧脸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冷然:“电力驱动机械装置啊……确实是普通人的智慧,但是咒——”他吞下了某个词。

“这马看起来好蠢。”五条悟大约是没听见,拍腿大声嘲笑,却在黑暗中不小心拍到了夏油杰的腿,被他一把按住了手,“别乱动。”

接到警告,白发少年瘪了嘴,悄悄把手反过来,讨好似的挠了挠夏油杰的手心。

夏油杰顿了顿,偏过头勾起嘴角。他那脸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深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各色灯光,仿佛连成久远的星空。

“你真是……”未尽的话语被一阵惊呼声打断了。

少年们抬起头,正好看到Beast在原地旋转,庞大的兽形身躯在金色的光芒中缩小。最后,风停雨歇,女主角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仿生野兽也会爱上机器人女主吗?”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这么说,于是,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连绵不绝。

唯独他们没有笑,因此这只茶杯很突兀地安静下来,被快乐又刺耳的笑声包裹着,被无知而傲慢的人群簇拥着。

半晌,夏油杰才听到了身边人开口。

“是投影啊。”五条悟失望地叹气,“还以为真的能变形呢。”

结束曲缓缓响起,采用的版本是他们能够听懂的本土语言,缺失了异域的神秘感,仿佛也卸去了魔法的光环:“海洋与星空,本来不相通——”

茶杯撞击轨道,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平台边。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同夏油杰勾肩搭背地走向出口,把零散的乐曲抛在身后。

“我们的天空,吹不同的风——”

陌生的女孩子与他们擦肩而过,低声地讨论着:“原曲是这个歌词吗?”

“好像改编过了。”

“挺好听的,更加有爱情的感觉了呢!”

一出门,就回到阳光灿烂的童话世界,仿佛一切阴暗的角落和难以出口的心绪都被涂改掉,只留下单调的笑容镶嵌在每个人的脸上。

“接下来去哪?”夏油杰把选择权交给对方,好整以暇地等结果。

五条悟似乎依旧沉浸在故事里,一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点来点去,一边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调:“爱的魔法!☆*:.。. o(≧▽≦)o .。.:*☆魔法万岁!”

黑发少年没忍住,弯起眼眸,好笑地开口:“你还信这个?”

“反正这里是Wonderland,相信一下魔法的存在也没有关系啊。”五条悟满不在乎地说,“再说了——”

他缓缓抬起眼睛,眸光闪烁:“不相信乐园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它呢?”

“……不用找。”夏油杰沉默了一下,说,“只要建一个就好。”

脸上的微笑像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假面,虚假而冰冷,他轻声细语着:“——像这里一样。”

五条悟猛地揪住了对方的领子。

夏油杰此刻离他很近,近到能看到那双狭长的眸子里跳动着一缕雪色的火焰;又仿佛离他很远,毅然决然地走向另一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怎么这么激动?”他若无其事地笑,直到五条悟松开手,才漫不经心地抚平领口褶皱。

“…… 没什么。”五条悟随手把墨镜塞过来,挂上夏油杰的领口,“你也太惨了吧,杰,是不是梦里都在搞kpi?”

“还是折回去买东西吧。”迎着夏油杰深沉的眼眸,他甜蜜蜜地笑起来,“我想要个发箍呢,杰。”

“杰,看我,是米妮小姐哟!”

白发少年戴着米妮发箍来回晃动脑袋,带着波点的红色蝴蝶结压在蓬松的额发上,圆圆的黑色耳朵与雪白的头发鲜明对比着,带着少年意气的鲜活,未被压垮的生机。

再掐着嗓子,露齿一笑,配合睫毛浓密又纤长的大眼睛,五分灿烂三分热情,确实有点迪士尼的味道。

他的耳垂上吸着一对珊瑚红的磁力耳钉,本人坚称是夏油杰的情侣款式。而夏油杰可有可无地耸肩,不置可否。他的耳垂比常人宽大很多,因此戴的耳钉也有大拇指的指甲盖大小——不熟悉的人甚至会怀疑他戴了耳扩。

“相同的颜色才能叫情侣款式吧,悟。”他说。

“但是我们是情侣啊。”五条悟无辜地看着他,“情侣戴的不就是情侣款嘛?”

夏油杰嘴角抽搐几下,但很快又收拾好表情,眯眼笑起来:“……你说得对,今天我们是情侣。”

“是情侣就一起戴!”五条悟看起来是蓄谋已久,唰地把手中一个毛绒绒的发箍给夏油杰戴上,幸灾——不是,兴高采烈地拍手道:“很适合你啦,杰!”

“嗯?这是……”夏油杰不太习惯地晃了晃头,被拉到一面镜子前。他看到紫色的兔耳朵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弹动了一下,整张笑脸都僵住了,“这是什么呢,悟?”

“是星黛露哦!”五条悟两只大眼睛弯成月牙似的形状,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品味真不错。紫色和你今天的上衣很般配!”

“?”夏油杰抬起一根眉毛,从镜子里斜瞅着他,有点想叹气,“……你高兴就好。”

镜子里,一黑一白两种发色靠在一起,像是磁铁的两极,永远互相吸引,却永远不会融合在一起。

五条悟戳了戳对方脑后那圆圆的发髻,作乱的手被夏油杰轻轻地拍开,两人仿佛被传染了幼稚魔法,拿着发箍玩了好一会儿。

“悟。”

“嗯?”

“为什么会想来这里玩呢?”

“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嘛~”五条悟手里拎着刚结完账的礼品袋,摊开长腿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敷衍过去。

“除了这个理由,”细目长眉都舒展开,夏油杰整个人放松地向后一倚,刨根究底地追问,“还有吗?”

“好吧好吧,因为想暂时离开东京一会儿。”五条悟微微撅嘴,展现出一副非常罕见的苦恼模样,“烦死了,好想把皱巴巴的老橘子们都压扁丢掉。”

夏油杰抓着重点:“但是这里是东京迪士尼乐园。”

“东京迪士尼乐园又不在东京。”五条悟立刻接口,“而是在千叶啊!”

“千叶……东京都管不到的东京迪士尼……噗!”夏油杰莫名其妙被戳中了笑点,少年人宽厚的肩膀开始颤动,喉结上下滚动着,艰难地把笑音往回咽,最终还是憋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该说不愧是你吗,悟!”

五条悟轻哼一声:“是咯,地表最强,就是我哦。”

“因为……你是五条悟啊。”夏油杰意味不明地感慨。

“以后改姓夏油也是可以的哦?”白发少年耸肩,不怀好意地拿话噎人,“我是无所谓啦。”

夏油杰假装没听见。

白鸽扑棱棱地落下来,成群结队地在地面寻食,偶尔有一只好奇地跳过来,啄了啄夏油杰的鞋尖。他对这些无知无觉的小动物们很宽容,不作驱赶。

“为什么没有鸽子来找我玩。”五条悟不满地鼓起脸颊,抬脚赶走鸽子。

夏油杰笑眯眯地:“嗯,那悟准备怎么办呢?”

“哈,反正有杰陪我一起咯,其他就随便啦。”五条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随口道,“说起来,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出来玩了呢?”

“……唔,很久吧。”夏油杰缓缓回答,“感觉很久了。”

许许多多的话一下子涌进五条悟的喉咙里,争先恐后地要跑出去,但它们互不相让,于是五条悟张了张口,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的眼睛黯了黯,想起他们还没有交往的时候,也总是像这样呆在一起。

“悟?”十六岁的夏油杰感受到肩膀上突兀出现的重量,困惑地歪头。圆圆的发髻顶到了另一个人的发心,他瞥了一眼五条悟的手,心平气和地提问:“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抓着游戏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看起来很是紧张:“等等,别出声,我快抓到了。”

“抓什么?”

“野生的!”他用气声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欢欣,“超难碰到的!野生的!”

“是你一直打算养的仙女伊布吗?”

“对啊。”五条悟不假思索地回答,屏气凝神半分钟,忽然一甩游戏机,雀跃地滚来滚去,“耶!杰!我有仙女伊布了!!”

“恭喜恭喜。”夏油杰面不改色,作为皮卡丘派,他真心实意地为好友感到高兴,“但你能不能从我腿上下去?”

“啊?”五条悟下意识地动了动,忽然傻眼。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肩头滑落到对方的大腿上,手肘在几乎撑在一个很不妙的地方。白发少年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像解了冻似的,慢吞吞又无比迅速地爬起来。

那时候夏油杰的耳垂红得很,像一颗挂在盛夏的枝头成熟的蔷薇果。

“你怎么不提醒我呢?”五条悟先下手为强,义正言辞地指责。

夏油杰无言地看着他,见他摆着一张不诚心的臭脸,耳根却烧得红红的,手指还不安地松松握拳,便无奈地先退了步:“打扰你抓伊布怎么办?”

五条悟立刻“原谅”了他,笑嘻嘻地凑过去,同对方蹭蹭鼻尖:“谢谢你啦,杰!”

“太近了!”夏油杰下意识地向后仰去,结果一不小心,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身后的树干。

五条悟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夏油杰神情凝重地摸了一遍后脑勺,还好,还好,没有肿块,问题应该不大。

五条悟还在那怂恿:“夜蛾说明天给我们放假,我们跑远一点吧。”

黑发少年没好气地说:“你还想去哪?最远也不能离开东京啊,我们得随时待命。”

“那就去东京迪士尼乐园呗。”

“你想去那?”夏油杰略有些惊讶,

“那怎么了?你去过?”五条悟其实并不了解,只半懂不懂地:“我知道里头有——有老鼠和鸭子?”

“……那是米老鼠和唐老鸭。”夏油杰沉默,“而且东京迪士尼乐园不在东京。”

两人间的沉默终结于人气角色的出场,白色的毛绒绒的鸭尾巴在男子高中生们的眼前抖了抖,又一步一摇地走远了。

“杰!快看!”五条悟抓住夏油杰的手臂晃啊晃,“那是鸭鸭么!”

两人身后路过的女高中生们也在激动地互相推搡着:“啊啊啊啊快看快看!!是鸭鸭啊!!!”

还是一如既往啊你,夏油杰一脸黑线:“鸭什么鸭,好好说话。”

“杰啊——唔?”五条悟刚想继续说什么,忽然惊讶地睁大眼睛,动嘴嚼嚼嚼,啊,是他喜欢的生奶油毛豆喜久福。比棉花糖更有韧劲的外皮,比云朵更加轻盈的内馅,通通被牙齿切断,淡淡的香甜迷漫在舌尖,嘴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如一个吻。

“好吃!”五条悟双眼亮晶晶的,夏油杰一笑,又喂了一个给他。

他只好张嘴接受了心意,一边嚼着喜久福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不用喂……我自己来啦。”

“情侣就要有情侣的样子。”夏油杰不紧不慢地捻动指尖的糖粉。同理,做好人有好人的章程,做坏人也得有个坏人的理想。

“什么嘛,这不还是老一套吗?”五条悟咽下满嘴的奶油,对自己嘀嘀咕咕,“还以为真的男大十八变,越变越难懂了呢。”

“悟,我听得到。”夏油杰和和气气地说。

他们回程的时候没有坐新干线。

夏油杰捏着两张火车票,拉着五条悟七拐八拐,最后跳上了一列陈旧的火车。火车正呜呜地叫着,即将要出发了。

他们跑得太快,出了一身汗,少年人锻炼得当的肌肉线条都被汗湿的衣服给勾勒出来。

穿过重重人群,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五条悟决定靠窗坐,他想看会儿风景。

“今天开心吗,悟?”

“开心——”五条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似的把全身的重量歪在夏油杰的肩头。

他轻声说:“今天,我们像普通人的情侣一样啊。”

夏油杰嘴角的笑容变了,讥诮而深沉,但这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反让人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五条悟又怎么会看错呢?他可是六——

“那么,今晚要做个好梦。”低缓的声线像是在海浪里打转的气泡,下一秒就会被无情地压碎,“否则哭了的话,没有人会来安慰你的哦,悟。”

五条悟冰冷地瞪视着对方,嘴角抿成僵硬的平线,眼神如刀,即使隔着一层白色的绷带也锐利地像下一秒就要扎进某人的胸口。然而夏油杰低低地笑着,仿佛觉得五条悟的表情十分有趣似的。

火车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只剩下靠坐在一起的两人,他们从脸颊尚且圆润的少年蜕变成了俊朗的成年人,仿佛在一瞬间便经历了十年的光阴。

夏油杰发质硬,披散下来的发尾乱乱地翘起来,扎在五条悟的后颈处。黑发男人捋了捋五条袈裟的下摆,不让它压住五条悟那身教师制服的衣角。脱去年幼外壳的两个人紧紧挨着对方,手臂与手臂之间隔着肉眼不可见的无限时空。

他们不管不顾地玩了一整天,不问彼此的前方是末路还是坦途,只对这个泡沫似的梦境小心翼翼地维护,看破不说破。

在这个包括了一个乐园的梦境里,在这个名为梦境的诅咒里,这是一场不期而遇,也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久别重逢。

“上次去迪士尼的时候,”五条悟指尖把玩米妮发箍,看着窗外模糊成一线的绿荫,突然出声,“买发箍了吗?”

“好像没有,挺可惜的。”夏油杰接口,含笑着捏着紫色的星黛露发箍,强硬地塞到五条悟的手中,“自己买的东西,还是自己拿着比较好。”

五条悟拿着两只发箍,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终于组织好语言,蓦然出手,把星黛露丢回去。他都想好了,下一句要和夏油杰吵什么,夏油杰可能会怎么回答他,他要怎么反驳,都想好了——

发箍穿过对方的身体,轻轻地掉到了五条悟身侧的椅子上,长长的毛绒耳朵抖动了一下,像抖落一片雪花般细微。

这一次,连夏油杰也消失了。

空旷的车厢里,旅人的身体随着火车撞击车轨的节奏微微晃动着。

五条悟独自一人哼起了熟悉的旋律,断断续续:“海洋与星空,本来不相通—— ”

白色绷带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只有越来越流畅的歌声,在火车的车轮的声音之下,越来越轻,最后一丝尾音像蒲公英似的飘向天空。

“眼神能见证——”

“不是……一场梦。 ”

“五条老师!醒醒啦!”

他睁开眼睛,手边是尚未散去热意的咖啡,学生们半是关切半是疑惑地喊他:“五条老师?你还在睡吗?”

“刚才怎么都喊不醒你,是做梦了?”

他掀开黑色眼罩,眨了眨单边天青色的眼眸,露出一个微笑。

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如既往的、轻松愉快的笑容。

“啊,是个好梦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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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与死者之间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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