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谋易(1-35完结+番外)by 堂皇示刃

01.坠入


“提问,你是否暴露了一栋site*设备?”

“是。”

“提问,你是否违背了红鲱鱼*的行动准则?”

“是。”

“提问,你是否承认你所犯的罪行?”

“是。”

生满铁锈的栏杆外戴着面具的人合上了手里的报告书。夏油杰被捆绑着禁锢在监狱里的椅子上,周围的一切全都用钢材建成,银白的反光能清晰地望见自己的脸。惨白的灯就算亮着室内也相当昏暗,或许因为这里是从海底打下去的地下Area*设施,因此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海水的潮气。

“夏油杰,B级人员,隶属于红鲱鱼机动特遣队,目前在任10年,负责过多项SCP的观察作业,社会学教授,曾拥有过自己负责的SCP项目,多次立下大功,在site-19拥有自己的实验基地。此次秘密行动违背行为守则而导致超过120个非SCP内部人员,即一般公民死亡,经裁定为背叛行为,收押等候判决。”

说完之后门外就有人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栏杆后面被手铐束缚的夏油杰,随后趴在了面前这位站点主管的耳边说了什么。夏油杰抬起眼睛分辨了一下,发现这位过来传递消息的人居然是个战术反应人员,这让他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

等了一会之后对方出门去了,负责人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站起来之后与他说:“很可惜,夏油教授,目前给你的判决是从B级人员降到D级人员*,看在你多年为基金会工作的份上,上面给了你个任务,如果圆满完成的话,说不定就能活得很好。”

D级。

很好。

夏油杰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随后外面的人打开了监狱的闸门提着他走了出来。周围的人都目不斜视,只有站点主管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超过120人在Euclid*级别的收容任务中丧生,即使是我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夏油教授,好自为之吧。”

D级人员,基本上是全球的死刑犯聚集起来的“消耗品”,用来测试和实验SCP的稳定性以及收容方式。几乎所有的D级人员都会不同程度的迎来死亡,断手断脚甚至没有全尸都已经是相对温和的死法,更多的是疯狂与失踪,离开这个星球、世界,跌入人类无法理解的空间层面。作为“前成员”且人员等级达到B的夏油杰,本身作为中层知晓了不少属于SCP的秘密,他隶属于Gamma-5机动特遣队却背叛了队伍宗旨,上面能完整地留他才有鬼。

但要说起来,夏油杰其实不感到后悔。

他并没有自己即将死亡的恐惧感,或者马上要面对未知SCP的惶恐。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夏油杰就已经做好了会死亡的准备,因此在听到判决的时候并没有绝望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对方问了背叛的原因,他并没有说,只是对自己害死平民的事情全部承认。他承认自己的罪责,但不觉得这是错的,即使下达判决的人和他同样隶属于SCP,他也不觉得有任何需要辩解的地方。

说是给个任务将功赎罪,但知道那也不过是找个好听的名头让他去死。被他暴露的site隶属于东京市中心的某个写字楼,结果他被抓捕后就直接送上船离开大陆来到海上。先是被深海专家押送,再进入位于海底之下的机密Area。即使是他都没有权限知晓这一座海底Area,完全想不通这里收容的SCP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看着周围的安保设备和安保人员,夏油杰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作为红鲱鱼机动特遣队的人他当然是接触过许许多多的SCP收容事故,上到keter下到safe,严重的危机之中也见过鼹鼠部队全员阵亡,但连他也对目前这栋设施没有任何印象,至少他作为4级安保许可人员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负责押送他的人沉默不语,他从被关押的房间出来之后,才真正踏上了这栋Area的走廊。周围的一切都正如从海底打出来的建筑一样,没有任何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设施,踩在脚下的钢筋或许因为水汽过于浓重而偏向于深绿色,内部设施大而压抑,每一个路过的人头顶上都戴着吸氧设备。夏油杰也被套上了一个,随后跟着人被推搡上了一个看起来很简陋的电梯,搭载着他们开始向下运动。

高度和距离似乎真的很深,本身就已经在海底,但电梯还在不断地下行,时长是让他都感到心惊肉跳的程度。在深度过深时他产生了一些生理不适,身边一个负责的人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来一瓶药剂,从他的头盔后面捏起一条导管,将气雾接着导管喷洒进去,这时候他才没有那么头晕目眩了。

“这是有多深?”

“总之比你想象的要深。”

夏油杰笑了一声,随后趴在电梯的栏杆上向下望去。安装在通道墙壁上的灯并不能很好地照亮整个被挖出来的洞穴,大概只能看见支撑着的钢管和电缆设备,下面明明有灯照着却还是漆黑一片。
电梯停下来的时候夏油杰甚至觉得过了一万年,毕竟在这种明显全封闭没有任何声音,身边只有呼吸声的空间里呆着,周围能看见的都是千篇一律的通道,每一秒都很煎熬。

他想,他一会要面对的SCP,肯定是和SCP-939*差不多的那种非人怪物,又或者是什么深海怪兽。

从半开放的箱式电梯下来之后,一扇明显和上面设施长得不一样的门出现在眼前,光是材料就能看出非常的昂贵且稀少。一旁押送的人员进行了密码-眼膜-指纹-声音、以及特批文件录入才打开了这扇门,而踏入的一瞬间夏油杰就看到了属于“落锤”*的队伍符号。
那一瞬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以为作为中心地下教条的海底设施Area不可能建得很大,事实证明这里完全放入了一个能够容纳落锤战斗设备的空间大小。巨大的机关设备全部停放在此,除此之外肉眼可见的就有三架巨大的等离子炮,而且并非是休眠模式,而是有炮兵在把守。
夏油杰睁大了眼睛,光是他看到的无数军火都已经比路面上驻守五角大厦的要多得多,甚至于作为计量单位的“海豹突击队”基地都不一定有眼下的隆重。

他问:“这里究竟在收容什么东西?”

负责人员带着他路过这群拉出去足以武装一个反对派势力开启武装叛乱甚至与当地政权对峙的军火武器,越看夏油杰越心惊胆战,因为他又在路过的人员之中看到了属于“九尾狐”*的部队。
站点负责人派遣下来的人员走在他的边上,先是看了一眼他的头盔,随后隔着玻璃罩发出沉闷的声音。

“就是一会你需要去负责的SCP,D级人员夏油教授。”

“keker级别?不,如果只是一般的keter级别SCP不应该动用这么多的军事设备,即使是为了收容SCP-2803*当初都没有动用这么多的战斗人员。”

“SCP-2803?哦,那个肉瘤,跟这个比不了,不仅仅是落锤和九尾狐来了,鼹鼠和深渊喂食者*也在待命。”

“什——”

不等夏油杰说完话,远处就有一个“落锤”部队的人走了过来,和负责押送他的士兵对话着。夏油杰缀在后面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说到最后那位“落锤”戴着头盔望向了他,随后就踏着步子走了过来。

“啊,是那位夏油教授?”

夏油杰点了点头,他伸出了戴着电子手铐的手对着对方:“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声音我还记得。”

“哦?”面前的人客气地握住了他的手,随后又松开。

“以前某次任务合作过,落锤和红鲱鱼。”夏油杰笑了一下,随后又接了一句,“如果不是伏黑先生擅自活动,或许那一次我能全身而退,多亏了您,我差点摘了一颗肾。”

面罩下面的男人舔了舔自己嘴角的疤,他身材高大且肌肉结实,就算是穿着作战服裹得严严实实,也能看得出来衣料包裹着的身体的力量。
伏黑甚尔倒是没想到这个明面上是社会学博士、在红鲱鱼这种属于后勤部队地方任职的教授能记得这些——不,应该来说当初执行那个收容keter级别SCP任务的时候,为了成功他是打算牺牲掉这个所谓的教授的。但可惜的是他没想到对方异常的厉害——不仅仅作为文职人员十分优秀,在单兵作战上也是出类拔萃。

“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讲道理我以为你会在前线部队——啊,算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教授顶得上一百个士兵,不过教授,你现在可是最低级的D级了哦。”伏黑甚尔说完用拇指和小指叠在一起弹了一下。
夏油杰没有在意这种无趣的挑衅,当初他作为B级时可是翻阅了非常多的人员资料,关于伏黑甚尔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比如说对方原本的姓氏,和O5*议会的某个高层成员的是同一个。

或许因为马上就要去死,他对于伏黑甚尔这个之前有过过节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或者恶感,只能说就当做是不痛不痒的另类寒暄。在负责人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夏油杰动了动手铐,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问:“这底下收容的东西应该不止一个keter吧?”

可这个时候伏黑甚尔却笑了笑,用一种神秘莫测的声音跟他说:“多余的事情我不能说,能告诉你的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这座巨大且应该是武装力量最强的Area只用来收容两个东西,一个是主要的,一个是附赠的。”说完之后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而且,这两样都不是keter。”

夏油杰收起了内心的震惊,将情绪都掩藏在心底。他望着伏黑甚尔面罩下的笑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他们就站在这里,负责人跟下面收容设施那边的工作人员交接。伏黑甚尔看他似乎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又说:“知道吗,小鬼,如果你这次收容物开启失败,指不定我们下面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哦。”

其实对于这句话,夏油杰一开始是不信的。

机动特遣队目前正式的编队有40个,能同时派出两队都已经是凤毛麟角的收容行动任务,而这一次不仅仅落锤在,连九尾狐、鼹鼠和深渊喂食者都来了。最强武器装备的精英部队,外加上SCP内部的安保部队,以及地下专家与深海专家部队,四个全派遣过来只为了处理两个共同收容的SCP,而且按照伏黑甚尔的说法,其中一个还是附赠的。

直到负责人跟他说下面的已经开启设备,可以下去了。

他们坐着垂直向下的电梯,从一个圆环状的空洞向下移动。夏油杰看到电梯开启的时候无数的炮筒从墙壁里伸了出来,对准正下面的目的地。不仅如此,各个战斗人员全部待命,连他身边的押送人也紧张得要命。他完全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光看着周围的气氛大概就猜到了这是一个十分难缠的SCP。
——面对双子神大概都不需要这样吧?夏油杰安慰着自己想。

面对无数的炮口其实他并没有很害怕,反而是未知的SCP更令人恐惧。
按道理来说他见过的已经够多了,但完全没有任何一个能比得上今天要面对的SCP。
而且他以为自己是来做收容实验的,结果负责人告诉他,不需要你实验如何收容祂,你需要的只是把祂放出来。

夏油杰:?

到达最下面之后,大概有一个音乐会大堂那么巨大的平台,面前的负责人站在他面前,拿出了文件夹里的文件,开始说明情况。

“D级人员、前B级社会学教授夏油杰先生,您现在接受到的任务是开启SCP-■■■■■——狱门疆,项目等级Thaumiel;释放出其中收容的SCP-■■■■■——六眼,项目等级Thaumiel。如‘六眼’出来后产生任何攻击行为,第一时间献祭D级人员夏油杰,如‘六眼’在收纳献祭者之后还有任何的攻击行为,开启‘落锤’小队的坦克排进行攻击,同时启动Area-■■设施里所有的核能武器,‘鼹鼠’小队负责人员疏散和基地内设备的战斗,‘九尾狐’负责基地内所有文件的传出和辅助战斗工作。若Area-■■设施被击穿产生漏水,‘深渊喂食者’则进行深海作战准备,其余设备工作者立刻撤出待命。若警报等级完全上升,则做好3秒后内部自毁爆炸装置的开启的觉悟,所有SCP作战人员予以牺牲标识……”

说完后这位人员对着空旷的地面敬了一个礼,后退了几步之后继续又说:“——此为每百年一次开启狱门疆,令人类拥有‘六眼’的方式,因为其特殊性随机伴有死亡,因此即使我们的功绩与牺牲不为人所知,但人类文明与历史则一定会有我们的位置。”说到这里这个人明显是哽咽了一下,但立刻打起精神继续,“所以……祝各位武运昌隆,祝我们——都能成功。”

周围没有任何人回应,但是夏油杰很明显能够感受到气氛的变化,所有的炮筒里都闪烁着光,那是已经备战开始的准备符号。他想不通是什么样的SCP,如果无法应对就要3秒之内毁灭一个难以建造的处于海底深处的Area设备,甚至这个设备的编号都是机密不允许被泄露。而同时如此危险的SCP项目等级居然不是keter,而是属于传说级别只有高层和特殊人员才能知晓和接触的Thaumiel……

他的后背被推了一下,于是夏油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押送人员,又看了看头顶这座高塔周围的战斗人员与武器设备,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平台的中央。他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处在巨大的空间里,而空间的中央有一个圆台,圆台上放着一个正方形的物体,从远看像是一个魔方,但是走近了却发觉完全不一样,上面是无数的眼睛。

眼睛会动,当夏油杰走近的时候那几只看向不同方向的眼睛全都在盯着他,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住——被禁锢的、被威胁的痛感在一瞬间传来。可是他根本无法拒绝,反而是眯着眼睛拧着眉毛,一步一步像是踏着尸山血海走近了。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血光,当他站在了狱门疆面前的时候,上面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他,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咔。

四四方方的SCP一瞬间张开,就像是张开了一张人皮,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非常响亮的枪炮上膛的声音,而下一秒雾气散开,一个人影从中慢慢显现。

而那个时候的夏油杰,觉得他似乎是看到了六只眼睛——蔚蓝的、美丽的、剔透的、一瞬间望进了他的心底,仿佛贯穿他的灵魂,令他这个人像是被撕开了皮囊,完完全全地展露无遗,暴露在了那六只眼睛的目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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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te:
基金会在全球拥有大量设施,小到几人大到几千人。Site属于隐秘设施,意味着设施的存在不为大众所知,此类设施都通常都有政府或子公司背景的伪装。Site通常建立在比较接近人口中心的位置,因此需要此类伪装。

红鲱鱼:
机动特遣队Gamma-5(“Red Herrings”-红鲱鱼)
机动特遣队Gamma-5擅长阻止异常事件或现象的知识传播,这一般是在初次压制效应被证明无效或不足后或此类知识的公众认知已经达到危险水平的例子中。这包括研究和部署实验性记忆消除和记忆制造程序。
简单来说就是负责擦屁股的,防止普通民众得知SCP的存在,给项目收容行动造成的损失和暴露进行伪装和找借口。
就比如爆炸说成煤气泄漏。

Area:
基金会设施中的Area是机密设施,意味着公众不知道其存在。此类设施通常建在远离人口中心之地并收容有高危异常;大部分的Area都拥有极端保险(fail-safe)措施,诸如内置核弹头。

人员等级:
A级、B级、C级、D级、E级
A级最高,O5成员都是A级,E级算是杂鱼,临时编队,D级是可消耗人员,可以理解成消耗品,多半是全世界范围内的死刑犯,用来实验SCP的,简单来说就是小白鼠。
但存在传奇D级人员,凤毛麟角,传奇的话就非常传奇了,是大爷……

项目等级:
常规分成四个等级:Safe、Euclid、Keter、Thaumiel
Safe最好收容,keter很难收容,但是keter不代表SCP很危险,只是纯粹的难以收容或者代价极高。
Thaumiel级SCP为基金会用于收容或抵制其他SCP或异常现象的异常。仅存的一些Thaumiel级项目都是基金会的最高机密,而它们的位置、功能及现况只为O5议会以内的少数基金会人员所知。
简单来说:
如果你锁它进盒子里,放在一旁都没有坏事发生,那它可能是Safe。
如果你锁它进盒子里,放在一旁后你不确定将会发生什么事,那它可能是Euclid。
如果你锁它进盒子里,放在一旁后,它很容易就逃了,那它可能是Keter。
如果它就是盒子,那它可能是Thaumiel。

鼹鼠:
机动特遣队Zeta-9(“Mole Rats”-鼹鼠)
机动特遣队Zeta-9擅长调查,探索,和收容地下或封闭区域内出现的异常现象,特别是那些有异常地形或不稳定时空性质的。
哦对了,鼹鼠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每次任务都是全军覆没,都牺牲了……

安保许可:
0级到5级,最高5级通常只有O5议会成员和指定人员才能知晓。

SCP-939:
项目等级:Keter
不赘述了,是个怪物,可以去SCP官网上查,它没有头盖骨,是个很强且难以收容的怪物,申请接触的人员等级要求很高,当初派出收容的部队是“落锤”。

落锤:
机动特遣队Nu-7(“Hammer Down”-落锤)
武装机动特遣队Nu-7是一个营级规模的特遣队,拥有三个由特种步兵组成的连级分队,一个轻装甲车辆连,一个坦克排,一个直升机中队,一个化学-生物-辐射-核能(CBRN)排,一个战斗工兵排,一个核武器专家(NWS)小组,以及额外的战斗专家和支援人员。AMTF Nu-7主要驻扎在Armd Bio-Containment Area-14,主要负责应对在怀疑发生site级收容失效,敌方渗透,或其他类似灾害事件的情况下,与主要基金会设施失去联络时的事故。
总而言之是目前武装最强的一个小队。

九尾狐:
机动特遣队Epsilon-11(“Nine-Tailed Fox”-九尾狐)
机动特遣队Epsilon-11在MTF Alpha-1的监督下处理SCP基金会内部的安保。当标准协议失败并且即将发生多次突破时,他们便是部署到基金会站点的特殊行动队。因此,他们负责的大部分行动都是机密行动。

SCP-2803:
项目等级:Keter
已在SCP-2803周边建立Area-2803,并对公众声称其为一军事基地。SCP-2803的卫星影像需从互联网地图数据中删除。对SCP-2803的探索只能通过远程无人机进行。
其余不赘述了,反正是个有意识的肉瘤,其他的自己查吧。

深渊喂食者:
机动特遣队Gamma-6(“Deep Feeders”-深渊喂食者)
机动特遣队Gamma-6擅长调查和追踪深海或海生异常。

O5议会成员:
O5议会是一个由基金会最高等级主管组成的委员会。可以接触有关收容中异常的一切信息,O5议会监督基金会在全世界的一切行动并指导其长期战略计划。由于他们职位的敏感性,O5议会成员不得直接接触任何异常项目、个体、或现象。另外,所有O5议会成员的身份都是机密;所有议会成员的称呼都是他们的数字代号(O5-1到O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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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乱象



——人。

——是人,或者说是人形。

这完全出乎了夏油杰的预料,他本来以为如此兴师动众的SCP得是深海巨怪或者是超脱于人类认知的形体,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人形。甚至长得非常、非常非常地符合人类的审美,这张脸过于俊美和优秀,比任何他见过的明星和模特都要美上太多。最开始看见的六只眼睛仿佛是错觉,但他所见到的这个“人”只是外形而言与人类没有任何的差别,在出现的时候所产生的压迫感强大到夏油杰的心脏都为之颤抖。那一瞬间他所关注的已经不是对方完美的皮囊,而是这仿佛杀人于无形、浸透着血腥味的压力。

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不论是那些对准他们的炮火,还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在这个“人”的面前似乎都不再重要。他看着对方迈着长腿走出了雾气,银白色的发丝在穿堂风里乱飘,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像什么呢?
像大海,像天空,像最晶莹的宝石,里面承载了整个宇宙的苍蓝。

而对方似乎是刚刚睡醒,半阖着眼看了看四周,随后就直视着夏油杰。他自己也算是很高的男性,在身高上从来都非常自信,但是面前的SCP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穿着修身的长裤令一双腿异常的抓眼。对方迈着步子走到了他的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而夏油杰的心脏则是一直在狂跳。

因为之前的负责人说了,他是献祭品。而作为D级人员,内部都是默认这群人是要去死的。

“诶——有趣。”

编号被完全抹除的、不允许被知晓的SCP,望着夏油杰的脸笑出了声。当祂有了反应的一瞬间所有的枪炮齐齐准备就绪,听到这个声音的SCP没有在意,甚至没能给周围的环境任何一个目光,依旧是盯着夏油杰的脸,随意地挥了挥手,明明很正常地在说话,但是好像整个空间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收起来吧,那些东西对我没用的。”说完了之后抬起一只手指着夏油杰的脸说,“这个怪刘海的人是送给我的‘祭品’对吧?那我带走了哦。”

本以为是一场恶战,结果兵不血刃就结束了;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活下来了,没有断胳膊断腿,也没有发疯住进精神病院。名为“六眼”的SCP现在正搭着一双长腿放在茶几上,大半个身子靠在沙发里,脸上盖着一本印着性感女郎封面的杂志,哼哼唧唧地指挥着Area设施内部的人员给他搞来高等甜点。

问题在于,处于太平洋中央不属于任何国家势力的海底基地,哪里来的什么高等甜点?但是这个祖宗完全不管,周围也根本没有任何人敢得罪他,只好动用了最快最紧急的特殊航班途径,每次启动都是紧急事态,并且要付上百万英镑的特别调查组航线,就为了给对方送上最新鲜最好吃的甜品蛋糕。

“……”夏油杰作为对方的“祭品”无语地站在一边,手上的镣铐还没拿下来。无聊到不行的六眼扒拉着他手腕上的电子镣铐,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把白净的脸都压变形了。

“啊……好饿,好饿,我一百年没吃东西了吧?”

没人去回答这个问题,就算狱门疆的开启成功了,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伏黑甚尔还站在房间里,而另一边鼹鼠的负责人也派来了一个,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六眼,生怕对方有什么不应该有的反应。

可作为当事人,六眼却没任何的反应或者不耐烦的表现,被盯着也不打算说什么话,只是玩着夏油杰的手铐。玩着玩着似乎还是觉得无聊,手指随便一动,就听见咔嚓一声手铐开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瞬间鼹鼠士兵的枪都拔了出来,上了膛差点没打出一发子弹,还好边上的伏黑甚尔把对方的枪给压了下去。在座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幸好没手快,万一惹怒了这个祖宗就完蛋了。

基地的站点主管这个时候从门外面进来了,手上提着的是加班加点用着最昂贵最快捷的运输路线,从日本境内飞到太平洋海底的新鲜甜点,有喜久福有和菓子还有各种大师们凌晨起床赶出来的东西。六眼看到甜点之后那双好看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主管人还没彻底进来,手里的东西就先腾空飞到了这个六眼的手上。

有如此明确人格与生物意识的SCP实在是少见,并且据夏油杰的观察,对方不仅能够十分健全地独立思考,并且也拥有很完整的个人思维,甚至包括对待事物的认知与所拥有的智商也完全不低。
如果没有人提前告诉他眼前这个拥有美丽皮囊的男人——姑且算作是男人吧——是个SCP,那么就算是他也只会把对方当成一个人类而已。

他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六眼美滋滋地吃着异常贵重且无法被简单买到的大厨制作的甜点,吃得满嘴奶油,眯起眼睛表情幸福。一旁原本押送他下去的负责人叹了口气,凑到夏油杰的耳边上小声地说:“‘六眼’的最明显的爱好就是吃甜品。”

“祂是只对甜味有反应吗?”

“不是,据说味觉系统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是因为需要高强度用脑,所以很喜欢摄取甜食。”

作为职业病患者,夏油杰的第一反应是——哦,这个SCP原来是有脑子的啊。

对方咬着一口鲷鱼烧,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眯起眼睛的样子就像是在注视什么目标猎物。末了对方一口咬下鲷鱼烧的脑袋,咀嚼着咽下去后问:“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没有。”夏油杰一口否认。

“你骗我。”

“我真没有。”

“你个怪刘海一看就不怀好意。”

“……”如果不是自己打不过、或者说是为了什么所谓的人类的未来,夏油杰真的很想一拳砸在这个SCP的脑门上。
就算祂长得真的很帅。

等到这人吃得差不多了,站点总管才站起来。夏油杰以外的,这个宽阔的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与六眼保持了十米以上的距离,巨大的空旷的空间只有中间放了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

“‘六眼’,按照约定你该杀了‘祭品’。”

这时候白发的青年才从小蛋糕里抬起头来,一边咀嚼着草莓,一边掀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我可从来没有过这种约定吧?”

然而对面的总管似乎非常激动,听到这句话之后语气都提了三分:“可之前的每个百年……!”

“哦,那是因为你们送来的人确实该死。”

“这个人不该死吗?!”

“不该死啊。”六眼回过头,用漂亮的蓝眼睛看着夏油杰,盯着他的脸忽闪忽闪眨着眼睛,“我不觉得他该死啊。”

别的话夏油杰听不见了,只觉得这人的睫毛是不是长得过分。而另一边不仅是主管,其他的几个人听了这种话之后也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同意这样的说辞。但是考虑到六眼的危害性,没人敢说一句重话,只能无奈地憋着一口气,企图循循善诱。

“可是…可是您不是每百年都要……”

“帮你们不代表我一定要杀掉祭品吧?”

“可这不是最好的——”

“这只是对于你们人类而言,为了控制自己本来无法控制的力量,套上献祭祭品的名头,就以为真的能瞒天过海用‘束缚’来限制我?”六眼嗤笑了一声后把最后一口蛋糕丢进嘴巴里,一把拉住了夏油杰的手迈开长腿就要往外走。

“只是我当时觉得无聊,而且本身目标一致,所以杀掉祭品和人类定下‘束缚’也无所谓。你们送来的人多半确实该死,我就愿意先听听你们人类的话呗。不过不代表那就是默认的规矩。先说好哦,我不太喜欢我的事情被插手,既然祭品已经送给我了,那么怎么处理是我的决定——”说到这里六眼回过头打量着夏油杰,随后晃了晃两个人牵着的手,“诶,你是不是肾脏有什么问题啊?”

夏油杰挑了挑眉,他盯着对方的蓝眼睛点了点头。

“啊,那是怎么弄的?”

“哦,他造成的。”
夏油杰一点都没有公报私仇的羞耻心,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十米之外的伏黑甚尔。

周围的人当场汗毛都立了起来。

“哦,是这样啊,那你需不需要我帮你也打掉他一个肾?”

六眼话音刚落,伏黑甚尔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用冰冷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这个SCP。
“哈?你就这么自信吗?”

“当然了,大叔——”漂亮的六眼眯着一双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对方说,“揍你的话只需要一下啦,就一下,你就可以‘啪’的一声——碎掉了哦。”

面对这样的威胁,即使六眼说话的口吻就像在开什么并不好笑的玩笑,但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是个玩笑话。
但伏黑甚尔显然不这么觉得,他上前一步,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面带不羁的笑意,连嘴角的伤疤都弯了起来。
“这样啊,看样子你这个SCP还挺自信的,传说我虽然都听说过,但是对于你的实力还真没见过。”
也是很随意的语气,可言下之意谁都听得出来。站点主管根本没让伏黑甚尔有机会说完这句话,直接跳起来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把这个高大的男人给按了下去。

“抱歉抱歉,您别介意,他就是个棒槌,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伏黑甚尔翻着白眼,没有跟主管作对,就这么住了嘴没跟对方继续扯皮。
他作为落锤里重要的作战人员,从某种方面来说算是整个SCP内部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第一人,面对keter级别的SCP也有着十分丰富的应对经验,但六眼的特殊性他也不是不知道。

关于SCP-■■■■■的项目资料,其实作为这个专门用来收容对方的Area-■■的主管,他都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资料。连这座海底基站的编号都是绝对机密的存在。关于六眼的可公开资料只有短短的几段内容,且多半是对其危险性的描述。

——SCP-■■■■■,外观为亚洲男性青年,目测体貌年龄为28岁,生理年龄为■■■■——■■■■年。拥有独立自主的个体意识与行为准则,并不受一般人类的支配和影响。其破坏力等于或者高于任何已知的神级SCP,作为完全编外的SCP其资料受到全权限保护,仅限O5议会成员及个别特殊人员翻阅,除基本信息外所有资料设定为5级权限。

——SCP-■■■■■,“六眼”。编号未知,存在年代未知。
项目等级:Thaumiel
收容在项目等级同为Thaumiel的SCP-■■■■■:狱门疆之中,放置在■■■中心的海底地下基地Area-■■。基地向下深度为一百层,狱门疆放置在最底层的无人平台中心。整个Area配置超过5000枚C-4炸弹,数万枚FFV-013定向雷,■■■枚BGM-109巡航导弹,■■■枚88式反舰导弹,超过500架M72LAW火箭筒,以及其余若干武器军备。Area-■■内部长期驻扎一定数量的九尾狐部队成员,每百年献祭一次祭品用于开启狱门疆。开启时间为3个月到1年不等,以祭品为代价与六眼定下束缚。其能以暴力以及■■方式控制其余SCP。开启日时需至少四种机动特遣队进行待命,如有任何意外则允许进行物理攻击。

——SCP-■■■■■,六眼。
无法被杀死,无法被消灭,无法被完全控制,唯一收容方式是封印。
如其危险等级达到1级:允许进行武器攻击。
危险等级达到3级:机动特遣队进行暴力收容措施。
危险等级达到5级:直接放弃Area-■■设备,开启自毁装置进行海底爆破作业,无需考虑人员伤亡问题,不进行任何救援行动,不进行任何资料转移任务,3秒之内销毁整个Area基地。

爱好:高档且昂贵的甜食。

作为一个不记录于SCP档案之中的编外收容品,六眼的资料据说多到好几个保险箱都装不完的地步,但能够公开的情报只有这么多,即使想要申请查阅也没有任何的权限,仅此而已。
作为■■■■年来唯一一个活着的祭品,夏油杰被各方面盯着。站点主管头大起来,完全无法应对目前的状况。
因为六眼没有杀掉祭品与他们形成束缚,那这个SCP是否会为了人类进行作业这件事情完全成了未知数,而原本作为必死的D级人员非但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交代。

可六眼才不管这么多,对于伏黑甚尔的挑衅他倒是没有任何的激烈反应,只是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指着对方说:“要是早个几百年遇到你这种人,我可是无论如何都会把你的肚子打出一个洞——啊,就算把海底下的基地打穿也无所谓的那种哦,反正你们人类会淹死我又不会。”

说完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话之后,六眼对着站点主管说:“祭品本身就是给我的,所以你们就别想带回去了。虽然束缚无法定下,但我和你们人类目前的目标是一致的……”话刚说了一半,祂就转过头盯着夏油杰,眯起蓝色的眼睛看了几秒之后用一种不可违抗的口吻命令着,“只要祭品存在我就不会乱来啦,当然如果你们惹我生气了那可说不准。好了好了,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有灭世爱好的杀人犯。”

六眼拉长了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问主管:“我想出去。”

主管急得满头大汗:“可是上面的指令还没有下来……”

“可你们现在对于两面宿傩的手指很苦恼吧?”六眼把剩下的甜点塞进了夏油杰的手心里,“反正三百年前你们搞不定还提防着我,三百年后估计还是那个老样子。哦对了现在看来收容我的地方变化很大嘛,你们人类的科技进步得怎么样了?”

作为这个站点的主管,他还是有一定权限知道上个百年放出六眼所发生的事情。18■■的某些帝国曾经企图控制这个本不应该被人类捏在手心里的SCP,导致了■■地区的动荡和历史事件的偏移。结果是SCP基金会内部动用了能够更改时间和历史事实的keter级别的SCP,才把扭曲的人类文明史给掰回来。自那以后SCP又在六眼的行动准则上添加了一条单方面监督人类的条例:不论是战争还是和平时期,任何国家与个人不得使用或干涉SCP-■■■■■。六眼只能运作在收容和暴力规划其他SCP的任务项目上。

六眼说的这句话主管无法反驳,在这样的SCP面前他们能做的只有低头。一般来说这种危害级别的SCP,必须采取绝对安全的途径,且配备一定程度的武器警戒,才可以与外界接触;或者干脆编入“最后的希望”*里。但是六眼因为完全犯规的破规格,以至于人类能够利用的措施和手段全部都不能实现;又因为六眼具备完整的生物思维模式,人类害怕祂哪天拥有破坏意识,便只能用唯一的方式进行收容控制——狱门疆。

六眼笑着看着高度紧张的几个人,除了伏黑甚尔没人想让祂离开这座海底的Area。夏油杰现在可以说是跟面前这个SCP捆绑在一起,但是他本人没有任何的紧张感。毕竟早就接受了自己会作为D级人员死在收容任务之中的命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也算是意料之外,因此再有什么情况发生也并不觉得不能接受。

SCP内部已经完全放弃了他,作为六眼“祭品”的他已经没有任何作为“人类”的权利。因此夏油杰也当个背景板一般不说一句话,毕竟能活着谁想死呢?

“我们的科技进步得如何,您之后完全可以自行了解,但如果您并不打算处理‘祭品’,那么我们将会把他收回。”

夏油杰完全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引到自己这里来了,但是几乎下一秒六眼就走过来,把他往背后一挡,用十分一言难尽的语气回应了对方。

“这个?这个不行,说好了是祭品,那么就是我的东西了。”

“可是既然您没有杀死他,那么我们SCP内部就要进行处理。”

“诶,为什么?”

“因为他触犯了SCP基金会的内部法规条例,并且作为原高级人员接触过不少机密信息,因此要进行处决。”

听到这个回答六眼拉长了声线“哦————”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摸着自己的下巴:“原来如此,所以你们选择他作为我的祭品就是想斩草除根,但是没有想到我居然千年来第一次没有杀掉祭品?有意思——这次我偏偏不想杀,你们也不要逼我哦。先说好既然是供奉给我的祭品,那么怎么处理就是我的自由了。”

“不可以这样!您不能——”

“我能。”六眼一改最开始十分无所谓的态度,沉下了声线。听到这句话的主管也被迫冷静下来,没有继续争辩,像是个霜打的茄子一样不敢再说一句话。
见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继续反驳之后,六眼又重新笑了起来,活跃气氛一般地拍手鼓掌说:“哎呀,毕竟你们的事情我才不要管,好歹体谅一下百年才出来活动一次的可怜人嘛。”
说完就拉着夏油杰从房间里走出。

“你们现在的高层人员估计也拿我没办法吧?好了别纠结了,我要出去。你作为主管肯定是知道当我被放出来的瞬间,这个星球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六眼漂亮的眼睛就像是太阳系里最蓝的那颗星球,萦绕着看不透的云雾,却依旧无法掩盖其中剔透的蓝。
夏油杰站在一旁听着这样的话心惊胆战,他完全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按照六眼这句话里透露的信息,即使是傻子都能推测出大概是出了大问题。

“现在不抓紧的话,可是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啊——”

注释:
最后的希望:
机动特遣队Alpha-9(“Last Hope”-最后的希望)
Omega-7计划的重生。一支明确以训练人形SCP并将他们应用于实战中为目的的机动特遣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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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窥得一角



夏油杰和这个不知道编号究竟是多少的SCP还是出去了,他们现在坐在弗吉尼亚级核动力攻击潜艇中,负责把他们送出去的人员全部都是来自于深渊喂食者部队的人员。这个六眼没有任何的危机感,在整个潜艇内部走来走去,一会看看武器库,一会又溜到舰长控制室里。在场的所有深渊喂食者都紧张得时刻不让武器离开手心,而六眼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人明显的敌视他的姿态,我行我素地带着夏油杰穿行在本应算是机密的潜艇之中。

而负责运送他们的小队队长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这位祖宗一个脾气不好把整个潜艇打个对穿。关于六眼的战斗力有多强根本无法描述,当Area-■■的站点主管把两个人托付给深渊喂食者的队长时,只是跟他说——

“祂能把咱们这座Area一下打个对穿。”

队长无语,队长说不出话,队长毕恭毕敬地请祖宗上军舰,队长无语凝噎看着祖宗在控制室里走来走去,一会碰碰这个,一会碰碰那个。而作为捆绑在一起的祭品——夏油杰则也拥有了一定的特权,比如说狐假虎威地跟在六眼的后面,在明令禁止吸烟的潜艇里抽烟。

真的不是夏油杰不知道这种规矩,而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根本忍不住,无法饮酒那么只能用烟草来缓解身心的紧张与疲惫。即使他现在因为这个六眼有了一张暂时的免死金牌,但是他也听到了狱门疆开启的时间是3个月到1年不等,如果六眼重新被狱门疆收容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而且按照SCP里那群老变态的作风,可能他还会死得极其不漂亮。

夏油杰作为SCP内部的社会学博士,对于生物的心理揣测还是挺有水平的,这个所谓的“六眼”看样子区别于任何他认知里的SCP,其行为和思维方式都非常趋近于人类。因此他想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这个“祭品”,那么目前来说他还是安全的,所以借着对方的光抽一根烟的行为也算是对自身现状的一种慰藉。

——总不能死缓犯连根烟都不让抽吧?

虽然说最开始十分坦白地承认了自己故意破坏任务而害死无知公民的事情,也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死亡的结局。但是当这个结局没有实现而自己活下来的时候,任何人类都会被激起求生欲。

就算是夏油杰也不例外。

如果说别的人类对六眼的认知是实力恐怖、无法控制的神级SCP,那么对方对夏油杰来说反而是活下去的筹码和恩赐。

嗯,筹码,与恩赐。

活蹦乱跳在昏暗的潜艇里乱跑的六眼终于还是消停了下来,两个人似乎被其他的人给孤立了。想想也是,身边的这位就先不说了,一般面对战斗力和杀伤力极强的SCP,没有层层保护设施是完全不允许任何人员进行接触的。估计深渊喂食者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二没有任何的武装打击措施,就把这么大个东西放进自己人内部乱蹦跶。是当初作为收容专家的夏油杰看来,都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

毕竟谁也不确定六眼具不具备接触危害,比如说腐蚀性、传染性、辐射、熔岩烫伤、疾病、以及心理精神影响等等。

连他其实都不是很想接触六眼,人体多脆弱,他见过的接触实验实在是太多,完全不想亲自尝试。
但六眼似乎不这么想。

觉得逛着没意思的那人直接占据了潜艇内部最好的休息室,里面一张大床相当显眼,对方扯着自己全黑衣服的扣子,脱下来丢到一边后就倒在了柔软的床铺里。夏油杰靠在门边上吞云吐雾,对方闻到烟味后抬起手挥了挥,随即睁开一双蓝眼睛望着他的脸,皱着鼻子说烟味好难闻。

“嗯?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不喜欢,好苦。”

于是夏油杰走到了房间的中间,将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了玻璃的烟灰缸里。

说起来他倒是有很多的问题想要去问对方,比如说为什么没有杀死我,又比如说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六眼大概是知道他的问题,于是那么老大一个人窝在柔软的床铺中间,望着核潜艇内部封闭的天花板,说了一句因为我高兴。

“只是这样吗?”

“对哦,只是这样哦。”

“那么之前的人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那些人确实该死啊。”
六眼在床上打了个滚,随后抱着枕头露出一双眼睛来。这个男人确实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夏油杰这个本来不算外貌协会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面对一个如此赏心悦目的SCP,任何人都没办法拥有太极端的态度。

“你知道的,我叫六眼啊,反正你们人类这么叫我,光从代号名称就应该知道我的眼睛不一样吧?”

夏油杰点了点头,他观察着对方的眼睛,但是发现除了异常漂亮和睫毛很长之外没有其他的不同。
可对方却笑着说:“我的眼睛能看穿很多东西,你们人类能理解的,又或者说是不能理解的,所以我能够判断出他们送上来的祭品到底该不该死。”

“你想说的是,人类个体的罪恶和死亡吗?”

“啊,不,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以你们人类的理解大概可以这么说?”

听到这里夏油杰笑了一下,他突然又不是那么怕死了,于是走上前坐在了床边上,垂眼望着趴在中央的那个SCP:“但是我害死了120个人以上,按照你的说法我可是比很多罪大恶极的死刑犯都要罪恶多了。”

可SCP伸出了一根手指对着他晃了晃,蹭着蹭着蹭到了他身边,那一瞬间夏油杰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感觉到身边涌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水汽,潮湿的、粘稠的,可是一瞬间就又褪去了。只剩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的腿,而六眼眯着眼睛笑。

“罪恶是什么呢?你们人类的定义真的挺有意思的,需要别人来断定,需要他人的意志来监督。于是生长在这个环境下的个体就算拥有强烈的破坏欲,也在耳熏目染之下潜意识地否定自己的‘罪行’,在这种情况下连个体自己都承认自己有罪,那么我所能看见的罪恶当然一直萦绕不散咯。不过你不一样诶,你很有趣,始终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啊,甚至觉得是‘大义’,且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因此你的罪责完全没能出现。可是很有意思的是你的‘死线’却很清晰。”

夏油杰听着对方的话,脑子里开始消化着这样的信息,但是听到“死线”的时候还是不禁去问:“死线是什么东西?我死的时候?”

“是死亡因果律啦。明明你的死线清晰到又粗又壮,就快把你勒死了,却还是没有被切断——很有趣哦,真的很有趣诶,你这样的人类目前为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怎么做到的呢,我的祭品?”

一般人类听到自己的“死线”这么恐怖大概早就慌张得不得了,但夏油杰心想可别是这个祖宗回到狱门疆之后他的死期就到了。可既然对方说没有断,可能就没完全死,反正SCP内部收容的东西千奇百怪,让你死也不完全死的东西多了去了。他也没纠结这个东西,问:“啊,或许存在特殊的例子,比如受到空间或者时间的SCP的影响?”

“你把我的六眼当做是什么廉价的东西啊——如果是你说的情况就完全不是这样好吗?”

“我倒是挺奇怪的,为什么叫六眼?”

这时候对方从他边上蹭起来,指着自己的一双大眼睛说:“因为我有六只眼睛啊。”

关于六眼有没有六只眼睛的事,反正夏油杰是没看出来,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到这个人脸上有多出来哪怕一只眼睛。六眼似乎是感觉逗到他了,笑得在床上打滚,过了一会才摊开手坦白,真没骗你,但是现在不想给你看,没事我睁着六只眼睛干什么?两只眼睛我都嫌累。

那一瞬间夏油杰觉得面前的这个SCP肯定就是在玩他,没有可能,绝对是肯定。

心烦意乱得不管对方讨不讨厌烟味了,总之他又点了一根,抱着爱死不死随他妈便的心态,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你留着我不杀到底是为了什么?六眼很无所谓地又在床上打了个滚,滚着滚着就滚到了夏油杰的大腿上,让夏油杰吓得差点把人直接丢出去。

“哦,因为你是我的祭品啊。”

“之前的祭品你不是都杀了吗?”

“杀了所以不用带在身边啊。”

“你对杀人难道说还有一定道德底线吗?”

“没有诶,人类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

听到这里夏油杰挑起了眉毛,怎么说呢……作为前资深SCP项目负责人和B级人员,面对任何由SCP自身产生的个体意志和差异都会条件反射地进行分析。光是他们说的这么几句话,作为脑子确实很好使的教授,夏油杰就分析了好几种情况。

比如说对于“祭品”应该是有着严格的要求和把控。碰上不符合要求的“祭品”则会产生其他的未知反应。

六眼这个SCP完全是编制外的超规格,基于其存在都是5级机密的事实,夏油杰有理由怀疑其实人类也没摸清楚对方对于“祭品”的要求。而他本身算是个“不合格”的祭品,因此打出了不会被杀死的另外路线。
过了一会夏油杰低头看着枕着他大腿的这个男人,末了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哪样?”

“就是没做任何的防护和管控措施……”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把因为太愁而几分钟就抽干净的烟头又按在了烟灰缸里,“你是否有辐射外放、腐蚀性、精神控制和相关音波的传输、是否携带传染性病毒、对于其他的生命个体是否有吞噬——”

“停停停。”夏油杰话还没说完,就被六眼打断了,“你把我当啥了啊?”

“需要郑重对待的超规格的不被列入正常名单的完全被保密的SCP。”

“你这前缀也太长了吧?”

“事实如此。”

核潜艇内的一切都很无聊,或许是完全封闭在海洋中的原因,人类总归是会对这样的环境有不适应。夏油杰觉得他的职业病是真的犯了,看到六眼居然会按时按点吃饭的时候会内心惊讶,他看到六眼居然还会打哈欠困的时候更加的惊讶。脑子里开始头脑风暴这个“人”在狱门疆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从而又脑洞大开开始推测狱门疆的内部是什么样的光景,那个东西属于什么形态和内部是何种构造。

但是六眼哪管他在想什么,揉着自己的脑袋抱怨着说这里的菜好难吃,上岸之后要吃遍他喜欢的东西,然后倒在床上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了。

夏油杰:……

夏油杰抬头看看天花板,又低头看看地板砖,想了想打开门想要出去再找一个房间睡。可没等他拧开房门对方就又醒了,在他身后发出了声音。

“你去哪?”

“睡觉。”

“不在这里睡?”

“为什么在这里睡?”

六眼忽闪着自己的大眼睛,往床里一翻,拍着空出来床铺:“睡这里啊。”

夏油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社交距离……?”

“知道啊,但是你们人类的无意义的矜持关我什么事?”

“什么叫无意义的矜持?”

“反正你现在和我绑定了,拜托别想得那么复杂,我又不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吃了你。”

“你会吃人?”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他俩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虽然道理夏油杰都懂,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六眼到底吃不吃人——他指的是物理上的那一种。

“你别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不需要有的好奇心吧?”

“我以为你对SCP内部人员的性格知道得蛮清楚的。”夏油杰耸了耸肩,后面又加了一句,“都是疯子。”

确实,确实都是疯子。
他们宣誓为了人类的文明、为了这个星球付出自己的一切,他们收容、控制、保护。为此牺牲了无数的人,见证了无数的悲剧,目睹了无数人在SCP影响下的恐怖惨状,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依旧走在这条路上。

按照内部的说法就是,人类目前已经繁衍了250000年,而只有最近的4000年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接触这些非人或者存在于宇宙之中不被人类理解的东西,光是那些研究人员就足够疯掉一批了,不是疯子的话估计也很难在这种组织里待下去。

毕竟光是观察那些作为小白鼠的D级人员的死亡惨状和尖叫声,都足以让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噩梦不断。

六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问我这个不是怕我吃了你吧?
夏油杰点点头说,当然不是,你当职业病就行。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

“夏油杰。”

“姓氏是夏油?”

“对。”

“那我就叫你杰了哦。”六眼笑了笑躺在床铺里面,翻了个身拉起被单把自己盖好,催促着他赶紧把灯关了上床睡觉。

夏油杰:……
哦,还得记住,这个SCP真的很自说自话与自来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深渊喂食者的队长挂着巨大的黑眼圈,不仅仅是队长,他觉得似乎全部的人都没怎么休息好。队长说可不是吗,这船上放着个祖宗,摔不能摔碰不能碰,放在那边搁着都觉得心惊胆战,生怕睡觉的时候这个主儿突然跳起来喷火。夏油杰问六眼会喷火吗?队长说不知道,我胡说的,反正哥斯拉会喷火。

他心想这个SCP大概是比哥斯拉还难缠。

潜艇靠岸的时候有专门的红鲱鱼部队负责疏散人群和通知当地政府进行协商,夏油杰下船后看到熟悉的作战服饰还是愣了愣。但是专业精英们没有任何反应,进行任务作业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周围的所有作战人员和后勤人员都严阵以待,核潜艇靠岸前是专门派了一艘航母来接应,日本这边的海岸封锁线控制得十分到位。

五条悟踏上陆地的时候正好站在夏油杰的身后,对方像是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把脑袋放在他的肩窝里,靠在他的后背上压了过来。
作为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的社会学博士,支撑一个看起来一米九的成年男人倒是没什么困难。
阳光从云层之间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到了地面上。撑着六眼的体重,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影子后面缀着的一团像是什么张牙舞爪的……触手?

夏油杰眼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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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怪物



关于夏油杰看到的六眼的影子的问题,他沉默着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在看到那样不正常的影子形状后,那一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形状突然变形,以一种人类的词语难以比喻的方式慢慢缩成一团,随后变成了正常的、属于人类的模样。

夏油杰回头看着六眼,对方无辜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当时他心里就知道这人肯定明白他看见了。但是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说。

六眼轻车熟路地问日本方面SCP基地的负责人要钱,摊开手的样子那真是十分的有恃无恐且熟练,而夏油杰则完全被作为六眼的祭品跟在旁边。他们离开了海岸边的那群负责收容的作战小队,直接来到了城市之中。

似乎是上个百年完全没能看到这些东西,于是六眼对于现代化的城市有着十分旺盛的好奇心,而夏油杰则是在出发之前被负责人叫到了面前,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

“前SCP内部B级人员、社会学博士、收容观察实验室教授夏油杰,因你身为D级人员的身份已接触到SCP-■■■■■,且能与之进行正常的沟通与亲密接触,现将你编为SCP-■■■■■-E-01,资料转进SCP-■■■■■六眼分类下。发布任务:监视与观察SCP-■■■■■,以祭品的身份去记录祂的所有行为和思想偏好,如有任何异常和违背人类文明进程的反应则立刻上报,任务期限三个月至一年不等。”

夏油杰心里很清楚这种任务代表着什么,意思就是他已经被剥夺了作为“人类”存在的意义。估计社会层面和法律层面SCP那边都已经帮他做好了死亡证明,从此以后他作为一个单独的人类个体的存在会被抹杀,而完全作为六眼、也就是那个超规格的SCP的附属品。只能作为一页资料下面存在的编号名称,说不定还会被当作人体实验的材料,比如说好好看看被六眼眷顾着没有杀死的祭品到底与普通人类有什么区别。

夏油杰可太懂了,因为曾经他就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D级人员嘛……小白鼠、消耗品、一次性用具,作为全球范围内的重刑犯和死刑犯,这群人不允许拥有任何拒绝的权利,被剥夺了人权,作为SCP实验的材料。但是非要说起来的话,人类历史进程和文明能够持续到现在,这些消耗品们也算是沉默的、可怜的英雄。

嗯嗯嗯、是是是、好好好。
他除了答应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就被放回了六眼的身边,而具体能干什么?大概也就是陪这个祖宗消磨时间吧。

他看着对方拿着SCP内部的黑卡,去手工定制的服装店换来换去地穿衣服,而夏油杰就在旁边等着。不得不说六眼确实是个衣服架子,走在路上都有行人过来搭讪要联系方式。百年出来放风一次的SCP哪知道什么现代产品,夏油杰生怕普通人接触到六眼会有什么不良的反应,等对方望过来问他什么是联系方式,以及指着手机问这个小铁皮是什么的时候,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想他俩都违规亲密接触过了所以破罐子破摔,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来触碰六眼。

他攥住了对方的手腕,把这个大型杀伤武器从热情的人群里揪了出来。

“你啊,知不知道我们要隐蔽一点?”

“这不能怪我吧,谁让我长得好看。”

夏油杰心想,你还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啊?又在心里加上去一笔:这个SCP拥有人类的审美(外貌长相方面)后,就带着人去了手机店买手机,中途找了个墨镜挂在对方的鼻梁上,遮住了那一双夺人心魄的漂亮眼睛。

得到了手机学会了操作的六眼不断地发出“哦~”“哦~~!”的声音,然后夏油杰在自己和对方的新手机里都存了彼此的电话号码。他在六眼的那边把自己的电话备注了姓名“夏油杰”,而他自己这边则是写了“六眼”。
这人的学习能力很强,几乎是十分钟就上手了电子设备输入法的使用,夏油杰很诧异对方的学习进度居然有这么快,一般情况下能够达到渗透“知识”层面的SCP都很稀少。

好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方把注意力从手机屏幕里移开,看了看他的又看了看自己的,六眼擅自把两个人的指纹同时录入了彼此的手机里。

“嗯?你对祭品完全没有任何的主从意识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通讯工具算是很私密的东西吧?以你十分钟之内完全掌握日文与英文输入法的能力来说,应该也是能理解通讯工具的私密性,但是你会允许你的祭品接触它的内容。”

听到这里六眼噗嗤笑了一声,他按着夏油杰的手点在了屏幕上,属于对方的锁屏一下子就打开了,上面显示的页面是通讯录,只有夏油杰一个人的名字和号码躺在里面。

“嗯……怎么说呢,杰想得太复杂了。因为我很强——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强,所以对于人类的什么隐私观啊,距离观啊,都没有觉得很重要。而且你作为我的祭品,我对你是有绝对的把控力的——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想的话我甚至能够要求你叫我主人哦——”

阳光下六眼银白的发丝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冷白的肤色看起来也红润了不少。
但是一直以来作为控制方与支配方的夏油杰听到这种话却十分的不耐,他知晓面前的这个“人”已经超脱人类的范畴,但依旧会对对方口中绝对的身份压制而感觉到烦躁。

夏油杰面上不显,把自己内心所有的反抗压了下去,只是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无声地对着六眼微笑。

他很讨厌所谓绝对的“主从关系”,特别是他处于被动方的时候。

将六眼完全作为一个SCP来观察的话,其实对方真的很容易相处,比那些情绪暴躁、没有任何交流可言的、必须通过暴力手段来压制的人形SCP来说,六眼简直省心得不得了。
但如果单单从相处的舒适度来讲,对方完全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俯视众生的高度上,就算能够正常地对话和接触,也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到那种高高在上,只是觉得有趣所以会与人类对话的感觉。

完全不听从别人的意见,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就算有时候会听话,也只不过是对方也想这么做而已。

夏油杰开始分析这种唯我独尊的态度到底是由于实力上的完全自信,还是由于SCP本身的特殊性所带来的影响。
六眼那边穿着新买的风衣,花着钱也给夏油杰换了一套新的,两个人像是新出炉的模特,走在路上到处都是搭讪的人。作为知道对方身份的现任SCP附属人员,夏油杰只能心累地带着对方从热闹的人群里挤出来。
上面给他的任务只有观察和监视六眼,而对于放六眼出来到底有什么用却一概不知。面前的这个人似乎也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上心,仿佛之前在Area海底基地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危言耸听罢了。

他陪着对方,吃甜点喝奶茶,买迪士尼发卡拍少女大头照,在东京市中心逛来逛去,毫无愧疚地刷着总部发来的黑卡,花钱如流水一般一点也不心疼,买的东西不是没用的就是一次性的玩具,夏油杰在后面提着,最后拿不动了就开始无差别地送给路边的小朋友。
六眼看到了不阻止也不介意,他们就漫无目的地逛,夏油杰就陪着对方逛。偶尔遇到什么喜欢吃的,对方还会问问他要不要来一份。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好像就十分的肆无忌惮,因此他也不怎么客气,和六眼挑最贵的吃最贵的买。确实价格昂贵的东西都有一定的道理,至少衣服穿着是真的好看且挺拔,食物吃得也是美味极了。

光是跟着对方在真正的人类社会里走了一天,夏油杰就能分析出许多事来。

比如说六眼对于人类社会的接受能力异常之高,对于语言的把控能力也非常的厉害。目前走在东京奢侈店的街头,他就已经听到对方说出了英语、日语、波兰语、挪威语、希腊语,以及能够辨认拉丁文的服装标牌,读出某些奢侈品店挂在墙上的装饰性文字的内容。

他旁敲侧击地问,你怎么会那么多语言?
在跟纸吸管斗智斗勇的六眼终于吸上来一口葡萄汁,隔着墨镜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也会吗?”

“我好歹是拿了正规学术证书的教授,会一些语言很正常吧?”

“你明明是为了研究各个国家不同的SCP学的吧?”

“原来你也会称呼其他的SCP为‘SCP’啊?”

听到这里六眼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了他给夏油杰买的奶茶咖啡,自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一边吸一口地喝着:“烦,你对我目前还是以看待一个物品的角度来做出判断吧?搞清楚一点啊你可是我的祭品,对我尊重点哦,杰。”

夏油杰盯着被对方咬过的吸管,从这人手里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奶茶咖啡后,又扎了一根新的纸吸管喝着。

“啊,没办法,职业病。”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拿这个当借口了。”

六眼不会轻易对别人的举动感到冒犯而暴躁,这一点就优于许多难搞的人形SCP,且认知正常,懂得人类社会的性别分类、交流方式、价格体系,甚至能够看懂股票和金融相关的走势和内容。夏油杰有理由认为对方对数字的敏感度在人类水平之上,因为这个人玩票一样冲进股票交易市场买了好几万的股票,开盘后的这几个小时里夏油杰见证了对方买的股一路走高绿*得发亮。

“你对数字很擅长?”

“还好吧,不过你要说是擅长确实是挺擅长的。”

对方又买了一杯新的奶茶在喝,夏油杰甚至怀疑六眼到底有没有胃和消化系统。因为这一天过去对方吃掉的东西完全超过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量,他开始好奇吃掉的东西都去了哪里,这个人形的SCP到底有没有消化系统。
可考虑到对方几乎能够完全地融入人类群体里,关于询问“请问你能不能排泄”这种问题,夏油杰猜想面前的这个SCP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在不在意先两说,确实是不适合开口。

但真的……好好奇。

夏油杰的手指捏着奶茶杯子,目光时不时看向身边的人。六眼在吃了两顿非常豪华的大餐之后,一边逛街一边又吃了两份章鱼小丸子,一份鲷鱼烧,一份水信玄饼,两盒喜久福,四杯奶茶,一份可丽饼,以及其他不想赘述的小吃。

吃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甚至这人还伸出舌头舔手指。

夏油杰不动声色凑过去看。
哦,舌头是红的。和人一样。

记下这点之后开始分析为什么对方购买的甜食占比更多,是否和舌头的颜色和质地有关,又是否和目前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胃与消化系统有关。
六眼似乎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于是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可丽饼塞进了夏油杰的嘴巴里。

“我有胃,也有消化系统,但是和你们人类的不太一样……大概就是你看到的我的形态跟我本身拥有的形态其实是不一样的,不知道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夏油杰吃掉了对方喂来的食物,把里面的肉松和水果咬下来好大一口,等到咀嚼着咽下去后才回应了这个问题。

“意思是说你肉眼看起来的形态和你本身的样子不匹配?”

“对。”

“所以你并不是人形?”

“也不能这么说?”

“你可以改变性别、外貌、以及体态特征吗?”

“啊……这个啊——”六眼拖长了声音,思考了片刻后回道,“性别不行的,外貌似乎也不可以,但是体态特征没问题,当然我指的是控制你所看到的属于‘人类’的我在不同的年龄段呈现出来的模样。我又不是变化系的SCP,而且我的这副模样是天生的,只是不主动允许的话,人类是无法看到这个皮囊下面真正的我。”

“像是幻像一样?”

“也可以这么解释吧。”

谈论完这个话题之后夏油杰才发现这是对方突然告诉他的,而六眼则是咬着木勺子笑着说,因为杰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那个怎么说来着——职业病?

“你对谁都这么好说话吗?”

“当然不是啊。”

“我看你不是挺好接触的?”

“因为杰是我的祭品嘛。”

六眼一边翻着手工店里的饰品,一边在喧嚣的人群中与他讲:“因为杰不同于别的人类与我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我和你达成了这个世界上我与你的联结,在这种情况下杰就区别于所有的人类,不论是个体还是群体都不一样了。如果换个人在思考‘我会不会排泄’这件事,我可能会揍他一顿。”

“揍一顿而不是杀死吗?”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有什么杀人狂的爱好。”

“拥有力量的人对于无法反抗的种族,将其视为蝼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会无缘无故地杀死一只从你面前飞过的蜻蜓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夏油杰心里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就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但是对于自己作为祭品这点还是完全没有实感,因为他既没有死,也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上有任何的变化,更没有什么似是而非的与六眼这个SCP产生链接的感应。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大概就是有其它他作为人类无法知晓的事情。

眼下他更在意的是六眼在Area之中说出来的那句话。

“你说你被放出来之后,世界会有变化,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这是指?”

六眼这时已经带着夏油杰远离了东京的市中心,他们走进无人的小巷子里,走进了夜晚霓虹灯所照不到的地方。
越走越安静,越走越漆黑,直到走到某一处无人的公寓,这里夏油杰看到了SCP内部安保人员和收容人员的身影,逐渐又从寂静变成了充满了各种人类低语的声音。

六眼咬下手里的可丽饼最后一口,擦着嘴巴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当我出现的时候,全球范围内已经被收容的SCP会随即出现不同程度的暴动。”

黑暗中的负责人看到他们来到了这里,穿着十分厚重的防护服,打着手电筒,点头示意。
周围两公里之内全部都疏散了人群,远处最高的建筑上还停着一辆武装直升机。

“知道为什么我的等级是Thaumiel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
他在黑暗中的灯光里看到了对方被照得惨白的脸,以及即使在强光下也依旧剔透的蓝眼睛。这人在对着他笑。

“因为我可以用暴力手段对付所有你们已知的SCP,Thaumiel的意思就是收容与盒子吧?所以本质上来说——”

走过来负责交接的人员对着他们说出了这次行动的内容。

“SCP-015噩梦管道,项目等级Euclid,本身无法移动但是由于不知名的暴走原因移动到了东京郊区的旧公寓处,已经吞噬了整片南方的八栋楼,同时处在楼中的人类全部死亡,失踪超过60人,内部传来了女人和小孩的惨叫声与求饶声,经判断为暴动发生后到控制期间进入SCP-015的普通人。已从管道内部喷出了油脂、狗的尸体、老鼠的肝脏、昆虫碎片与人类的肢体与表层皮肤。目前受害人数未知。”

他一边听着远处负责人的项目汇报,一边却还在注视着六眼的眼睛,在更远处传来了属于人类极限的哀嚎声之中,他听见对方继续了之前没说完的话。

“——我可以暴打它们诶。”

注:日本股市是绿涨红跌,但这里直接按照国内的情况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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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To be,or not to be



SCP-015——

这个东西夏油杰是很熟悉的。

应该来说在全球范围内编号靠前的SCP他们这些做研究的都很熟悉。

靠后的那就要看属不属于各机动特遣队专门的项目负责行动内容,比如说当初他还在红鲱鱼的时候,就对项目编号在1000以后的数个SCP有着非常深入的了解。

噩梦管道啊……

眼前的区域正在被隔离,而且为了防止SCP-015继续延伸,已经派来了专业人员对整个住宅区进行封锁和爆破。因为一但噩梦管道的周围存在任何形式的建筑,其就会自主地扩张体积,吞噬掉原本的住宅并转变成噩梦管道本身。

“任何时候在SCP-015的周围都必须保持2米(6尺)的空隙区域,任何种类的建筑不得与当前隔离区相连。允许对其进行探索,但必须由配备有足够长度的安全索与GPS的三人战术小队进行。所有SCP-015的突出部分必须被立即封死并密封,标记和记录其位置。”

夏油杰背诵出SCP内部用来记载015的基本信息,而挖掘和爆破工作现在就是在符合规定的情况下进行的。

六眼问他对这些东西很熟悉吗?夏油杰点了点头说,这是作为SCP内部研究人员的必备课程,以及基础职业素养。

但原本SCP-015的存在地点是绝对机密不被公开的,谁知道现在暴走的方式居然是直接换了一个地方。

而作为始作俑者,造成SCP暴动的六眼却一点危机感也没有。红鲱鱼作为负责隐匿和掩盖SCP行动的部队正在后方进行任务。这个地方就算是郊区,在东京这种人口超高度密集的城市突然出现了无法移动的大规模SCP事件就已经很难处理了,而且这个的动静真的非常大。虽然项目等级只是Euclid,但处在人流密集区的大型设施还是很难处理。

夏油杰的耳边是从噩梦管道内传出来的惨叫声,而六眼则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情,反而在问他这个东西内部是什么样子的。

关于这个人说自己能够暴打所有的SCP这点,夏油杰本人持保守的怀疑态度。但若不是这样,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整个基金会把对方的编号都作为机密,与其他所有的SCP区别开来。

但夏油杰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形的……好吧,目前算是人形的SCP跟任何神级都挂不上号。

会吃饭进食评价食物味道的好坏,会困顿拉着他一起睡觉,会对街边上看起来不错的东西感兴趣,甚至于会主动学习人类不同的语言,怎么想都跟……神级杀伤力的那些东西完全不一样。

似乎这里的负责人也是这么想的。六眼从外观来看完全就是一个人类,一个碳基生物,而且作为机密等级最高级别的SCP,除了在原本负责收容对方的那座海底Area的人员知晓之外,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夏油杰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权限高到能够得知六眼的真实身份,对外宣称六眼是上面权限级别很高的专业人士,负责收容和规整每百年暴动一次的SCP。

爆破工作和挖掘工作的任务监督人走了过来,询问六眼和夏油杰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六眼挥挥手说你们一会先做自己的工作,我和我的搭档自行行动就可以了。

很明显看到监督人脸上是十分不赞成的表情,但由于上面给的权限是高到离谱的程度,夏油杰怀疑六眼大喊一声红鲱鱼撤退我们在噩梦管道上蹦迪,这些人也都只能咬着牙执行命令。

漆黑的夜色之中,六眼带着他在SCP人群之外绕着噩梦管道的范围游走。

“你对这个SCP的了解还有什么?”

“我以为你会比我们还要清楚。”

“哈?你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要记住它们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能把它们全都暴打了吗?”

“对啊,谁会去在意手下败将的事情呢。”

夏油杰拳头硬了,但是他一不可能打得过这个SCP,二也不可能真的袭击对方。虽然脑子知道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但果然还是会觉得不爽。

在外看起来很靠谱,而且总让人觉得气质温润尔雅的夏油杰教授,实际上并不算是个好脾气。

至少从他犯下的罪行来看,这都不是一个秩序善良阵营的人能够做出的事情。更何况他能到现在都十分镇定地站在一个莫名其妙的SCP身边,恰恰说明他也是个疯子。

夏油杰没有肯定或者否定六眼的话,只是开始了他目前所知的SCP-015的具体描述。

“噩梦管道是有自我防范意识的,必须配备足够长的绳索和GPS系统,要求至少三个人组成小队进入内部,不允许使用任何手动或者电动工具,也不允许任何维修或者维护的行为。”

“为什么?”

“因为015会对任何侵略和工具产生反应。”

“什么类型的反应?”

“任何表现出暴力倾向,携带工具或无论用什么方法试图去修理或毁坏SCP-015的人员会引起SCP-015的反应。例如行动者身边的管道会爆裂,并对目标身体喷射其內含物数秒,直到管道的流动停止。据报告管道中喷出的物质包含油、水银、老鼠、至今未被鉴定出的某种昆虫碎片、碎玻璃、海水、内脏与铁水。管道会持续在受试者周围爆裂直到目标死亡或撤退。”

“你这是把SCP内部档案都背下来了?”

“是啊,一字不差。”

“好死板。”六眼吐槽着,然后和夏油杰走到了还未被噩梦管道吞噬的住宅中。整栋楼所有的人员都已全部驱散,他们站在楼顶的天台眺望黑夜中的SCP,就算有基金会在负责照明,但夜色始终不可能被完全照亮。

“杰,那它是什么做的?”

“据报告管道是由骨头、木材、钢铁、被挤压的灰烬、人类的肉体、玻璃及花岗岩组成的。没有管道被发现由铅、塑料、铜或任何传统的管道制造材料组成。”

“说你死板你还真就死板到底了?”

“背诵SCP官方文件,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可那边不是已经把你降格成了D级人员吗?”

“前职业人员的职业素养。”

六眼突然走过来掏夏油杰风衣的兜,掏着掏着从里面掏了好多根棒棒糖出来,在花花绿绿的包装纸之中挑了好久,然后挑了个绿色的青苹果味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夏油杰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SCP?对方嘴里含着糖靠在天台的边缘吹着风,末了才回答这个问题。

“按照杰的说法它其实算是个混合体,有自我意识但是并不完整,只知道被特定的东西刺激,就释放出它能运用的攻击手段直到目标撤退或者死亡。”

“是的。”

“虽然说原本并不清楚这个噩梦管道究竟在哪里,但是好像不重要了。”

夏油杰品着这句话总觉得有问题,于是他皱着眉问:“你想要干什么?”

“杰知道以前我是怎么对付这群暴走的SCP吗?”

“对症下药?”

“不不不,那太麻烦了。我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在他们上来天台之前,噩梦管道周围的人员已经全部被疏散,就算是SCP内部的战斗人员也全部退到安全距离以外,也就是说目前距离SCP-015最近的人只有他和六眼两个。

“什么?”

“我之前说的暴打一顿,可不是在开玩笑啊。”

东京的深夜本来应该充满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但因为SCP-015的介入而让原本祥和一片的住宅区变成了无人靠近的死亡墓地。漆黑一片的夜色只有基金会带来的白色射灯在周围环绕着,像极了悬疑片或侦探片的背景氛围。

耳边是从管道之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而六眼白得像是黑夜里的荧光,夏油杰在那一瞬间甚至觉得对方会发光。

夜风从远处的洞口吹拂而来,夹杂着血腥味席卷而过,掀起了对方长长的披在身后的风衣。这个人咬碎了嘴里含了没多久的青苹果味棒棒糖,长腿一迈就跨上了天台边缘的铁锈栏杆,完全没有任何平衡问题地站在上面,一瞬间风衣飞起来布料猎猎作响的声音,在夏油杰耳中就盖过了那些凄惨的叫声。

六眼回过头来的时候探照灯正好扫过他们,夏油杰看到了这人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他在笑。

“杰,我放个烟花给你看。”

六眼伸出了一根手指,随后就算是身为人类的夏油杰也感觉到了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在扭曲。

扭曲的空间与扭曲的空气,仿佛是以太围绕着扭曲的一切逐渐变成了红色,慢慢地在向六眼的手指尖汇聚。

夏油杰目睹了不属于人类力量的具体展现,他看到了红色的气流纠缠着凝聚成了黑色的小球。那黑深邃到能将目光都吸附进去,似乎是吃到了聚集而成的空间,压缩为六眼指尖的一颗小球。

球体悬空在对方的手上漂浮着,光是用肉眼就能判断出那东西的质量不能随便定义,但面前的这个人却轻轻松松地像是摸着什么玻璃球。随后六眼将手指向前面一指,这个球就暴胀为巨大的体积,飞速向前弹射而去。

黑暗之中的一切都仿佛被这个红黑色的球照亮,他看到了噩梦管道发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声音,喷射出了无数的肮脏物质。内脏和肉体胡乱飞着,可没能阻止哪怕一秒红球的前进。他眼睁睁看着SCP-015被彻底洞穿,一个口子从中间露出了下面的地基,那些用人的肉体建造而成的管道似乎发出了被灼烧的焦糊味,混杂着其他异常难闻的味道。

而夏油杰现在的想法是:

你把它打了个对穿?

打了个对穿?

对穿??????

SCP-015的内部第一次暴露在外,可惜的是没人来得及过去看上一眼,这个可怜兮兮的SCP就嚎叫着消失在了原地。

六眼拍拍手从栏杆上跳下来,走到夏油杰的面前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啊,杰,烟花好看吗?”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夏油杰此时真的无话可说。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好看。”

能不好看吗?直接把SCP-015打回老家,尖叫着吐了一地的臭鱼烂虾,在场负责的人员围着吐出来几吨重的各种垃圾和人体内脏。麻烦的不是如何收拾和处理这些东西,而是六眼射出来的那一枚红色的黑洞。

红鲱鱼那边可是忙秃了头,还要处理怎么解释直接毁了八栋住宅和失踪了那么多人的事情。

可夏油杰现在已经从红鲱鱼辞职,看着自己原来的队友们忙得脚不沾地,他捧着一杯喝咖啡,坐在越野车临时搭建的作战部里,吃香喝辣,不得不感慨一句现在可真是轻松多了。

一种自由人望着社畜的成就感。

六眼则是大大咧咧地当自己就是SCP内部的专业人士,一点不把自己当做个SCP,从作战部队的后勤那边要来了各种各样的小蛋糕后,塞得满嘴都是,还过来挤夏油杰的沙发。

这人喝他杯子里的水,翻他兜里的糖,末了还要吐出舌头抱怨一句咖啡真难喝。

夏油杰心想你说难喝就别喝,干嘛还往我杯子里放方糖?

糖块在杯子之中碰撞,他看一眼都觉得甜到头疼的地步,干脆把咖啡直接塞进了对方的手心里。

“负责人找你谈话了?”

“对啊。”

“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你的权限不够,我不会和你报告。”

“这就?”

“就这啊。”

六眼捧着咖啡喝完了,然后也窝在沙发里:“本来就是哎,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人类解释我干了什么?反正他也理解不了不是吗?”

“高层不会过问吗?”

“他们敢吗?”

六眼把空掉的茶杯放在了面前的小茶几上,然后靠在沙发椅背中侧过脸来望着他:“不过杰想问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夏油杰眼皮一跳,也回过神来直视着对方:“祭品的特权?”

目光里的那个人歪着脑袋想了想回:“你说是就是呗。”

可这个时候夏油杰心里想的却是,SCP的那些研究调查员们和教授们要是知道六眼会对自己的祭品有如此没下限的包容力,是不是该后悔前无数个百年送上去的人全被杀了?

不过他也没想好这些情报要不要上报,毕竟不管怎么说六眼目前为止还是处在“亲人类”的阵营。

“你那个是怎么……”

“你是说‘赫’吗?”

“赫?”

“就是先前我打出去的那个术式,是‘赫’啦。”

“什么原理?那算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理解成反转的无下限术式,属于‘正无穷’这个领域的力量。”

夏油杰没再继续问下去,因为负责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或许真的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而且对方可能是把六眼当做成了“最后的希望”——那个很特殊的机动特遣队里的“人”,于是一副面对上级的样子开始汇报任务。

“目前SCP-015已经回到了原本它所在的地方,因为这次的事件非常突然,所以死伤完全无法避免。按到原本收容SCP-015那边的人员进行的任务汇报,SCP-015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打击伤和灼烧伤,中部有半径超过7米的空洞而露出内部。因伤处还未愈合的缘故还在不断地喷出各种杂物,包括但不限于内脏、老鼠、海水、钢筋和油脂等等。而东京现场超过三吨的属于SCP-015的排泄物已经在刚刚全部装车完毕,最后统计的死亡人数是71人,失踪13人,损毁9栋居民住宅建筑,其余后续任务则由‘红鲱鱼’进行收尾。”

夏油杰点点头,这是十分专业且标准的处理方式,而六眼则是事不关心地闭眼休息。于是夏油杰就只能代替对方来回应这一次的报告,反正他在作为对方的祭品之前就是个B级人员,因此敷衍一个现场事故调查也是手到擒来。

“你真的好死板啊,杰。”

“嗯?”突然听到六眼说话的夏油杰低头看着没骨头一样枕着他手臂的六眼,“哪里死板了?”

“我们明明可以在解决完之后就走吧?你不是说千叶有游乐场吗?我们还没去呢。”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算了,针对SCP的任何任务不论成败都一定要进行报告才行。”

“不用吧?谁说的?”

“你以前难道没这么做过吗?”

六眼睁着他那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十分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没有诶——谁会管这个啊,帮他们处理都算是我大恩大德了好嘛?搞清楚我才是最强,还留下来等他们慢悠悠地处理事故现场?怎么可能?”

夏油杰无语,他揉着自己的眉心问:“那你之前都是怎么活动的?”

“遇到了暴走的SCP就处理,处理完了就到处玩呗。”

“一百年前你能玩什么?”

“一百年前啊……”说到这里六眼摸着自己的下巴从夏油杰的手臂上把脑袋抬了起来。

“一百年前我那时候是在伦敦,跟你讲哦伦敦当时的天可难看了,空气也不好,不过那里的女人会穿裙摆很大的裙子,也不管地面上脏不脏,总而言之和现在感觉差别很大。不过娱乐的也不少,歌剧、音乐会、私人舞会,还有不少神秘传说之类的,当时人类追踪我的手段还很有限,毕竟科技树还没怎么点起来嘛。”

“现在是觉得不够自由了?”

“当然啊,杰一直在管着我嘛。”

听到这里夏油杰笑出了声:“我哪敢管你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主从关系,我可是你的祭品。”

“是哦,但是是杰想要留在这里,想要带我来这边的啊,所以你有管着我,关于这一点稍微有点自觉吧?”

说完之后六眼就又开始掏夏油杰的兜,翻来覆去也没翻出来些什么,抬着一张脸说:“杰,我饿了。”

“……你之前才吃了东西。”

“是吗?我吃了什么?”

“你吃了两顿非常豪华的大餐,两份章鱼小丸子,一份鲷鱼烧,一份水信玄饼,两盒喜久福,四杯奶茶,一份可丽饼,以及其他不想赘述的小吃。”夏油杰的大脑开始把之前存储的记忆翻出来,“哦,还有我兜里的一把棒棒糖,刚刚放了六块方糖的咖啡,你的胃到底长在哪儿了?”

可是六眼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夏油杰似乎他说了什么混账话一般:“这算多?你管这算多?你们人类弱得要死吃东西就吃那么一咪咪,不代表我也要吃那么点吧?这点东西能吃饱?”

“六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很不礼貌?”

“不知道诶。”

“那你现在知道了。”

“杰生气了吗?”对方趴过来用十分近的距离靠着他,夏油杰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说的是事实。”

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能跟六眼这个SCP较真,因为就算对方现在展现出来的模样是人类,但是思维方式上真的很不人类,非要较真他可能会被活活气死。

“没生气。”

“骗人,你刚刚肯定生气了。”

“我只是你的祭品,我生气了又能怎么样?”

“你好像很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六眼把手塞进夏油杰的风衣口袋里,“是高兴吗?好像也不是,若要说不高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但是杰,作为我的祭品你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这几天因为性命一直牵在对方手上,悬在脖颈后面的闸刀仿佛随时随地就要落下,他思索自己的死期何时会到,其实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这种死亡一直笼罩在头顶的感觉糟糕至极,以至于当六眼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夏油杰也来了火气,口吻非常不耐烦地答:“因为我会死。”

“你不会的。”

“我会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时限只有三个月到一年而已。”

听到这里六眼好像懂了什么一样,他突然笑出来靠着夏油杰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压过来的重量让夏油杰一个踉跄,但是随即站好了,脸颊的触感是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所以说、所以说我才讲人类很弱诶,杰不要担心这个,你死不了,从成为我的祭品开始我就不会允许别人给予你死亡。”

夏油杰低着头听着六眼的话,然后看着对方的影子又从人类的模样变成了张牙舞爪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形状。

而且还会动。

“不谈这个了。”

“那你想谈什么?”

“不知道。”

“你想知道我的胃有多大?”

“……”夏油杰抿了抿嘴唇,他想有骨气地说我不想知道,但是多年根深蒂固的对于SCP的求知欲让他完全说不出来这种话,于是就只能侧过头不去看六眼笑得明媚的脸蛋。“嗯……”

“早说嘛。”

他们走在东京的街道上,市中心的大屏幕上播报着新闻,内容是昨天晚上SCP-015暴走地段的新闻解说。

“昨天晚上十点二十三分,距离东京市中心三十公里远的某处郊区公寓,发生大规模的瓦斯爆炸,同时因为沼气被点燃,引发地下水道的连环爆炸事件。事故造成大量的地下废水和垃圾涌出,现场的爆炸气浪波及多栋住宅,导致多人受伤。当地警方已经控制了现场,本台记者会持续跟进……”

六眼捧着新的点心看着大荧幕,随后问夏油杰:“你原来就是做这种工作的吧?”

他点了点头说是,然后解释起红鲱鱼的职责:“红鲱鱼是基金会的专业虚假情报部门,是为了防止将机密信息泄露给普通的群众。在极少数信息已经泄露的情况下对其进行掩盖和管理,有必要的时候会对接收信息者进行记忆修改和删除。”

“所以说就是擦屁股的嘛。”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的说法让我很不爽。”

“你看,杰,你现在已经从最开始的对我有未知的不确定的恐惧,变成了敢随意吐槽我了哎。”

“你在哪儿学会的吐槽这个词?”

六眼把手机掏了出来,当着夏油杰的面打开了他新注册的社交账号:“在这里,感觉人类的社交状态和心理十分有意思,所以就看了看。”

夏油杰突然严肃正坐:“你的学习能力到底有多强?”

六眼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他:“你们人类的知识也不难学吧?”

“?”

“文字方面就不说了,上到古埃及的石碑下到你们现在快绝种的少数族裔语言,之前几百年来着……忘了,出来的时候还帮忙翻译了凯尔特那边出土的石碑,闪族人的雕刻也认识吧?不过当时是心情好所以帮了个忙,现在的话没这个想法。”

脑内消化着这样的信息,然后他继续问:“那对于信息爆炸下的社会形态和知识,笼统了解下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那就很多了。如果是过去的几百年,每百年的进步和多出来的部分是很少的,政治和经济几乎停滞不前,但是在美术与音乐方面却十分喜人,而往前推三百年大概是天文和物理发展的时候,哦,你们口中的很多天才其实我都见过。”

“……”夏油杰完全不想去猜人类历史中的哪些天才们见过六眼,或者说单纯想象一下就觉得仿佛是整活级别一样的笑话了。

“你为什么是‘亲人类’派呢?”

“嗯?为什么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啦,只是束缚告诉我需要这么做,而且虽然我觉得人类很弱,但是并不讨厌人类,也并不讨厌这个星球。”

“诞生时候就有的意识吗?”

“不知道哎,不过这么做其实应该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忘了。”

“忘了?!”夏油杰震惊地抬高了音量,这也能忘??

“诶,搞清楚我的寿命可是四位数起步,所以不记得很久远的事情也是正常的吧?”

“我以为你的脑容量很大。”

“确实很大,大到是你们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但最初的我并不是这样的,就像是人类在成年期理所当然会的东西,在婴儿和幼儿期完全无法领悟吧?”

“你是有成长期的生物?”

“就算是外神也会有成长期,只不过不同生物的成长期所能做到的地步不同罢了。”

六眼和他一起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里,似乎昨天发生的SCP暴走事故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只是一场意外爆炸。人们对不与他们相关的事情漠不关心,而六眼呢?作为实力和存在完全凌驾于夏油杰目前所知的任何生物的存在,对方也并不觉得SCP-015是个很恐怖的东西。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难道就是全世界地跑,去收拾因为你的出现而暴走的SCP?”

“什么啊,杰怎么会这么想?”六眼吞下一颗葡萄之后伸出一根手指冲着他晃了晃,“当然不是了,玩乐才是最重要的,帮忙收拾才是顺带的。杰不会是那种工作狂的类型,一天不上班就浑身难受的可怜人吧?”

夏油杰拳头都攥紧了。

“搞清楚,SCP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是玩具,但是对于一般的人类并不是很好玩的东西,每一个使用不当那可都是——”

“我知道啊,可是不关我的事吧?”六眼牵过他的手,两个人握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夏油杰才又有了新的感觉,原来对方拥有体温。

和人类差不多,但是稍微要低一点,不得不说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杰呢?明明是犯下了害死120人的错误,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会为了人类着想啊。你们人类真的很矛盾很复杂,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呢?你做出那种事情被惩罚的时候也并没有任何的后悔吧?我以为杰会同意我的想法。”

“我对你的想法并不关心。”

“是吗?那杰要来玩游戏吗?”

“什么游戏?”

“就你问我答的游戏吧。”

他们坐在一家颇有情调的甜品屋里,靠着落地窗,阳光从玻璃外面照射进来。六眼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支撑在桌面上对着他笑,笑得不怀好意,笑得像个偷腥的猫。而低头看的话还能见到对方影子里展现出来的触手,似乎在很活泼地蠕动。

“……”夏油杰有点无语,但是面对这样一个SCP,且在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去没有任何代价地去了解,只要是SCP内部的成员,就没有人能拒绝。

“好。”

“OK~那就一人一个问题地交换好了!”六眼拍了拍手确定这个游戏即将开始,这一时刻夏油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对方说出了游戏规则。

“一人一个问题,必须保证回答的正确性与准确性,不允许存在任何的隐瞒以及抽象性的简答,同时不允许指向性的多重涵义的答案。”

那目光好像是规则,也好像是警告,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钟声,宣布游戏开始。

“我先开始好了,杰为什么选择让那120个人死亡呢?”

一上来就是这种问题,夏油杰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但无形的游戏规则已经定下,他无法说出真相以外的任何答案。

“因为基金会内部人员的牺牲,从某种方面来说,根本得不到应该收获的回报。而那120人是用自身来供奉SCP,敌视并陷害收容人员的无知愚昧的猴子。”

六眼听了之后恍然大悟,然后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人类的法律根本不在乎出发点,只从结果入手吧。”

“对,无情但是公平。”

对方笑了一声:“你觉得公平?”

“客观上来说法律确实是公平的,如果公平正义没有被伸张,那只是执行的人类不公平而已。”

“所以呢,杰也觉得自己该死?”

“那就是下一个问题了,现在该我了吧?”夏油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问,“你是有记忆开始就觉得自己应该帮助人类处理SCP吗?”

“诶,不是的,其实我对自己刚刚诞生的时候有过些许的印象,不过因为被封在狱门疆里的时间过多,所以有一部分的记忆也都沉睡了。”

六眼看着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先一步开口进行了下一个话题:“那杰到底是想要普通的、不知道SCP与基金会存在的人类怎么样呢?”

说到这里夏油杰有些沉默,因为这个问题太笼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年时期最开始接触到SCP这个组织的时候,他恐惧过也怯弱过,但是随后就变成了对未知恐怖的憧憬与好奇。人类无法做到的,人类无法想象的,不论是对宇宙的探索,还是对生命的了解,都是出于人类本能中对“恐惧”的征服欲望。说到底就是为了简简单单的一句“我想知道”,无数人前仆后继地贡献了自己的一生。就算是夏油杰,也总是听闻基金会内部出现的研究事故,那些一辈子都在面对不同的SCP的教授与科学家们,要么疯狂,要么死亡,要么半死不活,要么变成了其他的东西。他听说过一个很厉害很权威的专家也不知死活,据说就算对方还活着,也变成了一条狗。

对,变成了一条狗*。

“大概是,希望基金会里那些抱着会牺牲的可能性去执行任务的大家,可以不会再被愚昧无知的人类伤害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SCP不可能被大众知晓,这是你们人类都默认的规则。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也因为无知所以愚昧。你曾经在红鲱鱼这种专门从事掩盖真相的机动特遣队里,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

“是的,所以那一次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对着那群村民公开了他们当作神明供奉的SCP的真面目,说到底这些人的死并非是我自己动手,而是他们死于自己的恐惧、与他们热爱的‘神’之下。”

“怪讽刺的。”

“是的,确实是怪讽刺的。”夏油杰喝干净了自己杯子里的水,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回合,“你不是人的话,究竟是什么呢?”

“哇哦~一上来就是这种最劲爆的话题!收容我超过一千年的人类到现在都没研究清楚呢!”

“是你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所以请回答吧。”

“噗,没有想推脱的意思,这也都在意料之中。”六眼笑出了声,然后用手里的银质小叉子扒拉了一小块蛋糕,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杰对我很好奇吗?也对,毕竟从一开始你就用那种看‘可供实验的SCP’的目光看我,就算知道我很强,也是那个态度啊。”对方用一种蛮欠揍的语气拉长了声线,伸长了自己的腿向后靠去,在桌子下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夏油杰的小腿。

“不过我们的游戏规则是给出答案就行,不用说出口也可以。”

夏油杰刚想说你是不是想耍赖,就发现地面上属于六眼的影子开始扩大,那些形状奇怪的东西拉长变粗,在地板上挥舞着、纠缠着。

可面前的这个人还在笑,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周围也处在这个店里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异样,但夏油杰也不清楚六眼想要干什么,回想起对方刚才说的话,指的是不用说的来回答这次的问题。

祂要干什么??别是给我表演一个原地变身??

心里并不清楚六眼本来的面貌,但是光看影子膨胀起来的大小他都生怕对方直接把这家店挤爆。可没等自己头脑风暴想出更加离谱的结果,夏油杰刚想制止,就发现有什么东西贴到了他的小腿上。

从裤管伸进去,还点了点他的膝盖。

他皱着眉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把手伸下去,他发现自己摸到了一个湿乎乎、滑溜溜、软叽叽的东西,上面好像还有一个吸盘。

吸盘吮住了他的手指,发出了细小的“唧”的一声。

——————

注释:

那个变成狗的内部人员是SCP官网中记载的一个职员。

Dr. Kain “Pathos” Crow:少年有成的跨学科研究员,专长于生物化学和机器人学。很少公开现身,如果确实有的话。身体可能因某种异常事件被永久性变形为了一只狗。

甚至都不想在行者上工作了…

进行过多个高机密交互测试实验项目,意图创造实用异常工具;最著名的是奥林匹亚计划。多次接近被处决。狗形身体的不便和寿命的不确定让其效率大幅下滑。很多他负责的项目都已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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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That is the question



夏油杰震惊,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他不敢低头往下看,只知道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吸住了他的手指,然后这个东西还慢慢地向上移动,卷着他的手指勒紧,顶端还晃来晃去地轻扫他的掌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看着眨巴着大眼睛隔着墨镜看着他的六眼问:“这是你的回答?”

“对啊。”

“这算是什么回答?!”

“明明都已经告诉杰我是什么了吧?”

对方似乎怕他还没有感受明白,于是夏油杰感到又有一个……或者一根那什么东西,湿乎乎地从他的腿上钻进来,然后顺着衣服探进了后背。有时候是滑着移动,有时候是用吸盘吸附着他的皮肤慢慢向上,夏油杰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用力地捏着自己手指间上的那个吸盘,把软叽叽的东西捏下去。

“收回去……”

“你捏着我的触手我怎么收回去。”

夏油杰:“……”
你说了触手对吧?你刚刚说了触手对吧??

他一瞬间望过去,看着六眼趴在桌子上,墨镜被他用手架在了额头上面,翘着几根白色的发丝,而影子还在乱动。光是低头去看,就能发现其中一根特别活泼,摇过来,摆过去——然后拍打着其他的触手,顶端的小尖儿还点着头,似乎是发现了夏油杰在看它,影子的形状突然回过头来。

吓得夏油杰立刻坐正了,伸手把伸进自己后背里的那一根给拔出来。

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想要看看那触手究竟长什么样,两根就像是泥鳅一样“咻”的一下就给收回去了,完全没给夏油杰任何的机会。这回是想看也看不到了,但是“规则”却判定这个回答方式是可行的。

“再给我看一下——”

“不行。”六眼直接拒绝了他,并在桌面上换了个姿势趴着,“谁让杰刚刚不看的,而且你不喜欢触手吧?是叫触手吧……你们人类好像是这么说的。”

“你不是要给我解释你是什么吗?”

“给你摸了诶,你可是第一个摸过的,除了杰之外可没有任何人类还知道我有别的形态。”

夏油杰望着正在吃冰淇淋的六眼,挑起了一侧的眉梢:“你不怕我告诉别人?”

“告诉就告诉呗,就算那些人类知道了也不能对我做什么吧?”

“那你是海洋生物?”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哦。”对方狡黠地笑着,然后问他,“到我了吧?杰为什么会选择去红鲱鱼呢?”

“因为这里能够实时观测SCP对于人类影响的范围、强度、以及摄入的程度。”

“这么说你原本加入SCP是为了帮助普通人?”

“对,我曾经是真的觉得作为基金会的成员在未知的恐怖中保护弱者是应该的。”

“哦?你叫他们弱者?”六眼把自己的腿搭在了他的腿上。这次感觉到的并不是什么触手了,而是确确实实的人类的腿。

“对。”夏油杰回答,“无论如何,对未知的事物没有任何程度的认识,并且不曾相信科学之外还有人类目前无法理解的事物,即使4000年前没能产生文明的人类族群确实崇拜过原始的神祇,但在如今的群体看来这些都是属于过去的祖先的臆想而已。出于这种自信自己知道得更多,而对古人产生的优越感,实在是令人发笑。毕竟我们都知道那些所谓的怪力乱神是真实存在的,许许多多的灵异事件并非全部都是假想,而从这一点再去看待现代人的那种自我,太令人发笑了。”

六眼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笑着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随后又问:“但杰这样其实也算是对于自己所理解的知识过于自信,所以出现的傲慢吧?”
不等夏油杰有什么反驳的话,这个人又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杰也并不知道是否存在一个高于SCP或者本身就是在收容基金会的基金会,你们也无法确定世界的走向是否是‘数学’,又或者说宇宙的基础是否是你们理解的数学原理,而且若是又有那么一群人看你们,就像是你们看SCP一样呢?杰,你这也是把自己套进了怪圈里。”六眼说完之后用手指扣了扣桌面,“该你了。”

夏油杰倒吸了一口气,先是按铃叫了服务员过来重新又点了一杯咖啡,帮对方也又买了很多甜点之后,等到人走了才重新看向对方。

“你释放过本体吗?”

“居然是这种问题啊……没有哦。”

“有些意外……”

“这有什么意外的。”六眼扒拉着甜品,一边吃着一边跟他说,“你不会以为我现在人形的样子是假的吧?”

“不是吗?之前不是说是幻象?”

“怎么可能?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啊。”对方把刚刚挖出来的一口布丁塞进了他的嘴里,“想什么呢,我说是幻象的原因是我现在的这副样子只能看做是‘衣服’,这么说懂了吗,杰?虽然是衣服但并不是你们人类的可以购买和丢弃的布料,而是本身就是我所显现出来的一个皮囊与外壳。要真说起来的话更像是‘皮肤’。就像杰,你的皮肤能说是你的幻象吗?不能,只是你们人类这种生物太低级,无法做到离开皮囊活着展开内脏而已。因为你们皮囊之下就是内脏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我不一样,我的皮囊下面是别的——也是我,但按照你们的说法是‘本体’,本体再往下的层级才是人类理解的内脏。”

“……”夏油杰心想行了知道你很高级不用一直强调人类很弱了。

“那你的这个……皮肤是会成长的吗?”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哦,杰。”六眼伸出食指晃了晃,随后问出了自己那边的问题,“你想脱离SCP基金会吗?”

“嗯?”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夏油杰想可能自己在对方看来确实没有什么想问的。就比如说猴子,因为人类优于猴子的缘故,他对这种动物也缺乏基本的好奇心。可即便已经有了这种“六眼”高于自己的认知,对夏油杰这种总是处于支配方的人来说果然还是很恼火。

哪怕在基金会内部,因为他等级很高,外加能力出众,连战斗人员都对夏油杰很是敬重。他不仅能拥有自己个人的实验室,带过大量的企划,在单兵作战方面也非常优秀。

机动特遣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每一个部队都是全球最顶尖的专业人群。很多项目级别高的人,却不一定符合这些队伍的身体素质要求,而夏油杰不仅是特遣队队员,他本职还是个研究人员。

简单来说,夏油杰就是研究人员里战斗力最强的,战斗人员里脑子最好的。

原本不光是红鲱鱼那边可以录取他,甚至连疯帽商与角磨机都有意让他过去,但夏油杰最终还是选择了红鲱鱼。
倒不是他害怕前线任务,而是感觉这样能更好地保护弱者与人类。

保护不仅仅在于暴力方面,隐秘和掩盖也极为重要。

但自从他加入了SCP基金会之后,就真的没想过自己会离开那里——至少在被判处死刑之前是没有那么想过的。但是这个时候六眼提出了这个问题,哪怕是夏油杰也开始思考了。

他会离开吗?
首先大多数的人,即使现在还没死,但是在SCP工作的死亡率其实挺高的,按照他们内部人员开玩笑的话就是——早晚的事。

有的人变成了狗,有的人浑身是伤,有的人和SCP合为一体,有的人被泯灭了属于人类的意识……
很多很多,这些都是活着的还没有死去的工作人员,但是下场可见一斑。夏油杰也想过自己未来大概也会变成这样,在还未对普通人失望之前,他是乐于奉献自己的。
然而一切仅限于在那之前。

就目前来说的话,被他想保护的那些为了普通人牺牲的SCP基金会内部人员,他的同胞判处了他的死刑,不仅如此还降为D级人员——也就是消耗品和小白鼠送给六眼。如果不是对方不知为何没有杀死他,他现在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思考过程之中他从风衣兜里拿出了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中看着六眼的脸都模糊了起来,最后给出的结果却是:我不知道。

“诶,好狡猾的回答啊,杰。”

“没有办法,因为现在的我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不想离开吗?不对吧,那些人类都已经让你去死了,但是说想离开的话也不对,是因为还是觉得要保护SCP基金会的人员吗?”对方又在笑,夏油杰发现对方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总是很爱笑。

“你怎么理解都行,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无论离不离开都一样,只是看到时候的事态发展吧。”

他耸了耸肩,但是下一秒六眼就伸出手来夺过了他的烟按灭在桌面上。一个圆圆的漆黑的烫痕就出现在了小碎花的可爱风桌布上,还没等夏油杰开口说话,对方就先一步控诉起来。

“不要抽,很难闻,而且你的肺很黑。”

“你怎么就知道很黑。”

“看见的。”

“六眼的能力?”

那双眼睛望过来,漂亮得不像是人类能生出来的眸子,往里面看能看到云、雾、海、天,但就是看不见夏油杰自己。

他听到对方说,是的哦,我这双眼睛能看透很多东西,你能理解的、你不能理解的、你能看见的、你不能看见的、属于尘埃的——以及属于宇宙的。

阳光透过来也没能遮盖着颜色,这人又继续说:“刚刚那个问题算是我附赠给你的好了,接下来该你了。”

其实真要说的话夏油杰对于这个SCP有着无限的好奇心,但是这个游戏怎么说呢……虽然表面上是十分正常的一人一个问题,但游戏开始前的宣示以及宣誓过后突然落在身体里无形的束缚让他觉得非常不适。

完全不能说谎,必须坦诚,而且对方能钻的空子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一想到这里夏油杰这个有着控制欲的人就完全受不了。但好奇心使然,他不愿意浪费任何一个询问的机会,毕竟生怕对方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来。

“那……你这么强,为什么还能被狱门疆封印?”

这个问题夏油杰想了挺久的,因为即使是狱门疆,在翻阅了这个SCP的资料以后他也并不觉得能够收容六眼这么强的个体,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应该,除非是有什么针对性的功能。
被降为D级人员的他根本不可能查阅更高级别的资料,可对于性命已经绑定在对方身上的夏油杰来说,能否知道六眼的弱点真的对他很重要。

明确自己没有任何的能力去反抗对方,跟自己知道对方其实并不是无敌的不冲突。

听到他这个询问,六眼从桌子上支棱起来,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只是影子里那团原本还活泼的触手感觉都安静了许多。

“嗯……因为狱门疆和我要等的人有关。”

“你要等的人?”

“是啊,要等的人。”不等夏油杰开口询问这个人是谁六眼就又附赠了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反正就是有这么个印象。他跟我定了束缚,束缚的内容是狱门疆可以拥有收容我的能力。但是关于这个人是谁我完全没有头绪,因为那时候我很小,你可以理解成你们人类的婴儿期,说到底你也不记得自己刚出生时遇见的人吧?”

对方就这么笑着,这个答案怎么说呢……觉得平淡,却也让人觉得意外。毕竟一直以来态度都很高高在上的最强的六眼,被狱门疆收容了超过四位数的年份,结果造成这一切的反而只是个人类……

掐指一算,超过一千年过去了,那个人类肯定已经死去了。

“他……如果是人类的话不会活到现在吧?”

“不,他活着。”六眼这个时候从阳光的阴影里抬起头。原本明媚的双眼此时变幻着颜色,明明还是蓝,却似乎混杂了很多很多的颜料,混沌的、无序的、邪恶的、最后汇成幽深的黑蓝色,等到遮住阳光的云层飘开之后,又慢慢地转变回来。

变回了最开始的苍天之瞳。

“他肯定还活着,因为狱门疆启动后存在的收容功能是以他为基础,如果他死去,那么我就自由了。”说到这里六眼咧开嘴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我就是完完全全的自由,无拘无束的,无法被这个星球所禁锢的、就算是毁灭一个国家也不会被束缚的彻底的最强哦!”

说的时候两只眼睛在放光,明明咧着的嘴角勾得很大,令这个笑容看起来异常的灿烂,夏油杰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心悸和恐惶。

他的身体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

可随即六眼又像是变脸一般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像个小孩子似的摆着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于是夏油杰的意识回笼,才惊觉到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

“这样。”
他大概知道了那个人类是面前这个SCP的逆鳞,于是也不再过问,但好歹知道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狱门疆能够收容对方的原因是由于某个存在于世界上的人类。

即使对方说那个人还活着,夏油杰很明显并不这么想,真要是人类绝对不可能活这么久,除非对方不是人。
不过这种话就不能说出来了,毕竟光是质疑一下对方的存在六眼的反应就挺强烈,夏油杰没必要冒着这种危险和对方辩论这个话题。

“好,那么该你问我了。”

“又到我了,不过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问什么了。”

“你对人类没有好奇心吗?”

“之前的几百年早就了解过了,而且‘六眼’的能力足以在这几天知晓这百年来人类的近况。”

“那么你和我进行这种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因为对象是杰啊——”面前坐着的SCP对着他笑了一笑,“你和其他人类是不一样的。”

“因为我是你的祭品。”

“嗯嗯,就是因为这个。”

“既然如此你不是应该有很多问题才对吗,因为我是不一样的?”

“这多没意思啊,反正之后肯定会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喜欢先翻看侦探小说结局知道凶手是谁的类型。”

听到这里夏油杰想的却是:原来他会去看人类写的侦探小说。

“那就随便说一个好了。”

“杰喜欢我吗?”

“嗯……?”
突如其来的问题其实更像是无厘头的恶作剧,因为这完全不像是不受人文关怀的SCP能问出来的话,可事实上对方还怕他没听明白,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我说——杰——你喜欢我——吗?”

夏油杰不出所料地被咖啡呛到了。

“咳咳、咳……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还是那个原因啊,祭品——我想知道我的祭品对我的看法,所以这么问很正常吧?”

“那你直接问我的看法不就好了?”

“不行,这样会偏题的,杰肯定会说出很多观察出来的像是报告一样没有任何乐趣、死板的答案,我才不要。”

“那为什么要用喜欢这个词来询问?”

“因为啊——”六眼这个时候又笑了出来,眯着眼睛,勾起唇角,不像是之前令人心惊胆战、感觉到死气的笑容,而是真正的带着快乐的情绪在笑,“——我怎么可能不被喜欢?我怎么可能不被你喜欢啊?”

完全是一种没有底线的自信,可那一瞬间夏油杰又觉得这样自信的六眼真的很漂亮。
完全符合人类审美的、超越性别的漂亮,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承认,这张皮囊太过优秀了。

于是他低下头用小银勺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嗯了一声之后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喜不喜欢对方,这个喜欢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范围是什么,有没有代指,到底算是哪一方面的喜欢。

可真是因为太笼统了,那一眼之后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喜欢,是对对方皮相的喜欢。即使知道这人拥有触手,美丽的皮囊依旧诱惑着身为男性的他,让他能够忽略那些,只欣赏最纯粹也是最暴力的美貌。
于是他说,喜欢。

规则判定回答无误。
所以六眼笑得更加的肆意,也更加的明媚。

最后一轮了。
夏油杰想,这一定要是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游戏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他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名字就是六眼吗?”

这人吃掉了盘子里的最后一颗樱桃,是刚刚的小蛋糕顶端点缀的水果。夏油杰观察着对方,看着六眼吃干净了蛋糕和奶油,巧克力外皮和夹心,把樱桃留在最后。尖锐的叉子扎进了红润多汁的果肉里,随后放入口中开始咀嚼。

咀嚼着,咀嚼着,而他还在等对方的答案。
等到六眼慢条斯理地吃干净了整个桌子上所有的食物之后,这人才用纸巾擦了擦嘴,眯起了眼睛笑得开怀。

“杰,有那么喜欢我吗?”

“?”

“算了,不管这个了,可以告诉你哦,六眼不是我的名字,只是人类给我起的代号而已。”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夏油杰不知为何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不着痕迹地前倾身体,桌子下面的两条腿都跟对方交缠着打在了一起,一副表面上我不怎么想听实际上想听死了的研究员模样,逗得对方都笑出声来。

可是嘴巴上还要问,你怎么从这个问题得出我喜欢你的结论?

“不然你为什么对这个很感兴趣?”

“只是照例询问……”

“可是我知道在你们人类的文化里,主动询问对方的姓名就是想要结交和交好的意思,不论怎么看都是杰对我很有好感吧?反正你肯定喜欢我,这一点就不用欲盖弥彰了。”

完全不给夏油杰狡辩的机会,这个人就说出了最后的那个答案。

“我叫悟,杰。我叫五条悟。”

春末的东京实在是热得很,热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是五条悟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大太阳底下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出汗,没有喊热,没有不适。只有夏油杰脱掉了外套,卷起了衬衫的袖子撸到手肘处,挂着自己的衣服把后面披着的长发也都扎了起来。

他望着对方的背影,念了一句刚刚知晓的名字。

悟。
五条悟。

他问对方,人类这么久都没有询问过你的名字吗?

而五条悟说,问过,但是我没告诉他们,所以就一直叫我六眼了。

夏油杰又问,那你不怕我都告诉那些人吗?结果对方无所谓地耸耸肩,名字只是名字而已,又不是什么咒语,知道了就知道了,况且只是人类的话用我的名字也做不出来什么事情,反正杰是第一个……啊,不对,第二个知道我名字的人。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他问第一个是谁。

五条悟用了一个十分揶揄的表情看过来,下一秒夏油杰就知道了,对方指的是谁。

不需要说出口,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释,他都知道那个第一人是谁。

——那个用狱门疆将对方禁锢和束缚了无数年的人类。

一想到这个他就抿着唇没有再说什么话,毕竟对于这个全人类都没有参与的事情,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没有资格和身份来进行评判。
即使他是除此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对方姓名的人,夏油杰此时此刻也不能高兴得起来。
说不清楚这种心情算什么,只能说很膈应。

对。
膈应。

在处理完SCP-015之后,他们在东京晃荡了很长的时间,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五条悟告诉他名字之后,夏油杰就再也没用六眼称呼过对方,他思考过这个姓氏是不是日本人,结果对方给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答案。

“啊?”

“不知道啊,就是不知道。”

“你的名字那算什么?”

“反正不是我起的。”

“谁起的?”

“他啊。”

“他?”

“对啊,他啊。”

于是话题就又终止了。
夏油杰强迫自己不要去揣测这个“他”究竟是谁,也没有把本属于重大爆炸消息的这个情报汇报上去。偶尔夏油杰都觉得五条悟是知道他还在跟基金会内部有联系的,只是对方不挑明,也不打算插手罢了。

大概就是属于一种就算你们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影响到我的自信。

过了些天之后,夏油杰站在出租房的厨房里做饭,一开始五条悟还吃惊你居然会做饭,而他的说法是就算天天泡着实验室也总归有熬夜饿肚子的时候,所以会照顾自己很正常。
深夜了叫不到外卖就会有夜宵,所有的开支甚至连高等公寓都是基金会提供的。五条悟心安理得地吃着自己的祭品奉上的供奉,一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娱乐节目,一边点单自己想吃什么。

夏油杰虽然偶尔会很无语,但是心里也清楚这就是个祖宗。本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结果某天大雨的时候对方把他从床上挖出来,说别睡了,杰,我带你去玩海盗船。

不论是游乐园里的海盗船还是电影里的海盗船夏油杰都知道是什么,唯独没想到对方会把这个东西叫海盗船。

他睡眼朦胧,他头发乱翘,他举着一把黑色的伞也没什么用,因为海风吹得他的伞早就变了形。冰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地拍,狂风骤雨下的海面不断传来巨大的响雷,航空母舰上的所有人都在船舱内部,只有他站在停着战机的甲板上,看着五条悟不需要雨伞也不需要雨衣,站在高高的杆子上,戴着眼罩眺望远方。

夏油杰明白对方不会被雨淋湿,但是他不行,他是人类,他是个脆弱的成年男人,不能跟一个没有上限的SCP相比较。而且他怀疑五条悟根本不怕水,因为触手这个东西肯定是个海洋生物。他艰难地在雨水之中抬起头望过去,对方兴奋地在船杆上乱蹦。

但是航空母舰的那个能叫船杆吗?夏油杰知道肯定不叫,但是专业不对口所以也不管这么多了。
他也可以和其他的人一起在控制室里好好待着,但是祖宗非要在外面溜达,这大风大雨的……他觉得不是一般的雨水天气,这他妈根本就是台风。

还带打雷的那种。

心里不是不知道五条悟强成什么样,然而他的性命和对方紧紧地串在一起还打上了结,出于不放心,怎么说也得出来好好看着。
防风镜上一片模糊,全是打下来的雨水,天空阴暗得像是泼了一层墨。远处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光是雨水打击在甲板上的声音都震耳欲聋。

就算航母足够大,对于无限的大海来说都只是微尘。船体开始摇晃,台风风速过高,有些飞机都开始打滑,几乎撞在一起。夏油杰很明显无法让自己在这种环境里保持正常的直立行走,摔在地面上被风吹得乱滚,到处都是平台和起飞坪上的物品互相撞击的声音,甚至有几架飞机摩擦着彼此的机翼向他移动而来。夏油杰在内心里骂着五条悟这个不着调的逼人,捂着脑袋心想自己可别交代在这里了,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搂着腰抱了起来,下巴磕在了对方的颈窝里,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和六眼、也就是五条悟如此亲密地接触,以至于夏油杰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身上居然完全没有潮湿的水汽,以及在两个人接触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沾上一滴雨水。

“杰……你怎么弄得这么湿?”

夏油杰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终于能够睁开眼睛,看着五条悟注视着他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后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不像你啊,六眼大少爷。”

说六眼是大少爷也没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洗澡都磨磨唧唧要躺在浴缸里让夏油杰给他洗头发,而自己则是用手捏着小黄鸭嘎嘎嘎地玩。吃得不顺口了不行,穿得不好看了不行,墨镜要最贵的,连眼罩都要符合人体学要名家定制,花钱如流水,但是SCP基金会内部却有求必应,生怕这个祖宗哪里不高兴了。

五条悟想了一会,就保持着两个人拥抱的姿势,有些战机要从甲板上滑过来,也被对方随意地抬手一挥,滑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去。他们拥抱的姿势很正常,但是两个男性这样却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可是谁都没空思考这个问题,完全没被告知怎么回事就到了太平洋的航空母舰上,夏油杰抓着对方的大衣领子问,究竟这是怎么了?

“我没告诉你吗?”

“你当然没有……!”

“哦!那是我忘了。”

“你忘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在台风肆虐的海面上,就连这座航母都摇摇晃晃,但是五条悟似乎不受一丁点的影响,还能低头蹭着他滴水的鬓角,问他干嘛这么生气啊,杰吼得好大声,但是没关系啦就算雷很大,我也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对方这么一弄,夏油杰就算有再大的火也熄灭了,憋得自己都难受,只能用力地揪着这人的领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啊,非要说的话SCP基金会其实有一部分不公开的秘密文档,里面记载了一些鲜为人知的SCP,我和狱门疆算一个,现在我们要去收拾的也算一个。”

“是SCP收容事件?”

“差不多吧,他的编号和我一样是五位数,嗯,也是那种权限不足无法显示的数字,不过杰是日本人的话应该听过他的传说。”

“啊?什么样的传说?”

“是‘两面宿傩’哦。”

在五条悟说出这个名字之后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炸得人心惊胆战。

“他还活着?不是……这是传说人物现世了?”

“也不能说是活着吧,毕竟一千年前的基金会为了对抗他把他封印了,因为两面宿傩是高于人类的生命体,不能把他完全杀死只能封印,因此被分成了20份。只不过在历史潮流之中遗失了大部分,现在好像因为我的束缚被打开所以又出现了。”

“20份?是肉体?”

“对,20根手指,他可是有四只手的。”

说完五条悟又再补充,不过他现在没有办法凝聚实体,因为手指已经变成了类似于“物品”的存在,上面遗留着他的力量,但是复活就不用想了。由于这是属于keter级别的SCP,一旦出现被别的SCP吸收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破坏和影响。

“那这次是?”

“这次是SCP-1386-JP,应该是日本分部收容的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牵着夏油杰从外面风吹雨打的甲板进到船舱里头去。夏油杰站在门口拧着自己满是雨水的长发,滴滴答答全流在了地板上。深渊喂食者的某个小队长在之前就见过五条悟,清楚六眼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在舰队之内的所有机动特遣队人员都里三层外三层做好了防护准备。
生怕五条悟一个不留神喷火吐硫酸冒毒气又或者哔哔哔开始发射辐射激光。

所有人望向夏油杰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充满了看壮士的神情,但面对任务的时候又都是专业且冷静的。其中一个负责人全副武装带着氧气管和防护服,走到俩一个干爽无比、一个落汤鸡的面前开始了任务报告。

“SCP-1386-JP:噩梦在海底中。项目等级:Euclid。收容措施:从SCP-1386-JP起始的100km范围内的海域伪装成环境灾害区域,并封闭该海域,禁止所有船舶通行。除受试者以外,各检证人员注意不要在该海域内进行睡眠。目前,SCP-1386-JP正下方海底的调查计划已暂时停止。”

“我们的人员从安全距离向下进行深潜作业,但发觉SCP-1386-JP的范围发生了变化,拓宽了超过2.5倍的距离,而中心出现了极强的台风风暴,目前无法确定究竟是因为什么造成的改变。但是仪器显示,有捕捉到SCP-■■■■■:两面宿傩的痕迹,据推测应该是受到了SCP-■■■■■-■的影响。”

夏油杰听到这里沉默了一下,等到负责人停止汇报之后才作出了自己的询问,SCP-1386-JP是一个海域,而不是什么生物和物品?

对方的回答是:对。

“SCP-1386-JP是一片海域,任何在这个海域范围内进行睡眠的人将获得一次异常梦的体验,此时认知情景的描述与各受试者的周边环境大体一致,梦中的物品和构造反映了现实中相似物的位置和状态。除此之外,梦中还出现了多个人物,这些人物与同时期处于SCP-1386-JP影响下的其他受验者现实中的容貌完全一致。”

“集体梦境?”

“没错,而且还会出现SCP-1386-JP-1和SCP-1386-JP-2。一个具有头足类特征的巨大海生软体动物和一个酷似抹香鲸的动物,他们彼此互相厮杀,如果SCP-1386-JP-2胜出,则SCP-1386-JP-1的触手就会放过梦境之中的受害者,从而使受害者从梦中醒来。”

“那么现在的异常状态是发展成了什么样?”

“如果从以往发生的意外事件和实验事件来看,SCP-1386-JP-2都会胜出,但因为这次暴走令原本安全的海域变成了SCP的扩展范围,使得无辜的民众进入了海洋范围,而目前来看……”

对面的那个负责人合上了手中的报告。

“所有人全部死亡,无一幸免。”





注:
疯帽商:
机动特遣队Beta-7(“Maz Hatters”-疯帽商)
机动特遣队Beta-7擅长获取和收容展现出极端生物、化学、或辐射危机的异常,同时还负责快速收容和清理被此类异常影响的区域。这包括在大片区域上的计划和意外部署或异常疾病媒介的流行性传播和其他感染性现象。

角磨机:
机动特遣队Theta-90 (“Angle Grinders”-角磨机)
机动特遣队Theta-90负责异常拓扑、几何和数学问题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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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パズル



SCP的呈现方式其实有很多。

比如说某个解开之后就会造成宇宙基础崩塌的公式,类属于灵魂与鬼怪的位置精神体,某一处拥有特殊性能的空间,甚至不属于地球的高等生物都有很多。

机械是活着的,肉质是灵魂化的,植物却有妊娠反应的。无穷无尽令人类瞠目结舌的SCP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存在方式,像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可是这些想象往往恐怖且致命,一个不注意可能就是无数人凄惨的死亡。

按照原本的模样来说,SCP-1386-JP只是一个被动触发的领域,只要严格控制它的范围,不允许人类靠近,基本上也就没有问题。但是因为范围突然扩大,令驻守在周围的海军部队全部沦陷,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深海梦之中,而一贯会胜利的酷似抹香鲸的形象输给了乌贼,怎么想都像是另一方受到了什么刺激而被影响造成的后果。

夏油杰披着毯子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湿衣服都换掉,擦着头发往这边走。他看着五条悟大咧咧地坐在一旁吃辣条,环视了一下周围,只有对方一个人他认识,于是走过去问:“你能吃辣?”

在有人的时候夏油杰避免叫出对方的名字,不管这人怎么说名字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可五条悟告诉他的东西全世界目前就两个人知道,他不敢泄露。

万一有什么内情呢?

要是从他口中泄露出去的那怎么办?

而且夏油杰还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连跟我玩个你问我答的游戏都要下“限制”,名字这种几千年就两个人知道的东西指不定在上面下了多少禁制。万一六眼坑他,说出来之后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怎么办?如果只是当场死亡,夏油杰还能双手合十喊一句阿弥陀佛,可跟各式各样的SCP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还不知道这群逼东西折磨人的手段有多少吗?

绝对不会上当。

于是在周围全是机动特遣队的情况下,他叫五条悟则还是叫六眼。不过对方似乎理解了他的想法,单手托着下巴,抿着唇眯着眼,笑得像个狸猫精。

“呀,我当然可以吃啊。”

“你不是只吃甜的吗?”

“谁说我只吃甜的了?只不过甜的我比较喜欢而已。”说完之后五条悟又塞进嘴里一根辣条,“我可是什么都能吃,味觉也很正常,和人类的差不多。但就算是不同的人类个体对于味道这件事也有自己的偏好吧?”

但夏油杰想的是你那哪里能叫偏好,你直接一头扎进糖浆里算了……

他坐到了对方的身边,捧着一杯热茶小声地问:“那现在是怎么说?”

五条悟歪着脑袋和他碰到一起:“那边的队长说一会看看深海探测器有什么反应,如果不是很棘手,就先派几个经验丰富的深渊喂食者下去,如果有剧烈的危险情况就由我来。”

“我以为他们会保守起见让你直接下去。”

“怎么可能?”五条悟吐着舌尖挥了挥手,“人类只会怕我拿着两面宿傩的手指就不还了,害怕我也吸收了那个东西之后令狱门疆也不能再收纳我——搞笑,谁会稀罕两面宿傩的东西啊,如果是完成体的话指不定我还有点兴趣,一根手指,二十分之一的力量,到底是瞧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对方了?”

似乎这么吐槽一下还不够,他就看着五条悟对着军舰的天花板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而且人类怎么就默认两面宿傩的东西归为他们所有了?这话让宿傩本人听了估计都笑得要死。算了不说这个了,等结果呗。”

“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安排,直接就自己上了。”

“啊,其实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发现人类的本性里有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怎么说来着?——不撞南墙不回头?不重要啦,反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行。”

听到这种话的夏油杰叹了一口气,他低头望着自己杯子里缭绕着升腾的雾气,在人群全都在紧张准备任务的嘈杂环境之中,他俩着实是格格不入。

一是五条悟怎么样都没人管,二是夏油杰已经脱离了红鲱鱼,就算在D级人员的名单里估计也是打上了死亡标识。跟对方住在东京休息的那几天里,夏油杰用特殊渠道已经发现自己在任何方面都是已经“死亡”的状态,不论是法律、社会、医学还是人际关系上,基金会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在寸金寸土的东京市里买了一块墓地,据说葬礼都举行完毕了。

一想到这里夏油杰就头疼,然后不得不说人类这个群体在某种方面确实有着令人无语的脾性。

“也是因为傲慢吧。”他说,“因为就算明白这个星球上有那么多未知的东西,也依旧在恐惧之中自信自己是整个星球的霸主,作为主人来决定和控制其他生物和事物应当以何种方式来存在。明明应该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人类却直接改变了环境令其他物种以自身为准则进行优胜劣汰,威胁的就杀掉,可以利用的就控制,无法收纳的就戒备。永远不会释放自己的坦诚和信任,不论何时都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态度。”

五条悟静静地听着,等到他说完之后才又加了一句:“你们对自己人也是这样的吧?”

夏油杰点了点头说:“是啊,多半的时候内耗更多一些。”

深渊喂食者是专门针对海洋内部产生的异常情况,以及负责深海相关SCP的收容与监管的特遣队,任务对象包括但不限于许多传说级别的生物和人类不可视的东西。几乎所有的内部人员都是世界顶尖的潜水专家或海洋学专家,无数的深海相关企划都归在他们相关的工作室与实验室名下。

可以说世界上没有比他们更专业的对海人员了。

但同时因为人类依旧难以在海洋之中生存和深入,因此就算没有达到鼹鼠部队百分百的死亡率,深渊喂食者的死亡报告单也相当的“好看”。

不存在面对SCP没有死亡几率的情况,就算是作为后勤的红鲱鱼与小马快递*这类远离前线战斗的部队,也会有伤亡存在。

现在坐在这艘航空母舰里的两个人游离于群体之外,夏油杰看着无数的人穿上潜水作战服,配备着市面上并不存在只流通于基金会内部的武器,从船的侧舷放下去几艘地下交易市场里都没有的潜水装置,就这样第一批人下海了。

不少海洋学家也被总部派过来,日本分部的一些人也登了船。夏油杰注视着他们忙前忙后的身影,一时之间不得不感慨退休了的自己真的是无比的悠闲。

而五条悟则更没个正型,翘着二郎腿枕着他的肩膀,双手拿着Switch在打游戏。

夏油杰:“……你好歹不好意思一下?”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夏油杰也说不出来,他想讲大家都这么紧张,背负着死亡的阴影,你在这里打动森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又一想或许这样的状况对人类来说十分严峻,对五条悟来说那就是小打小闹。而且本来可以很快就解决掉的SCP,却因为人类的自负和不信任,才让明明身边就有解决方案但是不用的傻缺行为真的出现了……

这么看来对方在这里玩游戏总比一个人猛扎进海里自由泳要好太多。

夏油杰突然就觉得,五条悟挺通情达理了……

但是想到自己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会觉得这人挺好,夏油杰就无奈地用手捂住了脸。

感觉是真的没救了。

外面的风浪汹涌大作,明明现在已经是白天了,但是天空的颜色昏暗一片。夏油杰的学位是社会学,但是在基金会内部呆了十年,红鲱鱼是全球各个地方到处出任务的部队,因此对于地理环境和相关的知识不算熟谙但也触类旁通。他眯着眼睛透过防弹玻璃望着外面的天空,云层像是厚重的棉絮,仿佛下一秒就能铺天盖地地压下来,这降水量若是统计出来估计数据能吓死人,这一大片的海域不像是在下雨,而像是在倒水。

能见度太低了。

第一批下去的人带着GPS定位系统和无线呼叫设备,五条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夏油杰虽说对基金会现在感情挺复杂的,但是每一个特遣队的队员都是为了人类而付出,因此也还是记挂着下了海以后的情况。

海洋不同于陆地,是人类完全无法踏足生存的领域,即使深渊喂食者们拥有最强的海洋作战能力,却也无法和任何一个最弱小的鱼类比拟坏境适应性。更何况这是在巨型台风下与SCP的对峙。

几乎没有等多久,大屏幕上显示已经下到了海底三百米的深度,由于阳光无法照进去的原因,屏幕几乎是漆黑一片。身边坐着的五条悟没有任何兴趣,还在戳着他的游戏机打游戏,但夏油杰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海底,十分的诡异。

就算这个深度阳光已经照不到,但理应还有潜水灯和电筒的照明,可事实就是这里黑得像是遮盖了一层黑色的幕布。

拿脚趾头想都有问题。

“现在有什么情况吗?”

“报告,并没有遇到任何活着的生物,也未发现SCP-1386-JP-1与SCP-1386-JP-2的踪影,据推测海洋之中的黑色不是没有光线造成的环境,而是整片海水都被染黑。”

听到这个所有人心头一跳,因为报告上写得很清楚,SCP-1386-JP-1的外形是一只巨型乌贼。

而乌贼是会喷墨的。

一时间连负责的队长脸色都白了,如果真的是SCP-1386-JP-1喷出来的墨汁,那么能够染黑这么大一片海域就非常蹊跷,墨汁本应扩散稀释极快,可为什么这片海域里的能见度却一直很低?

得到消息的同一时刻,深渊喂食者的队长已经拿起了另外一个设备开始下达命令。

“所有在此海域附近待命的海军部队开始监测SCP-1386-JP的范围数据,有任何改变立刻上报,并且开始进行海水阻隔活动。有必要时可以直接上报到SCP基金会总部海洋学部门进行任务布局,杜绝任何人员不经过申请接触SCP-1386-JP的领域范围,禁止任何船只部队进入SCP-1386-JP的海面范围,禁止任何飞行单位进入SCP-1386-JP的空间范围。”

之后已经下海的第一小队也来了消息。

“嗞——已经下到距离海面400米的的深度,但是这里依旧漆黑一片……嗞——嗞、我们有理由怀疑整个水域是垂直向下隔离了这片区域,全部成为了SCP-1386-JP-1的范围,目前依旧没有SCP-1386-JP-2的踪影……嗞——不确定SCP-1386-JP是否已经质变。”

“你们有什么变化吗?”

“不清楚,目前没有什么……嗞……嗞……嗞——————————”

“喂?喂?!呼叫深潜者一号小队?请回复,听到请回复???”

一时之间在作战室里待着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而安静下来去等待对讲机那一边的声音,可不论队长怎么呼唤怎么重新拨去通话请求,都再也没能收到任何的回复。

而这一个小队下去之后也没能上传过来任何有用的信息,因为所有的摄像头取到的画面都是漆黑一片。

队长捶了一下面前的控制台,伸出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把仅剩下来拍摄上传的照片分发给了在场的海洋和地质学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所有人的脸上都表情严肃,海底下没有传回任何讯息,大家基本上默认了那个小队的人全部遇难。夏油杰也竖着耳朵去听,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说白了就是专业不对口。

担心是真的担心,就算过去的十年里见过比这个还要严峻和肃杀的场面,可每一次都没有人会希望发生这类事情。

五条悟在这个时候关闭了手里的游戏机,问夏油杰现在什么情况。

他说现在下去的那个小队的人失去了联系,而海底下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预测是SCP-1386-JP-1喷出的墨汁,而他们……

没等他说完,五条悟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发现了什么情况?”

“啊?”夏油杰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比较在意自己,思考了一会说,“按照SCP-1386-JP的特性来说,那群已经下水的先行队员可能已经遇难,实话实说我怀疑他们已经陷入睡眠状态了。”

“确实。”五条悟点了点头,“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墨汁嘛,不过下海这么久才入睡也已经很努力啦。”

夏油杰移动着目光,看过来看过去,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想摸兜却发现兜里并没有烟,难受得在凳子上换着姿势。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会认栽吧?”

确实,就算是不看好那个小队的人还能存活,但是情况还未明晰,更别提应对方法,任务还得继续。

而且也没有人愿意丢下自己队友的遗体不管,怎么说呢……人类还是需要一个念想,就算是断肢也得取回来,下葬的时候有个东西在。

“的确是这样……”

果不其然回答出来这种话之后,夏油杰就听到了远处站在控制室指挥台上的队长发布了新的命令,要求第二批小队队员下去勘测,优先寻找第一小队的踪迹,不需要与SCP-1386-JP-1进行任何接触,一但判断有交战可能则立即撤退。

身旁的五条悟听到了这个内容后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去,然后又换了一条腿横在了膝盖上。夏油杰眼皮一跳,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膝盖,等这人满眼问号地看过来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说:“把腿放下去,坐没坐相的。”

五条悟那双眼睛看了他很久很久很久,然后更加慢悠悠地,把腿放下去了。

“并上。”

也并上了……

“杰……你现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你都没——都没管我这样的。”

“因为这里人多。”

“才不是这样呢。”

五条悟哼了一声之后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去:“你明明是因为有人类死掉了但是你无能为力,所以无能狂怒在迁怒我,反正你又不可能和别人生气,你就和我生气,我看透了。”

“……”夏油杰无语。夏油杰想说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发现说出口的话感觉会有点心虚。

但最后他还是想了想回:“我没有,谁敢这么对你啊,万一你生气了怎么办?”

“你还怕我生气?”

“我为什么不怕你生气?”

“你怕我生气之后做什么?”

听到这种问题,夏油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试探性地询问:“嗯?比如说毁灭地球?”

然后就得到了五条悟一个更无语的表情。

不过没等到对方说些什么,他就看到五条悟一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着步子甩着大长腿走到了人群之中,一把拍到了控制室的台子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我说——你们也太磨叽了吧,想让第二队的人继续去送死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很无聊啊,坐在这里还没有Wi-Fi。”说完之后五条悟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眯着左眼,用右眼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我下去解决,解决完了我就走,烦死了,隔壁街的甜品店说好了这周有打折活动,浪费时间。”

说完之后回过头来看着夏油杰笑:“杰!走!我带你下海看大乌贼!”

夏油杰:???????

——————————————

小马快递:

机动特遣队Alpha-4(“Pony Express”-小马快递)

机动特遣队Alpha-4主要由受过秘密特工或和专业追踪的训练,拦截以及使用邮局和包裹递送服务在全球运送确保的异常项目的人员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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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拨云见雾



夏油杰震惊,他真的很震惊,他怎么都想不出为什么五条悟要带他去看什么大乌贼???

不、不、不。

No,no,no。

就算他对SCP都有想要研究的好奇心,但是并不作死。

救命,他干什么下水?他不想下水。就算他会游泳但是他真的不想下去!!谁想下去啊!!!谁想看大乌贼啊?!

而且这是一个暴走之后直接变质的SCP?哈?五条悟?你要我下海去?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碍事儿了你想谋杀我?你杀我需要找这种借口吗?你直接一根手指不就行了?需要让我直面未知的恐惧吗?

怎么下去?你想让我怎么下去??

夏油杰满脸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的表情震惊地望着五条悟,但是对方把眼罩从脖子移动到脸上,根本看不清这人是个什么表情,唯一能让他知晓的只有——这个逼在笑。

“你笑什么?我不和你去。”

“不行诶,杰肯定要和我在一起的,我才不放心你呆在上面。”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反正就是不放心。”

那边负责人还在想要跟五条悟进行沟通,但是对方完全不打算回应,摆着手说别烦了反正不会听你的,你们别让人下去了,小心我直接把你们的人都打死。

队长老实了,队长闭嘴了,队长两眼发直在平复心情,看向夏油杰的眼神像是在看即将英勇就义的壮士。夏油杰也气啊,拍案而起,说我不会下去的,我又不是海底作战人员,我下去做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拉了个椅子过来,直接坐在了控制室的最中央,想跷二郎腿,腿都抬起来了,结果又放了下去。

看着夏油杰那张死都不下海的脸,结果鞋跟点地发出了哒哒哒的声音没多久,还是把腿又放上去了。

所有人都拿五条悟没办法,于是夏油杰咬着牙去穿那个厚重的、仪器零件很多的、一看就造价高昂、穿脱十分麻烦的水下作战服,深渊喂食者的队长也开始联系新的潜水作战装置。五条悟却走过来一把将夏油杰从如同航天服一样的衣服里给扯了出来,凑到了对方才吹干没多久的黑色长发边上,小声地问:“杰,这么不信任我啊?”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说:“我惜命。”

“才不会让你死,为什么不这么想呢?”五条悟有点不乐意了。

“因为你的态度吧。”他把衣服穿进去套上袖子,“你看起来并不喜欢人类的样子。”

“可明明杰不一样吧?”这人把他辛辛苦苦穿上去的衣服扯开,又将他从那里面拔出来。

“我不管,杰必须最信任我,你是我的祭品,你要相信我。”

“你看。”虽然之前穿这么麻烦的衣服的努力都白费了,夏油杰还是按捺着火气,企图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讲道理,“你的思维方式上就没有尊重我的意愿的意思,我大概也能了解,就像是我不会寻求一只蚂蚁的喜好。但是我会不高兴,你总归是不能管我高不高兴吧?”

“可你为什么不高兴啊,我都要带你去看大乌贼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吐出那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外面说,“悟,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碳基人类吧?”

对方点点头说知道。

“那你知道碳基人类在海底下不能存活吧?”

“我知道啊。”

“这片海域已经变成了SCP-1386-JP的个人巢穴了你知道吧?”

“我也知道啊。”

“既然你在乎我会不会死,为什么非要把我带下去?”

五条悟很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开始跺着短靴的鞋跟,敲在钢板建成的航空母舰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因为我完全不会让杰有事的啊,这一点很难理解吗?”

“那你干脆把我留在这里不就行了?这里很安全。”

“不行。”五条悟直接拒绝了他,“不行,这里不安全。”

夏油杰现在已经不在意什么安全不安全了,他只是觉得五条悟这个人……不是、这个SCP的脑子怎么这么轴?他把厚重的连体潜水作战服重重地甩到了一边去,站在六眼的面前说:“我一点也不觉得海里很安全,无论如何请你理解一下我是陆生动物,我本能地讨厌海水,而你……六眼,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好好和我说明状况,这一点你知道吗?”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你看我我看你,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某个传说中的SCP跟他们的D级人员吵架。

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整活现场。

而某些研究人员赶紧记录,原来有些具备个人自我意识的SCP是会和人类吵架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看你不高兴了想带你去看大乌贼吗?”

“可我对那个大乌贼不感兴趣。”

“胡说八道!你们人类对抹香鲸大战大乌贼的故事可感兴趣了!”

“那就是我不想下海。”

气死五条悟了,气死SCP了,但是由于没有任何和别人吵架的经验,又变成了五条悟在无能狂怒。夏油杰看着对方投射到地板砖上的影子突然暴涨,那群触手挥舞着,感觉下一秒就能把人脑袋拧下来,又粗又大又壮,甚至还能看到上面凸出来的吸盘。

可随后暴涨起来的触手影子又缩了回去,变成了正常人类大小和形状的阴影。夏油杰早就没什么怕死不怕死的心态,毕竟他本来就是判了死刑的D级人员,应该说自己就是个“死人”,多活了一段时间就算他赚的。

五条悟隔着眼罩看着他,他俩梗着脖子对视着,随后这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问:“所以只是不想下海对吗?”

夏油杰点了点头。

于是这人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光看背影就知道非常的生气。

很大声地打开了航母控制室的大门,很大声地把大门关上了,很不开心地走到了甲板上,很不开心地把被台风吹得乱爬的飞机全都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控制着它们回到了原地。

随后直接腾空而起。

夏油杰第一次知道原来五条悟会飞…………

而其余的人从窗户往外看,也看到了全过程。

五条悟的风衣被台风吹得纠缠在一起于空中起伏,但似乎雨点和风都没能影响到这个人。前方的一大片海域像是被阻隔了一样,出现了四四方方正方形的漆黑水面。遮盖在眼罩下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夏油杰趴在满是雨水的窗户边上,费劲且用力地向上看,想要看清五条悟的身影。

他看到那个人凌驾于台风之上,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的阻碍,就算是乱动的衣服下摆也像是一只迎着狂风骤雨的鸟,在视线里不曾离开。

周围的一切像是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声、水声、雨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

也是那个样子,和之前在东京夜空下一样的手势。他看到五条悟对准台风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但因为实在是太远了根本望不到是什么手势,但即使离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翻涌着。

十分熟悉的感觉,和击倒SCP-015时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的力量更为强劲,连周围阴暗的云层都开始聚集起来,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压缩和翻滚。

他边上的人发出了惊叹声,夏油杰望着不似人类的惊人之举正在天空之下显现,甚至台风都开始偏移,完全被五条悟这个人吸引。

扭曲,重塑,破坏,构建。

整个天空撕裂开来,海水在波动。

一个红到发黑还在溢散的能量体在五条悟的手中显现,夏油杰紧紧地盯着对方,看着被红光映照的天空,看着这变幻的一切,如果不是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或许人类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样的景色。

绮丽的、怪异的、绚烂的红,最后变成了漆黑的洞,从五条悟的手指上发出,划破空气击进了海中,那一瞬间掀起来的海浪差点把这座巨型航母给掀翻。船舱里面的人东倒西歪地摔在一起,夏油杰抓着栏杆还好,他依旧站立着想要看外面如何了。那一发“赫”直接打穿水体将海面一分为二,无法确定分离的海水深度有多少,但是下一秒就看到对方直冲而下进入了海底。

台风在之后就突然停了下来,什么都没有了。然而片刻的风平浪静过后,分离的海面又变得躁动不安,随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不属于人类的、惊惧万分的嚎叫。

就连夏油杰也忍不住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这嚎叫太过凄惨,沉闷但是又剧烈,震耳欲聋,撞击着自己的大脑。等到尖叫声停下来之后,海面和天空才算安静下来,倒在地上的人们刚想站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又被一个剧烈的震动给震得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发生了什么?”

“那个……那个人形的SCP没事吧?”

周围全都是爬起来窃窃私语的人们,可没等到大家看看怎么回事,就发现事态朝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巨大的乌贼直接被摔在了航母的停机坪上,因为过大所以连停机坪都放不下,不少触须还被五条悟打上结,可怜巴巴地垂在一边。后面跟来的海洋学家激动得跳脚,说这得有百米大了吧,这得有百米大了吧??

而五条悟本人,插着手抱着肩,一脸老子现在心情不好的模样站在乌贼的脑袋上。所有人看他都要仰视着看,而这个人还在时不时踩几脚被拉上来的乌贼,虽然感觉那几脚踩得不是很重,毕竟人类和这个SCP的大小对比起来实在是太渺小了,然而乌贼的惨叫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让人不禁猜测这得有多疼。

原本的SCP-1386-JP只是一个空间领域而已,只有进入其中沉入睡眠才可能见到乌贼和抹香鲸,现在乌贼不用入睡且被拖出了原本属于SCP-1386-JP的领域,一时之间和SCP打了数十年交道的人们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了。

而另一边是被五条悟从深海里捞出来的第一小队队员,和他们的潜水舱一起被丢在了甲板上,一部分人赶紧冲过去打开了舱门,将其中入睡的几个小队成员抱出来,叫了医务人员赶忙送去抢救。

五条悟一声不吭,把SCP-1386-JP-1这个大乌贼踩得嗷嗷直叫。

没人想到这么严峻的事态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而且那凌空一击不仅击穿了台风,他们可是看到了海面都被分开了……

就因为这个,没人敢上去先一步说话。先不说功臣是谁,光是看着对方明显在生气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惹。要是对方是个人类倒还没那么多顾虑,可这是个SCP啊。

于是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

他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远处踩着乌贼脑袋的五条悟,十分无语,十分无语。

总而言之就是十分无语。

夏油杰心想你们怎么就觉得我能拿那个祖宗有办法?刚刚他是在跟我吵架好嘛?

队长:没错啊,和你吵架,所以你去哄。

夏油杰:你有事吗?

眼看着五条悟跺脚的那条腿真的快把SCP-1386-JP-1的脑袋给踩烂了,夏油杰破罐子破摔一个人走上前去。

但是他心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干什么,或者他要说什么。说啥?说别踩了别踩了给后面两眼放光蠢蠢欲动的海洋学家们一个能摸到活着的乌贼SCP的机会?还是说谢谢你把第一小队的人拉上来让他们全都生还?

啧,感觉不论说哪一个对方都不会高兴。

五条悟还站在高高在上能俯视所有人的高处,夏油杰仰起头都要用喊的,他最后喊了一句:“你快下来吧。”

结果这人哼的一声把脑袋几乎对准了天空,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下巴。

夏油杰:?

你想干什么??

“好了,快下来。”

“行了行了,别折腾这乌贼了,可怜死了。”

“没听到它叫得这么凄惨吗,耳朵都要聋了。”

“你到底下不下来,我们要回去了。”

“和你说话仰着头很累,能下来吗,六眼?”

“到底要干什么啊!快下来!”

说到夏油杰脖子都酸了,这时候五条悟才站在上面喊:“你都不高兴!明明我把大乌贼带上来给你看了!”

“我有说我不高兴吗?”

“那你都不兴奋一下!”

他心想我兴奋个什么,你没看见航母的总负责人看到你把这么大一个SCP直接甩到了船头的停机坪吓得人脸都白了吗?但为了哄人下来他还是说,我高兴,我高兴死了,你快下来吧,求你了。

于是五条悟撇着嘴不情不愿地下来了,然后一脚把触手打了结的大乌贼踢进了海里。

后面等得望眼欲穿的海洋学家们发出了悲鸣,夏油杰走过去问你怎么又踢回去了,这人看也不看他就往船舱那边走。

“反正你又不想看。”

这话说得,夏油杰也不知道怎么答了。

“航母所在的海域不是原本属于它的空间领域,你这样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儿?”问完这个之后五条悟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丢到了远处深渊喂食者队长的方向,而那边的队长手疾眼快地接住之后发现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SCP-1386-JP出现异常的原因是宿傩的手指,由于SCP-1386-JP-1得到了之后拥有了实体,压制了SCP-1386-JP-2,并且用乌贼墨汁污染了本来属于它的海域。现在宿傩的手指拿出来了,估计一会儿对方的实体也会消失,SCP-1386-JP的领域大小会回归到原来的样子,以及不论是乌贼还是抹香鲸都会重新只出现在梦境里。手指你们人类自己带回去吧,海域你们也自己控制,我进去了。”

说完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一群人站在甲板上。看着航母上面东倒西歪的各种飞机,抬头看看乌云渐散的天空,夏油杰皱着眉,周围的人开始了扫尾的活动。

等他重新进去之后并没有在大厅里看见五条悟的身影,不过对方放在椅子上的Switch拿走了,于是他一个人披着大衣开始挨个房间找对方。

最后找到了,五条悟蒙着被子在被窝里打游戏,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被子里面闷闷地传出来。夏油杰靠着门扉,屈起手指轻扣门板,末了问:“你到底怎么了?”

被窝里没声音,只有打游戏的声音。

他啧了一声上前去想要把被子扯下来,结果发现根本扯不动,低头一看,有个小触手在握着被角。

“……”

他看了一眼触手,触手似乎抬起头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嗖的一下不见了。

“?”

想了想没再扯被子,伴随着游戏特效的声音问:“生气了?”

“没。”

“不想理我?”

“没。”

“那就是生气了。”

“说了没。”

夏油杰扒拉那层被子,凑到床边上坐下。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不跟你发这种脾气了,大乌贼很壮观。”

难得的,夏油杰决定哄哄这个人。可是这时候五条悟却把被子拿了下来,游戏机也丢到了一边去,脸上没有表情,根本看不出悲喜。

五条悟说:“真的没有生气,杰。我的自我情绪调节是无敌的,所以现在并不是生气了,而是简简单单的把事情做完了之后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打游戏而已。”

就连说这句话的口吻都很正常,作为社会学博士的夏油杰很会捕捉人在某些特定环境里的反应和心理状况,而他所感觉到的五条悟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没有生气,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开心,连看着他的目光都很正常,仿佛一开始跟他赌气的SCP是个假象而已。

“不生气了?”

“嗯。”

“为什么?”

“因为我想想我好像没必要让杰开心诶。”

“啊……?”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夏油杰都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回答。五条悟不管他的疑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然杰是不一样的,但好像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而已,这样的话我的自我情绪管理会阻止我这么做。嘛,就像是杰说的,我完全不尊重你作为人类的想法,虽然我觉得我并没有,不过因为我不是人类所以你还是不会认可吧?”

说完这句话五条悟在床上翻了个身:“明明是杰完全没把我当做是值得依靠的人吧?——啊,当然,你就是把我当做一个SCP来看待,说不定还在想‘啊,那个啊,就是那个最强的SCP,反正又不是人类,还要把我的命交给对方,好讨厌啊’这种内容呢!说我不考虑你作为人的想法,那杰也没有考虑我作为SCP的想法!”

本来应该是很气愤的一段用于控诉的内容,但不知为何五条悟说出来却让人感觉毫无感情波动,像是没有情绪地朗读一段文字,无起伏,无个人情绪,听起来不能说是怪异,但是很奇特。

至少夏油杰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他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并不想和面前的SCP搞差关系,于是便回:“我没有那么想。”

“是吗?我不信。”

“真的没,不如说我很庆幸你没有杀了我。”

“但是你讨厌做我的祭品,甚至讨厌听到‘祭品’两个字。”

五条悟平躺在床上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在一瞬间把他看穿了。

“你讨厌我说这个词,也讨厌我说自己是你的主人。暴打了那只大乌贼之后就算是泄愤了,所以我没有在生杰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杰,你好像默认我会来找你啊?”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夏油杰一时语塞,没有回复这个问题。

“这么一想明明杰是我的祭品,你应该对我好些,可是完全感受不到——完全——感受——不到——不仅如此,我本来是想让你开心的,你还不高兴和我吵架,所以我决定实行主人的权力。”

夏油杰不由得接了一句话:“什么权力?”

“不管你的权力。”

“?”

“我不要管你了,杰,自己反省去吧!”

门板砰的一声关上了,而夏油杰则是被关在了门外面。

而一旁全都是躲着想要看热闹的人,夏油杰眯着眼睛扫了他们一眼,那些海洋学家和负责人立刻装作路过的样子一哄而散了。

然后呢?

其实也就没有然后了。

解决的这件事情看起很艰难,但那也只是对于人类的力量而言,五条悟愿意介入基本上就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原本以为会牺牲无数深渊喂食者的性命才能重新收容SCP-1386-JP以及宿傩的手指,没想到的是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死去。下去的第一小队在医生们的救助之下也醒了过来,完好无损,除了睡了一觉做了个和大乌贼搏斗的噩梦之外没有其他什么影响,

要不是五条悟是SCP的关系,那些队员都恨不得握着对方的手给这人打钱以示敬意。

这边的负责人按照原本的事态和发现过程做好了报告上交了,不过在此之前那边的小队长蹭过来问脸色不怎么好,躲在甲板上吹风抽烟的夏油杰,问你和六眼的情况要不要如实地写进去。

夏油杰用力地吸了一口烟蒂。

“我和六眼的什么情况?”

“啊,你和六眼没有情况吗?”

“我和六眼能有什么情况??”

然后那个队长就用一种“你别装了你俩是不是有小九九我跟你讲我们全航母的人都想看点小新闻”的表情看着他。

夏油杰:?????

“等会,你和我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啊,不说别的,某个人形SCP和某个人形SCP你是知道的吧?”

虽然队长没有说名字,但夏油杰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在说谁。

“嗯,知道怎么了。”

“两人类祖先和志怪传说的祖先,那什么性格什么处事方式咱们都是了解的,不说这个,光说某个医生你也明白,就算SCP拥有人形,但是基本上并不能把它们当做是人看,并且也无法肯定它们对人类是有本能上的善意。可是六眼不一样,即使他对其他的人不假辞色,可是夏油教授……他对你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队长说完之后换了个姿势靠在了甲板上,对着他耸了耸肩。

“之前每百年的祭品都被六眼杀死了,这个消息我们也都是从Area那边知道的……怎么说呢,你活着本身就是个极其罕见的案例,而且对方只和你一个人交流,这就够了。”

“和他交流并不轻松。”

“哈!”队长听到这话笑出了声,“和你说个秘密,我觉得我和我老妈交流也并不轻松。”

于是夏油杰喷了一口烟,笑了起来。

“这玩笑可不怎么好笑。”

“所以你们吵架了?”

夏油杰想起来对方的话,无奈地点了点头。

“对,应该是吵架了的。”

“怎么吵架还有应不应该的说法?”

“因为他觉得这不算是吵架。”

“来自SCP的思维方式?”

“或许吧……”

夏油杰把手里的烟头丢进甲板一侧的垃圾桶里之后,又掏出来一根烟,背对着海风低下头,用手挡着点上了火。

“我还以为你们相处得很不错。”

“怎么会?他麻烦死了。”

“不过这样不是挺好吗?”队长伸出手示意了一下,“嗯……你知道的,D级、D级。”

夏油杰心里明白这位队长是想要安慰他,于是笑了笑。D级嘛,本来就该死的,现在活着就不错了。

“那夏油教授之后打算怎么办?”

“啊……这个还真的没想过。”

“不过也是,SCP不是人类,我母亲和我生气了至少我能哄,对方可就不一定了啊。”

或许是因为有海风吹着的缘故,这根烟烧得非常快。航母最后停在了一片无人的被封锁的海域,六眼直接从栏杆上跳下了几十米高的船体,自由落地在海风吹拂有着海鸟鸣叫的岸边,而夏油杰还在跟着人群等着升降梯,一点一点地往下走。

一瞬间好像那种五条悟与任何人都格格不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而这个时候夏油杰也体验到了之前别人的视角——他在对方身边的时候,别人是怎么看的。

等到陆地上的某个Site基地后,这边的人就说你和六眼直接走吧,不需要后续的什么要求了。

早就知道自己与对方绑定了的夏油杰点了点头,原本他和五条悟总是形影不离的,这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问了一圈之后才知道人在哪里。

伪装成电话亭的电梯徐徐上升,夏油杰打开玻璃门走出去的时候就瞅见五条悟在被几个学生搭讪,男的女的都有,手里拿着手机在问联系方式,然后问什么:帅哥多大了,有女朋友吗?有男朋友吗?最近有时间出来玩吗?是模特还是周围的学生之类的话。

而这人也全盘答应,说年龄就不讲了怕吓到你们,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最近啊……看心情吧,不是模特也不是学生,你们可以理解我是特摄片里的反派哦!

这种看似逗小孩儿的说法并没有让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们失望,反而觉得对方风趣,一个劲儿地在问问题。

夏油杰拧着眉毛挤进了人群,黑着一张脸握住了五条悟的手腕把人扯了出来。推搡着周围的学生说,好了别堵在这里了,你们不回家写作业吗?

没人再敢追上来,毕竟夏油杰这张脸阴沉着还是蛮吓人的,何况长得还挺高。而五条悟就任由他拉着,等到人散了之后他才停下来。

“什么叫特摄片的反派?”

“不是你们说的吗,会喷火?”

“那你会吗?”

他又烦得不行,拿了一根烟咬在嘴上,摸着兜找打火机。

墨镜那边的五条悟露出眼睛来看着他,随后从风衣下摆伸出来一根触手,小触手凑到了他的面前,突然顶端的小头分了个叉,像是开花一样露出里面的一排小尖牙,喷了一个小火苗出来把他的烟点着了。

“——你说我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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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断片



夏油杰是完全没有想到五条悟的触手还能张开,有牙,还喷火。等他嘴巴上的烟被点燃之后,这人就哼哼唧唧地甩着触手,从兜里掏出了一颗苹果糖,拨开了之后塞进了满是鲨鱼牙的触手嘴里。

夏油杰:“……?”

“干嘛?”五条悟冲着他一挑眉,“没见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没见过。”

随后就开始问:“你什么时候看的特摄片?”

“嗯?特摄片不是这边的特产吗?”

夏油杰心想虽然确实特摄片是日本的特产,但你这也太入乡随俗了一点。

“看了什么?”

“会喷火的那个恐龙算不算?”

“哥斯拉?”

“嗯,是叫这个。”

夏油杰想了想哥斯拉,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剥着糖果喂小触手的人,内心打架了许久决定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再说:“你……和它,我是指这个触手,是同一个东西吗?”

好像他问出了什么很奇葩的问题一样,五条悟和触手的头同时转向了夏油杰,角度和方向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大一小的两个脑袋,仅凭着动作和脸上的表情无声地质问,你脑子没病吧?

“……”

在那一瞬间,夏油杰想的是这个问题谁爱问谁问我是不想问了。

“你在想什么?难道说你以为我是个共生体?寄生体?或者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人类的一个大脑只能控制一个身体,但是不代表灵魂质量高于你们的我也是被框定在一个躯壳里的。影子之中的本体和我都是同一个意识,只不过能做到类似你们人类所说的‘一心二用’这种程度。”

说完之后五条悟又塞了一颗糖给小触手,这一次吃完了糖就钻进了对方的风衣下摆不见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刚刚缩回去的也是我,非要给你打个比方就是把你的意识一分为二放在你的手上,然后你的手举起来对着你说‘哎呀哎呀,杰,我饿了,我要吃奶油冰棍,我要吃鲜奶蛋糕~’,然后你就会去给你的手买鲜奶蛋糕,等他吃饱喝足之后你再把分给手的灵魂意识拿回来。”

夏油杰用自己非常聪明的脑子分析了一下这个情况,然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作为所谓的无知的人类的求知欲:“那吃掉的东西和你本人吃掉有不一样吗?”

“完全一样哦。”

“胃和味觉也一样?”

“我觉得是差不多啦。”

“会出现触手那边的意识反过来支配你的情况吗?”

听到他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五条悟继续用“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的表情看着他:“你的手会把你打倒吗?或者说你的手脚心肝脾肺肾胃会变成大脑指挥你的身体做事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其实夏油杰想说这完全不一样,因为我的手脚心肝脾肺肾胃不会突然钻出来张开嘴吃糖,但一想到五条悟确实和人类完全不同,就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了。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他问你怎么突然看了特摄片,对方说因为家里的电视机正好在播,我就随便看看。

“是不是听到那个队长吐槽你会不会喷火?”

“哼,我又不是不会喷火。”

“这不是在夸你……”

“干嘛,不行吗?我本来就会喷火。”

夏油杰就纳闷了起来,你个触手不管怎么看都是深海动物,你怎么可以会喷火?

五条悟则是更加的理直气壮,说这就是你的惯性思维,谁说只有海洋里有触手了,那指不定宇宙里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地貌环境呢,触手又不是只有海里有,笨。

智商140+的社会学博士和许多学科都很精通但由于在SCP基金会内部工作而没有考试的夏油杰,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笨……

“你还会什么?”

“那可就多了。”

“不打算说?”

“反正我比哥斯拉厉害。”

兜里的糖吃完之后五条悟双手插兜放在衣服里,夏油杰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只是换了一个话题。

“刚刚……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们?”

“拒绝谁?”

“那群学生。”

“哦——”对方拉长了声线,很无所谓地说,“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吧,而且他们应该很喜欢我。喜欢可以这么用没错吧?”

听到这里夏油杰拧起了眉毛:“他们喜欢的不是你这个人,只是你的脸。”

“喜欢人和喜欢脸也没什么区别吧?反正都是我而已。”

“区别很大,这个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区别。”五条悟跳上一层台阶,回过身来看着他,“人类的感情很奇怪也很复杂,本质上我是觉得都一样,虽然你们却标榜一个深刻一个肤浅。可是因为外貌好看而喜爱到底哪里肤浅了呢?喜爱美丽的东西是人之常情吧?即使是喜欢某个人的内里,也是觉得内里‘漂亮’。外表漂亮和内里漂亮都是漂亮,怎么会有高低贵贱之分?”

突然之间夏油杰觉得自己差点被五条悟的歪理给说服了,但随后身为人类对于感情的自信心又让夏油杰支棱了起来。

“不对,完全不对,这两个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打个比方吧,如果只是喜欢你的脸,虽然我会因为你做了某些混账事而看在你脸的份上原谅你,可是这是有限度的……”

“那你喜欢我本人就没限度?”

“也是有限度的!”

有那么一秒钟,夏油杰觉得他俩还是不要互相理解好了,但是看到五条悟那张好看得不行的漂亮脸蛋,他在心里说服自己:他很漂亮,看在他的脸蛋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简单来说,如果我喜欢的是你的脸,某天你要死了,我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你。但如果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那么即使会付出很多代价,我也会心甘情愿。”

“那杰会对我心甘情愿吗?”

夏油杰抬眼看了一下这人在阳光下会发光的脸,理智和身体在那一瞬间分开,心里想着呵怎么可能,但是嘴先说出了不一样的话:“等我喜欢上你人再说吧。”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所以杰现在只是喜欢我的脸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的脸了?”

“可是我长得很好看诶。”

“你长得好看我就要喜欢你吗?”

比他多走几层台阶的人这个时候回过身来,站在高一点的地方俯视着他,随后伸出手突然之间捧着他的脸,低下头去贴近了彼此的面庞。距离近到夏油杰能够感受对方的呼吸,鼻尖贴着鼻尖,连那双眼睛里的蓝色都看得非常清楚。他看到五条悟眼睛里的自己,看到自己的瞳孔在收缩,鼻腔里是甜腻的香味与海浪的潮水气息。

“是啊,我这么好看,杰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一时之间他有些失语,嘴巴张张合合的,末了才控制着不要碰到对方的嘴唇,从喉咙里挤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来:“我们明明在吵架吧?”

于是下一秒五条悟就站直了身体,不像刚刚一样亲近了,只是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好似和之前一般的情绪,抬起腿回过身继续上楼梯。

明明刚刚那句话是他自己说的,夏油杰却有一种自己似乎说错话的感觉,因为距离太近呼吸不过来的感觉没有了,可是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望着五条悟的背影也开始慢慢地上楼,听到对方说的话。

“没有哦,都说了没有在和杰吵架。”

“那之前不开心是因为我拒绝你下海?没有夸那个乌贼?还是说两者都有?”

“啊,不喜欢一句话说很多遍……但是杰,我真的没有生气。”

“好吧。”走到了两个人住的东京公寓前,夏油杰从兜里掏出了钥匙拧开了房门,“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啊,这个就不用了?”

“怎么了?”

先一步挤进房间的五条悟随意地蹬掉了脚上的短靴,哒哒哒跑到房间里去,又扔风衣又扔裤子的,因为皮肤很白的缘故总感觉会发光,白条条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再白条条地跑回去。夏油杰则是叹了口气弯着腰捡起丢了一地的衣服,看着这人忙前忙后地翻衣柜,从一开始穿着呢绒风衣高领毛衣的打扮变成了裸穿黑色夹克衫配着漏洞牛仔裤,蹬着高帮靴就要往外走。

然后就被夏油杰给一把抓住了。

一直以来坐在研究室里喜欢穿着一身黑,看起来异常精英的夏油杰博士,就算没有近视戴着矫正眼镜都是金丝的,此时看着五条悟的装扮眉头皱起来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他拨弄着对方裤腰带上的金属链条,看着这人手指上戴着的各种戒指,过了好久才问。

“你这都哪儿来的?”

“我们出去玩的时候让SCP基金会的人带过来的啊。”

“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五条悟拿出了自己贴着各种甜品气泡贴纸的手机说:“在网络上看到的装扮,你们人类现在的年轻人和学生都比较喜欢这种吧,叫什么?朋克?摇滚?还是前卫?”

“你穿成这样要出门?”

“对啊。”

“出门干什么去?”

“吃饭去。”

“你不在家等着我做饭你出门想吃什么?等我一会我换个衣服,你也去换了不要穿成这样。”夏油杰松开了对方的手腕,脱下了外套打算进卧室,结果才开始解开衬衣扣子就听到身后的人传来的声音。

“不是和你一起吃啦。”

??

他有些意外地回头去看,就看见五条悟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嗯……之前就和那群学生们约好了,晚上一起出去吃饭,最近出门一直都是跟杰在一起,我想换个环境看看。所以杰你自己吃晚饭啦,我出去玩了,拜拜~”

不等夏油杰有任何反应,五条悟直接人就没影了。

本来思考着,他们两个最开始在海上并不算愉快,回来的时候也没对此说什么,他还想着做一顿对方喜欢吃的,好好说一下解决这个问题来着。结果……好家伙,这人根本不在意,跑了?

两个人吵完架不当回事就算了,吃饭不带他??

脱掉外套的夏油杰一个人坐在公寓的沙发里,电视机上放着娱乐节目作为背景音乐,但是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知道五条悟这是第一次做什么事情不带着他,而且还是故意不带着他。

那群学生?

他去的时候已经交换联系方式了?

一开始夏油杰还没当回事,心想那我就一个人吃算了。

做好了糖醋排骨糖醋鱼,拔丝香蕉和奶酪烧饼之后,吃得是满嘴的甜味,刷了两遍牙也压不下去。抬头一看钟,晚上9点了,八点档的电视剧都情情爱爱的播了一个多小时,这SCP还没回来。夏油杰一时间就不由得在想,是不是喷火去了,是不是泄洪去了,是不是吃人去了,还是说骗鬼去了?

电视节目一个个地换,当地新闻也没什么突发事件,夏油杰左等右等,就没见过放在眼皮子底下的SCP自己跑出去玩的事儿。活像是个自家宠物跳窗逃跑,老父亲在家急得走来走去的样子。

虽然五条悟这个SCP肯定不是什么宠物,他夏油杰也不是什么老父亲,但是这个感觉很像就是了。

眼看着就要过了晚上十点,夏油杰实在是没忍住拿出了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五条悟的名字,然后盯着上面“六眼”两个字。他本来想重命名打一个“五条悟”,但是害怕之后如果有基金会的人监视或者对号码进行追踪,得知对方的真实姓名又不好,啧了一声后放弃,还是顶着“六眼”的这个称呼词条给对方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响到他都觉得五条悟是不想接电话之后才被接了起来。听筒另一边的环境很是嘈杂,让夏油杰在接起来的一瞬间就把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他听到那边人的声音很多很多,过了一会五条悟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啊,是杰,干嘛啦?”

“你怎么还没回来?”

“因为外面很好玩啊。”

“有多好玩?”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带着笑地说:“比给你抓大乌贼好玩。”

说的时候口吻有点轻飘,一听就是喝酒了,夏油杰已经开始夹着手机找衣服穿,打算出门把SCP给拎回来。

“报个地址,你在哪儿?”

手机那一边传来了比较远的声音,然后就是五条悟扯着嗓子问这里是哪,更远的女声传来,伴随着摇滚乐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夏油杰记住后挂断了电话,随后开始搜索那个发音。

一搜就搜出来了,东京很著名的地下酒吧,有乐队驻唱,基本上都是各色年轻人,很多学生会办假证进去。总而言之虽然酒吧办得很不错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夏油杰这种前几年天天为人类事业做贡献的类型肯定没接触过,毕竟他走的一直都是高端学术精英路线,跟地下朋克摇滚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

头疼死了。

他找了一件不那么正式的休闲装,扯着休闲衬衣的领子就拦了一辆车过去。酒吧门口还有人看守负责查证件,看见梳着高马尾,一米八以上,戴着金丝眼镜的夏油杰就直接让开了,毕竟有的人属于酒吧特殊放行无需排队的类型*。

推开门之后里面是镭射灯交错,人群和人群在黑暗之中扭动着身体,只有头顶的LED灯时不时照射出来五颜六色的光线。他在这里艰难地找着五条悟,台上的乐队抱着吉他和贝斯演奏着死亡金属,震得夏油杰耳朵疼。他看了一圈发现有个地方的人特别的多,眯起眼睛一瞅就是五条悟在卡座那里坐着,周围的男男女女在给对方递酒。而五条悟也是一口一杯喝得满脸红润,就算在这根本看不清人脸的灯光下也依旧显眼得很,眯着眼睛抿着唇,笑得笑声都变了调。

有不少男人和女人询问着五条悟,比如你多大了你叫什么,而这人装作听不见根本不打算回答。他从卡座里出来坐到了酒吧的吧台上,这家的酒保不仅没有赶人,反而在一旁调酒,把一杯一杯的酒放到五条悟的手心里去。

夏油杰拨开人群往那边走,结果也被人拦住了,低头一看是一个女性,穿着暴露但是身材不错,贴过来就问帅哥喝一杯吗?夏油杰顺了一下自己脑后的长马尾,将对方喷了香水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下去,随后露出了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抱歉,女士,我不是来这里喝酒的。”

对方还想说什么,但夏油杰直接就跑了。他用力地拨开人群,挤到了五条悟的面前,挽起了自己黑色休闲衬衣的袖子露出了精壮的小臂,一把就将还在仰头喝酒的五条悟从酒吧吧台上扯了下来。搂在怀里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声,他咬牙切齿地贴在人耳边问:“你就是跑到这里来吃饭?”

五条悟身上不再是甜腻的味道,反而充满了酒味,一看这人就醉得不轻,哼哼唧唧地抬起脸来对着他傻笑。

周围有人质疑他到底认不认识五条悟怎么就擅自带人走,夏油杰也根本不做解释。普通人跟他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不一样,简单来说他一个打十个是完全没有问题。

喝醉酒的六眼活像个没骨头的,再强调一遍,没骨头的。

但是这么一想夏油杰是真的觉得有触手的东西原本就是没骨头的。

他把手搭在对方的后腰上,五条悟直接就埋在了夏油杰的肩窝里,一米九的大个子蜷缩起来要他拖着走,夏油杰还在想原来SCP也是能喝醉的?

“快起来了,我们回去。”

“诶?没人给我酒喝了吗?”

“你还想着喝酒??”

“好玩嘛,反正很好玩啊。”

五条悟真的就像是个喝醉酒的人,脚步虚浮,手舞足蹈,说话都带着那股子颠三倒四的味儿,半撑着夏油杰的肩膀嘿嘿嘿傻笑。而夏油杰心里想的是不要跟一个喝醉酒的软体动物一般见识,手刚搭上对方的腰,就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什么很软的东西。

午夜时分的东京后巷虽然开着路灯,但行人几乎等同于没有。他在五条悟的腰后摸到了很软很软的东西,虽然隔着皮夹克,但是能感觉到质地Q弹,潮湿润滑。

“……”

大概能够猜到是什么东西,夏油杰静静地深吸一口气,刚想跟对方说你能注意一点吗,跑出来了……结果就有一根晃晃悠悠地从皮夹克的衣摆下面钻出来,晃晃悠悠地举着脑袋对着他。

诡异得像是鬼片。

虽然SCP从某种方面来说和鬼片没什么区别。

夏油杰看看街道左边,看看街道右边,零零散散有从酒吧进出的人。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这根看样子和五条悟一样醉得找不到北的触手,一手捏着这根东西,一手半拢着五条悟的腰,就带着人往回走。

人他还能架着,但是触手这东西滑不溜秋一会儿就从他的手中钻出去,随后夏油杰就感觉自己的腰自己的后背自己的衣服里钻满了这种东西。他想叫,不敢叫,扯五条悟的耳朵这人跟睡死了一样不起来,又不能暴露这一点,他觉得自己被非礼了,可是他没有证据。

好说歹说把人抬回了公寓,他直接把五条悟整个人丢在地板上,随后开始扯自己衣服里的这一根根触手。

夏油杰是没想到触手也能喝醉,这吸盘吸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来,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跟这种东西斗智斗勇你死我活,拔下来另一根又卷上来,皮肤都被吸盘吸得是一个红圈一个红圈的。

最后受不了了,踢一脚地上的五条悟,有气无力地说:“我希望你不是装睡,悟,不然你明天就去睡大街。”

五条悟在地板上吧唧嘴翻了身,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根本看不出来这触手到底是从哪里伸出来的,他像是走进了海藻里,抱着人想要进卧室,但这触手一根一根地爬在他身上就不下去,最后还有一根啪嗒一声打到他的脸上,上面的吸盘吸着夏油杰的眼眶,看不到路直接就撞到了门板。

“……”

夏油杰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不如说自从认识了五条悟就一直都在无语之中度过。

五条悟醉醺醺的,夏油杰轻轻拍着对方的脸蛋,他小声地喊:悟,醒着吗?但这人只会从喉咙里发出哼唧的声音,一看就是喝倒了不省人事。几根触手时不时摆过来摆过去,不是缠着他的手臂就是把床头的灯打掉了。夏油杰好不容易扯下来一根就有另一根卷上来,完全阻碍了他的行动。

光是从卧室移动到厨房就仿佛翻越千山万岭,他心想你这触手到底有多长啊……然后一回头就发现有好几根扒拉着门框抬着脑袋看他。

地板上都留下了湿漉漉的水渍,他一边做着醒酒汤一边拿着拖把拖地,这里拖干净了那边的触手又留下来新的水迹。夏油杰持续无语中,要不是心底还抱着一丝善念,他真的想一拖把把这几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触手全拍死。

当然事实是他根本拍不死。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可是夏油杰已经被折腾得睡不着了。

他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怀里瘫着几根酒鬼触手,实在是闲来无事了,他就扒拉着这几根比他手臂还粗的东西研究起来。

表面光滑无痕,就算没有水源自己好像就保持着水汽,外表附着一层水的感觉。皮肤异常润滑,背面是黑色,但是在光线下面会透出一点点的蓝。仔细看那颜色并不像是一般的海洋动物的皮肤色素,幽光璀璨,像条纹又像斑点,说不清是什么,但是总感觉看久了会眼睛迷离,而且从胃里涌出一股子呕吐感。

发现不对劲的夏油杰立刻闭上了眼睛,不再作死去看什么漂亮的蓝色花纹,缓了一会之后眼睛就没有那么胀痛了,刚刚狂暴的精神也稳定了下来。

这让夏油杰想到了某些深海和外星传说物,他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心想五条悟应该不是这种东西吧?

不过也没有一个定论,因此按下不表。

怀里的触手们时不时地翻个身动一动,他不去对着光看就还好,里面是更加偏向于肉色的吸盘,每一个吸盘都十分的圆润,捏起来还会啾咕啾咕的响。

没有人类不喜欢按包装纸的气泡,同样没有一个人类会不喜欢捏Q弹柔软的吸盘。

夏油杰也不例外,就算他28岁了是社会会博士SCP基金会内部前精英人员,也喜欢捏这种东西。

反正五条悟喝醉酒睡着了,不捏白不捏。

有时候捏着捏着吸盘会吸住他的手指,这个时候夏油杰就要用力——十分用力——很是用力地才能把自己的手指拔出来。其中有几个触手醉得不省人事,他也是扒拉着扒拉着才发现有一根甚至醉到张开了嘴,露出一点点细小的尖牙,脑袋垂在夏油杰的膝盖上流口水。

“……”

这是口水吧?应该是口水吧?

他移动了一下腿,那滴下来的水落在了地板上,直接给家里的木质地板烫了一个洞。

还冒烟。

夏油杰:“……”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根拿开,然后赶紧扒拉着查看还有没有触手的脑袋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开了嘴。

夏油杰这样根本睡不了觉,这些祖宗趴在他身上不下来了,一直等到凌晨四五点天都快亮了,实在是撑不住了就拔出最粗的一根放在沙发头上,他破罐子破摔当成枕头把自己的脑袋砸了上去。

睡着的时候做的梦非常、非常、非常的恐怖。

他梦到了巨大的不可直视的混沌存在,光是看一眼似乎就能让人脑壳炸裂、精神癫狂、彻底发疯。对方挥舞着巨大的手臂追赶着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啸声。

夏油杰就在逃跑,一直一直在逃跑,他不敢回头去看,因为那身影无法被人类直视,无法被人类窥探。他隐藏在幽深的漆黑之中,只有周围不断被破坏的空间彰显着对方无与伦比的强大。

他被抓住了,被那绝对不可能拒绝和挣扎的肢体抓住了,那巨大的吸盘几乎要把他吃掉,而在这个时候夏油杰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自己公寓里的天花板。

急促地呼吸着,后背全是冷汗,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又湿又紧,伸手一摸果不其然是盖在他脸上的东西。

他刚把这坨软叽叽的拿下去,就发现五条悟本人正蹲在沙发边上双手捧着脸看着他,他们大眼瞪小眼了很久,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杰!你的脸上好大一个圆圈诶!”

他面无表情地从沙发缝隙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对准了自己的脸看了看。嗯,吸盘吸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红肿的十分规整的圆形。

夏油杰此时其实还没有睡醒,他迷糊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

“因为我醒了。”

“睡醒了还是酒醒了?”

“都醒了。”

“那你呆在这里干什么?”

五条悟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脑袋底下,然后指尖一转,又指着他的肚子。

“因为杰不仅把我当做你的枕头,还当做抱枕抱着啊。”

听了这话的夏油杰懵逼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回头一看被他压瘪的触手,又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那几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叹。

清醒了之后他觉得这场景真的、真的挺让人精神崩溃的。

不如说就算只是一般的章鱼这种动物的触手,你抱着睡一晚上都会觉得精神崩溃。

看他醒了之后五条悟把所有的触手都直接收了回去,而夏油杰则是浑身都是抱着触手睡了一晚上所以满身的粘稠的液体,讲真要不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光看着就挺糟糕的。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先走到浴室里去把自己清洗干净,等到一切都弄好了之后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把这个杯子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一副审问犯人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你不会喝酒?”

“什么?原来我不会喝酒吗?”

光是刚刚开始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夏油杰一点都不想原谅这个人。

“你当然不会。”

“不可能,我怎么就不会喝酒了?”

“那你还记得你喝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诶,这个不记得啊。”

“那你不就是喝断片了吗?!”

“哦,原来这个叫断片啊。”

看着五条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夏油杰按着自己的眉心。

“你都不怕喝醉酒之后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

“就是出事啊!你喝醉酒之后完全没有意识好吗?”

五条悟坐在对面玩着手机,抬起头看了夏油杰一眼:“可是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个世界上又没有人类或者SCP能够威胁到我,就算喝断片了有图谋不轨的人也会直接被我杀掉吧。如果是杰的话,你喝醉了觉得路边上的小鸟小虫子会杀了你吗?肯定也不会的。”

“我动你的时候那你怎么没反应啊?”

“因为我知道那是杰啊。”五条悟从他手里拿走了水杯自己喝了起来,“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没有关系的吧?反正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那为什么要有反应?”

没有等夏油杰继续说什么话,这人反而先一步问他。

“所以说,杰,昨天晚上的枕头好用吗?”

一开始夏油杰还愣了愣,之后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心脏突然跳了一下。他知道以五条悟的性格来说绝对不是在调侃他,只是单纯地问这个问题,可身为一个正常人类的情绪角度来看,完全不想认输。

他低头正好看到了地板上的那个洞,非常理直气壮地改变了两个人的话题。

“话说回来,你有腐蚀性。”

“嗯?”

“你有腐蚀性!这事怎么不早说??”

他义正辞严地指着地板上的洞说,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触手张开了一张嘴,醉酒醉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五条悟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这能叫腐蚀性吗?这不叫,不就是这么一丢丢小的洞吗?明明是杰太大惊小怪啦。

夏油杰低头看着地板上碗大的洞,看着无辜不当回事把脸埋在水杯里的这个人,心想我没趁着你醉得不省人事把你触手下锅炖了都是我仁至义尽。

“你不管这叫腐蚀性你管什么叫腐蚀性?”

“啊,大概是会把整栋楼都腐蚀掉的勉勉强强算?”

于是在夏油杰的脑内笔记里记住五条悟完全没有关于破坏力的常识。

“先不提这个,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和不认识的人出去,而且去的是酒吧?”

“因为觉得很有意思啊。”

五条悟从茶几上拿出小零食塞进嘴里:“杰又不陪我玩,总要有人陪我玩吧?”

“我怎么没陪你了?”

“你就是没陪我。”

五条悟不想和他说话,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我昨天晚上给你做了糖醋排骨。”

对方耳朵动了动。

“还有糖醋鱼。”

五条悟眼神飘忽。

“拔丝香蕉。”

水杯被放下来了。

“嗯,还有什么来着我忘了。”

这人蹭了过来,用手指勾着夏油杰金丝眼镜的眼镜链。

“还有吗还有吗?今天还有吗?”

“呵。”夏油杰发出一声十分嘲讽的笑来,随后眼睛眯眯地把五条悟的手指从自己的金色眼镜链上掰了下来。

“昨天你没回来我就倒掉了,今天我也要一个人出门吃饭,悟自便吧。”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

然后本来以为不在吵架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又奇怪了起来。但是对于五条悟这个SCP来说,他的脑子里就没有人类吵架这个概念,依旧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看到夏油杰不理他了也只是眨巴着眼睛没有其他的反应,天天贴过来问我想吃我想吃,杰做给我吃,做给我吃嘛。

夏油杰把这么大的一个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然后捏着对方的手说,不要,是悟先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但是杰又没说我不能出去。”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祭品吗?”

“嗯?所以呢?虽然确实之前说过要和杰一直呆在一起,可是明明是你不喜欢这样啊。”

五条悟躺在夏油杰的床上翻了个身:“你们人类真的很难懂,把我觉得好玩的东西给你,你不要。其实杰心里不愿意做我的祭品吧?按照网上查到的说法就是——你想要自由。总是跟我在一起会让你感觉不自由吧?那我就不天天带着杰一起,就先从吃饭开始,不和你在一起了那我总要接触别的人,结果杰还是生气了,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按照我的理解来你不高兴,按照你的喜好来你也不高兴。”

说到这里五条悟停顿了一下,把夏油杰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夏油杰直接摔在了地板上,满脸懵逼地抬起头看着床上的五条悟。

“????”

“一说到这里我就不高兴,我可是六眼诶!只有别人哄我的份,没有我哄别人的份!杰就是有恃无恐就是恃宠而骄!”

夏油杰捂着自己的屁股震惊于对方还会用成语,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结果他第一反应却是:“这两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你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

“吃了好几天的外卖了!我不想吃外卖了!给我做饭!我要吃糖醋排骨糖醋鱼拔丝香蕉里脊肉!”

“这就是你把我踹下床的原因吗,悟?!”

“那我总不能把你吃了啊!”

说到这里五条悟投影在墙壁上的影子突然放大,一群触手挥舞着融为一体,在墙面上张开了嘴巴,露出了巨大的一排鲨鱼牙。

“还有喜久福鲷鱼烧水信玄饼可丽饼小蛋糕巧克力,我现在就要,我饿死了。”

五条悟低声地说,怎么看怎么像是委屈了,但是影子开始流口水,明明是影子在表现这种状况,可是他们床边上的地板就像是被什么水腐蚀了一样,开始溶解并冒出白烟。

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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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Unknown



首先一点,要确定SCP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不是一个分类,不是一个种族,也不是一种生物,甚至不是什么族群之类的东西。他们各不相同,千差万别,但因为存在超越常规的自然现象,以及其对人类的致命威胁,基金会统称他们为SCP。

这些拥有力量的SCP们大多数无法用人类已有的科学来解释。SCP中拥有人形的是凤毛麟角,而据夏油杰所知那些人形的SCP有些拥有的是神话人物的名字。

一想到这里他就头疼。

SCP这东西根本不可以以人类的角度去理解,长了人形的模样也不可以,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人看。

即使一些人形SCP被编入了机动特遣队里学习人类的各种知识,但是思维方式上和人类天差地别,更不用说六眼本身更多的时间是被封在狱门疆里。

夏油杰毫不怀疑这人根本就没有常识可言。

站在厨房里做饭的夏油杰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不站在实验室里做他千万上下的大项目,跑到个公寓里给SCP做饭?而且他不做饭对方还不高兴?这是他这个年龄应该经历的事情吗?

夏油杰是真的觉得他应该和五条悟好好谈谈。

但是想一想,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想谈谈,到现在还是想谈谈,结果到最后还是没有谈。

夏油杰身上的黑色衬衣没有换,袖子撸到手肘处,外面套了个围裙,长长的黑色头发扎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辫。做饭的时候眼镜放在一边了,这头他按着鱼的脑袋在剖鱼,而五条悟则是找到他的眼镜自己戴上了,晕晕乎乎地走到厨房里来,把脑袋放在他的肩上靠上去。

“站直了。”

“不要啊,好累。”

“你不近视就别乱戴矫正眼镜。”

“为什么?”

“因为会晕。”

夏油杰用手指勾着垂下来的金丝眼镜链,链条卷在他沾着鱼血的手指上。五条悟不舒服地扯他的马尾辫,让夏油杰条件反射地伸长了脖颈,而对方则是凑过来用鼻尖嗅他颈侧的味道。

“其实还好吧,杰有近视吗?”

“假性近视,所以要做矫正,毕竟是搞学术的,近视了也很正常吧?”

“那会看不清东西咯?”

“还没有完全近视。好了,快把眼镜拿下来。”

“好凶啊,给我玩一会呗。”

五条悟戴着他的眼镜晃荡着从厨房里出去了,而夏油杰则是继续做着他的饭。想想之前还豪言壮语说要丢下五条悟一个人自己出去吃,结果就还是待在家里,两个人一起坐在餐厅里吃午餐。

面前的饭菜飘着香气,五条悟虽然是SCP,但吃饭和各种生活习惯上都和人类一模一样,会使用筷子还用得很好,吃相很好看。如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光看那个吃相大概会猜想他是哪个大家族的嫡长子。

“以前有人教过你吗?”

“教什么?”

“就是人类的生活礼仪。”

“哦,这个是有的。”

五条悟一边用筷子十分熟练地剔鱼刺一边回答他的问题:“好久以前,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按照你们人类的历史都非常早期的时候我就学过,不过每百年去的地方不同。因为就算是SCP基金会在历史里也是需要国家支持的,大概是谁强谁就有百年一次见我的机会吧。说来好笑,最开始我还被你们人类当作神明祭拜。印象比较深的是在地中海和埃及被人教导过礼仪,后来就是欧洲的国家,亚洲也来过几次不过很少,因为最开始基金会的建立就在欧洲吧?”

说完这段话五条悟把鱼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说起来我可是得到过某个教皇和许多国王与王后的亲自示范。哦对了,欧洲有段历史不是风月史很有名吗?我可是收到过一些王后和伯爵夫人想要私通的请求呢。”

五条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类说出这样的话,夏油杰会觉得是这个男人在炫耀自己的情史,可如果是五条悟那么根本不用考虑,这人单纯是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思维发散想到了其他的细节从而跟着说出来了而已。

但夏油杰还是把筷子敲在了碗上,好像不经意之间问了一句:“那你同意了吗?”

“当然没同意啊,我对人类的女性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没有兴趣?”

“对,而且她们已经有伴侣了吧?那就更不可能了啊。”

夏油杰夹了一片蔬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没想到你还在意人类的婚姻制度?”

“倒不是这个原因啦。”五条悟扒拉着米饭吃进嘴巴里,咀嚼好了咽下去后才又继续说,“只是我自己不想这样啊,别人的配偶我为什么要用?”

“?”

社会学博士夏油杰的职业病DNA动了。

“你不赞同人类实行婚姻契约之后出轨的举动?”

“不赞同啊。”

“为什么?”

“不忠贞啊!”

夏油杰内心震惊,他甚至现在就想发一通消息给自己认识的海洋学家,海里面有无脊椎动物是一夫一妻制的吗?说不定就能解开五条悟是带着什么动物的基因,或者有什么相似点了。

“你还会考虑忠贞问题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哪里理所当然了??”

“哦,我懂了,杰肯定就是那种不忠贞的人类,我跟你讲你们人类的很多负面情绪都是来自于这里,这么一想你们能够繁衍生息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诶。”

夏油杰心想什么叫做我不忠贞???

“悟,就算是自然界里的很多动物,都不是一夫一妻制。”

“胡说八道,多了去了好吗,还有很多一辈子都是一夫一妻呢。”

他想想不能和对方纠结这个问题,于是只能给自己辩护:“我没有不忠贞。”

“是吗?”

“是啊。”

“可是你刚刚还反驳我了呢。”

“我那不叫反驳你,是告诉你还有别的可能性。”

“那也不关我什么事啊。”五条悟把自己的两根筷子敲打在一起看着他,“说起来你们也很奇怪,自然界之中的其他生物因为没有发展出来所谓的文明,所以就算是以繁衍为主要目的,却也有非常多的一夫一妻制的伴侣;但人类就算不以繁衍为主要目的,却会想同时拥有更多的异性。这一点我虽然明白是出自于你们情绪之中征服与需求喜爱的欲念,可还是觉得挺奇怪的。”

对于五条悟能够理解和分析人类这个群体某些行为的事情夏油杰早就已经知道了,就算如此偶尔听到这些话也会觉得……奇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而且反过来他觉得一个SCP有十分正常的婚姻观才是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杰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

“嗯……SCP啊。”

“虽然说我有属于自己的生物习性,但由于每次醒来都会接触和被灌输属于人类的东西——啊,当然并不是我承认了人类的文明是我现阶段接受的所有,只是在表达肯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作为一个生物,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本能是什么,在繁衍和交配本能上我也有自己的潜在意识啦。”

一般来说SCP都是独一无二的,本身就很难形成群体,毕竟真要有达到SCP这种破坏度的群体人类真的很难招架。而五条悟说到了繁衍和交配本能,什么样的生物会有这种本能呢?——已经形成种族和群体的生物。

思考到这里夏油杰吃饭都不香了,他看过去盯着对方的脸,看似不经意实则是在旁敲侧击:“悟是有同族吗?”

“诶?同族吗?没有的,我这么强的当然只有我一个啦。”

“那为什么说要交配和繁衍?”

“啊……因为我能做到这一点啊。”

好像是很简单的问题,没过脑子回答的一样,但是得知五条悟从来不撒谎以及这个猜测的标准答案后夏油杰也就没再追问了,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了下来。

一顿饭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夏油杰收完饭菜刷完碗之后,把躺在沙发里的五条悟捞了起来,关闭了正在播放的魔法少女子供向动画片之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

“悟,我觉得为了我们两个以后好好相处,我们应该制定一些规则。”

五条悟:“什么规则?祭品无条件听从主人的规则?”

夏油杰眯起眼睛微笑,把晚饭五条悟最爱的那道菜划掉。

“等、不能这样?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吧?”

“不行哦,悟。即使我是祭品,但你也觉得我是不一样的吧?”

社会学,从某种方面也叫人类群体社会行为研究学。社会学的研究范围广泛,包括了由微观层面的社会行动或人际互动,至宏观层面的社会系统或结构,因此社会学通常跟经济学、政治学、人类学、心理学、历史学等学科并列于社会科学领域之下。

所以作为社会学领域著名的研究学者,夏油杰精通说话的艺术以及心理交锋。他不着痕迹地诱导着五条悟这个因为自己很强,所以常识并不算很多的人,虽然年纪很大但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时间在和人类接触的SCP,一点也不心虚,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干坏事。

“祭品和主人是互相依存和互相扶持的关系,虽然没有主人就没有祭品,但从某种方面来说如果主人没有自己的祭品,那么他就不能被称之为主人,况且悟本身就很在意我吧?就算我不了解你作为SCP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准则,但是你比我见过更多不同样子的人类和历史文明,那悟也该知道尊重和自由对于人类的重要性。我倒不是不能把悟看得更重要一些,但我们既然是互相成就彼此主从身份的个体,那么好好相处不难吧?”

五条悟听了他这一段话之后歪了歪脑袋:“可我一直都对杰很好啊,我对你超好的。”

“你不好是什么样?”

“直接杀了。”

“……”

夏油·全科满分·全A毕业·全球著名大学名誉讲师·社会心理学某工作室教授·SCP重要项目负责人·SCP基金会前高级人员·SCP多重企划负责人·一拳打死十个弱鸡·杰在那一瞬间笑容差点没挂住。

谈判谈判,就是要考虑双方实力、地位、等级的差距,但是夏油杰万万没想到,他还得考虑他俩的种族以及根本不靠谱的差异性。

于是夏油杰决定转移这个话题。

“悟,我真的不介意你和我挤一张床,虽然我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巢穴里不能只有一个人,但你不能再因为生气把我蹬下床。”

“我没生气!”

“不,你生气了。”

“我真没生气,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情绪调控能力呢?”

“哦,那晚饭你自己吃,我出门约人去了。”

“我生气了哦。”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我现在马上就要生气了我跟你讲。”

“你看,你生气了。”

五条悟:“……”

对方的影子突然拉长变成了触手的形状,然后那阴影抽了一下地面,明明没有实物,但是地板咣当响了一声,然后夏油杰面前的茶几上突然开了一个缝,缝睁开之后有一只蓝眼睛愤怒地盯着他。

五条悟呢?

这人躺在沙发上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夏油杰抬头看看五条悟的后背,低头看看茶几上睁开的这个眼球,怎么看怎么像是五条悟自己的眼睛。

然后睁开了第二只。

第三只。

第四只。

第五只。

第六只。

六只眼球挤在一起盯着他,说实话,这画面又恶心又有剧烈的视觉冲击。

如果换成别的人早就尖叫着昏倒过去受到了精神污染,可夏油杰和SCP打了十年的交道,这种程度……他想说自己受得住,但由于五条悟是个破格SCP的关系,他也有了一点点想要呕吐的感觉。

拿起杯子移开视线想喝口水想要压一压,结果刚喝完一口低头一看杯子,杯底一颗漂亮的眼珠子更加愤怒地望着他。

“……”

夏油杰真的去厕所干呕了。

五条悟的本体虽然他有过一定倾向的猜测,但是只要是那个分支的生物基本上都是不可视不可见的生物,人类的思维和精神无法承载,所以但凡表现和泄露出一点点都能让人体出现很剧烈的反应。

说白了就是来自更高生命体的精神震动。

夏油杰本身个人意识非常独立,且意志力顽强,见过不少SCP算是有一定抵抗力,因此最初见到触手的时候尚且反应良好,但是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的眼球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六只眼睛好像能从任何地方张开,并且还能够破开空间一样在地上滑行,明明没有任何的裂缝,可是眼球们畅通无阻。六个大眼睛拥有过分漂亮的蓝色,盯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控诉。而五条悟本人的身体则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他走到哪里,六只眼睛就在地板上跟着他的脚步移动。实在是受不了了,夏油杰进了屋把卧室门关上,结果门上啵啵啵睁开了六只眼睛,这次还带着小刷子一样的眼睫毛,眯起来更为愤怒,感觉能喷火。

夏油杰:“……”

“你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眼睛珠子不会说话,只是对着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夏油杰也无语啊,他他妈的也对着这眼睛珠子翻了个白眼。

经历了在各种地方见到眼睛珠子,并且吃饭的时候还能在自己的饭菜里看到藏起来盯着他的蓝眼睛,夏油杰经历了看见——呕吐——看见——高烧——看见——噩梦——看见——精神癫狂——看见——搂着五条悟没有反应的身体在六颗眼睛珠子的注视下高歌一曲哈姆雷特之后,夏油杰终于习惯了这几个东西,但是他的身体也变得异常虚弱。

或许是因为被不可视的生物的一部分刺激到精神失常,他甚至想要摸一摸那眼球——这是他正常的时候完全不会做的事情。

夏油杰这么做了,然后发了一天的疯,直接被SCP基金会负责侦查的人送进了医院。而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冲进公寓的人员,在第一眼看到五条悟在墙壁上睁开的眸子的时候,就已经休克进入精神病院重症病房。或许是因为夏油杰是目前唯一一个活着的没有被六眼杀死的祭品,谁都不敢让他出事。

而五条悟这群人也不敢去有什么接触,反正除了夏油杰之外其他直视了属于六眼“本体”形态——哪怕只是眼睛的人类都下场很惨。夏油杰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周围的医务人员,据医生说:夏油教授您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是哪里,猴子。

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陷入癫狂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但负责的人来跟他报告,说也是因为这次的事件发现了属于SCP-■■■■■的在过去没有展露的习性。

“SCP-■■■■■,已知确实能控制六只眼睛在任意空间进行移动,眼球有自主意识,人类不能直视不能窥探,否则会产生严重的精神冲击,从而导致精神紊乱的行为。目前状况最轻的例子是您,最重的已经在昨天晚上跳楼自杀了。”

夏油杰喝着水,听到这个消息还没有反应过来。

“自杀?”

“对,该名患者产生了极其强烈的自毁倾向,在重症监护室里有过非常激烈的破坏行为和自残行为,发出了哀嚎声和极度亢奋的叫声,在察觉到自己根本无法入睡且被医务人员制止之后,于直视SCP-■■■■■的三天之后跳楼自杀了。”

知道了这样的情况后夏油杰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其他人呢?”

“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错乱,目前恢复个人意识的只有你一个。”

“那五……六眼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讳莫如深地说:“你们住的那个公寓已经被红鲱鱼控制起来的,而SCP总部则是派出了‘非礼勿视’*和‘家居装饰’*监控。哦对了,总部说您醒了之后就赶紧回去看看,毕竟作为‘祭品’,您需要去看看SCP-■■■■■究竟如何了。”

不能说基金会内部冰冷无情不考虑病患,而是这种事态着实是不太好,如果换个没那么奇怪的SCP或许还是会有那么点人道主义精神,可惜的是五条悟这个破格的等级还真不是一般人敢上的。

等夏油杰站在东京公寓前,跟另外两个机动特遣队大眼瞪小眼,原本他们购买的公寓就在日本这个最大的城市的市中心,来来往往都是人,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估计又是重大事故了。

气得“家居装饰”的小队队长整个人都保持着低气压,面无表情的状态。

这位小队队长应该是个北欧人,至少是个北欧混血,也戴着个眼镜,身上的西装穿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社会精英人士。对方伸出手和他象征性地握了一下,然后互相报了姓名。

“七海建人。”

“夏油杰。”

完全是日本的姓氏,七海建人解释说自己是挪威的混血,随后立刻开始询问。

“夏油前辈作为SCP基金会总部的老资历,应该知道就算是跟随某些拥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活体SCP,也应该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请问您为什么还要选择东京的市中心?”

夏油杰揉着眉心回答道:“因为六眼落地之后询问了房价最贵的地点是哪里,然后购买了这里最贵的公寓。”

刚刚从总部坐着专线飞机过来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七海建人无语凝噎,他想过很多答案,没想到居然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这个SCP……我的意思是六眼,他知道什么是房价?”

这个时候夏油杰抬起头,突然从心底涌出一种“没想到吧?你也受到了认知冲击吗”的幸灾乐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故意摆出同样的痛定思痛的表情来。

“是啊,而且这个SCP会使用手机,会玩各种社交软件,会打Switch,会去酒吧,会被搭讪,还会各国语言包括古人类的象形文字。哦对了之前歌姬负责的某个生物母版的项目不是一直解读不出来那个SCP石碑上的文字吗,说不定可以让六眼看看。”

端着一副已经见怪不怪的模样,夏油杰说出了五条悟很会的东西,果不其然看见了对面的七海建人活见鬼的表情,他重新倒了一杯咖啡递了过去。

“不要太惊讶,毕竟这是破格的SCP,百年出来一次被封印的编外,特殊一点正常。”

七海建人想说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正常,但是他又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无礼的话。

本来还在印尼某个火山口出任务救场的七海建人,直接被总部塞进飞机里运到了东京去。而他在得知原来SCP总部还收容着这样一个大杀器的时候,他就已经满脑子宇宙了,接下来知道这个SCP住在人口爆炸的东京市中心之后,七海建人已经想眼睛一闭被子一盖,随便吧,去他的,这工作真的是做不了了。

“家居装饰”叫做家居装饰,本质上就是专门应对城市之中人群过多状况的专家,他们专门负责人口密集区的住宅,观测并记录。这是心思细腻大局观很重的人才做得来的工作,而作为这个机动特遣队的小队长,七海建人外表看起来就很可靠,工作能力也十分出众。

而关于“非礼勿视”那边也派来了人……这一点确实是意料之中。

“非礼勿视”,专门负责视觉认知危险的部队,而六眼……光是名字就足够派出这个小队,再说了房间里的那六个眼睛又不是吃素的。

“现在你们观察出什么结果了吗?”

“没有,六眼现在都没有出现在监视范围内,以及周围的半径五百米之内没有任何的异样,不过安全起见公寓周围的人群已经疏散了。”

“所以现在就是等我回来了?”

“是的,家入前辈也从南极科考队回来,直接接手了您的治疗,看了一眼后说您会醒过来,因为手中的工作实在是太多,就先走了。”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拿起风衣外套,说你们待命吧,我先回去了。

“您就直接这么上去?”

“不然呢?”

“不进行什么防护吗?万一六眼情绪暴躁——”

“啊,应该不会,他平时不生气。”

七海建人没有想到夏油杰会是这样的回复,他还是建议对方至少穿上防护服再进去,但夏油杰还是拒绝了。他问你们有谁见过六眼吗?而派来的人里没有一个人点头,他问你们觉得六眼是什么样的?一个克苏鲁神话爱好者举起了手。

“不是修格斯*那样的吗?”

这位队员被七海建人一个手肘击中了腹部。

“抱歉,夏油前辈,您就当他什么都没说吧。”

然而夏油杰想了想修格斯,又想了想五条悟会动的眼睛和触手……完了,他现在也开始怀疑五条悟是不是那种东西了。

别……那真的就是只看一眼都能让人发疯的存在。

他说停、停,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打算直接进屋,不想穿什么防护服也不用什么防身武器。一群人望着他的表情就像是看被迫直视了“不可名状之物”发疯后的癫痫者还没有完全痊愈,脑子不清醒就被派过来送死的可怜鬼。不过夏油杰也不想解释什么,上了楼梯拿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发现公寓里面的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样子,五条悟的身体躺在沙发上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凑近了也是如此,只有起伏的胸膛知道对方还会呼吸。

这些天里五条悟本人的身体就像是休眠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然后一回头,就发现六颗眼睛聚在一起,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委屈极了。

他看着眼睛珠子,眼珠子看着他。

然后夏油杰挤到了五条悟的沙发上,贴着对方的身体坐了下去。

“你委屈什么?知不知道这几天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眼睛珠子齐齐瞪大了看着他,一副你都跑了三天了怎么一回来就和我吵架的样子。

夏油杰却不想和他废话,一时之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悟,话说你是‘六眼’……那现在六只眼睛在外面的话……”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后面的身体,掰过五条悟的肩膀,想要看看人形的身体脸部还有没有眼睛,结果掰过来看到的对方的脸蛋,正睁着一双眼睛,眨巴着望着他。

说句实话,很有惊悚片的效果。

而那原本在桌面上的六只眼睛不见了。

夏油杰:“……你这不是醒着吗?”

“不然呢?你期待看到的是什么都没有的一张脸,还是说我的眼眶是空的?”

“不管哪一种都很吓人好吗?”

“你会被吓到吗?”

“有心理准备的话大概不会?”

“那不是不好玩了吗?”五条悟翻了个身过来搂着夏油杰的腰哼哼唧唧,“你怎么走了三天啊。”

“是谁把我整到发疯精神错乱的?”

“那我也不知道杰这么容易陷入精神影响啊……”

气得夏油杰揪着五条悟白色的毛茸茸的头发:“不生气了?”

“真不生气了。”

“知不知道弄死人了?”

“所以呢,杰想弄死我?”

“我弄得死你?”

“那能怪我吗?你走路上不小心踩死了蚂蚁,你能说你是故意的吗?”

“歪理?”

“那杰想怎么办,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让我赔命?”

五条悟收紧了手臂撑起身子用人形身体的牙啃夏油杰的脑壳。

“你敢,你敢,我跟你讲你要是敢,我就带着你让你知道什么是祭品!”

夏油杰艰难地把自己的头发从五条悟的嘴巴里解救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偿命了?”

“那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本来一开始就是杰的错,非要和我吵架,我最不擅长和人类吵架,我也不想和你吵架。你看看你,天天想那么多事情,你说你哪里来的这么重的心思?”

“你怎么就知道我心思重?”

“看不就知道了?”

“这你还能看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夏油杰见到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蓝眼睛,“我是‘六眼’,我当然看得见。”

一时之间夏油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压下无奈的心情。

“我以为你这三天会出去玩呢。”

“为什么?”

“因为之前不是就说觉得接触当代年轻人,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很开心吗?”

五条悟凑近了,他们几乎鼻尖都贴着鼻尖,这时候发现漂亮的眼球放在对方的眼眶里,而不是出现在其他什么地方简直漂亮太多太多。他静静地直视这个人,听到五条悟贴着他的身体说:“杰觉得自己不年轻吗?”

“我都28了。”

“可是不论是18、28、38、48还是1488岁,在我眼里都很年轻。”

“是吗,那你看我是否像是看待一个婴儿呢,悟。”

夏油杰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沉了下来,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五条悟的表情迷惑着,用手搭在他的手背,然后很自然地躺在了他的大腿上,仰面望着他。

“杰,你是不是喜欢我仰视着你。”

“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这么感觉的,你会因为我很强而感到烦心吗?”

“有时候是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我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主动权,而你似乎什么都做得到。”

躺在他怀里的人伸出了双手搂着夏油杰的脖子,让他只能顺着低头凑近了。

“杰,不要这么想嘛,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狱门疆?”

“比如狱门疆。”说到这里五条悟想了想又接了一句,“而且我没有把杰当做小婴儿看,因为你作为人类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所以即使我们的个体年龄不同,但我还是把你当做同龄人来看待。”

“你觉得我很年轻。”

“是的,但这应该是杰你自己的心理态度吧?你要这么想——老子不论是28岁还是68岁,都很年轻,哪怕是128岁,你也要觉得自己很年轻。”

这话说完夏油杰就笑了起来,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不会突然无缘无故地让人精神错乱吧?”

“只要不直视属于我本体的部分,哪怕是影子都不行,其余的没问题。”

“那你还给我看?”

“因为当杰成为开启狱门疆的媒介,成为我的祭品的时候,你就和正常的人类区分开了啊。”五条悟躺在他的腿上对着夏油杰垂下来的长发吹气,“你会慢慢地习惯我,并且接受我,精神和灵魂的质量也会逐渐改变。所以说就算见到了也没关系,有一些比较激烈的反应也无所谓,因为会恢复的。恢复之后就会习惯,再往后就逐渐不受影响了。”

“那我还是人类吗?”

“你是的啊。”五条悟非常郑重地和他说,“如果你想要做人类,那么你永远都是人类,杰。”

对方用脸蹭着他的脸,两个人的呼吸都打在一起。夏油杰说好了好了别蹭了,楼底下都是基金会的人。五条悟哼了一声说早就知道了,让他们走啦,别在这边待着。可夏油杰在笑,笑着说他们可怕你了,怕你张开嘴巴喷火喷硫酸喷激光,把这边全毁了。

“像哥斯拉一样?”

“像哥斯拉一样。”

夏油杰完好无损地从公寓里出来了,见到他的人都十分紧张,他挥了挥手说没事了,六眼让你们别围在这边,打扰他午睡。

七海建人隔着很远的距离问:“确定没什么事吗?”

他说,真的没什么事,本来就不是六眼自己主动惹的祸,是别的人看到他才出现的事故。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这是六眼亲口说的,不想惹他生气就赶紧撤退。于是得到了总部命令的两支队伍就走了,只留下原本负责这片区域的监视人员。

重新回到了房间里,五条悟在看电视上放的特摄片。

“悟,我从刚刚就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是修格斯吗?”

一瞬间五条悟的表情充满了惊讶,睁大了眼睛,连刚刚放进嘴里的薯片都不吃了,一脸“你他妈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的神色。

“不是……?”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种东西???”

“因为很像?”

“哪里像了啊!”

没骨头瘫在沙发上的五条悟直接坐了起来,一拍大腿就跟他嚷嚷。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哪里像了啊?”

“大概是都有各种样子的触手,软体,眼睛随便动还很多……?”

“胡说八道!我真的要生气了!”

“怎么又生气了。”

“我这么强,我这么强哎!你说我这么强怎么可能是修格斯?”

“可修格斯也很强啊。”

“放屁!”难得地,夏油杰在五条悟这里听到了脏话,看样子确实是气到了,“修格斯它不过是‘古老者’*的奴隶,只是奴隶而已?就算是古老者我也能把它们打得嗷嗷直叫好嘛??”

“好好好好好好,你很厉害,悟很厉害,是我想错了,你不是修格斯。”但是听到五条悟居然知道修格斯,而且也知道古老者这么个名字,夏油杰突然又眼皮一跳。他注视了对方一会儿,坐到对方的身边,跟着这人一起看着电视机里的特摄片怪兽。

“话说,悟知道修格斯和古老者的话,外神和古神真的存在吗?”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变了一下表情,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实话实说,在知道了五条悟的性格之后,他摆出这种样子着实让人觉得有点惊悚。

一米九的大男人,真不适合装可爱。

“你想蒙混过关?”

“嗯?没用吗?明明line上的人都说这样成功率很高啊?”

“你到底都在网上看些什么?”

“成人频道。”

“???????????”

——————————————

非礼勿视:

机动特遣队Eta-10(“See No Evil”-非礼勿视)

特遣队任务:机动特遣队Eta-10擅长调查、获取和初次收容显示出视觉认知危机、视觉模因媒介、或其他需要间接或其他观察方式来确保安全操作的项目或个体。

家居装饰:

机动特遣队Psi-7(“Home Improvement”-家居装饰)

特遣队任务:机动特遣队Psi-7擅长秘密调查、收容和/或爆破被异常影响的建筑或建筑群,特别是人口密集区的住宅。这包括获取或转送受影响建筑到基金会名下,以及初次观测和记录此类建筑,并在之后转给当地收容小组进行长期或进行中收容。

修格斯:

克苏鲁神话中的一种生物。

修格斯,作为形态无定的原生质生物,是克苏鲁神话中最骇人的存在之一,看上去就像柏油构成的巨大变形虫,表面有着发光的眼睛。

修格斯是在"古老者"的催眠暗示控制之下,替他们在海底从事重度劳动的奴隶生物。构成修格斯那无定形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各自拥有堪称为自我进化能力的特殊性质,可以使那些好似正在起泡的细胞在转瞬间重新组织构成,模拟生成各种形态、各种器官。

经过千万次的分裂繁殖,修格斯慢慢获得了足以抵抗“古老者”统治的力量,并与两亿五千万年前发起第一次叛变。

古老者:

克苏鲁神话中的一种生物。

古老者的外形类似一尊巨大的纺锤状大桶,大约有七英尺高。身体底部生有海星状附肢,顶部的五角星头部生有五只眼、五根虹吸管和一套用来在无光环境下感知外界的纤毛组织;底部的五角星附肢类似贝类的斧足,用于行走和进行其他形式的移动。另外,他们还拥有五对类皮革质的翼状物和五组从主体中萌发出来的触手。

古老者的外形极其类似植物,整体呈五角星结构的放射性对称,连大脑都分为五个脑叶;从生物学角度说,他们同时表现出植物和动物的特点,但更倾向于动物,也有水陆两栖的特性。他们的身体组织极其坚韧,能够承受深海的巨大压力。

提到克苏鲁神话里的东西只能算是我个人的爱好。

毕竟觉得SCP本身也很克。

但具体不会出现,可以理解为五条悟看过《克苏鲁神话》书籍。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上有,但是夏五两人的故事不会涉及到这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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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Hill Of Sorrow



成、人、频、道。

这四个字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至少按字面意思来看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把这四个字合在一起问题可就大了。反正夏油杰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脑子嗡嗡地响,但凡SCP基金会那边的人知道他居然没有正确地引导六眼,反而让对方看了所谓的成人频道,估计光是谴责批评书都能隔山跨海地飞到他的面前来。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解开了自己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衬衫领子,露出了修长结实的脖颈,然后单手撑着自己的脖子,闭着眼睛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他知道五条悟是成年人,知道对方的年龄可能比某些人类的神话传说还要长,但问题是,假如你知道一个成年猫咪会看电视,你知道猫成年了,但是你会给它看成人频道吗?

当然不可能,不论是小猫小狗,小鸟小鱼,还是章鱼乌贼,你都不会给他看。

而且,还在上面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表情和姿势。

他伸出手把五条悟的胳膊扯了下来放好,然后问:“为什么在看成人频道?”

“因为有趣?”

“哪里有趣?”

“繁殖和交配很有趣。”

“……”

夏油杰从来没进行过如此奇怪的话题,或者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日本的文化就是含蓄和留白,从不会把“性”说得如此露骨,但是五条悟却直接说了。

直接说了。

直接说了。

不过夏油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对方只是单单的在说出这个词汇而已,没有任何的发散和暗示,仅仅在说繁殖和交配这个行为。

“你怎么还觉得这有趣了……”

“不有趣吗,大多数的生物都会有繁殖和交配的行为,有些物种还会非常享受。不过动物是被本能驱使,但是人类不同,人类会从这个行为里扩展出更多的东西,情欲,爱恨,满足感与征服欲,甚至还会因为这种行为而给自己加上责任的枷锁……”说到这里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所以感觉很有趣啊。”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夏油杰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只是单纯地在研究人类?”

“差不多吧,因为杰是人类嘛。”

“啊?”夏油杰没想到对方突然说了这种话。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杰之前说过我没有考虑过你吧?”五条悟晃荡着脑袋倒在了他的怀里,然后伸手揪着夏油杰的头发玩,“我之前可从来没观察和研究过人类,因为没有必要。但是杰现在是我的祭品,你也说了我们是互相成就彼此的身份,那么为了了解你而去了解人类也不是不可以。同样的,我也在让杰了解我,毕竟你也因为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事情而惹我生气了。”

夏油杰任由对方玩着他的头发,低头望着对方漂亮的脸蛋笑出了声。

“所以你了解的方式……就是看成人频道?”

“反正挺有意思的啊。”

“都看了些什么?”

于是五条悟跟他说了非常少儿不宜的话题,在这个话题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夏油杰捂住了嘴。

好了、行了、可以了、就到这里别说了。

夏油杰完全不想知道五条悟都在成人频道里看了些什么东西,虽然他真的很意外对方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当然路线歪了,不过这不重要。

“你让我了解你的方式难道说是——”夏油杰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五条悟的眼睛,“指这个?”

“当然啊。”对方十分坦诚地说,“人类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灵魂层面都是很弱的,杰想要了解我的话光是直视我本身的面貌说不定都会死亡,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可是很努力的,因此你也要努力啊,杰。”

对方伸出手给他的头发扎了个辫子后捏着夏油杰的脸蛋:“不要看着我的眼睛就疯了。”

夏油杰真的很想说他没有疯狂到歇斯底里然后跳楼自杀已经是意志力非常顽强了,但想了想没说得这么直白:“悟,我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所以慢慢来。”

“你总不能让我天天看着我接受不了的东西吧?”

“放心了,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关于呕吐这个事情夏油杰真的很想敬而远之,看到那人类精神无法承受之重,他的胃里翻江倒海,食管被胃酸烧得发热。不过他最后还是没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他只是问我在被送进医院之前发了多久的疯?

“啊!”一说到这个五条悟就兴奋了起来。

“你知道吗!杰!你发起疯来真的不像是你啊?”

“啊??”因为被送入医院后就被很好地治疗了,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疯了之后做了些什么,“我都干了什么?别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于是五条悟眯起眼睛在笑,嘿嘿嘿的又开始扯他的头发玩。

“话说回来我完全没有想到,杰平时看起来很正经的样子,其实本性特别的疯呢!”

“有多……疯?”

“一开始你还只是呕吐和无法进食,后来就变成了发高烧,发烧的时候似乎是做了什么很不好的噩梦,甚至有梦游的行为出现,之后就算没睡醒精神也处于一种很亢奋的状态。”

“我没干傻事吧?”

“包括但不限于站在阳台上感叹这个世界的猴子真的很多;拿着番茄酱当颜料想要在墙壁上作画;抱着我休眠的身体在客厅里跳双人华尔兹,配乐是你自己唱的百老汇歌剧版哈姆雷特;严厉批判了科学频道节目里那些被说成是怪力乱神的东西明明存在,是猴子们自己孤陋寡闻掩耳盗铃;半夜不睡觉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的身体问什么时候把猴子们都杀光,然后见我不说话就和跟在你屁股后面地板上滑行的六只眼睛讨论全世界猴子灭亡的可能性。”

五条悟说完还点了点头,对着他伸出了大拇指。

“非常敢想,杰,没想到啊,你才是想要毁灭人类的究极自我种族仇恨人员!”

这个夸奖虽然是五条悟真心实意的夸奖,可是夏油杰本人真的不愿意听。

他是真的不想听。

之后夏油杰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掌心里,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到这是自己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一旁的始作俑者还在煽风点火。

“害羞了?是害羞了吗,杰?不要害羞啊,明明是挺放飞自我的事情,不要禁锢自己的本性,释放真我不好吗?你看你就是平时憋得太紧了,疯癫之后才这么出人意料。”

“不……”夏油杰还想为自己辩护一下,“我平时没这么疯。”

“你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啊,不过你们SCP基金会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吧?不是疯子的话在那种地方工作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当然,长时期持续的工作也会有问题,毕竟SCP嘛,你知道的。”

夏油杰一时之间还是接受不了他疯起来居然做了这些事,但是一想好像也不是……特别过分?

他问五条悟以前见到他眼睛和本体一部分的人类怎么样了,这个人想了想说:“大部分和你的同事一样因为精神错乱而自杀,小部分没有自杀的基本也出现了器官衰竭和精神病的状况,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天才哦——”

这人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是天才,那种在你们人类历史和文化史里都很有名的天才,具体是谁就不说了,但活得长久的很少,多半不是自杀就是因病去世。”

“因为无法承受看见你本体的后果?”

“差不多吧,但也因为激发了本身属于他们本性里的真我,因此在创作和学术上有了突破性的发展。我都怀疑基金会内部的高层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每百年把我放出来的时候都不会过分严格限制我的行动。”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之后啊,那就要看杰了。”

“看我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五条悟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身体就软了下去,同时桌面茶几上啵啵啵啵啵啵地睁开了六只眼睛,眼睛也在对着他笑。

于是夏油杰捂着嘴巴,把躺在他腿上已经休眠过去的五条悟的脑袋随意丢在了沙发上,一个人冲进了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呕吐。

之后的时间里基本上就是鸡飞狗跳。

呕吐、幻觉、恶心、厌食、噩梦还算是基本的反应。

突然出现的创作欲与破坏欲,对于文学和科学研究论文有了不同的见解后夏油杰洋洋洒洒写了几十张画满了特殊符号的手稿,然后搂着五条悟的身体长叹闪族文明与古苏美尔的神话,抨击宗教的灭世题材和猴子们什么时候死绝。又或者是用手抚摸五条悟的六颗眼球,因为疯癫而完全没有分寸,一度摸到这几只眼睛都感觉是不是摸得太多了,又啵啵啵啵啵啵地闭上了。

这段时间夏油杰浑浑噩噩的,他的灵魂好像和身体分开了,精神高度兴奋的状态导致身体也一直处于亢奋之中,以至于等到他感觉理智回笼,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连续做了不间断的抗击打训练一样,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

盖着被子枕着枕头,而五条悟的眼睛又在他的被子上面睁开了,夏油杰有气无力地说,放过我吧,让我歇一歇,悟,再这么下去我胃都要吐出来了。

虽说如此,夏油杰发现自己发疯和癫狂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且程度也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他甚至能够分辨出那眼睛珠子想要传递出来的情绪。

饿了,烦了,无聊了,想出去玩了。

某天他把桌面上某颗眼球从里面拔出来后,眼球们开始漂浮在空中,偶尔贴在一起,偶尔分开,围着夏油杰转。

偶尔他去超市里在收银台前从兜里掏出钱包,打开钱夹都能看到一只藏在里面的眼睛,眼睛眨着看着他,然后夏油杰啪的一声把钱夹合上,完全不关心会不会夹到里面的眼珠,笑着对收银员说稍等,我来刷卡吧。

出去之后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站在深巷里抖抖身上的衣服——果不其然,一二三四五,加上钱夹里夹着的那个,六个。六个眼珠子滴滴答答地从衣服里面掉了出来。

夏油杰气急败坏,把钱夹里夹着的那一颗捏在手指尖上,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不是在家里看什么你喜欢的滚球兽吗?”

眼睛不能说话但是能够传递情绪,被他捏住的那颗蓝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别装,谁还不知道你在装呢,悟。”

“想吃巧克力芭菲?自己出来和我一起买,这东西我怎么给你带回去?”

“你又不是不能自己出来,非要保持眼睛的状态我能有什么办法?”

“好了,别闹了,下次不要突然出现,如果吓到了别人怎么办,你说我们怎么解释?”

“好歹对自己有点意识啊……”

夏油杰无奈地捏着风衣的前襟敞开,露出里面的高领黑色毛衣:“好了,快进来,我要回去了。”

于是一开始掉落出来的眼睛珠子排着队钻进了夏油杰的怀里,他扣好了大衣扣子,再叮嘱一番别掉出来后,拎着从超市里买的东西回到了自己和五条悟的公寓里。

一开门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对方的身体就直起来了,伸出手揉揉眼睛之后第一句话就是。

“太用力了!如果把我的眼睛拍碎了怎么办!”

提着袋子脱了鞋走进厨房里的夏油杰头也不回地答:“那就别藏在我的钱夹里。”

“反正你不是不会被吓到了吗?”

“那你会吓到别人的,这也不行。”

五条悟哼哼唧唧不再去管这点小问题,他跑去扒拉夏油杰给他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吃。零食的包装袋被他捏得直响,而现在五条悟也就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会使用人类的身体。

到了饭桌上夏油杰就开始操心,问你这样下去若是有一天身体被破坏了怎么办,眼睛会不会回不来了?

而五条悟耸耸肩说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因为公寓里很安全而且我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因此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你放心吧。

或许是源自于人类本身对于环境的焦虑心态,他还是觉得这样不行,万一呢?怎么办?不过五条悟晚上钻进被子里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杰,我和你想象中的休眠不同,两边是一起的,其实我可以保持我的眼睛存在的情况下身体也拥有运动能力。”

“?”

还没等夏油杰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五条悟就倒头睡着了。

“……”

怎么讲呢,按照对方的意思是他和人类几乎完全不同,不需要睡眠不需要进食甚至可以不需要排泄,但他喜欢睡觉喜欢进食那就另当别论。

连洗澡都要夏油杰拖着去,他说你不可以不清洗自己。但五条悟嚷嚷着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人,然后和夏油杰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无限”。

夏油杰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懂了吧?不经过我的同意目前来说没有任何人能够突破这一层无限,无限地接近我,但也只是接近,永远不能触碰到我。灰尘啊、你理解的脏东西都是这样的,所以我说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人呢!”

五条悟昂首挺胸,然后被夏油杰捏了脸蛋。

“那我不是能碰到你吗?”

“因为我让杰碰啊。”

“真不洗澡?”

“没必要啊。”

“哦。”夏油杰自己走开了,在卧室里拆掉束着的马尾,将黑色的长发散了下来,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身体,从一侧衣架上拿下了浴巾之后头也不回地对着五条悟说,“之前我们出去的时候我让SCP基金会的人在家里安了一个很大的浴缸。”

还特别强调着又说了一遍。

“很大的、浴缸。”

关于五条悟其实挺喜欢水和海洋这件事情夏油杰早就已经知道了,本来日本作为岛国想看海真的很方便,但是按照五条悟的说法是,因为进入海里会感觉非常舒适,就特别想要释放本体,他怕到时候一整片海不够他折腾。

这话让当时的夏油杰抽烟都被呛了一口。

“什么叫不够你折腾?”

“就是怕不够我翻个身?”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每次听到类似的新情报,夏油杰都觉得他承受了自己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一切,他才28岁,为什么要操心人类的未来。

而且还是猴子居多的社会。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来打听到对方确实喜欢水,而且容器越大越容易释放出更多的“本体”。想着这个公寓本身就是SCP基金会名下的面向富人的高端住宅,安了一个正常家庭不会使用的大浴缸之后,成功诱惑五条悟进了浴室。

于是乎就遭了难。

腰上围着浴巾的夏油杰看着从浴室门口挤出来的十分巨大的触手,反正是比他见过的那几次都要粗也都要大,直接把浴室的门给堵住了。

夏油杰十分无语地看着巨型触手快要把门板挤爆,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打着对方,然后捏了捏好大好大的吸盘。

“悟,收回去,我进不去了。”

眼看着触手缩回去慢慢变小,夏油杰可算是挤进了浴室里。五条悟舒舒服服地趴在浴缸之中,水面上飘着的全是白色的泡沫,原本应该是人腿的部分则全是一根又一根的触手伸出来搭在浴缸的边上,真是一点位置都没给夏油杰留。

“舒服吗?”

“嗯嗯嗯嗯舒服。”

“一直想问了,你平时触手从哪里伸出来?”

“啊……后腰?不过其实哪里都行,这个倒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

捏起一根又一根被水泡得晕晕乎乎的触手,夏油杰可算是坐到了浴缸里面。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一些触手绕着他的腿和腰就缠了上来,早习惯了这件事之后的好处就是,不会再对此大惊小怪了。

“过来,给你洗头。”

于是五条悟凑过去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他怀里,洗的时候就能看见触手们在玩水,或者把橡胶小黄鸭捏得吧唧吧唧叫唤。

这么久了夏油杰还没搞清楚五条悟的触手究竟从哪里出现,他猜想过是不是从影子里,又或者说是直接从肉体之中生长出来。现在泡在水里的五条悟连脚都没了,一时之间非常的好奇,他好奇现在的这个人究竟是一种什么形态,半人半海洋生物?还是什么样子。

哼哼唧唧享受的五条悟这个时候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夏油杰说:“就不告诉你,杰~”

那口吻仿佛是在幸灾乐祸,一副我知道你想看但是嘿我就气你我就不给你看的样子,气得夏油杰当时就要伸手亲自去摸。

隔着一层泡沫根本看不见,摸下去的时候也不清楚深浅,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两只手的人类是不可能打得过一群触手的。于是夏油杰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五条悟还耀武扬威地用吸盘在夏油杰的脸上吸了个圆圆的红印子。

“嘿,就不给你看!”

然后所有的触手都缩回了水里,最后在一阵波动中变成了双腿。五条悟从水里站了起来,一丝不挂地走出浴室从架子上拿起浴巾开始擦拭身体,坐到了浴缸的边上低头看着躺在里面的夏油杰,用手指点了点对方的锁骨。

“现在不能看哦,因为杰可能又会疯癫了。”

“很吓人?”

“啊,不是,单纯是人类看不得了。”

他们两个对于彼此的身体表现得非常坦诚,站着冲水的时候五条悟还会凑过来说虽然我比较高,但是杰的腹肌看起来更结实一些啊,说完还上手摸来摸去。摸得夏油杰没脾气了就拍掉对方的手,沉闷地说一句别乱摸,洗你自己的澡去。

因为处理了属于两面宿傩的某一根手指,再加上发生了之前那个精神紊乱死了人的事情,最近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生活过得是十分的自由且单调。

以至于夏油杰实在是无聊紧了,就跟五条悟说我去图书馆看看,回来你想让我带点什么吗?

夏油杰本职工作虽然原本在基金会,但在社会层面还是有自己的表层工作,并且最开始研读的是国内的顶尖大学,后来到国外读研之后才接触到的SCP。

说白了国内曾经也有不少认识他的人,只不过这几年一直都在总部那边待着,国内认识的人也并不多了。

他的葬礼和死亡信息也都是在国外处理的,倒不用担心遇到多年前认识的旧识人家张口来一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夏油杰这个人怎么说呢,不是五条悟那种很有攻击性的美貌长相,不是那种人群里一看满眼都是他的类型。与之相反,他属于东亚人那种比较内敛的长相,第一眼或许不是很出众,但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再加上他本来过了小几十年的精英生活,整个人的气质非凡,在一贯身高有些缺陷的日本人之中是鹤立鸡群的高个子,身材修长,再加上那种沉稳的读书人气质,束着长发戴着金丝眼镜,身上明明穿得一点也不花里胡哨,可光看衣服的版型和剪裁,识货的人都能知道夏油杰这一身真的很有钱。

他倒不是那种帅不自知的类型,反而他非常的清楚。

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在SCP总部工作,加上后来的偏激思想使他对某些人——他口中的“猴子”没有一点兴趣,因此在吸引力这方面没有任何的想法。

夏油杰是知道自己的优秀的,就算是在怪物成群,遍地都是各领域天才的基金会里他也有这种自信。

但五条悟是个例外。

即使是他这种见过无数好看的人的眼界,也不得不说对方那张脸真的不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面容,不是男生女相,也不是硬朗的完全属于男性的面貌,反正只能说无论男女老少都不可能拒绝五条悟的那张脸。

而且这人的学习能力堪称恐怖级别。

偶尔夏油杰在阳台上抽烟时会想,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十分之一五条悟对于数字和金融的把控,他现在肯定已经坐拥半个股市。那么现在的发展就不是他在这里拉扯一个SCP天天在家做饭,而是另一个故事了。

或许是他经常会无聊出现在图书馆的原因,周围不少的大学生也会光顾这边。夏油杰倒不是没听过女孩子对着他窃窃私语,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五条悟之前对他精神层面的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于一般普通人的观感他更加偏向于原本内心的想法,因此没有任何的波动。

在持续了好多次都来这边的图书馆看书之后,确实开始有人和他搭讪,夏油杰都不着痕迹地结束话题并且拒绝了交换联系方式的行为。他合上手里关于中世纪黑魔法与黑巫师、以及偏门的原始神明崇拜和克系神话的研究报告,眯着眼睛笑得非常温柔,但是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所有人的搭讪和聊天意图。

自从家里买了那个大一号的浴缸开始,五条悟就懒得出门了,天天泡在里面享受,但即使如此夏油杰也没有一次真正地看见五条悟的触手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偶尔会有几颗眼球跟着他一起出来晃晃,但是发现夏油杰能一整天都泡在图书馆之后眼球也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动弹了。

这日子过得一度让夏油杰觉得他28岁就退休养老去了。

“不至于吧,我们本身就是要待命啊。”

“你之前的几百年也是这样吗?”

“那倒不是。”晚上两个人躺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五条悟在床上翻了个身,夏油杰就看着对方的影子突然伸长,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墙上,然后覆盖着墙壁上顶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就关了。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星星照射进来的光线,五条悟钻进被窝里贴着他的肩膀回忆起过去来。

“以前都是我随便走走停停,反正以前也没什么事情做,百年出来一次就各个国家逛逛,遇到了因为我而暴走的SCP就解决掉,遇不见就随意咯。”

“那你这个百年怎么就呆在这里不愿意动了?”

“很简单啊,一是有了祭品,两个人的话就没办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二是现在人类科技发展起来了,世界各地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能很快地从各种电子设备里知道。而且现在没有SCP基金会的人来找我们,要么是暴走的SCP他们自己解决了,要么就是现在没有出现需要我出马的情况。”

关于这个说法一时之间夏油杰都不知道该不该说电子游戏和社交网络害人不浅了……

“好了,睡觉。”

现在他们是吃着基金会的钱,穿着基金会的钱,住着基金会的钱,总部要求不多,只问夏油杰有没有什么可研究“六眼”的资料,而夏油杰想了想,挑能说的说了。

比如五条悟的学习能力比超级计算机的运算快多了,对方在基础问题上的逻辑思维人类很难理解,又比如五条悟并没有散发精神污染,只是对直面了他本体的人会有影响。

问夏油杰本体是什么?他一摊手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当时疯了,到底看到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说法冠冕堂皇到根本没人能反驳,因为夏油杰确实进了重症监护室,经过抢救才救回来了。

关于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没死这一点给出来的答案也很简单:六眼手下留情了,因为我是他的祭品。

基金会内部有些研究狂们想知道夏油杰有没有被六眼影响,变成了新的不符合碳基人类的SCP,但对于这一点夏油杰也很坦诚,他直接说你们都让我“死亡”了,墓地都买好葬礼都举办完很久了,甚至关于SCP-■■■■■:六眼的机密文档之中我也编成了他的下级子文档进行记录,那么是不是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因为你们就是觉得我是。

关键的信息夏油杰从来不透露,但是边边角角的许多东西就足够让总部的人带回去消化了。

人类只有每百年才能接触一次六眼,百年之前再百年的过去,人类能够动用的手段实在是非常的有限,不像现代科技发展之后有众多的观察和监视手段。

所以只要夏油杰说了,他们就会有所记录。

不过理所当然地他也有问题想要问对方。

“为什么最近都不怎么动用六眼了?”

“因为全世界各地的分部都有在处理暴走的SCP事件。”

“有标准答案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浪费人力物力来自己解决?”

每一次面对不同的SCP其实就是人类性命的赌博,好的情况下或许不会出现伤亡,但是一旦遇到了麻烦的项目等级,那么死的人总是很多很多。

来和他接洽的是一个黑人,那哥们抽了一根烟靠在墙壁上,对着他笑了笑。

“夏油教授,不是我们不愿意动用‘六眼’,而是无法确定对方的稳定性,不熟悉的人你会想一直去麻烦对方吗?这里面要考虑和牵扯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他上次有伤害到我们的同事——当然我知道那不是‘六眼’主动的,可无法确定稳定性,那么高层就不会想要过多地依赖它。当然、当然,实在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态,肯定还是会叫六眼帮忙的。”

道理夏油杰都知道,但是SCP内部人员为了保护这个社会与人类做出牺牲的事情,他一直都不能很淡定地接受。

问对方也要来了一根烟,两个人靠在墙上一起抽着。

“话说教授,你也是不容易啊,面对六眼没有很害怕吗?”

“这个……倒还好?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哥斯拉?”

“啊……这样,不过其实我们都觉得他跟怪物没什么两样。”

“嗯?为什么?”

夏油杰递了个眼神过去,而黑人小哥冲着他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哎,你是知道的,我们负责勘察和监视的小队也接触过不少的SCP,但是每次派出了那么多机动特遣队的也就只此一家吧?机动特遣队诶,不是十分棘手以及需要专业能力的情况不可能派出那些最精英最专业的部队。我们那边的小组组长说,有些人在SCP工作到死都没能接触到一次特遣队,我们是运气好,一次见到了好几个。”

说完这段话之后这人笑了笑,把手里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精神污染和冲击的例子其实挺多的,但是那么剧烈的还真就没怎么见过。同样强度的大多数是密切接触了某些SCP才会产生的反应,而死掉的那个同事……只是看到了眼睛而已,就成那个样子了,所以我们都说,六眼肯定是个怪物。”

末了还强调了一下。

“是怪物之中的怪物。”

夏油杰想反驳五条悟没这么恐怖,但是他好像又突然醍醐灌顶了一下。

毕竟最初见到对方的自己,也有着来自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是什么让他现在对五条悟完全没有了恐惧之心呢?他注视并观察着面前这个同事的脸,才发现原来人类对于六眼“最强”的实力拥有惧怕的情绪是正常的,他这样才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地对六眼亲近,不正常地和六眼厮混,不正常地站在六眼的角度思考问题。

一般来说这种非常主观且奇怪的情绪,放在以前他早就能第一时间感受到。然而都过了这么久,才从和别人的对话之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会有人类根本就不惧怕SCP吗?

绝对不可能,除非你是个歇斯底里毫无底线的疯子。

然而夏油杰根本就不觉得他自己是一个疯子。

因为思考这个的原因,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公寓去,一个人揣着兜行走在东京的街头。周围全是他最讨厌的人类的声音,放在以前夏油杰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也是人类,因为他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面。

可如今站在街上,夏油杰只觉得极度吵闹喧嚣,他看着人群就像是看着一只一只的猴子。按捺着内心的浮躁和充满了火气的情绪,一个人走到了人流稀少、相对安静许多的公园里。

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雕像喷泉,广场的地上有许许多多的鸽子,夏油杰找了一个无人的长椅坐了上去,把手里捧着的半杯热咖啡放在了一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舒缓心情。

真的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要说这一切和五条悟没有关系,打死他他都不信。

原本打算一个人好好在这里闭目养神的夏油杰,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风吹过周围的树木,而鸽子们也成群结队地仿佛被什么东西惊扰一样,全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而被这一切吵到的夏油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坐着的长椅另一边出现了一个男人。

对方穿着棕黑相间的呢绒大衣,头上戴着一顶老式的帽子,个子居中,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同一时间公园隔壁的钟声响起,因为是下午三点的原因,整整回荡了15下震耳欲聋的敲击声。整个过程里他和边上的男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钟声结束,夏油杰好奇地看着身边的那个男人。

唇上留着两撇修剪整洁的胡子,脸上似乎有了一些细小的皱纹,看着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对方的额头——有一条横着贯穿的缝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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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进食



虽然说这个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人都有,而身边的这个中年男人也不算是过分奇特,但额头上的那个疤痕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一般情况下长在这里的伤疤往往由于做过很危险的手术,比如说是开颅手术,或者是遭受了特定的伤害。

不过夏油杰对于别人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因此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没有再当回事,更介意的是自己一个人在整理情绪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出来。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中年男人非富即贵,光是身上的衣饰显而易见都是很昂贵的商品。原本夏油杰想的是赶紧离开吧,刚准备抬起屁股站起来,就听到了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周围真安静啊,不是吗?”

低沉的,说不上哪里特别,但确实是个辨识性很高的声音,至少夏油杰听到的时候有种这样的感觉。因为边上的人说话了,于是他也没有急着站起来,移动视线看了过去,以一种询问的目光望着对方,大概是有什么事吗?

这周围当然是很安静了,夏油杰专门挑的没有人的地方过来,除了鸽子应该是不会有别的什么人。而他现在也并不太想和旁边的这个中年人对话,可是这人却似乎没有意识到夏油杰的想法,又加了一句:“你怎么看呢?”

夏油杰终于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把脸转过去看着这个人。这种礼节性的问题似乎没有回答的必要,于是发出了无意义的“啊”的一声后,就没有继续下去了。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有些尴尬,但是思维模式已经逐渐变得和人类不一样的夏油杰是不可能觉得尴尬的,而对方也完全不受影响。

一时之间笼罩着他们的气氛古怪又平和。

但夏油杰是真的想走,他现在不想自己的身边有任何一个人类,然而对方并不让他得偿所愿。

“这位先生看样子是不想和我交流啊。”

“因为我们不熟吧?”

“熟不熟这件事情都是有个前提,那就是‘不熟’。”

“可我觉得我和您并没有任何能够熟起来的契机。”

夏油杰的这句话刚刚说完,就听见长椅另一边的人笑了出来,不像是嘲笑也不像是讥讽,只是单纯地被他的这个回答给逗笑了一般。

“您是怎么看待所谓的‘契机’?”

“个人意愿加上一定的缘分,不是吗?”

“不不不。”对方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抬起了脸望着他,“这些都不重要,如果是有心而为的话,个人意愿和所谓的缘分都不重要了,甚至连‘缘分天注定’都是虚假的谎言,因为缘分本身就可以人造啊。”

中年男人慢慢悠悠地说出了这样的话,随后把手搭在了自己的手杖上,随意敲了敲。

“你作为社会学的博士,在人际交往和倾向性交流上颇有建树,我说的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无论是缘分还是巧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都是人做出的个人选择的结果之和。与其说是不经意间的相遇,倒不如说是本就安排好的一切。”

这种话题出现在两个陌生人之间实在是会让人觉得很不应该,至少夏油杰并不想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讨论这种话题,但随后他就意识到对方是不是认识他,因为说出来了他作为社会学博士的身份。

一时之间夏油杰都在考虑,这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可应该也不能说是SCP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因为任何能与他接触的工作人员一定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表明身份和目的,而不是在这里跟他说什么谜语。

随即夏油杰就开始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比如说这个人是不是他曾经的旧识,又或者是知道他死亡讯息但是又见到他活着的人。不过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这位中年男士就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似乎要跟他握手。

“夏油教授,鄙姓加茂,曾有幸在你的大学讲座中旁听过一节课,因此对你印象深刻。虽然夏油教授或许不记得我,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我也没想到时隔许久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就来打声招呼。”

他低头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内心十分抗拒和人类接触,但不知为什么身体先一步行动了,居然真的伸出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而言之很奇怪,但夏油杰当时只是震惊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先于脑子行动了,仿佛刚刚的那一下不是他在控制,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越过了他的意识控制了他的身体。

很奇特,也很令人心慌的体验。不过夏油杰没有在脸上把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两个人握了一下手之后就松开了彼此,而面前这个只说了姓氏的“加茂”还在继续之前的话题。

“话说回来,夏油教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的回答其实并不重要吧,加茂先生,因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和理解,我说什么都无法动摇你不是吗?”

“有意思。”加茂笑了笑,“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是出自社会学的分析,还是什么原因?”

“加茂先生出身很好吧,就算是嘴上说听过我的讲座,但是在你说出自己的见解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打算接受反驳和别人意见的余地。如果你想要与我讨论问题是用这种姿态,不论是否是人为,又或者是真的缘分,在这上面做文章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我做出是否要跟某人交往都源自我本人的喜好和判断。图谋不轨也好,别有用心也罢,这都不是当下的我需要考虑的事情。因为一段关系到底合不合适全看之后两个人相处得到的舒适感。”说完这段话之后夏油杰顿了顿,反过来询问加茂,“问题其实出自于您吧,您是觉得过程和结果更重要,还是目的性更重要呢?”

加茂注视着他的脸许久没有说话,目光里的情绪即使是夏油杰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但这人又敲了敲手里的手杖,否定了他所举的所有例子。

“不论是过程和结果,还是目的性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我觉得最重要的反而是‘我’。”

加茂掷地有声地回答道:“‘我’,最重要。”

这一段陌生人之间的谈话其实并不怎么愉快,夏油杰觉得云里雾里整个过程都像是在猜谜语,分开的时候广场上的鸽子都盘旋在空中飞翔,直到对方走掉从视线里消失之后,天上的鸽子才慢慢地落到地面上。夏油杰也没了闲逛的心,带着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和给五条悟带的小零食回去了。

五条悟还是那个老样子,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按照对方的话来说人类值得称赞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对于食物的理解了。举个例子说,真要给全世界的动物投票谁应该做星球霸主,他肯定选择小猫咪。

说这话的时候五条悟正在阳台上逗一只白色的小野猫。猫咪不知道人类应该是什么样的,也不会用理智去理解五条悟的形态,因此这人经常用触手卷着个逗猫棒乱挥,自己坐在躺椅里要么打游戏要么看电视剧,而触手则是挥来挥去把那猫逗得满阳台乱飞。偶尔夏油杰看不过去了都要来说一句,别逗它玩了,看着都累得吐舌头了。

这个时候五条悟会用触手把猫咪卷起来,然后塞进自己怀里,兜着小猫屁股对他说:“它太胖了,我这是给它减肥呢。”

一人一猫转过脸看着夏油杰,两双蓝眼睛忽闪忽闪。

自从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猫出现之后,他不仅仅要做两个人的饭菜,还要多做一份猫饭。今天回来的时候猫比人先出现,扑到他身上来咪咪咪咪地叫。夏油杰托着猫咪放在地面上,黑色的大衣前面全是白色的猫毛。

“你又欺负它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它了?”

“不然呢?”

五条悟嘴里叼着片薯片,用控诉的目光望着他。

“胡说八道呢!杰现在一回家根本都不关心我,反而质问我是不是欺负猫了。”说完这句话影子就开始拉长,猫咪被影子卷着拉到了五条悟的面前,一根触手圈着小猫的前肢,而五条悟抱着它开始质问。

“啊,你说,你说,我欺负你了吗?是不是就是故意找杰在撒娇,好让杰更喜欢你啊?你个小心机猫,我告诉你我可看透你了知道吗?小心明天我就把你丢出去,看你还会不会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咪——”

“你还嘲笑我?你还嘲笑我?你知不知道就你这个小猫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喵——”

“杰,你看!它居然笑我!”

夏油杰听不懂动物的语言但是五条悟听得懂,所以两人一猫在公寓里时常会出现这种样子的对话。他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五条悟的头发,再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塞进了对方的嘴巴。

“这只是一只猫而已,你说你干什么和它一般见识呢。”

“也对。”五条悟随手把猫丢在一边,“反正杰最喜欢的是我,我才不跟一个不会说人话的猫一般见识呢。”

吃完晚饭后五条悟就拉着他一起躺上了床,这人蹭啊蹭啊蹭了好一会儿才蹭到他的身边来,问他今天是怎么了。

夏油杰想了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感觉到了,杰今天心情不好,而且你今天不怎么想要接触我吧?虽然你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有感受到啊,杰,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感受得到。”

如果一个人和你说你的所有情绪他都知道。

喜怒哀乐,愤恨情欲,包括一切一切的情绪变化他都能感受得到,从某种方面来说其实是个十分恐怖的故事。但是在那一瞬间夏油杰并不觉得排斥或者愤怒,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五条悟这个人有问题;但是另一方面他的理智被杀死了,掩盖在平常之下的疯狂慢慢地滋长起来。他没有觉得这不应该,反而问五条悟,那我呢?

——我什么时候能够感受到你,什么时候也能知晓你所有所有的情绪?

听到这种话五条悟笑了,从被窝里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压在了夏油杰的身上。

“杰对我很好奇嘛?”

“很好奇。”

“有多好奇啊?”

“大概是那种,想要解剖悟,把悟的触手怎么出现研究清楚,想要看你的本体,想要把你的眼睛一个一个地摘下来放进六个舱的营养罐中,或者干脆把你的脑子打开看看。毕竟悟不是说自己的灵魂和意识都是跟身体分开的吗?但是大脑负责产生意识的话,你的脑子会和别人不同吗?”

如果是以前的夏油杰绝对不会这样和一个SCP说话,即使是和六眼估计也不行,因为他是理智的。可如今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潜移默化中,他的理性似乎被分解掉了,他敢于说出自己内心的疯狂想法,敢于对五条悟做极度出格的事,而且完全不考虑后果——会不会激怒他?会不会冒犯他?会不会让六眼杀了他?

他根本不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是把内心的癫狂都表达出来,而事实就是五条悟不在乎这些,反而笑得更加开怀。

“杰要慢慢来嘛,这样下去你也会知道我的一切,感受到我。”

五条悟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湿热的空气慢慢地吹了进来,像是什么蛊惑者的耳语。夏油杰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安抚下来,他望着黑暗之中近在咫尺的脸,意外地平静了。

“所以说,杰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啊?”

“啊……”于是这个时候夏油杰才告诉五条悟今天是怎么了。听到了描述之后对方摸了摸下巴,也觉得那个老头有点怪异,可是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你们以前没有见过吗?”

“对方说见过我,但是我完全没有印象。”

“那么就不用管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说的话杰也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那并不重要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既然发生过就很难真的遗忘,无法一夜过去之后就当做是放进垃圾桶里。不过最近夏油杰确实不怎么吐了,而是一直在发低烧和做噩梦。五条悟穿着毛绒绒的拖鞋走过来,摸着夏油杰的额头说,还算好,杰的身体已经不会再出现过分的应激反应了。

而夏油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问,这叫不应激啊?对方回答说:只要不是直接再看到我更多的本体,现在这个露出度来说确实还好啦,你看你都不吐了,器官也没有撕裂和衰竭,低烧……慢慢忍忍?

低烧虽然不像高烧那么轰轰烈烈病来如山倒,但是挺折磨人的。不至于让他卧床不起,但意识总是模模糊糊,脑子发懵鼻子发堵提不起劲,这些天里基本都是叫的外卖。夏油杰抱着猫和低烧斗智斗勇,而五条悟开始每天往外走,留一颗眼珠子在家陪着夏油杰。

“你这怎么还能留一颗下来啊?”

“哎,不行吗?”

“那你怎么看东西?”

“用另外五只眼睛啊。”

“所以说,你到底有几只眼睛?我知道你有六只,但是你的脸上只有两只吧,另外四个呢,去哪儿了?”

五条悟指着自己的脸上:“也在脸上啊,只不过平时没有睁开,其实完全闭上眼睛也可以看到东西的。‘六眼’的作用并不是睁开才能起作用,平时用不到那我睁开干什么?”

于是等到对方出门之后夏油杰就一个人抱着猫,额头上敷着冰毛巾,开始想象脸上长六个眼睛那得是什么样……?

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来的人放弃了,倒在一边迷迷糊糊地睡觉。他的梦里总是那种很恐怖很恐怖的东西,巨大的肉山一样的怪物,在天空中睁开的眼睛,无数触手跟在他的后面疯狂地挥舞。天空一片混沌,甚至到后来夏油杰都在想自己真的是在地球吗?这是地球上会出现的景象吗?

然而梦境总是戛然而止,没有给他看到结局的机会。

低烧还在持续不断,夏油杰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但是五条悟却说没有这个必要。

“你现在不是生理的疾病,只是精神层面在进行自我调节,放心啦杰,我是不会让你烧坏脑子的,至少在这个方面相信一下我,我可是比任何医生都要权威的存在哦。”

这句话夏油杰信,于是眼睛一闭就瘫倒在了五条悟的触手堆里,躺着触手床,枕着触手枕头,盖着触手被子,再抱着触手抱枕,好不舒服快活。

当然夏油杰要是还有理智的话一定会说这快活谁爱要谁要,反正他是没有这个福气要。

可惜的是在和五条悟待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他的理智好像被蒸发掉了。

他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大概也没什么,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事件也不过就是在那个公园的长椅上遇见了名叫“加茂”的中年男人,可是至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对方,好像真的只是一次因为缘分而相遇的巧合而已。

在经历各种呕吐,胃部灼烧,以及低烧噩梦的连番折磨之后,夏油杰的梦境逐渐也开始变幻了。梦里出现了许许多多他说不清楚的瑰丽色彩,但是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令人非常的不适。那些颜色浑浊着、交融着、光是看着那些诡异绚烂的场面都让人生理性恶心。

明明平时早都已经不用再继续干呕,偏偏回到梦里又来了一个循环。

夏油杰被恶心得人醒过来都头晕目眩,看一眼五条悟的脸和漂浮在空中的眼睛嗷一声又给吐了。

对方问他不至于吧你怎么回事啊?

可是他也说不清楚现在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开始慢慢习惯,结果反应越来越剧烈了。

五条悟一时之间也摸不清是为什么,因为按照对方的说法是我可没有再给你新的刺激,无论怎么说你这个样子都不应该是因为我的影响。

夏油杰捂着嘴巴又病倒了,而对方趴在他的床边给他讲睡前故事,说睡美人一觉不醒然后被梭子扎了一针。闭目养神精神一直飘忽着的夏油杰打断了这个话,说你别再讲了,这公主的童话故事都要被你说成什么奇奇怪怪的午后相声了。

“那杰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到底是谁影响你的呢?”

“真的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你现在梦境里的意象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所以说……之前噩梦里那个巨大的肉山……是你?”

“哎呀……那只是一部分啦,一部分啦。”

听到这里夏油杰真的对着五条悟又翻了一个白眼。

“所以说杰有被吓到吗?是不是被我的英姿给帅得无地自容?”

夏油杰心想你真能做梦啊还被你帅得无地自容?照照镜子看看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一想那么大——那么大的一座肉山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说不定还真没那么大的镜子让五条悟好好照一照。

不得不说第一次梦到的时候真的差点没把夏油杰活活惊醒,见到五条悟的一部分本体的时候,那种对人类视觉和观感造成的冲击,不是用语言和文字能够形容出来的东西。大脑和灵魂都在震动,那些隐藏在漆黑之中的真相完全不能被人类真正地看见。偶尔他也想幸亏对方没有灭世的想法,否则只要换成原本的身体出现在世界上,不需要破坏和屠杀,五条悟都能单纯以身体的样子解决大部分的人类。

他躺在床上转过脸看着现在拥有人形抱着猫玩的五条悟,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啊,杰?”

“没什么。”

对方走过来,猫咪顺势跳下踩在床铺前,而五条悟则是钻进了被窝里和他贴在一起。

“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你怎么会觉得我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这样吗?杰经常会思考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思考的东西。”

“你是这样觉得的。”

“是的,或者说杰可以好好告诉我一下你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夏油杰倒真的没像表面上那么无动于衷。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人类的呢?他也不清楚,在红鲱鱼工作的时候见到了太多太多的惨剧,这些悲惨的事都不可以公之于众。因为未知的恐惧而被激发出来的属于人性的丑恶,那些趋利避害的人会在绝境之中做出多少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来,无需赘述,想想人类的劣根性都能猜测一二。SCP总部就有健全的心理疏导机构,专门为他们这种高危群体服务。其实他觉得红鲱鱼已经算不上是高危了,偶尔从心理诊所大楼出来的时候,总是能够听见那些在第一线执行任务的特遣队员们要么死亡要么终生残疾。像是在内部最出名的鼹鼠部队,百分百的致死率因此平时几乎见不到人。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为了人类的历史与文明,前赴后继加入进来收容和监督SCP。

在夏油杰看来,这群人才是真正的“人类”,真正应该享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的人类。

每一个基金会人员不论是谁,都在直面着宇宙的恐怖,在深海之中活活淹死,在地表之下窒息而亡,被腐蚀性的毒液吞噬肉体,又或者迷失在精神世界之中彻底消亡……该怎么说呢?至少在他看来,SCP基金会作为保护普通人的机构确实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可为了他们高贵的信仰、真正在做的事完全就是直面地狱。

而在他们身后,被他们保护的人,却没有给予他们应该得到的一切。

不为人所知,不能泄露秘密,被蛊惑的人将他们当做敌人来攻击,在危难之时陷害他们。

曾几何时夏油杰也觉得弱者应该被保护,可后来却完全变了想法,他觉得这群人不配活着。

那让他认识五条悟的契机的120人,是被他杀掉的。夏油杰痛苦吗?不,他不痛苦。他理应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连环杀人犯,应该被报纸和电视媒体轮番播报,再钉在人类犯罪史的耻辱柱上,他的名字会伴随着这120个人遗臭万年,可最后他并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事情没有发生,法律没有制裁他,勇士没有屠杀他,他现在住着全东京最好的公寓,吃着好的,喝着好的,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着。

有时候他也觉得这是否不公平。

当初在间接地害死那么多人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那些日子里他是想过自己会死的。

怎么死都好,作为D级人员悲惨地死去也好,他心中的大义就是如此,为了这个理念殉道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事实就是现在他活得好好的……虽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至少活着。

活着。

他活着。

他应该活着吗?就算知道自己那么做是有原因的,可夏油杰也明白什么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发着低烧的脑袋塞进了五条悟的胸膛里,闷闷地问着对方:“悟,你觉得我该活着吗?”

五条悟没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过多的想法,只是任由他抱着回答:“杰是觉得你杀过人了吗?”

“嗯。”

“但是这种问题其实你不应该来问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被你们人类的道德感所束缚啊。”五条悟笑着跟他比划,“知道吗,在我看来人和植物动物都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和你们接触的会多一些,你们进化得更好一点。但是这个‘一点’就像是你们看小猫和猩猩一样,你们只会都把它们当成没有什么智商的动物。所以杰你杀了那么多人在我看来和全人类做出来的杀戮没有任何的区别,因为在我的眼里,你们人类,和鸡鸭鹅猫狗猪这类动物是一样的。你们杀了那么多的动物都不会有负罪感,为什么杀了人类会有负罪感?因为人是你的同类?可真要说起来的话生命有高低贵贱吗?凭什么杀了别的生命就不是罪人?”

“……”夏油杰不知道怎么说,他明白五条悟的角度不能当做人类的角度看,可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但是啊,你们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正是因为有这种在我看来毫无用处的道德感和约束感,或许屠杀同类对于你们来说是罪大恶极的事情,我就不评论这个了,说到底人类文明的持续发展,就是由于你们有怜悯之心和道德约束。只能说在我看来我从未把杰当做是恶人看待。”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补了一句:“你们的战争我都觉得是小打小闹。”

确实,五条悟的话只能听听,不能当真。

夏油杰翻了个身继续睡,而对方则是贴上来问,杰是不是不高兴了,但是没有办法啊我说的是实话,我又不能骗你。末了又问他,你是有愧疚感和恐惧感吗,杰?因为你杀了人?

他说不是的,我从未后悔过,只是没有后悔和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是两回事。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另一方面背负了人命就导致我的一生应该要付出代价,但是这个代价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交出去,因此会有一些疑惑。

“代价,你想要与之交换什么代价?”

“不清楚,但是最开始想的是,以我的人生作为代价,去完成这样的交换。”

“不可以哦,杰,你现在的生命是我的,所以不可以再为了别人去付出你的人生。”五条悟从床铺上撑起身子,压在了夏油杰的身上。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蹭着对方的脸蛋,感受低烧带来的不同寻常的温度,亲昵地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他说,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最近的噩梦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同意了。

一根色彩更加艳丽的触手……准确地说,是表面那隐藏在黑色下的流光溢彩的幽蓝更为显眼,触手从只穿着T恤的五条悟的衣服下摆慢慢伸出来,然后移动到了夏油杰的唇边。顶端的小尖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嘴唇,用湿乎乎的水把他的唇都蹭得亮晶晶,小吸盘轻轻贴在他的下巴上,然后五条悟笑着说,杰,把嘴张开。

伸进去的这一根十分粗壮且湿润,他咬着触手,柔软的口感让人头皮发麻,接触到舌头后甚至能够感受上面的吸盘吸住和蠕动的动作,一点一点挤进他的口腔,一点一点分泌出湿滑的水液来。

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挤压在喉咙处就让夏油杰有些受不了了。但是感觉更加受不了的是五条悟,这人跨坐在他的身上,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原本冷白的皮肤现在也变得十分红润,微微眯起眼睛轻喘着气,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伸手抓住了这一根触手,用手指狠狠地箍住,然后抬起舌头舔弄着口腔里咬着的东西,用舌尖绕着吸盘,伸进去使劲地勾舔。五条悟当即就要把这一根从他嘴里抽出来,但是夏油杰狠狠地捏住,并且用牙叼在口中。他睁开眼睛看着对方,就算尖端挣扎着拨弄他喉咙深处的小舌头,他也没打算松口。吮吸和舔弄这根特别鲜艳的触肢,舌尖绕着尖端和他彼此纠缠,深深浅浅地含在舌头上面,舔过每一寸,甚至将每一个他能够到的吸盘都用力地亲吻,亲到那些圆圆的软肉都收缩着皱了起来,夏油杰都还要用舌头揉搓着顶开,重新舔进去。

“干嘛……干嘛……杰,杰你在干嘛?别舔了快给我松开!”

夏油杰根本不理他,模仿口交的方式给他舔着,五条悟哪经历过这些,揪着自己的触手跟夏油杰拔河,想把可怜巴巴早就已经背叛本体、享受着对方服务的这根可恶的触手扯出来。但夏油杰不给他这个机会,虽然脑子知道这样不行、很奇怪,但SCP本身就是一个更忠于肉体快乐的生物。那根触肢开心地钻进了夏油杰的喉咙里,把他的食管都要撑开,渐渐分泌出更多的液体,浇灌进他的嗓子中。

他们这样在床上搞得乱七八糟,明明是五条悟想给夏油杰看看怎么回事,结果自己的一根触肢完全被当做是取悦的对象。五条悟瘫倒在床铺上急促地呼吸着,而始作俑者一边咳嗽一边把他的触手从嘴里拿出来。湿乎乎沾着各种粘液的触肢蔫了吧唧的,被夏油杰用手捧着亲吻,亲吻在吸盘上,亲吻在顶端的小尖上,亲吻正面流光溢彩的黑色与蓝色,还十分过分地用牙咬在上面。人类的牙齿确实无法伤害六眼的身体,但是痕迹全都存在,外面黑蓝的地方被咬得一个圈一个圈的,内侧肉色的吸盘则是被吸出一个个吻痕。

夏油杰觉得自己正在高度兴奋之中,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只觉得露出这样反应的五条悟完完全全地取悦到了他,一直以来都在“祭品”这个身份里待着的夏油杰第一次面对对方有了压倒性的行为。他亢奋着去作弄五条悟的触肢,强迫着撕咬那一根触手,然后用手慢慢地向上抚摸,想要摸到根部,差一点就从五条悟的衣服下摆摸到对方的两腿之间了。

五条悟恨得要死,瞪着一双蓝眼睛望着他,然后拍开了他的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给他看,一边嚷嚷杰就是仗着你是我祭品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戏弄我!一边突然弄出来六颗充满怒火的眼球,飘在空中对着夏油杰怒目而视,一下一下用眼球撞着他的身体。

夏油杰一手一个把眼睛抓在手心里,然后低头瞅着这六个宝贝去扒五条悟的被子。

“害羞了?”

“我没有害羞这个情绪。”

“这可是悟自己要对我做的。”

“我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把精神印记打在你的身体里,结果你呢!”

“我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

五条悟闷了一会,突然掀开被子,脸也不红了人也不吵了,平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夏油杰笑着蹭过去,主动学着五条悟平时那样蹭着对方的脸颊,然后他们就拥抱在一起躺下了。

“那悟有在我的身体里发现什么吗?”

“发现了,有人种了一棵小种子。”

“什么植物吗?”

“不是啦,不过没关系,我把它吃掉了。”

五条悟在被窝里用触手卷着夏油杰的腰,哼哼唧唧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不知道是谁,但是都无所谓,有我在的话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不过下次杰还是不要咬我了,你咬我的话说不定会吸入毒素的。”

“触手上的?”

“嗯。”

“那咬你本人呢?”

“嗯?”

原本出现的六只眼睛之前就飘走了,但是夏油杰张开手心,里面还躺着一颗。

和五条悟亲密接触之后,他的精神与灵魂状态都处于一种放松但是极度兴奋的状态,于是夏油杰毫无理智地当着五条悟的面,将对方的那一颗眼球塞进了嘴巴里,嘴唇亲吻着,牙齿轻咬着,然后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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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吞火


自从那一次舔过五条悟的触手之后,夏油杰对于对方屁股后面开了个花儿,从衣服下摆里总是伸出那么几根触手来的事情已经毫无波动了,低烧退去之后人又好像活了过来,只不过偶尔看东西会发现事物是在扭曲的。

“嗯?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啊?”五条悟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的脸,指了个地方问,杰你现在看那里是什么样的?

夏油杰移动着视线看过去,发现那边是一个楼梯,楼梯的墙壁上在不断地渗出五颜六色的颜料,而楼梯本身扭曲着,像是完全无法踏上去的麻花。

“颜色很脏,形状扭曲。”

“哦——”五条悟拉长了声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正常,只是因为杰长时间地接触我,所以大概看到了六眼看透物质本质的一层视野罢了,不用当回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对方打着哈欠挥了挥手,不过夏油杰倒是觉得很新奇,他转过来问五条悟你平时看到的东西也是这个样子吗?不过对方的说法非常的……奇怪?

“不完全是这个样子,我所能看到的世界和杰目前为止能够理解的世界是不同的,你们眼中的三维宇宙在我眼里就像是纸上的平面图,我的每一个眼球能观察的方向和角度都不同,比如你现在看到的那个……嗯,就是你那天咬住的那一颗,那个是负责解构和建构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空间其实并不是肉眼可见的这么单薄,它会有无数折叠起来的人类所无法触碰的部分,在三维世界中这样出现的楼梯,可能在高维度生命的眼里就完全变了模样。打个比方,动画片里的人如果是活着的,对于他们来说楼梯和你以为的一样,但是在你看来,动画片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平面的,因为他们比你维度要低,你看他们只不过是用笔在纸上画出来的一样,就算他们有天空大海会飞会跳,可事实就是,那只是一张纸。”五条悟强调着说,“在低维度生命体眼中广阔的世界,在高维度的眼睛里不过只是一个维面。当然我只是举例二维三维,等不断向上攀升就会变得不同了。”

“那你这个眼睛是负责看透被折叠的空间以及三次元人类无法触及的一部分宇宙概念?”

“差不多是这样,怎么样啊杰,感觉如何?”

夏油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实话实说那个场景比他梦里的还要恶心不少。他总感觉自己踩着的不是地面,因为连地面都变形了,像是踩在了无序的蛋糕胚上,下一秒就要摔倒一样。

“……”夏油杰很无语。他抓了半天发现在空气之中抓不到就站在他身边的五条悟,然后又一看自己的手臂被切割开来,摸上去是完整的,但是视觉效果真的很奇葩,切割处的横截面都是自己的肌肉。

“能想想办法吗?”

“杰好笨啊,都说了会看到被折叠的空间,找到正确的那一个就可以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五条悟伸出手,帮他把每一节被切断的手臂合了起来,随后摸到了他的眼睛上,随意地一抹,一股子呕吐感涌了上来。
他好像吐出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一瞬间视野之中的景象一下子褪去了光怪陆离与畸形扭曲的场景,回归了本来属于人类的景象,而同时五条悟拿下去的那只手心里,一颗蓝眼睛对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

“杰也真的大胆,居然敢吃掉我的眼球。”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是疯狂哦。”五条悟捏起了那只眼睛,当着他的面伸出了舌头。舌头垫着圆圆的眼球,缩回嘴里咽了下去。
面对这样的场面夏油杰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恐惧,他反而觉得吃掉眼球的场面十分好看,应该被记录下来。
用照片,用影像,用绘画。

“疯狂吗?”

“嗯,杰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眼睛会痛吗?”

“都还好。”

“你看起来好像都习惯这样了。”

“吞下你的眼球会有什么后果吗?”

“嗯……具体看对象吧。”五条悟抱着猫玩猫尾巴,然后用一根比较小的触手从身体后面伸出来逗猫玩,“如果是一般的人估计接触到我的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无药可救了,不过由于杰已经被我打上了属于‘祭品’的印记,因此在承受方面本身就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况且这些天里一直在试图让你习惯我的存在,所以在精神壁垒方面你要有点自信,我估计你在人类里可以说是最强了。”跟五条悟触手玩得不亦乐乎的小野猫喵喵喵开始对着卷起逗猫棒的触手骂,而五条悟低下头也喵喵喵喵地对着猫咪骂。俩懂猫语的骂了好一会,气得五条悟抱着猫把对方从阳台丢出去,还大声说你个野猫自己在外面睡一天大街吧,不许回来了!

夏油杰走过去问怎么了,怎么还跟一只猫置气啊,而五条悟昂首挺胸,说那本来就是野猫,不能长时间养的,它都把这里当窝了,不行不行不行。

自从吃掉过五条悟的一只眼睛后,夏油杰偶尔就会出现幻视,虽然说这颗眼睛又吐出来了,但影响总归是不可能轻易地褪去。只要夏油杰出现了这种情况精神和灵魂就会抽离一般做出许许多多疯狂的事情,比如说想要试着折断五条悟的手指,又或者抓住对方在地上乱滚的眼球,用胶带固定住之后想用小刀切开。

五条悟都随便他,因为这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伤害的行为。他太强了,对于这种伤害只当做是小打小闹的两个人之间的情趣,在普通人看来已经向着疯癫方向走的夏油杰,在五条悟的眼里也没有什么不正常。

毕竟SCP本身就是异常的代名词。

有段时间夏油杰从外面淘了很多老式黑胶回来,夏油杰发疯到站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涂鸦,画着活像是邪教文字的图案,五条悟捏着一颗番茄吃得满嘴都是,路过的时候就把对方拉下来,学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电影画面一样,一边听着呲呲作响的音乐,一边在屋子里跳不伦不类的双人舞。才咬了一口的番茄掉落在地板上,并被两个人的舞步踩得稀巴烂,红色的番茄果肉在地板上泥烂着铺开,粘在两个人的鞋底上被踩得到处都是。

五条悟不介意,夏油杰就更不会介意了。

唱片偶尔会卡碟但是并不重要,反正他们想跳舞什么音乐都可以,伴随嘶声的音乐把脏兮兮的番茄肉带到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里。地板上、地毯上、沙发上,甚至他们还爬到了餐厅的桌子上,而影子里满是五条悟膨胀的触手,包裹着夏油杰影子的形状,像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狂欢。

最后实在是累了就躺在西红柿的尸体之间,夏油杰说怎么办弄得这么脏?五条悟举着一个新鲜的番茄咬在口中,一口下去汁水四溅,然后五条悟伸出手把自己刚刚啃了一口的东西递给夏油杰,夏油杰也在上面啃了一口。

具体这个房间怎么收拾的,反正不关他们事。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弄干净之后,便放着脏乱的客厅不管,回到卧室里去睡大觉。第二天穿戴整齐他俩出门吃喝玩乐,五条悟一通电话打到SCP基金会,说你们来收拾一下房间。

也不管工作人员看到这样的屋子会有什么糟糕的联想,总而言之是不可能猜到其实是他们两个人在跳舞就行了。

一直没怎么出门只用眼球晃荡着跟他走的五条悟可算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他们随意地往街边上一站就有人拍照。五条悟说不用管放心吧,红鲱鱼的人员肯定会监控网络,让这些小女孩儿偷拍的照片完全不会泄露出去。

五条悟虽然是个SCP,但是对于吃穿用度的要求非常高,按照对方的说法是本身呆在地球就挺委屈我的,总不能在享受方面还大打折扣吧?道理是这个道理,而且有基金会这个冤大头出钱,五条悟一甩脑袋拿着一排卡就对着夏油杰说,走,我带你去快乐。

东京市中心的商业圈里是有一栋楼专门负责开放奢侈品品牌,即使如此里面的人也很多。几家著名的牌子店面占了最好的地理位置,门口站着两个或者多个穿着整洁的门卫,负责控制排队的人与人数。这种店面内部都会控制逛店人数,因为侍从有限,一对一进行介绍和兜售,只有前一个人消费离开后排队的这边才会再放一个人进去。今天似乎还是整个商场的活动日,超一线著名奢侈品牌的门口都排起了长队,夏油杰问你一定要今天来吗?因为他真的不想排队。

“啊?为什么要排队?”

五条悟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直接插队到第一个人哪里,没等侍从把他们拦下来,对方就从兜里掏出来另外一张卡。
卡面用了特殊的印刷工艺,一看就是不一样的,对方鞠了个躬走过来完全不在意他俩是不是插队了,带着人就进了店。
夏油杰问你这哪来的卡?对方说上一个百年他在巴黎认识了几个人类,后来让基金会的人接触起来,于是几家老牌的牌子都会每年给基金会的地址寄卡,他手里的就是。

然后五条悟随意地把店面里展示用的衣服脱下来瞎比划,又随意地丢给一旁负责跟着他们的侍从手里。五条悟完全不管这些,因为他不需要去考虑别人会不会麻烦,事实上店家自己也不介意,能拿出这张卡的人自然是品牌的头号消费员,就算对方逛了一圈一件没买也无所谓。

“杰以前会喜欢逛街吗?”

“没什么时间,而且我也不会专门来这种地方购物。”

“太贵了?”

“排队时间也很长。”

对方噗嗤笑了一声,之后就带着他把所有的男装都试了一遍,觉得好看就全都用卡刷了,后面的购物袋一堆一堆地摆放在休息区,橱窗外面排队的男男女女望着他们这样的消费水平都在暗自惊叹,而且主要是他们长得帅。

导购员和店长脸都要笑开花了,而五条悟披上当季最新的外衣坐在沙发上之后,就让夏油杰进去给他换衣服穿。

这个祖宗怕是真的很久没出来玩了,什么东西都要往他身上试,首饰、领巾、衣服、裤子,因为他们所在的这家品牌主打优雅与内敛,而这个感觉与主题也恰恰正适合夏油杰。

对方穿着一套纯黑修身的长裤与风衣出来,五条悟嘴里喝着店长准备的饮料,笑着说好看好看,一旁也在购物的几个姑娘凑过来窃窃私语,然后偷偷地也买了夏油杰身上的这一款回去给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家人。已经在试衣间里折折腾了许久的人叹了口气蹭五条悟的沙发,说真的很累了能不能不要再买了,穿都穿不过来。
可对方哪儿管他这些啊,等他坐过来之后就伸手帮他编辫子,问一旁的侍从要了个头饰过来,一枚十字发扣就被扣在了夏油杰束起来的发尾上。松松垮垮的辫子垂在他的肩膀处,五条悟最后喝干净饮料才跟他讲,我兜里还有好多好多店的卡呢。

“怎么突然想起带着我来买东西?”

“因为你们人类都喜欢物质享受吧?”

“所以?”

“最近杰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啊——虽然是我有意为之,但是太快了也不好,所以想着带你出来放松一下。”

把公寓地址留下之后两个人付款从店里出来就走进了下一家,对面的早就看到他俩在上一个店闹出来的东西,看他们走过来就活像是在看财神爷。
夏油杰一身的当季主打新款,加在一起的价格能让路人直翻白眼。他一进去就瘫在沙发上说不换了我真的换不动了,悟你自己去吧。于是五条悟拿着他看上的衣服在衣柜里进进出出。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破麻布袋套在身上都好看,当然说的就是五条悟。最后他穿着低腰牛仔裤和宽松的高领毛衣出来了,夏油杰走在后面盯着对方露出来的胯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手掌啪一下拍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问你干什么穿这件我觉得你裤子都要掉下来了。

可五条悟只是眨巴眨巴眼睛跟他讲,简简单单的因为方便而已。

说完这句话夏油杰就感觉自己的手掌下面有什么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在舔他的手掌心,稍微移开一看,一只细小的触手在跟他打招呼。

“……”

他一把掐住那根触手尖,掐得唧唧乱叫,然后挡在人身后,推搡着大笑出声的五条悟走到街边上去。

“笑什么笑!被人看见怎么办?”

“反正这不是没有人看见吗?”

“那是因为我在帮你挡着!”

“我正是因为知道杰在帮我挡着所以才敢这样啊,不要这么凶我,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五条悟把吃了一半的冰棍塞进了夏油杰的嘴巴里,一瞬间冰凉的触感传了过来。他咬了一口之后品尝着口中草莓味的甜腻,对着这人说:“再给我咬一口。”

他俩骄奢淫逸、放浪形骸,把SCP基金会给他们的卡刷到总部有人给夏油杰打电话的地步。五条悟直接把电话接了过去问怎么了不行吗老子花你们的钱是不是委屈你们了?一通质问让财务部的人员战战兢兢点头哈腰,在电话那边连忙回不是的没有的,您放心随便您和夏油教授怎么刷我们都给您报销打扰了我这就把电话挂了。

如果是遇到五条悟之前,夏油杰估计会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觉得怎么能这么说话?但是如今他只想笑。唯一更正的只有五条悟的自称,他说下次别这么称呼自己是“老子”了,不太好听。

五条悟嗯嗯啊啊地点点头说好,然后讲两个人好像都没吃东西,要不要试试这边的寿司,据说还挺不错的。奢侈品一栋楼上面的饭店自然也不便宜,但是俩人一身新品进店直接点了最贵的寿司套餐,一点不心疼钱,反正不需要他们来掏。

因为实在是太奢侈了,以至于夏油杰回家发现一切都收拾干净,没有一颗番茄籽后,倒在送上门的购物袋之间思考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太舒服了。路过的五条悟说他这就是思虑过重想得太多,根本没有必要的事情。但夏油杰真的不这么觉得,他把发尾辫子上对方亲手扣上去的十字发扣取了下来,盯着那个小饰品问:

“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重新回到了狱门疆里,那我该怎么办?”

不是惶恐,不是惧怕死亡,也不是担心之后SCP基金会的人会怎么处置他。只是单单地在询问,如果你不见了,我该去哪里找你?

一百年。

夏油杰活不了一百年。
不如说等到“六眼”被重新收容进“狱门疆”的时候,大概就是他的死期要到了。

五条悟从厨房里端着杯子走过来,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之后伸出来了一只手,摸到了夏油杰的手背上后与之十指相扣。

“杰,不需要担心这种事情。”

两个人的脸颊蹭在一起,他甚至能够闻到五条悟身上特殊的、好闻的水汽与潮湿的味道。

来自海洋深处的气息,久久弥漫在他的鼻腔中。

“你是我的祭品,那么无论何时你都会与我在一起的。”
两人握着的手之间慢慢地挤进了一根小触手,上面的吸盘轻轻地吸着夏油杰的手掌心。

SCP基金会的内部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骚动,本来可以在两个小时以前就预测到的事故居然没有出现任何的预兆。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站在某个活火山上建造的Area前,五条悟无语地拿着小电风扇吹着风,把刘海全都吹到了脑后面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一个鼹鼠负责人冲了出来,抱着满满一怀的资料,所有处在这个Area建筑里的人员都在逃跑,这个时候无法确定到底是珍藏多年的研究资料重要还是这个设施里面的人命重要。在夏油杰得到任务消息的时候据说那些新任的鼹鼠部队的队员已经做好了自己即将赴死的准备,每个人写了三行遗书作为死后的安排。当时夏油杰就心想,你们这个部队得多熟练才能做好一切的死后准备啊?

而且按照小道消息,任何知道自己被“鼹鼠”收编了的队员,早八百年就挑好了自己的骨灰盒和墓地,以及墓碑上写什么文字。

“因为死亡牺牲率百分之百不是开玩笑啊……”

建造在活火山附近的Area是专门为了收容在这种极端环境之下被收容的特殊SCP,夏油杰和五条悟来得实在是太匆忙了,他们直接被打包送上了飞往北岛的飞机,据说要去埃格蒙特山那边进行任务作业。

本来这种情况不应该让鼹鼠来,但是暴走的SCP-090预示了地壳运动,原本应由“噬火者”*来接管的任务就交给了“鼹鼠”,又因为SCP-090的特殊性,没有办法只能请来了五条悟。在Area外部听着火山嗡鸣声的夏油杰则是站在了五条悟的身边负责跟接待的人说话。整个Area陷入了危机情况,不少SCP的转移和资料的转移都十分的匆忙,但五条悟纹丝不动甚至不担心火山真的会爆发。

“这一次出现问题的是keter级别的SCP-090*,真的是抽中了下下签……”负责人现在急得嘴巴冒泡,就算措辞可能会激怒作为始作俑者的六眼也顾不得了。

“SCP-090本来就非常特殊,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埃格蒙特山喷发后所有波及的范围已经联系当地政府疏散人群,经济损失现在已经顾不得了,但是Area里的资料和人员问题现在难以平衡,O5委员会下达的命令是最好保全资料。这一次的人员牺牲在所难免,而SCP-090根本无法稳定下来。现在不仅仅是北岛的活火山在出现问题,刚刚传来的消息,每2.8秒就会出现一次事故,重大事故的频率没有计算出来,因为现在眼前的这个事态最严重,所以先让你们过来解决了。”

“2.8秒??”

“是的,2.8秒。”

夏油杰倒吸一口冷气,从对方手里拿过了属于SCP-090的官方资料,而同时负责人在进行报告。

“项目编号:SCP-090。项目等级:Keter。
特殊收容措施:该古工艺品应被收容于Site ██设施的安全仓库之中,并且由已经获得许可的D级人员进行密切监视。每次它改变时,该项目的任何新形态都应被拍摄下来。新的形态都应被送到设施之中的OT级超级电脑分析。该部门的主管应在每次变化之后得到通知,并且每半小时汇报项目的估计值。没有人可以触碰SCP-090除非是在███-██-████的命令之下。
为监控SCP-090,AXA安全等级已经被设立。出现在设施之中的非AXA人员将会被处决。”

“这是灾害性质的SCP吗?甚至为其专门建造了AXA安全等级?”

“不,恰恰相反,这是预测类的SCP。”

“预测?”

夏油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纸质文件:
——SCP-090是一个由未知的类陶瓷材料构成的黑色立方体结构物[20 cm x 20 cm x 20 cm]。在进行了文档090-B[未解封]之中列出的所有实验之后,SCP-090被分类为不可毁坏的项目。该项目的每一个面都分割成了10000个独体的方块,形成了类似于魔方的结构[每条边分割成了100份,每一份长2mm]。每一个方块的表面都有人为设计的蚀刻部分,这些蚀刻部分呈现白色。
仍未探明的内部结构使得每一行或是列(几乎)每2.8秒都在进行着重新改组。从1242 CE开始就有对这些阵列的模糊记录,但是1535 CE之前的部分都丢失了。现代技术使我们能对每一个阵列进行拍摄,并且进行研究。

“也就是说这个末日魔方会不定期地预测地球上的各类灾难?”

“对,目前可提供的文字记载有某年发生在印度的巨大海啸,某个Site设施为安全起见全部撤退的记录。正巧两个小时之后发生了SCP收容失败暴动的事件,因为提前进行了安全疏散所以没造成人员伤亡。”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被规定成keter级别?它不是被观察起来就行吗?”

“因为之前做过的某个实验是人为地改变SCP-090的块面,而SCP-090似乎能够感知他人对它做出的行为,而会自主转动,那时我们失去了两名特工。在确认了这个末日魔方确实会被外界干扰后就上升了项目等级。”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那个魔方暴动了,开始出现大规模的灾难事件?”

“是、是的,世界各地对灾害事件判定为严重的区域都派遣了机动特遣队进行驻扎,甚至连SCP-169*所在的南大西洋都有地壳活动的迹象,而目前深渊喂食者已经派遣所有附近的部队奔赴现场,基金会也联系了NASA和美国国家海洋气象管理局务必要密切监控所有的卫星系统。”

“SCP-169?!!”

“是的,目前发生暴动的SCP编号还都在靠前的位置,但是现在抽中的几个签都非常的棘手。”

那边举着小电风扇的五条悟走了过来,问他169是什么东西,夏油杰也不由得沉下了脸色告诉他,是一个叫“利维坦”的海洋节肢动物。

“海洋节肢动物?”

“对。”

“螃蟹还是虾啊?”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太大了,沉睡在海里,并且无法完全观测到对方。”

“有多大?”

“2000公里-8000公里的长度,具体数据人类还无法确认。”

“嚯,它现在长得这么大了啊?”

这句话说得很暧昧,至少负责人和夏油杰都齐齐地望着五条悟。五条悟一点也不紧张,耸了耸肩说我很久以前见过它,夏油杰问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对方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

“哦,寒武纪时期见过一面,那时候它还挺小的,把它揍了一顿之后我去睡觉了。”

寒武纪?

夏油杰掐指一算寒武纪的时间,用一种比第一次看到五条悟触手和眼睛时候还要惊恐的目光看着对方。而负责人已经掏出通讯设备把这个听到的让人瞠目结舌的时间发给总部,算作是“六眼”的新情报。

“你之前不是说什么四五千年吗?”

“啊?四五千年是你们人类自己产生文明的时间吧,和我没关系啦。”

“这么久?寒武纪??”

“差不多吧,虽然我可能少算或者多算那么几千万年?”

这疑问的语句让夏油杰捏住了对方的嘴巴,小鸭子嘴唇噗嗤噗嗤说不出话来,夏油杰说,行了,好了,不要说了,现在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

五条悟说简单啊,你们现在收容的很多上古时期的东西我跑过去打它们一顿就老实了,怕啥。但夏油杰指着现在快要喷发的火山,站在一边的负责人已经两眼放空,生无可恋,准备好被熔岩吞没了。五条悟说你们负责赶紧把资料收出来吧,我去看看。

说完整个人在高温的气浪之中腾空而起,建造在活火山上的Area建筑已经在地壳运动之下变得摇摇欲坠,视线里鼹鼠的队员攀附在危险的地势上救援周围的人。五条悟啧了一声后直冲而下,伸出手稍微对着空气一抬,卷着远处的风和空气席卷而出,冲开从火山口处涌出来的阵阵高温热气,随后五条悟在空中说别折腾了你们先去避难。明明没有大喊大叫但是这个声音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他直接冲进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里不见了踪影。

趴在栏杆上使劲往下看的夏油杰都快掉出去了。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末日电影里的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会死,所有人都在拼命地保护那些资料,但唯独知道六眼会来的时候那股子笼在所有人心口的死亡影阴就不那么浓郁了,负责人抓着夏油杰的胳膊说教授啊您小心点可千万别掉下去了!
肉眼的视野范围内都没有五条悟的身影,如果他没有把属于对方的眼睛珠子吐出来的话说不定会看到不少真正的信息。北岛这一带本身就是个不太好处理的地质环境,就算知道五条悟是真的非常非常强,他还是不由得担心。

人类对于自然的敬畏是刻在DNA里的东西,不会因为见过更多更广袤的风景而消亡。

况且火山这种极端恐怖的自然环境就没有进去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一方面夏油杰知道五条悟很强很强很强,强到能把SCP-169揍一顿的地步不至于在这里出什么问题,但是感性又无法被理性阻止。

原本会在预定时间喷发的火山还没有任何动静,一时之间负责人也摸不准怎么办,只能叫各处的工作人员和机动派遣队的鼹鼠们赶紧撤离,能活一个是一个,否则谁也不知道这个火山到底会不会喷发,而且什么时候会喷发。
对于他们来说这点多出来的撤退时间简直是生死时速,就算是见过了很多抢救现场,呆在濒临喷发的火山口里还真就是第一次。

天空似乎都是橘黄色的,周围的一切都被镀上了岩浆的色彩,空气里的风高温不散,脸上和身体上全都是汗液,每一口呼吸都仿佛能把肺给灼伤。
可是夏油杰现在完全不关心这些,他只在乎五条悟怎么样了。岩浆在火山的底部冒着泡,翻涌出来的颜色瑰丽又浓稠,他还在向下呼唤着五条悟的代号。他不敢喊名字,生怕被人知道了,一声一声的六眼喊了出来,可周围嘈杂且喧嚣,人们在向外逃跑,大型器械在搬运,负责人用力地拉着夏油杰的胳膊说走吧夏油教授,我们快走吧,他可是六眼,绝对不会有事的!

等强行被人带上车离开了橘红色的天空和橘红色的世界,他站在山脚下心焦地等待五条悟从里面出现,可是一直一直都没有动静。

这一次完好无损出来的鼹鼠部队自己都觉得是在做梦,某个小队队长在胸前画着十字,念的不是神的名字而是六眼的代号。

直到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地震,猛烈的摇晃让不少人都摔在了地上,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边上的军用越野车,然后一抬头看见一根巨大无比的触手从火山口里伸了出来,一把把住了山体。

“……”他眼皮跳了一下,然后跟身边的负责人说,“吩咐下去,所有人背对火山。”

“什么?”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负责人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火山,随后这人狂笑着……晕倒了。

“……”夏油杰一把捂住脸,从对方身上解下来了对讲机,然后吩咐道,“所有人都不要往回看,全部背对火山,死了我不负责,六眼也不负责哦。”

作死非要往回看的人夏油杰管不了,这一看就知道五条悟解放了一部分的本体,而且那么大一只触手,估计就是谁看谁死。

但夏油杰没问题,他老神在在地瞅着那根无比巨大的触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没之前那么紧绷了,于是开始担心五条悟千万别太用力把山给掰断了,不然北岛著名的火山地理被破坏,到时候新西兰政府估计会严厉地谴责他们——很麻烦的。

他还有心情观察那根透着蓝色荧光的黑色表皮,放大了之后看更漂亮了,有时候想想这么漂亮的东西别的人类根本不可能看见,或者说看见的人全部都陷入疯狂之后再也无法正常地存活与思考,莫名其妙地就让夏油杰兴奋了起来。

等到触手缩回去,五条悟本人出现在他面前后还打了个嗝,这个嗝冒着阵阵热气,随后一旁的几根通红的小触手吐了几口火和岩浆出来,烫得边上的土地都出现了一个洞。

“回来了~”

“这是吃了什么?”

“把活动的岩浆都吃掉了,呃……有点太饱了。”

“全吃了?”

“全都吃掉了。”

之后这个问题解决了,原本以为会完全报废的Area并没有被丢弃,而且还能继续使用;原本以为会在移动之中暴动的,被收容起来的SCP也没什么反应,五条悟单手撑在一个保险柜上,据说里面是某个SCP。

“因为我在啊,它们肯定怕我,对不对啊,小兔崽子?”五条悟低头用手拍打着他靠在上面的保险柜,而保险柜安静如鸡,像个鹌鹑一样屁都不敢放。

“那现在怎么处理这个事?”
等五条悟把可怜的负责人唤醒之后,据负责人说现在脑子很乱,并且胡言乱语说我不能再做SCP基金会的人了,我感受到了世界和宇宙,我要在艺术界放光发热,然后伴随着人类理解不了的音节和韵律,被夏油杰一个手刀给打晕了。

他找到鼹鼠部队的队长,这边全权交给对方,这人因为带领的小队第一次没有任何死亡而非常地积极。

“我们赶紧走吧。”夏油杰牵着五条悟刚吐完火还有点热的触手,催促着这人跟上来。

“杰,你怎么这么着急啊?”

“你把人家的活火山吃成了死火山,你看看人家新西兰的地质学家会不会想要把始作俑者皮扒了,扯皮的事情交给他们头疼吧,我们先跑。”

“……”

注释:

噬火者:
机动特遣队Epsilon-9(“Fire Eaters”-噬火者)
Epsilon-9擅长操作燃烧性武器与应对高温环境。

SCP-090:
大部分资料在文中都已经给出,就是官方的信息。

SCP-169:
项目编号:SCP-169
项目等级:Keter
特殊收容措施:由于它的尺寸,SCP-169不能且可能永远无法被收容——地球上没有建筑物有如此巨大的尺寸和强度足以收容SCP-169。SCP-169的精确位置未知,但图像卫星和对地球轨道偏心率的分析显示SCP-169可能在南大西洋,南美洲的尖端一带游荡。
任何显示了SCP-169的地标移动的卫星图片将被潜伏特工分解和销毁。
描述:SCP-169是一个巨大的海洋节肢动物,被确认是水手之间代代口头相传的“利维坦”。最初推定是一个神话,但是在19██年██月██日机动特遣队Gamma-6在一次对█████ █████████ 群岛(坐标██°██’S ██°██’W)周围发生的超自然活动进行调查时探测到了SCP-169,████ ████████博士[Ɣ6-0912]发现群岛从它原本的位置移动开了至少3公里。████████博士认为这可能是异常的大陆板块活动,由USS1████████进行的探测表明群岛只是覆盖在某种巨大有机体上的岩石突起而已。基金会马上就开始进行对威胁的管理。

████████博士和██████████博士[Ɣ6-0421]估计SCP-169的身体长度在2000公里到8000公里之间。这只生物可能自前寒武纪时代就已经存在了。没有发现其他类似标本。对SCP-169的习性也几乎一无所知,比如生殖能力(如果有),食物来源,和筑巢区域(如果有)。关于SCP-169的研究待批。

虽然在17██年就被███████发现,但█████ █████████群岛在历史上一直无人居住。在基金会接手后,███████的存在被对外宣布成海平面上升。虽然在数千万年中群岛一直维持在海平面以上,但SCP-169进行任何改变深度的行为都会导致整个群岛的消失。SCP-169移动很慢,每周不超过1公里,但看来对象只是在随波逐流。对象的移动方式目前未知。群岛每3个月发生一次常规地震,造成群岛地形的轻微变化,似乎是对象在“呼吸”,估计对象可能在休眠。

44 个赞

14.Supreme Divine


其实回去之后他们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先不说那些暴走的SCP,光是SCP-090带来的一系列效应就足够他俩忙活的了——应该是只有五条悟在忙,夏油杰在边上负责当吉祥物。

对于这一点夏油杰并没有很排斥,不干活不出力,年纪轻轻就可以当撒手掌柜何乐而不为?
只是现在着实是太忙了,他们刚解决完一个就要到另一处,还没休息就被安排上飞机。不过由于他们都是包机因此倒也还好,基金会内部有特殊航线,就是台风雷雨天气都能想办法将他们安全送到指定的地点。

但问题在于偶尔会有差评,比如SCP总部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言语里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他们两个揪回来按在电椅上电一电,另一方面又没有实力也没有胆子这么干,只能用电话进行咆哮式的迁怒。

“你们——怎么敢——把一座活火山——给吃成——死火山的啊!!!!!!”

夏油杰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开。

“新西兰的总理——!!!差点没带着他们的地质学家!!!——和国家公园的园长!!!——跑到我们的新西兰分部大门口!!!——拉横幅自杀!!!”

夏油杰闭上了眼睛。

“还有那些本来应该收容在火山口上Area的SCP们!!!——哦对了!那个Area的负责人决定献身给艺术界!——人都疯了!——是不是你们干的!!!——是不是!!!!”

夏油杰用“你看看怎么办”的表情盯着五条悟,而五条悟呢?坐在座位上用触手翻花绳。

“别玩了,这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难不成让我把岩浆吐回去?”

“你能吐?”

“能啊。”

“你的胃到底是什么??”

“反正不是人类的胃。”

“我知道,是空间还是什么?”

“是‘胃’,负责消化和吸收我能摄取的任何营养,你可以理解成一片空间,不过消不消化随意啦。虽然我可以吐回去但是没什么意义吧?”

“我觉得算了,还是别吐回去了,你都吃了。”

五条悟凑过来贴着夏油杰笑:“哎呀哎呀,之前的杰肯定会老气横秋地说‘不行,这样完全破坏了生物系统和地质结构,悟,你必须回去解决!’这种话,现在不说啦不说啦,是不是知道我饿了?”

夏油杰坐在座位上翻看着杂志嗯嗯啊啊地回应着,这边的机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望着窗下面的风景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现在是到了什么地方。

“你这样累不累?”

“嗯?为什么会累?”

“比如说处理这么多事情。”

“这个倒不会,因为在杰看来非常棘手的事情对于我来说都很一般。”说完了之后五条悟靠在座位的椅背上,想想姿势不舒服就垫着自己的触手躺了上去。

“吃了火山也没有事吗?”

“当然没事啊,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飞机在高空之中平缓地飞行着,他看着对方的脸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

“话说回来,悟之前说自己是见过SCP-169?”

“嗯对,没错,很久以前见过。”

“你究竟活了多久?”

“这个问题问得好,很在意?”

“因为你之前说过自己大概是几千岁?”

“啊,这个不能信,因为只是人类写进去的年纪。”

“???”夏油杰满脸问号地看着对方,“所以你骗我?”

“才不是呢!哎呀,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因为休眠的时间很长,之前对杰不了解嘛,而且怎么能算骗你呢,那个年纪……对吧!是你们人类自己写上去的!”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五条悟,而对方把手里的花绳藏了起来。

“那什么,不能怪我对不对?你看我这也不能算是说谎啊……”

五条悟从自己的触手上把脑袋拿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忽闪忽闪睫毛。

“所以说,你别是真的生气了啊?不至于吧??”

五条悟抱着自己的触手塞进了夏油杰的怀里,并主动把自己的触手捏得唧唧直叫。

“真生气了?真生气了?不会吧为什么啊?不过就是年龄报得不一样,多大点事啊?”五条悟看夏油杰已经闭着嘴不说话,一个人撇过脑袋骂骂咧咧了一会,然后郑重其事地问,“杰,你想看变魔术吗?”

“?”

“你想看对吧,你肯定想看对吧,我知道你想看的!”说完这句话五条悟就把自己的两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两侧,跟他大声宣布,“那我给杰来一个大变活头,我跟你讲这个世界只有我能做这种魔术,他们的魔术都是假的,我的头可是真的能够拔下来!”

眼看着五条悟是真的要拔头,夏油杰眼疾手快给他按回去了,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没什么人,惊恐万分地问你跟我说什么拔头不拔头??

“就是把头拔下来啊。”

“你为什么要把头拔下来?”

“逗你开心。”

然后就被夏油杰从脑袋后面揪出一根可怜巴巴的触手掐在手心里。

“逗我开心?所以把自己脑袋拔下来??”

“我又不会有什么事,你想拔下来我的其他肢体也不是不可以啊,反正很快都会长回来的。”

夏油杰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发现自己在遇见五条悟之后就总是在叹气:“我的意思是……算了,解释不清。”

“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换个话题,你头拔下来自己处于一种什么状态?”

“活着的状态。”

“……我知道你活着!我的意思是你的头!和你的身体怎么了?”

“不怎么啊,身体想动还是能动,头想动干什么都可以,能看见能听见也能说话,都和杰说过我是不被拘泥于某一个外形之中的,只不过人类的这个模样我最喜欢而已。”说完这人还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不死心地问,“真的不想看啊?杰愿意的话还可以抱着我的头睡觉。”

“我不想睡觉的时候抱着一个脑袋。”

“哦,那不弄了。”五条悟坐了回去,放过了自己的脑袋,“这真的不能怪我,谁让杰生气了。”

“没生气。”

“不,你肯定是生气了。”

“我真的真的没生气。”

“你没生气你还不和我说话,你就是故意的。”

“只是在思考点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

“悟……你是怎么活得那么久的?”

夏油杰主动凑过来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收敛下来,反而是笑着答:“就是那么活的啊。”

他看见对方放松了一下,然后拿着他手上的地理杂志翻看。
“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这个本身就不重要,因为世界上的第一个细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那些从亿万年之前存在到如今的SCP也不知道。我只是了解自己活得很长很长,如果是人类的话肯定无法承受那么多年的记忆,但是我可以,我记得很多事情,但也由于太久远了,所以很多事情也记不清了。”五条悟指着杂志上的海岛与夏油杰说,“知道吗,杰,这个岛很久以前是大陆的一个部分,没记错的话是某个蜥蜴在和我打架的时候分裂出去的。寒武纪年代完全没有人类的踪迹,不过这不重要了。”

“寒武纪……这么早?你那个时候就存在的话,岂不是说明当时的地球不只是刚刚出现生物吗?”

“这个不能如此理解的,杰。”五条悟的手指敲打在杂志的纸张上,他似乎在思考怎么用人类目前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解释这个问题。夏油杰也没有催促,只是等着对方来告诉他。

“这颗星球的寿命到目前为止是45.5亿年,剩下的数字就随便四舍五入吧,而显生宙存在的时间却只有5.4亿年,以寒武纪为开端,古生代开始,对动物界来说,这是一个重要时期。它以一场至今不能完全解释清楚的进化让生物出现。寒武纪动物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海洋,而古生代以迄今所知最大的一次生物绝灭宣告完结。

“——可是,杰,这是目前人类能看到的东西,那么在古生代之前有什么呢?你们人类划分了无数的‘宙’和‘代’,但光说SCP-169,它可就是个海洋脊椎动物,它有脊椎,在它被发现之后,人类还会觉得那些未曾真正了解过的宇宙里没有这种东西存活吗?

“不是这样的,杰。你们学术界怎么说的来着——寒武纪生命大爆发?这是自达尔文开始就无法解决和证实的生命起源的最大悬案,因为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在区区几百万年的时间里生命就从‘无’向‘有’发展了,那么为什么只是区区几百万年就能诞生生命呢?因为在此之前或许就有生命出现过吧,但是杰,那不一定是真的来自于星球。”

夏油杰消化了一下这段话,他主动伸出手捏住五条悟耳朵上挂着的一个拇指大小的触肢:“要是这么说的话,悟,你是源于地球的生物吗?”

其实基金会内部收容过许多一看就知道完全不属于地球的东西,某些神级SCP就是这个样子的,无人知晓它们属于什么地方,却单单了解那是这颗星球上的生命无法承受的高度。
五条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他很幸运,拥有能够理解一切的眼睛,因此可以与人类这种只生存于“第三维度”的生物进行对话,然后又指了指外面,飞机现在在经过一片海,海洋上面是漂浮着的云。

“杰,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没有恐龙只有三叶虫的时候,大陆是一片,全都堆叠在南极的部分,你们取名叫冈瓦纳大陆,除此之外就是巨神海了。我以前就在巨神海里哦!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比如说SCP-169或者SCP-3000*这类东西……嗯,它们都活着。”

SCP-169就是利维坦,而SCP-3000也是5/3000级的机密文件,而且依据监督者议会指令,SCP-3000是Ⅷ级认知危害。如果不是跟着五条悟在总部翻查资料,夏油杰觉得就算他一辈子都在SCP基金会里工作都不会有接触到这份文件的可能性,而SCP-3000的代号名称为——阿难陀舍沙。

项目等级:Thaumiel。

在阅读完这种机密文件后夏油杰还挺意外为什么是Thaumiel而不是Keter,在另一侧的五条悟这个时候和他解释,因为Thaumiel不仅仅可以收容其他的Thaumiel,也从某种方面代表着“至高神性”*。

“杰目前只接触过我一个Thaumiel与狱门疆吧?狱门疆完全不能算作拥有至高神性,它算是个意外,作为收容我的容器存在。除此之外就是海底下那个大电鳗了,但你不可能去接触它。其他的Thaumiel全部被严格管控信息以防泄露,几乎只有O5议会成员和少数人知道,但那些Thaumiel无一例外都超脱于人类,甚至进入被称作‘神’的范畴。这里和你透个底,太阳系中央位于太阳中轴线上有一个Thaumiel,埋在某个地理公园的地下有一个Thaumiel,这个Thaumiel很特殊,特殊到我可以承认它完全达到了‘至高神性’的领域,不过它只是个‘工具’,不具有任何的个体意识。还有一个则和空间跳跃与未来侦测有关……不过嘛,我相信人类从那上面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真的没有问题吗,悟……而且,如果你也是Thaumiel的话,你拥有所谓的‘至高神性’?但你对应的是哪一种神话里哪一条线的神明,不论是利维坦还是阿难陀舍沙,即使不是神明也是神话产物,而阿难陀舍沙则是印度的某个神吧?”

“这样理解你看行不行,也许人类的很多神话和神明其实并非只是想像,而是他们真的见过那些东西呢?但它们如今在人类看来则是属于SCP,可对于当时文化和文明程度十分落后的群体来说就等同于神明,再后期加工成各个种群的神话故事。Thaumiel的含义不仅仅是能够控制其他SCP与异常状态,更多的是指人类对于无法控制它们的一种恐慌感,以及到非常时期只能依靠它们的无力感,而这些是什么呢?——就是神明。”

“……”
夏油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就算他在SCP工作了十年,这些东西也都不是他能得知的事情,甚至——或许他升到A级权限,都不会知道。
而因为五条悟的原因,将许许多多千百年来探寻到的秘密直接告诉了他。虽然说如今的科幻电影和想象电影很多很多,但虚拟的和真实的完全不能一概而论,任何人得知这段话是真实发生在地球上的反应估计都会非常的失态。

未知的、恐惧的。

“杰到底有没有理解过究竟什么是Thaumiel?”

“实话实说,任何Thaumiel都不是我们这群人能够接触的,除了O5和少部分特殊人员,要是权限等级低一些估计连Thaumiel这个项目等级都没有听说过。”

“你在遇到我之前是B级吧?”

“对。”

“B级人员都没听说过吗?”

夏油杰笑了一下说,没有,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你是第一个,附赠了个狱门疆,然后就是我们之前看过的资料,就是那个大电鳗。

“是这样的,Thaumiel——其命名基于逆卡巴拉邪恶之树,也就是the tree of Qliphoth中与Keter相对应的原质:Sephirot——双子神,而双子神的发音是Twins of God或Double-Headed,在希伯来语里就是Thamiel,代表Keter的负面。Keter作为危险等级和收容措施极难且危险的代名词,从某种方面来说本来就和Thaumiel是对立的。因此杰你也可以这么来理解,Thaumiel在某种方面就是用来对抗棘手Keter的存在,虽然Thaumiel不一定是亲人类阵营,但他们能够处理Keter带来的麻烦和灾难。”

“不一定是亲人类的吗……这样子看范围就大了很多,但悟你现在的态度可是比很多SCP好吧?”

“我?那些SCP不能和我比,其实大多数拥有‘至高神性’的对象是无法和人类站在同一条线上理解事物的,连沟通都很难,这个我想你有所了解,但正是因为这样其实多半可以看做是‘中立’的阵营。”

“那SCP-3000……它不应该属于中立阵营吧?”

“大电鳗啊……它是啊,它怎么不是?只要人类不去打扰它,它就会好好在印度海那片自己睡觉吧?”

“话是这么说,但人类只要想到有个会威胁自己的东西处在身边,无论是否中立都会草木皆兵。”

“哎呀,杰在这方面好懂!”

“因为我好歹也是搞社会学的……”

“好好好,知道杰很厉害了!”

五条悟笑着倒进他的怀里说,怎么样怎么样,你看我也是个Thaumiel,有没有一种和神抱抱的感觉啊!
而夏油杰则是笑了一下,把对方嘚瑟得乱甩的触手一根一根地塞回去:“嗯嗯嗯,有。”

“好敷衍啊。”

“没有敷衍。”

“那你一点也不兴奋。”

“因为已经很熟悉悟了。”夏油杰说完之后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哦!差点忘了,都跑题了。”五条悟在他身上翻了一个身,“寒武纪的时候没有人类也没有大型生物,就算是恐龙那也是之后几亿年才出现的,当时的大陆是一体的,海洋也是一体的,巨神海和冈瓦纳大陆能有独立思维的生物很少,而那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在休眠吧?不在休眠也一眼望过去都没什么活着的东西,而后来再遇到生物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不过你们把特殊的生命体,比如说长寿的、强大的、以及能够带来灾难且无法完全了解的生物都称之为‘神’吧?若是以这个为基准的话,我大概是最符合人类对于‘神’的概念。”

五条悟并没有自吹自擂,反而像是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后来到白垩纪与三叠纪之间出现了恐龙——哦对了,很多被我暴揍过的SCP都是那时候出现的。”

“白垩纪到三叠纪……那不是中生代的时期吗?”

“对啊,爬行动物大多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吧?话说回来恐龙现在也只剩下来一种了。”

“啊?”
恐龙,作为地球上曾经的生物霸主,这种已经灭绝的动物大概任何人类都听说过,五条悟一开始讲什么还有恐龙活着,夏油杰的脑子就在嗡嗡地响。

“鸟啊。”五条悟说,“鸟类的祖先就是恐龙啦,不过真的很神奇诶,那么大——那么凶的恐龙,在物种灭绝之后活下来的样子居然变得这么小了。”

“……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杰可别是以为还有恐龙活着吧?”

“你自己说的那个话太有导向性了。”

“说不定有哦,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你可拿这种事情和我开玩笑。”

“这个倒是没开玩笑,其实你不觉得现在基金会里收容的有些活体SCP长得很像恐龙吗?”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能细想,于是夏油杰又换了一个话题,“如果中生代或者以前的生物都是很……野蛮生长的类型,那悟,你为什么会有人类的模样?按道理那个时候不应该拥有这样的生物审美。”

“这个问题啊……”五条悟许久没有接话,而是把自己蹭进了夏油杰的怀里,扯着对方衣服上的金属装置,过了很久很久才说,“其实我也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太小了……”

“多小?”

“可能在显生宙之前,也可能在显生宙刚刚开始,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只是一团混沌,刚刚出生,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感知到。”

“然后呢?”

“然后我遇见了‘他’。”

“他?”

“嗯,就是之前和杰一起玩你问我答的时候,和你说过的那个‘他’。因为是第一个见到的人,所以我在显现后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要有一个人的形状,所以在潜移默化中凝聚了身为人类的肉体。”

这是夏油杰第二次听到这个“他”了。

夏油杰活到现在,一直都处于一个支配者的地位,他选择自己的学校,得到自己想要的工作,把控自己的企划和研究室,甚至决定自己的杀人计划。唯独一个不在控制和计划之内的事件就是遇到了五条悟,他成为了对方的“祭品”,从支配方变成了被支配方。

其实他也是知道的,五条悟在试图影响他。

关于这一点夏油杰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但最终还是决定坦然地接受,因为他发觉自己从任何方面、不论是作为人的理智,还是作为非人的疯狂,他都无法拒绝对方,无法拒绝五条悟。
而作为补偿,他也在试图慢慢地影响对方。

让一个活了无数年无数岁月的生物,低下头来倾听他的话语,让这个更高级的生命体愿意去理解他作为人类的思维。

他们两个人在进行彼此的双向驯服。

只不过五条悟的方式简单粗暴,而夏油杰的比较无声无息。但唯独一直以来算作是他心里疙瘩的,就是那个所谓的“他”。

他不知道这个“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人形的人,还是人形的其他什么东西,是怎么接触到五条悟的,又是怎么存活在那个混沌的宇宙之中。

若是这个“人”已经死去,他可能还没有那么膈应,可问题就在于五条悟这个“神”,说他还“活着”。

——活着。

如此一个重要到开启了“神”心智的对象,一个让“神”决定了自己外在形态的对象,其重要程度即使是一个小孩子都能理解清楚。因此作为一个已经开始改变自己心态的“祭品”来说,夏油杰是真的真的很在意那个所谓的“他”。表面上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可实质上就是在意得不得了。哪怕把想法压在深处,偶尔也会突然冒出来像是刺一般扎在肉上。

夏油杰还是在笑,他用手掌抚摸着五条悟的脸颊,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让自己的影子将对方完全覆盖起来。

“悟。”

“嗯?”

“如果你见到了那个‘人’,会想要做什么呢?”

他等着这个回答等了许久,而五条悟漂亮的眼睛近在咫尺。那一瞬间夏油杰甚至以为这是什么甘甜可口的果肉,因为一颗眼球的口感,嚼碎了咽下肚子确实像是在吃一颗荔枝。

在口中炸开的汁水,蠕动在舌苔上的触感。

他吃过,所以非常笃定。

夏油杰正在等着属于五条悟的答案,可是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等到这人嘴唇都张开似乎要说什么的时候飞机颠簸了一下,直接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负责这个私人飞机的人员走过来说,因为SCP-169的行动导致这边的大气不太稳定,我们要试图迫降了。

对于迫降这个消息双方都没有什么意见,而五条悟也把自己的脑袋从夏油杰的膝盖上拿了起来,还在安慰他说放心吧飞机就算失事了也没什么关系,我肯定能保证杰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随后他就拍了一把对方的后脑勺:“别乌鸦嘴。”

之前说有些收容十分困难的SCP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刚解决完了新西兰北岛火山的事件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南大西洋、南美洲的尖端。

飞机没有失事,这一点可喜可贺。几个人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机场上就停着诸多军事装备,问了之后才知道不仅仅是NASA派了人过来,之前见过的深渊喂食者小队也来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部队负责管理的SCP,一开始‘利维坦’就是我们发现的。”

身为keter级别的SCP-169拥有巨大的躯体,因此为掩盖他的信息,不论是国家安全局还是SCP基金会都付出了相当大的人力和财力。

“USS ████████在发现SCP-169后由美国政府下令带着所有人员自行沉没。公众被禁止进入SCP-169创造的群岛,对外宣称是方便濒危鸟类在群岛繁殖。卫星图片被修改以掩盖SCP-169的移动。NASA目前和基金会合作掩盖SCP-169的存在,基金会得到许可使用NASA的卫星来进行拍摄。”

“应该是有泄露过的吧,我在红鲱鱼任职的时候见过某些纸质记录。”

“对,在一九九几年的时候,美国国家海洋和气象管理局,一个不知道基金会的存在的美国科学机构,在靠近南美洲的西南岸的某个坐标处周围的水下探测到超低频震动噪音。尽管潜伏特工[IA-1522]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则新闻还是被泄漏给媒体,并有大量媒体进行了报道。基金会的分析结论是,一个巨大的水下生物是噪音的来源,而SCP-169则被假设是噪音来源,因为噪声的‘源头’位于SCP-169其余部分的可能位置内。该声音证实了Ɣ6-0421关于SCP-169的拥有异常庞大体型的假设,任何在未来试图确定声源位置的科学工作者和平民团队必须以一切手段加以制止。”

“辛苦了,信息最后被掩盖就算是好事,SCP-169现在的暴动情况是什么?”

“因为更多的时间‘利维坦’并不动,而它后背上出现的岛屿也用保护濒危鸟类为借口禁止任何国家和私人的船只靠近,因此就算它偶尔移动个几公里也不会被察觉到。现在的问题是它似乎已经清醒,而移动的距离就算是负责掩盖信息的红鲱鱼都不能很生硬地在卫星地图上进行覆盖与修改。”

深渊喂食者的队长看着夏油杰的脸很是紧张,这一次的SCP不同于过往那些,几千公里长度的生物那可不是说用暴力收容就能实现。

“高层……或者说O5议会那边是什么态度,或者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现在的意见很分裂,O5议会是想要让六眼彻底杀死对方,因为人类根本没有任何手段来完全收容这个东西,但是有些生物学家和地质学家却拒绝这样的提案,因为来自于寒武纪时期还活着的生物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应该保留下来。可夏油教授你也知道……O5……是不可反驳的最高权威的存在,科学家的坚持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命令还是下达了。”

“下达?对谁下达?”五条悟这个时候从后面走过来,单手搭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手指勾着墨镜的镜框从鼻梁上滑下,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那群老橘子想命令我啊?”

老橘子。

基金会内部几乎所有人都对O5议会毕恭毕敬,没有人知道那群掌控着SCP的人们是谁,但是他们却拥有至高无上的决定权,神秘加上未知让O5议会完全掌控整个基金会,任何的资料都对他们开放。
而这个时候五条悟管他们叫“老橘子”,就算是深渊喂食者的队长都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O5议会下达的命令是让你杀了SCP-169。”

五条悟点了点头:“嗯,不错的命令,不过他们算老几啊,让我杀就杀?”

“你……!”

队长被五条悟的话给噎住了,夏油杰则是拍拍五条悟的肩膀说:“别这么冲,悟。不想听不听也行,你开心就好。”

那边的队长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作为祭品的人类——夏油杰居然帮着六眼说话。他看着夏油杰哄六眼先去一边玩水,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烟递给了他。

“先别急着生气,队长。”

夏油杰摆出了一副自己也无可奈何的表情叹了口气,但凡知道多一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有难言之隐。而夏油杰在装腔作势这件事上面恰好颇有心得。

“你也知道,那是‘六眼’,不被记录在案的极度特殊的破格Thaumiel,以人类的身份根本无法管辖对方。就算是O5,你说你要是强到六眼那个程度,一群人类叫嚣着让你杀了这个杀了那个,高高在上地下命令,你会听吗?”

“可……可这不一样啊!”

“但是对于六眼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你猜猜看在对方的眼里,究竟是‘利维坦’和他关系好,还是人类和他的关系好?”

一想到六眼被关在狱门疆里一百年才能出来一次的事实,队长也不说话了。

毕竟凭心而论,这人还愿意站在人类方帮助收容SCP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但是……O5议会那边我们该怎么回复?”

“先不回复,等到六眼解决完这里的事件之后再说自己无法控制六眼的行为。这可不算是借口,毕竟O5那边的人但凡能够控制六眼也不至于用狱门疆将他收容了。”

对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海岸线附近被彻底控制起来,一眼望过去全是军机和陆地作战兵器的身影,耳边也全都是各种对讲机里的英文与大型引擎的轰鸣声。夏油杰捂住自己因为气流乱飞的头发,他走到岸边望着开过来的海军军舰与各种核潜艇,独自一个人接近了五条悟。而五条悟周遭像是隔离带一样,没人敢靠近。

“这次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把它揍晕不就行了?晕了就不会移动了。”

“话说回来,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什么好奇心啊?”

夏油杰把自己嘴里燃尽的烟头随意地丢在地上,他在这个时候也不考虑垃圾不垃圾的问题了。用鞋底踩灭了那一点烟火,露出一个笑容:“之前说SCP-169是个海洋脊椎动物,它究竟长什么样?”

“有点像螃蟹,有点像虾,但是你非要说的话也挺像鲨鱼的。”

“……”夏油杰觉得对方这个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真的不是不和你讲。”对方伸出手和他比划了一下,“你也知道寒武纪时期的动物长得都很……嗯,就是按照你们的说法,很克?”

想一想三叶虫等海底生物的复原图,夏油杰觉得这话说得也没什么错,因为那个时候的生物是真的很……野蛮生长,长得千奇百怪。是那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审美的长相。

“也就是说它长得也很奇怪。”

“嗯,拼接怪那种吧。但是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看,让什么核潜艇和海军远离它的海面,军机之类的也全都停在岸上好了。”

“你一会处理的动静会很大?”

“很大哦。因为它的大小你们不是估测2000公里——8000公里吗?即使以最短的距离2000公里计算,它甚至可以达到跨越一整个中型国家的地步。只让你们负责掩盖信息和监视卫星系统的工作人员留在附近的安全区吧,误伤致死的人员我可不会负责的。”

“好,我会对这边基地和NASA的负责人转告的。”

说完这句话五条悟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从警戒线那边迈开长腿跨了过来,微笑着将自己的一只眼睛放在了夏油杰的手心里。

“杰想吃的话可以吃哦,站在远处你看不见的。”

而夏油杰捏着五条悟的一颗眼球不太明白这是要干什么,想要把眼球递回去:“你这个时候突然分给我一只眼睛,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的,五亿年前我能暴打它,五亿年后我当然也可以暴打它啊。”五条悟不去接自己的眼睛,而眼睛飘起来就往夏油杰的怀里钻,“你不是想看它长什么样吗?人类的眼睛在太远、视野太大就会看不到全貌,但是你吃掉眼球就可以,吃嘛吃嘛~”

没人会蛊惑别人吃自己的眼球,精神病也不一定会这么做,但SCP不是人。而和六眼相处了许久的夏油杰也在某种方面能够开始理解五条悟的想法,所以他没有拒绝,而是在嘈杂的全是各种机械与武器的运作声中接住了那个乱飞的眼球,捧在手心里当着五条悟的面塞进嘴里,然后用牙齿咬下。

“你去吧,我会看着你的。”

————————————

SCP-3000:阿难陀舍沙
项目等级:THAUMIEL

SCP-3000是一巨大的水生蛇形实体,与巨型海鳗(Gymnothorax javanicus)外形极其相似。SCP-3000的全身体长无法测量,推测有600-900千米。SCP-3000的头部尺寸直径约2.5米,身体部分最大可达直径10米。
SCP-3000一般是一不爱活动的生物,仅在特定刺激或进食期间活动头部做出回应。其身体的绝大部分位于恒河扇区1,很少活动。
SCP-3000为肉食,虽然很少活动,但有能力快速移动杀死猎物。虽然体型巨大,推测SCP-3000实际并不需要养分来维持生物功能。2SCP-3000会在进食猎物期间从皮肤上排泄出一层稀薄的粘性暗灰色物质,编为Y-909(参见附录3000.2),其消化过程的最终结果当前未知。
SCP-3000是一VIII级认知危害实体,直接观察SCP-3000将能导致观察人员发生重度心理改变。若直接观察SCP-3000,或是进入其周围未确定的范围内,人员会经历无法解释的头痛、谵妄、恐惧与恐慌感、以及记忆丧失或篡改。

特殊收容措施:收容SCP-3000的区域,当前为孟加拉湾一处直径约300公里的区域,由基金会军舰定期巡逻。绝对禁止任何平民在隔离区尝试深海探索或潜水活动。确信被SCP-3000接触过的人员将在Site-151被收容、隔离和处置。受SCP-3000异常性质影响的人员将被无限期收容。
基金会核潜艇SCPF Eremita号将监控SCP-3000的前端部分,当前位于恒河扇区,约海平面下0.7千米。Eremita号被指派执行Atzak协议,船上人员规章遵照协议指南。Atzak协议完整描述参见附录3000.2。
当前没有已知方法能治疗暴露于SCP-3000;因此,受影响人员应被收容隔离以供评估。驻扎SCPF Eremita号上的人员不允许离开舰船,除非执行Atzak协议的必要程序。无正确权限擅离舰船者将被视作已损失。
绝对禁止任何人员与SCP-3000发生未授权互动。



至高神性:
我编的(不是)
因为查了资料发现THAUMIEL基本都十分特殊且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关于“神”方面的理解,这一章基本关于“神”的解释都是基于我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不用代入正统官方的SCP世界观里。


五条悟举例的三种THAUMIEL:
(只做简述)
SCP-179:星海瞭望
名为Sauelsuesor,自称“瞭望者”,位于太阳的旋转中轴,观测着宇宙中的威胁天体,基金会则根据她的指引去处理危险的个体,守护着太阳系不受太空灾害。
SCP-179当前处在任何已知同行组织和基金会自身的控制范围外。收容尝试将集中于3级忽略型掩盖措施的实行,并对一切针对水星轨道内空间、穿越该区域轨道进行探索、研究的太空任务进行干涉和扰乱。
SCP-179是一处于外太空中的人形实体。该实体停留于距太阳光圈南极约40000km的位置、即太阳的旋转中轴上,但并不会绕太阳旋转;对SCP-179最近的记录显示它似乎是在绕银河中心旋转。

SCP-2000:机械降神
位于黄石国家公园地底深处,由基金会所建造,能够重启人类文明的设施。其内部包括人类复制机、避难所等技术。正如其名,它是基金会的王牌,剧情的救星。根据内部记录该项目已至少启动过两次,但时间与原因皆以亡轶。

SCP-2003:时间机器与首选未来
基金会利用异常技术建造的时光机,可以让人类往返选定的时空。但除了神经系统以外都会在途中受到严重损伤,因此研究员必须把大脑摘下来放进特制机器人里才能进行穿越。
研究发现几乎所有时间线都不利于人类生存,无论是战争、异常、灾难甚至是项目本身引发的时间悖论都会在短时间内彻底消灭人类。最好的结果(首选未来)竟是人类史顺利发展到2349年突然被一颗陨石砸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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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浸透して


夏油杰肯定是完整传达了五条悟的建议,但是那些多疑的人类也肯定是不会听从的。这一点丝毫不出意料,作为研究人类社会学的夏油杰耸了耸肩,他反正传达也提醒了,得到的答案是这样也不怎么意外,毕竟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而五条悟早在看到夏油杰吃掉眼睛之后就腾空而起,随后俯冲到利维坦所在的海面之下。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肃穆,头顶的天空中是人类的无人机与战斗机呼啸的巨大轰鸣声,盘旋在轰炸瞄准地点,只待SCP-169利维坦出现便进行攻击。橙色烟雾飘起的那块海面立刻成为火力集中点吸引注意,射线武器蓝色的光芒透过海雾传递在空中。红线数据视线收集到的信息都立刻传输到了作战阵地上,新型飞行器的点燃推助器正在燃烧,能源爆破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气中夹杂的颗粒击打金属而产生的尖锐破空声此起彼伏,经系统收集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支撑钢筋的很多器材在轮滑接触地面时就被冲击到溅起层层砂砾,指挥室里的负责人对着通讯设备快把嗓子都给喊哑了。在五条悟消失在人们视线里的时候,陆地作战就已经开始了。

但夏油杰不觉得五条悟需要这些人,在海洋深处发生震动并且掀起巨大的海浪时,控制室这边就因为惯性甩出了重型钢筋并保持直立砸进土地。某些刚刚起飞的飞机则是熄灭火焰,造成的冲击力在地面上画圆为界,震开了无数的士兵掀起浓厚沙尘,为了避免被碾碎岸边就开始疏散人群,把部队和作战人员全部隔离开。而不少研究人员则是握紧手中长杆探测器于面前斜行劈下,熟练地进行避难作业。很多连国家军队都没有配备的特殊武器在SCP基金会都有研发,那些外形奇怪的武器们被操作者掌控着,将双轮横劈呈线卡住插进地面的石土建筑残物,以防那从海面吹来的强风将他们直接吹飞。
在狂风骤雨之间作业的无人机们有的已经报废,有的还在艰难地工作着。数据经机器中互相接连的分布节点整理后传入脑库,作战部才能接受这些信息。接满头侧两边的金属铁条在气浪翻涌中上下波动摩擦,相机内的红外线与荧光骤亮,盯着海洋深处的动静,甚至还启动其他的功能捕捉射频信号。

夏油杰则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目前最安全的指挥部中心,但是说老实也并不老实,因为他没呆在室内,而是呆在了二楼的走廊上,靠着栏杆任由呼啸的海风把他的黑色长发吹得乱飘。

因为吃过了五条悟的眼睛,他现在的状态非常的玄幻。那些轰鸣的机械在他眼里像是被拆分和分解的颗粒,无数的物质本源在视线里出现,那些看似恶魔一般的自然现象突然也变成了毫无威胁的粒子构成。

他在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宇宙的本质。

于是夏油杰知晓在什么样的地方能够安然无恙,只要避开损害最密集的区域,就算风吹散了他的头发,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世界在他的面前完全变了模样,但是根本没有人会知道,有一个人类吃掉了“神”的眼睛,因此拥有了看穿一切的机会。

现在像什么呢?和第一次吃到的眼球不同,没有了瑰丽的令人恶心的颜色,也没有了扭曲的画面,一切只是从事物表现出来的模样变成了夏油杰能够洞悉本质的东西。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看到了什么,因为人类的文字苍白无力。可是夏油杰没有觉得恐怖,他一个人站在这里狂笑着,笑着去看更远的江河湖海,去看这海洋深处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海洋不再是蒙蔽他视野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劈开云雾,唇齿之间还留有那眼球被咬碎时液体和碎肉迸溅在口腔内侧的触感。
他已不同于之前,若是在认识五条悟之前,夏油杰绝对不会做出吃掉别人眼球的事,光是想一想他可能都会呕吐出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六只眼球看到的维度都不同的话,剩下的其他四个眼睛是什么味,或者说吃下去后能看到些什么。所有路过他面前的人都不能称之为人了,在他的眼中化作成了一个个细小的颗粒,粒子还是什么他不清楚。那一刻他看透了人的皮囊,看透了人的血肉,人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人”了,而是物理层面上的低级单位。
他甚至能看见细胞的分化。

因为过于诡异的视野,夏油杰没有乱走动,只是待在他人看来十分危险的天台走廊上,直视着大海的方向。

明明是白天,但是现在天色阴暗,云层像是破絮一般聚集形成沉厚纱缦,铺满整个海面,隐天蔽日。夏油杰站立于栏杆旁遥望海水尽头,耳边听闻海底之下不断传来的尖锐噪音,暗下面色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根香烟。
他不怀疑五条悟会赢,而且那是深海的海底,一个海生动物不至于在海里还没有生存能力。如果说一开始的火山他是因为地理原因有所担心,那这一次则是因为“利维坦”本身的强度而心里七上八下。

还是那句话,相信对方的能力,可这跟担不担心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就算是了解六眼资料的深渊喂食者的队长,看着五条悟人形的大小,再想想利维坦至少也是2000公里的长度,这颗心都噎在嗓子眼下不去。

当第二次地震袭来的时候就算是一般的人类,也能肉眼看到有一个巨大的躯体在海面之上突然出现,直冲着海岸线而来。部队那边的L16 81mm mortar炮口对准象征SCP-169的光标方向发射迫击炮进行轰击,一炮打完便随手抛弃跨步拎起另一铤甩起扛在肩上拉下保险再次发射火药炮轰,连续不断将武器军火进行发射,炮弹于空中沿直线飞行拉扯出白色硝烟。
光是看着就觉得那后座力之巨大,想必让肩膀和手臂被震动到疼痛不已。
当天幕充斥武器弹药时另外一边麻烦的就是负责信息掩盖的人员,利维坦只是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就已经能让几公里以外的人都看到这巨大的触肢,更何况现代科技轻易能拍摄到高清的画面。海面被击中发生剧烈爆破,火光冲天并在可燃物的催化下熊熊燃烧,随后因为惯性向后移动,就进入海面轰炸着其下的SCP。似乎是听到了怪物的尖叫声,部队这边见状立刻追随其移动方向在堤岸边缘急速发射,途中按下一排布置在栏杆后方的火箭筒向空中打击而去,追踪到海里的踪迹后再次形成一波剧烈的爆炸袭击。

而五条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反应。

爆破声随着火光冲天的炎焰在海面上传来,抬眼望去连远处的建筑物都倾倒一片,但是利维坦露出来的一部分却安然无恙。部分自杀式袭击的武器被无人机系统控制着驶向大海,顺着桥架向空中开去。待到一定距离后油罐车爆炸,钢筋碎片便散落着砸向海里,自卫队导弹车“Type 88 Surface-to-Ship Missile”从海底浮起。在场的所有士兵们整齐划一操控88式岸置反舰导弹SSM-1火力重击目标,风从城市另一方向呼啸而过夹杂着腥潮的水汽。夏油杰紧盯远处海面,从岸边射出的导弹爆破声开始接连不断,不曾停止。利维坦裸露在外的身体外壳一部分被炸伤,脱落下来滑落进水中。远处的核潜艇启动摆在近海区域的大量FFV 013,初始机红光亮起信号覆盖所有铁匣。从未有过的壮观爆炸在海上突然炸开,动静之大带动空气气流急速向外扩散。堤坝边缘的栏杆连根拔起全部掀飞,火焰与烟雾形成的蘑菇云直冲天际。
人类如何想的暂且不论,但动静之大完全不是一般小打小闹的借口可以用来对民众掩盖事实,红鲱鱼和NASA估计会万分焦头烂额。已经在红鲱鱼辞职很久的夏油杰却老神在在,不论风暴看起来多么的震撼人心,他依旧是点着一根烟站在外面观看。虽说五条悟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但这种完全不顾另一方死活的攻击方式让夏油杰心里不适。利维坦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岸边的部队如临大敌。籍着五条悟的眼睛而见到的一切都不同以往,因此他还能观察到SCP-169的整体。

确实。
确实长得不符合人类的审美。
确实长得跟寒武纪的那些化石复原图一样让人觉得很掉san……

但因为早就已经在五条悟那边磨练过自己的精神,因此见到海底的生物时夏油杰没有产生什么负面反应。他还在等,等五条悟从海底回来。

本以为对方会至少释放出一部分的本体,结果依旧还只是人形,他看见了不被海水浸透的五条悟飞在半空中,迈开双腿砸在海面上响起不亚于爆破的声音。对方仰望天际被肢体切割的四方天空中大笑出声,之前被轰炸成破碎布絮的云层已经再次汇拢,似乎又要卷起巨型的风暴。
夏油杰紧蹙眉毛眯起眼睛,目光里夹杂着怒意,将五条悟身影于视线中挤压到只剩下一个黑点,从唇角挤出一口气后便移开目光捕捉另一边的情况。能源波动相当之大,周遭建筑被武器波及,碎渣石砾连带钢筋从天而降砸进水中。
五条悟在脚底蓄力跳起避开,SCP-169刺耳的尖叫挣扎声仿佛能够穿破耳膜。
就这样,夏油杰看到对方抬起左臂对准已经有所活动的利维坦,伸手拂开上面的砂石看向海洋中心因为疼痛而暴怒的怪物。在他身后出现了两个逆向旋转着凭空出现的球形空间,光是吸引力仿佛就能将云层和海水全都抽干。
岸边上几顿重的重型汽车都被这股引力掀翻在地,并且不断向着中心汇聚。夏油杰的眼睛能够分辨出红色的那一个就是他见过的“赫”,但是蓝色的那个却从来没有见过。
红蓝两个球状黑洞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岸边上的人类们不论一开始有多么的自信,如今也只剩下了面对强大的力量完全无法挣扎的恐惧。

唯独夏油杰没有恐惧,而是紧紧地盯着紫色的那个球,他看到这蓄满了能量的球体直接把天空和海洋都照成了幽深的紫,然后在巨大的声响之中被发射出去。
紫色部分已经所剩无几,冲击海面的攻击仿佛能直接把海水劈开。他看着五条悟沉默片刻便极速向爆炸源头冲去,被击中的SCP-169发出了比之前还要痛苦的嘶吼声,怪物巨大的身躯即使只是在海里甩个尾巴那都是震天动地。五条悟跳上对方所处之低,大概是作为脊背的位置,整个被限制所覆盖之处全部沦为黑白世界,周遭一切下落之物全部停滞在半空。
夏油杰完全不懂五条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像是魔术。
或者不如说那就是魔法。

高高跃起踩着利维坦的脊椎行走,其硕大的甲壳几乎就近在咫尺,五条悟根本无所谓人类打过来的炸药与榴弹,猛烈的炮火进到开裂的黑色空间中就直接消失踪影。
然后控制身体向下坠落,过程中紫色的球形完全击穿了SCP-169的身躯,无人能够搞明白那一节露出海面遮天蔽日的部分到底算是对方的哪一处身体,可夏油杰看到了。他看到那是利维坦的胸腔,带着几根巨大的足被燃烧殆尽。
黑白世界瞬间自边缘向内抽回恢复原样,爆炸声自头顶掀起巨大的气浪,就连夏油杰待在岸边也感受到了灼烧的空气引发的潮热气流。

这样的场景是任何电影都无法展现出来的奇迹,岸边上的人类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做,反正一通输出完全没有给利维坦造成伤害,甚至不如五条悟踏下去的那一腿来得实在。

直接让陆地部队和海军都没有了作用,那边还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在波及岸边的战斗之中肯定是有人员伤亡。利维坦情况如何现在已经不是夏油杰会考虑的事情,他只想知道五条悟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以为会死伤惨重且完全无法掩盖的收容事件落下帷幕,虽然动静真的很大很大,大到站在指挥室外面的夏油杰都听到里面负责修改卫星照片,拦截网络拍照和视频,以及对民众公布官方说辞的红鲱鱼成员在破口大骂。
骂一群部队精英人员是吃软饭的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如六眼飞过去横踹一脚,浪费了那么多武器装备,搞了那么大动静无济于事后还得他们这群可怜人加班加点地擦屁股。

但是一边骂还是要一边工作,就单单是解释为什么出现了巨大的嘶鸣声就足够技术人员想破脑袋。

夏油杰手里的眼已经燃尽,他在等,等海里的其他情况出现。虽然说现在没了动静,但是谁也不知道SCP-169会不会突然又行动起来,况且六眼还没有从里面出来。

备战人员还在紧绷地准备着,但凡有任何情况都会直接出击。

南美洲附近的权限海岸又往里推进了十公里,等到真的风平浪静之后,夏油杰才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

“——嗨,杰,看得高兴吗?”

夏油杰一回头,就看到了五条悟。对方身上还算干爽,但是在他面前却像是小狗一样甩着自己的脑袋,白色的柔软短发里甩出来了好多水滴,随后笑眯眯地凑过来,瘫在他身上抱着。

“没事吧?”夏油杰搂着对方的腰。就算五条悟其实是比他高一点,但真正拥抱起来反而他是负责承重的一方。

“当然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杰想多了吧?”五条悟埋在他的颈窝里拱着,随后问道,“眼睛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看到我揍它了吗,是不是超帅啊!”

夏油杰说是是是,你超级帅的,眼睛用起来还好,就是信息量太大了很多东西理解不了。对方把手覆盖在他的眼睛前,不一会儿夏油杰就呕吐出来了一颗眼球。蓝色的眼睛看看他再看看五条悟,然后绕着他俩飘啊飘啊就不见了。

“嗯……还是因为人类的大脑无法处理过于复杂和庞大的信息,这一只眼睛负责的维度和角度跟之前的那个不一样,但关于利维坦长什么样看清楚了吧?”

“看清楚了。”

最后夏油杰给出来的评价是:长得真的很像是缝合类的怪物。

负责人看到六眼回来的时候没人敢上前。

开玩笑——
那可是把SCP-169一脚踹回南大西洋,踹得嗷嗷直叫的祖宗,谁敢在对方刚暴打完巨型SCP的时候上来问话——当然,除了夏油杰。

鉴于现在夏油杰看到的东西和正常人类的不一样,也不知道大脑能不能消化,行动会不会有问题,就由五条悟牵着对方的手在陆地上行走。岸边的指挥部和作战部队一片狼藉,深渊喂食者所有待命的人虽然穿戴整齐,但是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他们的可用之处,因为五条悟该干的不干该的全给干了。

队长因为之前在日本那边处理过大乌贼,跟六眼与夏油杰还是有过接触,这个人走上来,作为派出来的代表也没有过多地靠近,只是问最近怎么了,夏油教授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或者看看医生?
五条悟刚想说不用,结果夏油杰就捂着嘴原地呕吐了起来。他抓着五条悟的衣服,瞳孔不断在收缩,然后说:“我觉得我还是需要的,你这颗眼睛比之前那颗后劲大太多了。”

关于这个后劲究竟是六眼眼球带来的,还是因为完全直观地直视SCP-169的身体,亦或是两者都有谁也不知道。等到夏油杰跟着基金会总部专门用来检测精神污染状态的仪器走了一遍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是人很健康没有大病大灾,就是单纯呕吐而已。

得到这样的消息后夏油杰捧着一杯热茶靠在沙发里,而五条悟又跟没骨头一样蹭在他身边,脑袋搭在颈窝里玩他的头发。
因为这次的任务行动是多方面的,各个组织都有派人,明面上的一些研究者也想来看看SCP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于是NASA和海军总部也派了人过来,结果看到的就是一个长相十分出众拉出去原地出道的大帅哥,给另一个东亚气质的大帅哥,编小辫。

“干嘛?不行?”五条悟一挑眉,Site基地负责人就两腿打颤。

“没没没,我们这次是来处理后续事务的。”

这个流程夏油杰熟,熟得很,毕竟他干了十年这种工作。

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捧着热茶当自己是背景板。

“SCP-169利维坦现在状况如何?”

“自己去看啊。”

“它还会有暴走行为吗?”

“你们人类没长眼睛啊?”

“它活着还是死了?”

“自己去确定。”

一般来说国家机构办事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对SCP没有特别了解的有些人当时就急了,随后却被深渊喂食者的队员捂住嘴直接按下去了。

开玩笑,你们在这里跟六眼吵架万一他生气了死的是谁啊??

但是刚刚热身完的五条悟真的很不想理这群人,道理就是:SCP是我打的,问题是我解决的,难道之后的事情还要我来?干什么啊凭啥,我不去,你们自己搞。
而夏油杰想的也很简单,五条悟都这么累了,算了,休息会儿吧。

但五条悟是真的不累。

五条悟不会直接杀掉 SCP-169,毕竟也算是认识了很久的生物,更何况本来对方在海底睡得好好的,只是因为他从狱门疆里出来之后才产生了被影响的暴动。因此他只是击穿了对方的胸腔,按道理来说没那么容易死。

都活了五亿年的,胸腔打个洞而已,这都能死那五条悟是真的要翻白眼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原本长在SCP-169后背上的小岛偏移了很远一段距离,负责擦屁股的那些红鲱鱼与国家安全局全都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都抓光。不仅要解释为什么南大西洋这边出现了十分剧烈的军火冲突,还要解释那怪物涌出水面的声音和身体到底是什么,最棘手的是世界地图上标注的小岛位置变了,这能气得事件负责人连灌三倍特浓咖啡。

以至于他们在智利境内的酒店休息的时候,打开电视看到的就是关于最近SCP-169沉下去时的连锁反应的报道。有说是当地的武装冲突,也有说是反对势力的交战,还有说是拍电影的道具特效。总而言之能找的理由全部都塞上去糊弄人,夏油杰看了看就换了个频道。

最开始回来的时候他还担心过五条悟会不会很累,会不会受伤,但是对方活蹦乱跳的,反而盯着他问,杰你怎么又吐了,是不是累了,是不是受伤了。

他说他不累,估计是你那眼睛我不好消化。于是吃过的那只眼睛生气了,飘在半空中一下一下顶着夏油杰的额头,就算它不能说话,夏油杰也知道这是在干嘛。于是抓着生气了的眼球放在手心里抚摸,还得哄着讲,好好好,不是你的错,别生气了。

智利这边风土人情就是典型的南美风格,夏油杰当初还没见到五条悟的时候满世界乱跑,这边也不是没来过。毕竟真要说起来的话,南美洲的神明以及神话系统都是属于“外来神”,中南美阿兹特克神话中的至高存在之一羽蛇神更是个舶来品,这边的SCP实在是不少。

和五条悟聊天的时候也提过羽蛇神这么个完全属于善神但是不具备类人形态的神话神明,在吃着小冰糕的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说,你们说的不会是库库尔坎吧?夏油杰低头用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发现这是羽蛇神在玛雅人口中的称呼。

“你知道?”

“知道啊,它的话……估计现在不在地球哦。”

“真的有神?”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真的有啊,之前和你说到至高神性的时候不是跟你讲过吗?很多人类崇拜的和神话之中出现的角色都是SCP,啊,当然那不代表它们就都是‘神’。因为那时候的人类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些是‘神性’拥有者,哪些只是因为‘异常’而看起来很厉害罢了。”

“那羽蛇神……?”

“它啊,是真的‘神’哦。”五条悟摸着下巴,“与太阳和金星都有共鸣,而且它算是持翼之神,不过它年龄有点小,白垩纪…嗯,我觉得它是恐龙的一种啦,羽蛇神翼龙是更为大幅强化了的幻兽、神兽级的幻想种,可以说是顶级的‘兽’了。”

“不过你现在说它不在地球……是与它的神话故事有关吗?”

“对啊,不过它的神话故事我不清楚,只是知道它不在。”五条悟又开了一包薯片吃了起来,“很多‘神’早在人类拥有文明之前就不在了,还呆在地球的数量非常稀少,并且更多的是不存在于神话之中的‘神’。因为当拥有‘至高神性’的时候就代表着它拥有与宇宙相接连的可能,这个时候谁愿意只呆在地球上啊。虽然地球很不错,但除了拥有生命这一点,地球这颗行星还是太小了。”

……
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有被对方凡尔赛到。
说什么地球太小了。

实话实说真不能怪五条悟,毕竟对方也真的不是在跟他炫耀什么,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但身为地球原住民的夏油杰还是扯着对方唧唧乱叫的小触手公报私仇。

“别吃了,吃太多了。”

“这哪儿算多?我明明还没开胃。”

“不要拿你的胃来和我的比。”

“所以说是杰吃撑了?”

对方在餐厅里放下了嘴里的甜甜圈,南美洲的人土风情十分的奔放自然,因此他们在这个地方总归是比在东京舒坦许多。而早些年就离开故国满世界乱跑的夏油杰没什么乡愁可言,反正哪里舒服呆在哪里就行。智利因为靠近南美洲最下方的南太平洋,因此当初他们弄出来的动静在这边也能接收到。来来往往的人群多半也在谈论着这件事,外加上餐厅的电视机在播放新闻,因此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

但这边的民族,是崇拜神话的,因为SCP-169过于巨大,不被人拍摄到那当然不可能,于是当地就有些人猜测那是不是羽蛇神。听到这句话的五条悟一个战术后仰,感叹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无比丰富。

“库库尔坎会飞的,利维坦可不会。”

“因为SCP-169太大了,露出来的样子像是蛇身?”

“它哪里蛇身了??而且库库尔坎是绿色的!”

夏油杰呆在五条悟身边的这段时间里真是听了很多宇宙秘辛,他觉得光是这些信息估计SCP基金会都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但是现在却被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话讲给他听。

五条悟根本不介意这些,他说我还能告诉你几亿年前那群恐龙都在干什么呢。

“……”

不过话说回来,夏油杰已经在思考一个问题了。

“悟,既然几亿年来你都是自由的,那么为什么会被收容在狱门疆里?”

“啊……这个……”五条悟接过了夏油杰递过去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的糖霜,“也说不太清,是被人为封印的,但是某种程度来说我也是自愿的。”

“自愿?”夏油杰露出了十分疑惑的表情,“为什么要自愿?”

被狱门疆封印之后五条悟只能每百年现世一次,并且不能从内部突破。以寒武纪为出生点计算,5.4亿年的漫长生命让百年在五条悟的面前就是一次眨眼,但以夏油杰对他的了解,五条悟绝对不会任由别人来封印他,而自愿的话,则完全想不到是为什么。

“因为觉得这样可以连接‘因果’啊。”

“什么‘因果’?”

“我是如今这个姿态的‘因’,以及造成我是这样的‘果’,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只是这些年而已我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走出餐厅的时候还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人们互相猜测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人们讨论到底是不是哪个国家又要开始打仗了。但这些兴奋与恐慌都与夏油杰和五条悟没有关系,他们就只当自己是个过客,吃完饭两耳不闻窗外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因为SCP-169的收容事件动静极其之大,而大部分的动静比起五条悟造成的破坏,更多是人类因为不信任和自大而进行的武器打击。关于这一点SCP总部严重警告了表世界里人群视野之内的国家组织,并讽刺非专业人士就不要进行自大的干涉行为。
一般来说基金会不会和这些组织进行无谓的争吵,但由于利维坦事件造成的连锁反应早已超出了基金会的预期,本不应该展现在人们面前的“神秘”与“恐惧”现在几乎搞得几乎人尽皆知,甚至还要用暴力手段和外交事故来进行掩盖,是谁都会有脾气。

不说别的,光是红鲱鱼以前认识的同事挂着黑眼圈和夏油杰吐槽的几个碎片,都能拼凑出这一次大家有多生气。

生不生气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加班的强度让这群狠人都快翻白眼了。

夏油杰因为已经脱离成为了D级人员,只能微笑着安慰以前的熟人说,没办法啊,辛苦你们了。而他的这位法国前同事叹了口气感叹着,夏油教授现在虽然……离开了,但是感觉生活得挺好的。

是啊,能不好吗?有五条悟在这里待着,谁敢怠慢他,毕竟五条悟亲口说了谁他妈敢动夏油杰我直接把地幔打穿。吓得总部的人点头哈腰说不会的不会的,您在的时候我们怎么会对夏油教授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那样子看得夏油杰在一旁都忍不住笑。

五条悟跟他讲怎么笑了不许笑,我这可是在为了你申请特权呢!
他还在想什么特权啊,嘴巴上却哄着说,是是是好好好嗯嗯嗯,特权,是悟给我的特权。
一听就是敷衍的话,但是五条悟不介意啊,特别是夏油杰同意的时候,昂首挺胸得意得不行。

关于这一点其实没什么说的,也就是两个人互相给对方找便利而已。这边他带着五条悟感受南美洲的当地风情,有些拉丁裔开的饭店和花店都别有一番风味儿,让五条悟本人来形容就是,东京总感觉很拘谨,这边就不同了。

不过对比起来,这一边关于“神秘”的了解更多一些。

两个人并排地走着,他们的饭店因为偶尔会来一些特殊人员的关系,安排得比较偏僻,但是不论是服务还是装潢都是一等一的好,周围没有聚集的人群和住宅,夏油杰也乐得清闲。他本来还想着晚上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跟五条悟再一觉睡到大天亮,结果下一秒发现自己的脚踩在了一片玫红色的草地上。

湿软的、艳丽的,不再是坚硬的马路街道,而是深红色的泥土。

夏油杰眨了眨眼,他的手上还捏着给五条悟买的饼,抬眼望过去人来人往的街道也变成了一片树林。说是树林也不对,因为那些树木比地球上的任何植物都要高大。同时他注意到自己视线里的所有植物都不是地球上的生物,拥有地球的植物没有的颜色,瑰丽的、粘腻的、斑斓的色彩,他现在的视野里充斥着偏深的玫红与粉色,这些绚丽到压抑的色彩甚至蔓延到天空。

他回头一看,五条悟不见了。

周遭的一切都是完全的陌生,没有任何的动物,没有任何的活物,只有他一个人处在巨大的树林之中,而天上的太阳散发出来的光,也是玫瑰粉色。

“糟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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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迷失荼蘼


夏油杰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毕竟不论怎么说他在五条悟的身边都是绝对安全的,可问题恰恰出现在这里,上一秒他还在对方的身边,下一秒就来到了这里。
这一看就不是个正常的地方,接触过许多SCP的夏油杰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不属于人类认知里的植物也不知道是否有害,越是艳丽的东西越是有毒这种事正常人都是知道的,更何况他面前的这片树林已经瑰丽到让人无法形容的地步了。

高大的树木比地球上最大的红杉还要大上许多,抬眼看过去几乎是遮天蔽日一般的存在,只能从叶子的缝隙里看到属于天空和阳光的颜色。他心想这东西别是有毒吧?低头看了一眼到自己小腿那么高的草丛,抽了抽嘴角,觉得就算有毒大概也没那么快毒发,毕竟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

头疼万分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他现在就在想怎么办。见过了很多SCP不代表夏油杰见过所有,就算总部有公开各种收容文件,他也不可能全都翻看一遍。
夏油杰焦虑地伸出手按了按眉心,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在一个未知的不明白危险度如何的地方有可能会死,反而是在想五条悟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他来到这里的话对方去哪儿了,找不到自己的话,刚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糖饼可怎么办?

总而言之他现在就是十分的烦躁,跟在对方身边接触了不少更加恶心和奇怪的东西,这种场面倒不足以让夏油杰感到惊惧。他尝试行走在茂密的草丛之中,周围没有任何生物的声音,只有草丛被他踩下去的沙沙声。他还专门观察了一下这些植物会不会掉色,发现它们的确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色素均匀,没有任何浮块,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看到的泥土都带着植物的固有色。

岩石也是同样。

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里是哪儿,但是夏油杰发现了独立于这个森林系统之外的东西——是一根一根的电线杆。

电线杆没有被染上属于森林的颜色,依旧是水泥的灰白,但也因此看起来极为怪异格格不入。夏油杰无法猜测这都是一些什么东西,这么多电线杆上都有三个方向的扩音器,看起来是个电台或者喇叭。

往一个明显不属于地球生物的丛林之中安装这种人造的产物,怎么想都绝对大有问题。

可就算有问题现在夏油杰也必须过去看看,他总归是不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先不说五条悟在不在这里,万一他们被分开,他站在原地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于是夏油杰打算自救。

他在丛林里逛来逛去,但是也没敢真的作死到处摸,顶多不过找了几棵树做一下标记,做标记的时候也注意到不直接触碰树的本体。夏油杰在尝试寻找这片森林的出口。

他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方向可言。

有些树木枯死之后留下了一个一个巨大的树桩,夏油杰还专门凑过去查看了一下,却发现树桩上面显示的年轮完全是无序的、紊乱的,他甚至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叫做年轮。
因此他把过路上的记号做得更加明显,不易被覆盖,也是想着万一五条悟来了可以根据他做出来的记号推算。虽然以对方的实力而言可能不需要这些东西,但好歹在找人这件事上是有帮助的。

他开始尝试着去研究那些绵延不绝的、一根一根延伸到视线尽头的人造广播电线杆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因为不论怎么想这些玩意儿都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被人建造。

夏油杰检查了一下这些通讯设备,发现自己抽查的几个都是电力完好,可以使用。本来他想要试试能不能利用这个给外界传递出去自己的消息,但是电线杆也被建造得很长很高,以他手边的工具来说无法动用上面的电缆和设备,只能站在下面抬头看着。

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上面的喇叭,发现款式很新,并不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可能就是这几年的新装备。这就让夏油杰开始思考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这里都不应该有人才对。可根据这些人造建筑能够推测出来这片森林所处的节点绝对是现代社会,至少没有突然跑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时间点上。

通电了,以及观察到的那些喇叭的做工和材料,绝对是最近几年的才对。

这么一想稍微就觉得放心一点了,因为以前在某些模因组和空间相关研究的项目组里知道了这种事情,有些人穿越和到达的地点和时间都会错位,这种要找人的话基本上难如登天。
但若是在现代,起码因为有科技不至于完全绝望。

他顺着一个方向一直一直地走,期间还专门观察了一下自己周围的树木。夏油杰发现这些树确实是大到离谱的程度,以至于他怀疑这些树木的根是否连接在了一起,到底是单独的个体还是一棵根上长出来了无数的树,因为生长的区域非常拥挤,再配合树木大小去比较,就难免会怀疑它们哪来足够的空间生长庞大的根系。

如果说一开始夏油杰还担心过自己手无寸铁来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会不会遇到同样也不属于地球的野兽,那现在他担心的就是万一这个树林里只有自己一个活着的能移动的东西该怎么办。

野兽的肉至少还是能吃的,但是这些植物上面结出来的果子就算求他他都不可能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巨大的森林之中他像是个误入其中的小人,空间感和方向感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甚至无法认出天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夏油杰又开始思考万一进入黑夜会不会有什么让人始料未及的变化。

他现在是真的为自己的安全担忧了起来。

对于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没有一丁点的头绪,如果是因为五条悟的话,没道理对方没有进来……又或者他们降落在了不同的地方,可这完全无从考证。如果和五条悟没有关系,那么他为什么会突然跳跃空间?

媒介?没有。
原因?没有。
是否接触了SCP?除了五条悟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可五条悟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并且这里无论怎么看都跟对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夏油杰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可明不明白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首当其冲需要解决的事情是该怎么自救。

虽说现在没什么事情威胁他,但正是因为到目前为止除了环境之外没有任何的威胁才是最大的问题。

水源怎么办,食物怎么办,住宿怎么办?

夏油杰低头看着他给五条悟买的糖饼,想了想放到嘴边上自己给吃了。
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饿着肚子。

凉掉的糖饼口感有些奇怪,不过谁都不会再去在意这些东西。他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抬头看向天,天空被茂密的玫红色树叶遮盖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真的就只有投过来的带着玫红颜色的阳光了。

这一边夏油杰还在想办法出去,另一边五条悟已经快把地幔一拳打穿了。

他那么大!!!那么大一个大活人!!!那么大一个夏油杰呢?!!去哪儿了?!?!?!

一般来说肯定不会是人类带走的,毕竟拿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有人能在他身边将一个大活人直接藏起来,而一般的SCP,就算是Keter级别敢在五条悟眼皮子底下干坏事的,估计还没出一百米就会被当场爆头暴尸荒野。

于是五条悟感知了一下夏油杰的位置,发现生物信息完全被屏蔽,这才真真正正地惹怒了他。不过作为拥有和人类沟通能力、有理智的SCP,他先是第一个通知了SCP基金会的人,然后完全不顾对方的阻拦,想要找到在南美洲被收容的所有SCP的资料以及不为人知晓、隐藏起来的Site与Area建筑的位置。

任何赋予了模因病毒和高科技手段的防盗和权限模式对五条悟来说跟纸糊的没有什么区别,他不受这些东西的影响和限制,但是在他翻遍也没发现有用信息之后开始看向了信息情报搜查部队。

怎么说呢,虽然五条悟是真的看不起人类的能力——各种意义上的能力,但是有些时候还是派得上用场的。而且不管怎么说夏油杰都是把五条悟“拴”在地球上的“锚”,作为祭品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整个部门也开始紧张起来。

而过去没有过祭品活下来的记载与记录,因此祭品突然之间消失的这件事情也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

连大致方向都想不到。

五条悟从未有过如此烦躁。
他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数万万年前冰川的移动与消亡,久到生物大灭绝时那些动物们惊恐的嚎叫与悲鸣,也久到他的眼睛凝望到宇宙数万光年之外的恒星湮灭。

因此以五条悟的脑容量来说,他不可能完全无法得知夏油杰究竟在哪里。

而得到了这个消息的SCP基金会其他人也开始了各部门的行动,情报部门即使从未直接接触过六眼,却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来和六眼交换信息。
毕竟人类也怕没有了祭品之后看起来十分暴躁的六眼真的一拳把地幔打穿,到时候就不得不开启SCP-2000再来一场40万年为基准的“机械降神”行动了。

当然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请问您和夏油教授最后一次接触是在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左右吧。”

“那时你们是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的饭店吃饭,吃饭之前我和杰在酒店里看电视,看电视之前在睡觉。”

“饭店名称呢?”

“你们不是有监控录像吗?!自己去查!老子怎么知道叫什么谁记得啊!”

“冷静……!冷静……!六眼请冷静!我们只是惯例排查!”

“都说了这样真的很慢!不如我一拳打穿地幔,到时候整个地球熵值变动不就好找了吗?”

“不行啊!!!六眼大人!!!六眼大人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们!!!”

“那要你们干什么啊?杰呢?!”

“您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情况下才会让您自己都感受不到身边少了人,或者说是感知触角被屏蔽掉!!!”

这个时候五条悟似乎才抓住了一点点线索。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比他还要“高级”的生物,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如果有的话那么整个地球的熵值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因为单单只是太阳系内的承受能力并不能容纳两个完全破格存在的生物。

那么除此之外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来自于“五条悟”本身。

一想到这个他似乎有了些许的线索。

“你们到目前为止有没有统计出因为我出现而暴动的SCP的名单?”

“有。”

“所有资料都拿来,现在,所有资料,包括任何权限都能查找和翻阅的资料,如果我发现有任何没拿给我的东西,我现在就打穿你们的地幔。”

没人敢赌五条悟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这么个东西杵在他们的办公室里,真要有什么动作完蛋的一定是这个Site基地里的人。
伪装成办公楼的Site设备在外看起来是一家杂志社,对内却是南美洲考察队的据点。当五条悟提出要求之后几乎是下一秒就有人员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总部去,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来龙去脉之后O5议会最终还是在一个小时后同意了这个提案。

关于O5那边的人究竟是怎么互相掰扯的,完全不关五条悟的事,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人类之间的互相扯头花吵架。接过工作人员拿给他看的所有复印文件之后,五条悟才开始用眼睛去捕捉上面的有用信息。他跟旁边的人说你们出去,想用监控也无所谓,不怕死或者精神错乱自杀,或者被模因病毒侵害的话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默契地离开了房间,望着地板上堆满了所有文件,五条悟的身体好像是融化了一般,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泥消失在了原地,只有六只眼球开始漂浮在半空中,盯着地面所有的资料。

在这六只眼的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的纸质资料好像也跟五条悟的身体一样化作成了浓浆一般的质感,慢慢渗入地板之中消失不见了。

“眼”的作用,不仅仅在于“看”。
以“看”为锚点衍生出去的任何一种功能都能为“眼”所用。

听起来非常的耐人寻味或者摸不清头脑,事实是这样衍生而来的眼所能够达到的极限,最少也是行星级别的能力,而五条悟所拥有的“六眼”则完全能比“行星级”更高。

“看”在某种方面是得到信息的一种方式,而从中衍生出来的其中一种能力则是“消化”。

消化信息,消化文字,消化言语,甚至能够消化文明。

五条悟一直胃口不错。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很能吃。
记忆里吃过什么呢?吃过许多史前动物的身体,吃过许多山河湖海,甚至吃过那些流转在生物基因里的密码。他什么都吃,只是到后来什么都不想吃了。“饥饿”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并非是肉体反映出来的生理行为,而是属于更高层面对于能量的需求。

他可以不吃不喝数万年也不会死,不会排泄,不会饥饿,除非是需要进化,又或者得到新的形态,五条悟才会选择去进食。

他吃什么呢?
吃物种大灭绝之后因为寂灭而产生的熵值。他趴在这颗星球上蚕食着无穷无尽涌来的能量,像是被星球哺育着,又像是夺走了那些本来应该重新生长和出现的生物。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从显生宙开始到如今,已经经过了七次物种大灭绝了。

而最近一次则是在白垩纪,从开始到结束经历了7000万年的时长,哺育了五条悟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次“饥饿”。

非要说的话他其实对这些东西都很无所谓,在有了人类之后品尝他们的食物与“充饥”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人们填饱肚子的食物才是五条悟最不需要吃的东西。

因此处理如山一样的资料对他来说,是在“看”这个层面最低级最基础的一个能力罢了。

在完全“消化”了所有的信息后,智利商业街附近的小巷子里黑泥不断地从地面之下涌了上来,然后慢慢地凝聚成了一个人形。五条悟沉着一张脸从小巷子里慢慢地走出去,他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四处张望,最后发现在整个街道上有超过二十面镜子。

一共是二十三面。

五条悟学着夏油杰的样子用拇指按着眉心叹了口气,随后伸出一只手指对着这些在不同店面不同方向以及不同款式的镜子点兵点将。

“看”衍生的能力之一:瞄准——任何他需要选择的东西都能精确无误地狙击并找到,绝对不会失误,绝对不会选错。即使所需的时间和精力很多很大,但一定最后能够瞄准。

光是这一个能力就让五条悟从未失手过。

最后点兵点将停下来的时候发现手指指着的是一家女士内衣店。
五条悟也不在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一群女人先是尖叫,发现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之后又惊叹,他径直冲向了换衣间外的那一面镜子。

然后整个人原地消失。

后面又出现了女人们惊恐的惨叫声。

关于一个大活人消失在了镜子里这件事情该如何掩盖,这也不是五条悟会关心的事。他压根就没考虑过红鲱鱼部队的工作人员日渐后退的发际线,毕竟他又不是人类,管他们怎么样。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这群人的工作,因此从未和人类客气过的五条悟就这么当着许多人的面冲进了女士内衣店的镜子里。先不提外面的人是否也想过进入镜面,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群人做不到。

“眼”所具备的,基于“看”的另一个能力——“摄入”。

“所见即所得”,“所见即真实”。
他拥有全部摄入真相的途径,即使没有打开真相的“钥匙”,也能跳过这一扇门成为自己的“钥匙”。
又或者吸收“钥匙”的本源从而得到“门”的认可。

在这一方面五条悟真的是个BUG。

听闻了消息的基金会人员几乎是立刻就来询问情况,在得知五条悟于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一面镜子之后,信息部部长直接扶着额头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厥过去。

在场人员要求把那面镜子拆下来带走,然后赶紧带着当时女士内衣店所有目睹了这件事的人回到智利的分部,进行记忆清除处理。

另一边在莫名其妙的树林里行走的夏油杰真的受不了了,心想是哪来儿的魔窟这么折磨人,一眼望过去方圆十里都没个动物,这简直就是慢刀子杀人。

没吃的,没喝的,没活的。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都是一个颜色,夏油杰都快觉得自己的眼睛要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瞎了。

本来买给五条悟的糖饼进了自己的肚子,但一直未曾停止的行进又让人烦得不行,在此过程中早就把那点热量消耗光了。

没有任何办法的夏油杰干脆也不管这群颜色奇怪的植物会不会有毒或者侵蚀性,走到这边来的时候那些草丛早已经高过了他的膝盖,累得要死于是往地上一躺,就什么都不想去管了。

夏油杰心想去他妈的,真的走不动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折磨人真的过分了。

于是他就躺在草丛里面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什么呢?

他梦到了自己站在海边,潮水一下一下地冲着他的脚腕。他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沙子里,而周围的一切都在黄昏之中。太阳散发出来橘黄色的光线,越来越红也越来越紫,梦里的夏油杰总感觉自己漂浮不定,可是无论怎么看他都好好地站在这片沙滩上。

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梦,但梦里全是五条悟张牙舞爪让人头疼的本体,不是山崩地裂就是无尽的黑暗。可现在的这个梦不仅风景优美,还确实让人心旷神怡,就算夏油杰有什么想法此刻也没想法了。毕竟在一个明显不属于地球植被的森林里走到人要虚脱,突然到了熟悉的环境,是个人都会舒服很多很多。

夏油杰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但梦到什么东西不是他能够决定。他继续看着,看被太阳光线照射偏向于玫红色的世界,一浅一深地踩进柔软的沙滩里,而海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他看到了远处有许许多多的海洋生物的尸体,一开始是空掉的贝壳,再往后就是什么海马、螃蟹、寄居蟹、甲壳类的,干掉的水母、乌贼、章鱼。

再往下面看,就是各式各样的鱼。

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小丑鱼、小型的海鱼、石斑、带鱼、电鳗、白鲨。

之后就体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大王巨足虫、龙王鱼、蝠鲼、棱皮龟……夏油杰甚至在海滩上看到了抹香鲸的尸体。
无比的巨大。

大到什么程度?
他一个人站在这具尸体前面,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城堡前,抹香鲸的眼睛还睁着,他甚至觉得对方的一只眼睛都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

实在是太过壮观。

而在抹香鲸之后,就是夏油杰完全没有见过的生物了。

但是有一些夏油杰还是认识的。

猛犸象、石爪兽、水龙兽、甲胄鱼……
中间还有许许多多长相怪异甚至是恐怖的动物,那些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是能够分辨出来是海洋动物。

鹦鹉螺瘫在了沙滩上,再往后就是三叶虫。

再往后或许就不是动物了,他发现自己的脑子似乎又开始发疯了。

经历了和五条悟的长时间接触,一般的精神污染对夏油杰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伤害,毕竟有什么比眼球更能让他疯狂?
但问题是夏油杰并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两眼一黑过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精神和肉体仿佛直接分离开来,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因为他疯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变化,他无法直立地站在沙滩上,摔在地面上时浑身抽搐。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关节,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触觉似乎都断开了连接。他望着大海的方向,那一瞬间无比饥渴的、想要进入海水的欲望开始加强,这样的变化突如其来,但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没有属于人类的恐惧感。

他感觉自己的躯干在退化,然后肢体上仿佛长出了新的东西,视野也开始后退,没有了五彩斑斓的颜色,也没有了景深的质感,好像慢慢地变成了平面的东西,并且缩小到了一个点上。

至少……这不是属于人类的视野。

最后他挣扎着摸到了自己的脸,但是没有耳朵也没有下巴,可是他似乎摸到了腮。

在意识到腮的存在后夏油杰觉得他要死了,他在沙滩上挣扎着想要冲进海里,哪怕只是触碰到湿润的海水都可以,但是他做不到,因为没有移动的双腿,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是什么东西谁也不清楚,反正不是人类了。

夏油杰张开嘴努力地呼吸着,可是原本赖以生存的空气现在却想要杀死他。

他在窒息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只漂浮的眼球。

于是下一秒,夏油杰醒了。

他满身冷汗地睁开了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五条悟那张漂亮的脸与蓝色的眼睛。见到他醒了之后对方低下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双腿缠绕着他,然后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出现了许多的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手,把夏油杰捆了个严严实实。他整张脸只有一只眼睛还露在外面,吸盘一下一下地吸在他的脸上,恨不得全吸出来圆圆的红印子。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但是五条悟就是哼哼唧唧的不愿意松手,一直一直就这么地抱着他。直到他艰难地咬住亲吻在他嘴唇上的那个小吸盘,模模糊糊地说快松手,五条悟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夏油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五条悟瘪着嘴巴说,幸好我动作快,不然杰就要变成大丑鱼了!

他突然回忆起自己之前做了什么梦,于是从地面上坐起来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伸开四肢躺在了他的旁边,两个人望着遮天蔽日的玫红色树冠,夏油杰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最近不是有SCP暴动吗,一般来说这种东西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解决掉,但是我们当时身处的地方非常不好,这些因为我而出现异常的SCP有些会主动向我靠近,有些则不会,这就看具体是什么情况了,总之,杰这次是被我牵连了。”

“但为什么是找上了我,而不是你?”夏油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带着任何情绪,也没有责怪和抱怨的意思,只是作为想不通的一个问题问出而已,而很明显五条悟能够理解,于是对方伸出了一根手指和他比划了起来。

“因为杰是我的‘祭品’,不要小看祭品这个身份,从某种方面来说你就等同于我的一部分,啊……这么说杰可能会生气,那么换一种说法就是,人类的传说中不是经常有‘神之子’或者‘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这种说法吗,虽然我是叫‘祭品’,但真正意义上却是这种身份哦。”

“因此……这个本来想要接近你的SCP就选择了我?”

“对,它把你当做是我了,不管怎么说杰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

“那你呢?”

“嗯?”

“我说,那你呢?”

“什么那我呢?”

夏油杰倒吸了一口冷气掐着五条悟的脸:“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那你身上呢?别跟我讲是单方面的。”

听到了这句话的五条悟移开了视线:“……”

他都要被气笑了,拧着对方的脸蛋起来就要走。

“哎,别走啊别走啊!杰!你不听正事了?”

“你转移话题?”

“没呢没呢,这我也没办法不是吗?杰只是人类,人类没办法做到的啊!”

他消化了一下那个“只是人类”,夏油杰皱着眉毛回头,看着五条悟的那张脸突然就没了脾气。

“算了,我和你这生什么气,说事。”

五条悟又笑眯眯地贴上来说,没事啊,我这不是找到杰了吗。

“那么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怀疑这里的暴动不只是一个SCP,而是有融合。”

“融合?”

“对。”

看过了几乎所有统计的SCP资料的五条悟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然后开始和夏油杰解释:“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区域是SCP-1009,名字叫美丽世界。”

“美丽世界??”

“对,项目等级是Keter,SCP-1009是一块45*30m的不规则异常陆地区域。这块区域会扩张,并且转化在SCP-1009之外区域的包围着它的物质——和原来物质的化学性和物理结构性完全没有关联的新物质。SCP-1009以每小时0.8700m的速率进行扩张。”

“但现在这个大小完全就不是45*30m,我怀疑早就以公顷为单位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

“那现实生活中岂不是已经产生骚动了?”

“问题就在于这里,SCP-1009所显现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在现实世界,而是在另一个SCP之中。”

夏油杰这个时候在脸上摆出了一个“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的表情:“哈?”

“就是这样没错的,我们现在在一个SCP里的另一个SCP之中,目前还不确定这个套娃究竟套了几层,但是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还叫没问题吗??”

“真的没事啊,杰,这不是有我吗?”五条悟走上来搂着夏油杰的腰乱蹭,“不要担心,都不是问题,我会带你出去的。”

他们行走在瑰丽且令人恶心的“美丽世界”里,那些高大的树木似乎也不能挡住五条悟的视线。夏油杰走了一段时间发现实在是体力不支,这里没有黑夜,因此也没有日夜交替,甚至没有任何的时间对照,他觉得自己很多天没进食了,至少在进入那个奇怪的梦境之前就已经是这样。

因为稍微有点虚弱,五条悟就陪着他走走停停,路上则是开始解释这个SCP-1009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应该不是属于地球的空间,我觉得是某个平行世界或者某个其他星球的一部分因为虫洞或者空间扭曲而投影过来的东西。”

“但它还在持续扩张的话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基金会内部是怎么收容的?”

“我看了资料,它的扩张能够被高声的噪音所完全遏制,所有60分贝以上的声音都能够遏制SCP-1009现有区域的扩张,这现在是由物理性的播音器来维持的——但是人声、器乐声和自然噪音都能够起到同样的效果。如果完全停止遏制,SCP-1009将在3.45小时之内突破收容、在24小时候覆盖4.044平方公里的范围,并且在26天之后覆盖1000平方公里的区域。”

“原来如此……那就能解释最开始见到的播音器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那么这里是只有植物吗?”

“对,不论是脊椎动物还是无脊椎动物都没有在该区域之中自行出现过。”

“那就难办了。”

“怎么了?”

“我饿了。”夏油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饿了,悟。”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停了下来,然后看着夏油杰的脸,发现对方确实是有点虚弱之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纠结了有一会才试探性地问:“话说,杰,你对海鲜有什么忌口的吗?”

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问海鲜,但是夏油杰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回答:“不忌口,也没有过敏,应该说我从来不挑食。”

“啊!这样就好了!”

五条悟开心地笑了出来,还双手合十击了一下掌:“虽然吃下去可能会中毒也可能会精神错乱,甚至会把你的胃整个烧穿,但是没问题的我会让杰好好地保持着自己的个体意识活下来的!”

“等等!你要干什么?!?!”

一瞬间夏油杰脑内的警报呜啦啦地响了起来,他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但是面前只有一个五条悟,而有五条悟的地方通常来说绝对不会有危险…………大概?

他就看着对方的身体后面直接窜出来一个漂亮的颜色流转的触手,然后五条悟摸着自己的这一根触手,硬生生地掰断了。

掰断了……掰断了……

对方捧着一个巨大的断了以后还在蠕动挣扎着的触手塞进了他的怀里,那触手还可怜巴巴地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五条悟看着他,然后对他说。

“快吃吧,杰,我觉得我还是蛮好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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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破迷


光是听到这样的话,就让夏油杰很无措,让夏油杰很无语,让夏油杰很无所适从。

他低头看看自己怀里又粗又壮的触手,抬头又看看五条悟那张无比欠揍的漂亮脸蛋,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出来,因为确实很好笑。

那截触手真就委屈得不得了,蜷缩起来顶端的尖尖,让夏油杰只能把它抱在怀里。但是那巨大的吸盘隔着布料在翕动,洇湿了他胸前的衣服,感觉湿乎乎的潮气都渗进来了。

“……”
他很有理由怀疑,五条悟这个坏逼身上切下来的触手也跟主人一样,没安好心。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乳头都要被吸肿了。

很尴尬,真的很尴尬。夏油杰憋着一股气脸都气红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我是先好好教训一顿对方关于人类能不能生吃会动的非人生物,还是先制止这个触手继续占他便宜。

他低头去看,总觉得对方的这一根触肢真的很想让他吃掉它,这件事发生后夏油杰脑子里的那根筋就断了,因为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要吃另一个人……不是,虽然五条悟不是人,但是对方展现出来的形态是人,就算触手和人八竿子打不着,但……但五条悟是活着的啊!

让他吃一个活着的生物身上掰下来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就算被掰断也是活着的……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吃这个会乱动会有反应会唧唧叫的肢体……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吃吧??

虽然夏油杰现在也不能说是脑子正常,但反正就是,离谱。
这件事情很离谱。

他把乱爬的触手从怀里拔了起来,颤抖着嘴唇指着触手尖尖问:“它……活的?”

“活的啊。”

“不是都被掰断了吗?!为什么还是活着的?!”

“我之前和杰说过啊,我的意识是可以伸到我躯体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所以断掉的触手还会动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

正常吗?正常吗?正常吗?

你现在告诉我你这个断掉的触手里面还有你的意识?哈?就是说我吃这个东西的时候它不仅仅会动,这玩意儿还能让五条悟有感觉??

一时之间夏油杰懵了,他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一根触肢,再又去看看五条悟的这张脸,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对方疯了。
不管怎么说,谁会想着站在别人面前吃他的身体啊??而且还是真正的当做食物吃下去的,食物本身还有自己意识的那种。

所以不出意料夏油杰把这一根东西丢了回去,然后义正辞严地说:你怎么能让我吃这种东西呢??

抱着自己刚刚断掉的触手,五条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叫这种东西啊?!这可是我诶!是我诶!我!杰不吃吗?”

“就是因为这是你所以说不能吃啊!”

“怎么会不能吃呢?!明明杰自己说你可以吃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说你能吃海鲜。”

“……”夏油杰是真的很无语啊!他妈的他心想怎么着你现在是承认了自己是海鲜??哈?所以你真的是海洋生物?是什么?章鱼?乌贼?还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是章鱼和乌贼的缝合怪??

五条悟是很明显看出他脸上的表情,更加震惊也更加抬高了嗓门:“我怎么会是那种低级动物啊!杰也太看不起我了!谁说长了触手和吸盘的就是乌贼和章鱼??啊??我这不是给你打个比方吗??他们有我好看吗??”

说完五条悟抱着自己抱枕一样大的半截触手,指着上面的花纹说:“它们有这么漂亮的花纹吗?我的花纹还是流动的在月光下面还会闪闪发亮!它们能吗他们能吗?!而且我这么大这么柔软这么圆圆的吸盘!谁有啊?谁有?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有?当然只有我啊!”说完之后五条悟把手里的这一根可怜巴巴的触手翻了个面,把被掰断的横截面给他看。

但是夏油杰却发现,横截面的部分并不是肉质,而是一片像是宇宙星辰般流动的……空间?但是说空间也不对,完全就像是用电脑贴图贴上去的一样,但仔细看过去发现,是密密麻麻拥有奇怪颜色正在收缩蠕动的肉………………

有点想吐,夏油杰想。
但虽然恶心,可是漂亮啊!

涌起了这种想法的夏油杰觉得自己他妈的是不是疯了,这种形容和比喻要是让他过去的国文老师知道了能气得跳窗而逃。
但事实就是,虽然想吐,可是真的很漂亮。

然而发现这所谓的漂亮是因为下面是无数的会动的细小肉芽才形成流淌银河的画面,莫名其妙就感觉头晕目眩。

“这不是漂不漂亮好不好看的问题,悟!”

“那是什么!又不是不能吃,你要知道过去有好多不长眼睛的坏东西都想啃上一口呢!”

“你之前不是说吃了之后会烧坏我的胃吗?我敢吃?!”

“那、那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那我吃了不就死了?”

“可是杰肚子饿啊,肚子饿的原因是有胃,你看你吃了不就饱了,饱了之后胃不见了,不就不饿了?”说完这句话五条悟还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夸我啊你快来夸我,我说得超对!”的表情,让夏油杰拳头捏得梆硬。

他知道,他知道五条悟不是人,他也知道对方有在努力地消化和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但是这个胃,他是不可能不要的。

真的不可能不要。

所以没有办法,夏油杰又不能真的把五条悟凶一顿,因为这人确实是好心好意在让他吃,只是这个好意他目前为止……不能接受。

“悟,你知不知道人是需要内脏才能活下去的?”

“可是人比海参要高级太多了,海参都能把内脏吐出去活下来啊。”

“……”夏油杰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本身五条悟对于比他低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生物都不太了解,就像人类在几百年前也不了解单细胞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样,“海参,和人是不同的,虽然人类比海参高级,但是人不能没有胃,我会死的。”

“不会的。”

“会的。”

“真的不会的。”

“真的真的会的。”

五条悟啧了一声后郑重其事地向夏油杰保证:“杰,真的不会的,就算你的头掉了……好吧我知道我的头掉了没事,人的头掉了会有事,我还是有这点常识的!——反正就算你的头掉了我也能让你活着不会死的。”

“……”夏油杰眯着眼睛对着五条悟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悟,这个就真的不需要了。”

他不想知道自己没了胃之后要怎么活下来,也不想知道自己没了头之后会怎么活下来,连想象都不想尝试。可五条悟还没死心,抱着他的触手重新塞回了夏油杰的怀抱里。

“可是真的没什么问题啊,吃嘛吃嘛,我超好吃的!”

五条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充满希望,就连他怀里的触手也老实巴交的,一副“快吃我吧快吃我吧”的样子。
真的,夏油杰活到现在28年里就没见过这种离谱事。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有什么用的,悟,我是不会吃你的。”

“为什么啊?我的肉口感很好,味道也会很好,虽然说剧毒有腐蚀性,吃掉的人可能直接会很悲惨地死掉,但肉里拥有的能量可不是地球拥有的东西。吃掉之后虽然杰会看起来很惨,但一定不会死,别人会死可是你不会,说不定消化掉之后还能很好地感受我与你之间存在的联结呢。”

饼画得很大,不过就算是这样,夏油杰也不为所动。

“我在乎的并不是你说的这些好处……”

“我知道你在乎的不是这些,所以到底是什么啊?你又不和我说。”

夏油杰抱着怀里跟等身抱枕差不多大的触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而那触肢也学乖了不乱动了,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腿上。

“悟,你要知道,人类进食的东西一般是家畜和蔬果,我们吃这些东西是为了饱腹,并且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不会进食非畜牧的动物。平常会看见的小动物我们也不会吃,甚至很多人只会选择已经处理好的肉,而不是面对被杀死的动物。因此……”他吸了一口气,气得去捏自己腿上放着的触手尖尖儿处的吸盘,一瞬间就把这根东西捏得唧唧乱叫扭动起来,“我是不会吃你的,这跟食人魔有什么区别?我没有这种爱好。”

听到他这种话的五条悟先是站在原地想了想, 然后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贴了过来,一巴掌拍开夏油杰腿上的那根触手,自己躺了下去。

“所以说杰是担心我对不对?肯定是怕我疼了?——嗯嗯嗯嗯嗯!你们人类就是这个样子,因为道德感很重,被束缚着所以不会吃同类以及和同类长得很像的东西,拥有过高智商的生物也会拒绝食用。不过我想杰拒绝肯定是心疼我,怕我疼?但是我不会疼啊,只是一根触手而已,反正掰断了还有无数个,真的没事。”

夏油杰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哄猫……也不对,五条悟在他眼里其实更像是章鱼,但是哪有章鱼这么粘人还不讲道理的?只能用手摸着对方的脑袋,揉一揉柔软的白发。但即使如此夏油杰还是翻了个白眼:“你还挺会给我找借口啊?”

“但是我也没说错什么吧?本身就是这样啦。”

他看了一眼被五条悟一巴掌扇在地上的可怜触手:“话说回来,那……是你的一部分身体吧,这么对它真的好吗?”

“嗯?这个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反正杰要是不吃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

“你硬掰下来真的不会疼?”

“不会啊,这有什么疼的?”

“断了啊!”

“没事,反正还能长出来。”

五条悟在夏油杰腿上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坐姿。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又飘来了一颗眼珠。

“要是实在不行,吃这个?”

“……”

“哦!话说回来明明杰都可以吃我的眼球,为什么别的部分就不可以啊?”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问到了夏油杰,他思考了一会之后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没说错啊,所以为什么不吃?”

“因为眼球不会烧坏我的胃。”

“但是眼球会让你精神错乱。”

“所以……!我吃下去的原因是我当时被你弄得精神状态异常,不然平时有理智的时候我是不可能吃别人的眼球的。”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夏油杰看着五条悟,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

“哎,是这样吗?!”

“不然呢?”

“我以为是杰自己觉得很好吃,所以想要来吃,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想吃点别的东西,我也会掰下来给你的。”

这个时候夏油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在想自己一个其实颇为成熟稳重的学术型男性,为什么在遇到了五条悟之后就变得……异常焦躁。

“当然不是啊!在正常状态下精神没有问题的人……谁会想要吃别人的眼球!”

“我还真的以为是杰很喜欢吃……不好吃吗?”五条悟眨着眼睛望着他,“不好吃吗?,杰,真的不好吃吗?”

怎么说呢,不论是眼球在嘴里爆浆的触感,还是那带着潮湿肉质的口感,亦或是咬碎之后咀嚼的那种感受,都不能说是“不好吃”,甚至连吞下去之后得到的“视觉”,也不能说是“不好吃”。

无视那些什么道德感啊和身为人类才会拥有的羞耻感,单单评价五条悟眼睛的味道,唯一能给出来的评价那一定是——山珍海味,万里挑一。

别说是万里挑一了,全宇宙估计就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吃。

想到这里夏油杰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舌尖在口腔内舔了舔虎牙,光是回想起来当初吃下去的“味道”,他就发现自己更饿了。
而怀里瘫着的五条悟这个时候却笑了起来,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饿了?”

“嗯。”

“那想吃东西吗?”

“想。”

“那要不要吃肉啊?”

“要。”

于是五条悟就跟做了坏事一样,从身体一侧延长了自己的影子,影子爬啊爬啊爬到了被他扇到一边的触手旁边,嗷呜一口吃掉了那个半截触手后,又重新给夏油杰掰断了一根。
而对方现在好像对这样的场景又没有了反应,只是仔细去看的话,能看到夏油杰的眼睛瞳孔里有奇奇怪怪在流动的颜色。

严格来说,因为想象到曾经吃掉眼球的时候的“味道”,让本来还保持人类理智的夏油杰不出意料地又“疯”了。

而精神亢奋、意识疯癫的夏油杰根本不会管什么吃不吃的问题,他只会被饥饿所支配。更何况在很久以前五条悟就察觉到了,其实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是没有太深的自我束缚感。

在得逞之后五条悟就高兴得不行,一点一点撕扯自己触手上的肉,然后又一口一口地亲手喂给自己的“祭品”。

他是真的无所谓这些东西。
他的肉、他的血、他的肢体、他的肉身,都是不可湮灭的绝对恒定存在的,所以即使被吃掉也没有关系。五条悟从来不觉得这叫“伤害”,又或者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而是他随时随地都能随手拿出来的、不值得他感到可惜的东西。
不过即使如此五条悟也没有想过把自己身上的肉随意地施舍给任何人,只是单单因为对方是夏油杰,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他剔除掉了肉质里的毒,剔除掉了里面会灼烧肉体的元素,一口一口地喂给对方。看着夏油杰越来越癫狂,微笑着吃他的触手,整个人的精神和灵魂在扭曲打结,甚至因为在直接“进食”“至高神性”的肉而快打上死结了,又被五条悟随手一挥给解开。

而夏油杰的脸上也开始不规则地出现瑰丽的颜色和偶尔冒出来的东西。偶尔是鳞片、偶尔是肉芽、偶尔是腐烂的腮,之后就是其他奇奇怪怪的形状。

五条悟会在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只知道吃东西的时候用手指把那些涌出来的变化都按回去,等到夏油杰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至少不会知道自己刚刚不仅有了海洋生物的特征,差点还直接变成一滩水变成无脊椎动物了。

怎么讲呢,对五条悟来说夏油杰就算变成无脊椎动物也无所谓,毕竟他喜欢对方又不是喜欢他的皮囊,但是想想估计人要是清醒了理智回笼的话就不好了,估计会想要把他按在地上打。

不喜欢吵架的五条悟当然不会这么做,也不会让夏油杰发现,但说到底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因为都是为了夏油杰好。

饿了嘛,就是要好好吃饭的。

所以说等到夏油杰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打了个嗝。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条件反射摸了摸肚子,发现自己现在很饱很饱很饱,饱得快吐了的那种。随后就察觉到他躺在五条悟的大腿上,膝枕。

“……”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发生了啥,毕竟夏油杰真的很聪明。他转过头看见五条悟捧着脸对着他笑,一把掐住了某个在天上乱飘的眼球,就听着对方开始嚷嚷。

“轻点啊,杰!”

“你给我吃什么了?”

“你的胃还在。”

“先告诉我。”

“没有受伤哦,内脏都好好的。”五条悟低下头抱着夏油杰的脑袋,邀功一样,“你看你现在吃饱了,不会饿死了,哪里都还在,也不会因为缺少内脏而死掉,怎么样,我是不是超厉害的?”

但其实夏油杰想说自己快要被撑死了。

“你喂了我多少啊?”

“嗯?就是之前你抱着的那一根啊。”

“……”那一根……有、一个小型的等身抱枕、那么大。

那么大、那么大、五条悟全塞进了他的肚子里。

“我觉得我可能会被撑死。”

“不会的,因为吃下去后更多会直接被消化成能量,我和一般的食物又不一样。”

“你真的不用在这个方面骄傲……”

“实话实说嘛。”

如果是吃之前,夏油杰绝对会极力反抗,但是吃都吃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夏油杰已经不会生气了。

不知道是之前又一次袭来的疯狂,还是他本身不介意这一点……不,也不能说不介意。总之,后遗症就是他开始自我矛盾起来。

但是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五条悟牵着他的手走在了森林之中,周围玫红色的世界再也不会袭击他的意识了,是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他吃了五条悟的肉,那是什么肉?——是“神”之肉。

“悟,神明都是什么样的呢?”

“什么样都有的。”

“都是人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的,就算是‘天使’也并不是长着翅膀的人,而是在一坨肉上长出了无数的翅膀。翅膀也不一定是你们想象中鸟类的翅膀,然后在翅膀上面长着无数的眼睛。”

“挺好奇的,因为目前知道的‘神’除了你以外都不是‘人’的形状。”

“其实我也不是人的形状啊。”

“这个无所谓了。”夏油杰随口回答,“你的话不是‘人’也无所谓。”

五条悟听到这句话还一时半会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开始主动拉着自己的手走在前面的夏油杰,小声地问了一句:“原来以前不是‘人’就不行吗?”

“是啊,最开始知道你不是‘人’的时候还嫌弃过。”

“为什么嫌弃我啊!我的本体可好看了!”

“是是是,但那对于人类来说太超过了不是吗?”

“那现在呢,为什么现在杰觉得可以了?”

“这个问题好笨,你自己想。”

夏油杰不想提这个话题了,于是换了个内容和五条悟聊:“话说回来,我之前做了一个梦。”

“是什么样的梦?”

他走在前面踩着到膝盖小腿那么高的草丛,想着梦里的内容,手里牵着五条悟的手。

“我梦到我在海边,海边的海水被黄昏中的夕阳照射成了橘黄色,潮水和沙滩的交界处有许多许多生物的尸体,各种长得很丑的深海鱼,还有很多我知道但是具体叫不上来名字的动物。从最开始是很小很小的贝壳,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大的那个是一头和城堡差不多大的抹香鲸。不过抹香鲸后面就是别的东西了。”

“是什么东西?”

“是早就灭绝的生物吧。”

夏油杰发出一声感叹来,然后回过头看着五条悟的脸。

“我见到了一些我认识的,但是很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它们好奇怪,也好丑,长得比恐怖片里的怪物还要吓人。”

“那杰就不要看它们了。”

“但是我在梦里却一直在走,一直在走。”

“那杰最后走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的手脚都没有了,我好像从一个人类变成了其他的什么东西,还是必须生活在海里的那种。”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好像摸到了自己的腮,悟,我摸到了自己的腮。”

他们走到了森林的边缘,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边缘似乎是在吞噬着什么东西。有细小的颗粒在慢慢地缓缓升空,夏油杰完全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明明前一秒还在讲自己的梦境。
夏油杰本来是不应该记得这个梦的,但是在吃掉了五条悟的触手之后好像一瞬间又全都想起来了。两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可这个时候五条悟率先跨越了SCP-1009的边缘,踩在了另一侧的马路上。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只是夏油杰抬头看着天,天空还是紫色的,而眼前这个城市明明都是现代化的建筑,但在那一刻身为人类出于对城市的了解,他又笃定这不是地球上任何一个他所知道的地方。

“是另一个SCP,1009就是在这个空间里扩张的。”

夏油杰听到之后就也跨了过去。

“你知道这个是哪个SCP吗?”

“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总之危险的时候呆在五条悟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因此夏油杰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他们现在又到了一个未知的SCP领域。然而到达之后的一瞬间夏油杰就闻到了十分恶臭的气息,臭不可闻,直接就把他臭得直咳嗽,但身边的五条悟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闻不见吗?”

“其实我可以不用呼吸的。”

懂了,他用衣服稍稍地遮住自己的口鼻,但是身边的人随后在他面前摆弄了一下,好像就都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

“这个SCP还挺奇怪的。”

不如说就没有不奇怪的SCP。

这个城市像是现代繁华的纽约,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声音,就像是一片沉睡着的空城。路上的街道停满了没有人的轿车,上面全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里面则是填充着一种奇怪的褐色物体。除了这些褐色物体什么都看不见,而那些感觉稍微干净点的车厢里却是夏油杰看不懂的内部构造。作为会开车拥有驾照的人,夏油杰反正是无法理解这样的车是如何运作的,感觉确实不像是真实世界里应该有的科技。

车里有一个控制板,控制板上没有任何可辨识的控制器,没有点火器,没有方向控制装置,但有着数个小屏幕,推断为一个GPS系统,屏幕上没有任何显示。

“这到底算是什么?”

“不清楚,杰也不知道吗?”

“应该是车,但是操作系统很奇怪。”

夏油杰不再透过玻璃窗去看里面的东西,反而是注意起周围的建筑来。它们都非常非常的高,几百层楼高的大厦比比皆是,就算是现代纽约也没有这么多的超高层建筑,况且到现在也没找到弥漫在整个城市里的臭味究竟从哪里出现的。

五条悟则是颇有兴趣地望着周围,偶尔跑出去又跑回来。夏油杰问他干什么去了,对方笑着跟他讲,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所以去接触一下。

“有意思的东西?”

“嗯,但是杰看不到哦。”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是臭气的罪魁祸首吧。”

这样的答案让夏油杰皱起了眉毛,但是根据这些天里他跟五条悟相处的过程来看,大概能够猜到那些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SCP的主要内容吗?”

“诶,我觉得不是的。”

“怪物?”

“算是,但也不全是。”

“很吓人吗?”

“对人类来说可能确实吓人。”

“有攻击性?”

“有,不过没事,它们看到我就跑得飞快不敢过来了。”

既然这样那么就无所谓了,夏油杰耸了耸肩膀,有五条悟在的时候他就可以完全放心下来。不过即使这样偶然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大些,但理智又在告诉他这不是事实吗,在面对SCP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可以相信五条悟。

想到这里夏油杰叹了口气,毕竟在这之前他还自诩是对SCP的专家与精英人士,这才多久就完全堕落了……

他们找了一栋大厦打算进去看看。门口的玻璃门都蚀刻着“X.E.A.研究合作企业”字样且微开着,门上有个磁力锁系统,但已经没有动力了,而建筑内部则是一个十分豪华的主大堂。

“文字是英文,那么在文化上面应该不至于很离谱?”夏油杰这么想着,没预料到科技树跟原来的世界有些差距但居然还都是用英文。这个大堂类似一个典型的企业会客室,室内有一张C形接待桌,它的椅子被推到远处,就像接待员匆忙离去一样。除此之外桌上还有着一个PC终端。夏油杰看这电脑似乎还有电,屏幕显示Faithful OS的字样,并提示输入用户名和密码。虽然有着键盘,但它非常轻巧且使用灵敏的触键,而不是按键。经过一次失败的尝试,屏幕提示“已经到达最大尝试上限数”并自动关机,而夏油杰怎么都没找到重启和开机键。

“虔诚操作系统?这算是什么东西,开机还需要虔诚?或者只是个名字?”

“毕竟是平行世界,可能就是有不同的东西吧?”

“说得也对。”

两个人随后就走向了电梯的位置想要到最高层去看看这个SCP城市的内部构造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栋楼有114层,然而在电梯的按键上却没有13层和113层,因此虽然是写着114,但实际上这栋楼只有112层。

13……完全不用这个数字就让夏油杰想到了宗教,毕竟某些宗教是把13这个数字看成不幸和魔鬼的符号,但是不论怎么看这个高度发展的城市都和宗教扯不上关系。
五条悟按下了114层楼的按钮,电梯于是开始缓缓向上。移动的过程平安无事,电梯经过13和113层时候似乎用了更加长的时间,估计整层楼其实均已建好,但没有设相应的按钮。到114层后电梯开门,两人进入到了一个广阔的休息室型区域。里面有着大量布满灰尘的长椅,一部没有动力、显然是宽屏、60多寸的LCD电视占据了椅子前面的墙。一些窗子打开了,阳光可以射进最深处。

眺望整个城市的景色令人感到震惊,下面的一切都布满了灰且寂静,没发现有生命的迹象。城市里面的某些建筑物被奇怪的褐色生长物喷溅,如同一块凝胶状物体甩在上面并在变硬前向下渗透。其他建筑物的窗子基本都破了,同样的褐色物质从窗边渗出。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夏油杰看到高速公路附近趴着一个巨大的巨人,但是这个巨人没有脸,胸腔以下的部位也完全没有,只用两只手在高架桥上攀爬着。五条悟走过来说那个就是之前我看到的东西,原来杰现在也看得见了啊。

“那究竟是什么?”

“死不掉也腐烂不掉的东西,因为实在是无法死亡所以肉体开始散发出臭味来,整个城市的那股味道就是这些东西散发出来的。”

“那也不至于整个城市都弥漫着臭味?”

“因为很多啊,很多很多,这些东西在每个角落都是。”

五条悟找了一块地方弄干净上面的灰尘后坐了上去,托着腮跟夏油杰说:“这里很有趣,真的很有趣,杰,明明已经全部都完蛋了,但是又有不死心的执念支撑着这里……所以是想重新来过吗?但好像也不是,感觉是为了侵犯。”

“侵犯?这是战争的残骸?”

“一半一半,这里怨气很大呢。但我说的侵犯不是指的战争。”

“那是什么?”

“目前信息太少,再看看吧。”

电梯门口属于74层楼的按键是亮着的,但是这里除了他们以外应该没有人才对。于是为了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便也去了74层楼,电梯下行期间夏油杰靠在一旁稍微有点烦躁。

“这里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平行世界?差不多是这个概念,而且我刚刚专门看了一下,这里和SCP-1009不一样,美丽世界只是一部分小的空间,但是这里的城市不是单独开出来的,没有边界,就算是走到了城市的边缘还是会有土地,我们所到达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夏油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整个人愣掉了,他完全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答案。空间类的SCP不少,但大多数是某一部分的面积而已,完完全全一个完整的世界不论怎么想都是科幻小说的程度了。

“难道SCP的存在不就是一种科幻小说吗?”

“……行,你说得也没什么错。”

虽然知道五条悟在基本就可以完全放心,但他们现在处在一个未知的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的世界之中,按照这个逻辑推算他们所在的星球不一定是地球,所在的宇宙也不一定是他们那个宇宙。这一点造成的焦虑感是五条悟在身边也无法完全解决的。

“你到底为什么会影响到这样的SCP进行暴动啊……”

“这个我也不能控制,杰可不能怪我。”

他们从74楼出去,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医生办公室,接待区的一台PC开着并运作在用户桌面上。PC的背景是一双祈祷的手,下面写有词语“虔诚操作系统”。桌面上有着一系列记有年份的文件夹,用鼠标中键点击文件,会打开一个文字阅览器。所有文件似乎都是约会信息。

虽然这个城市很发达,但是不论怎么样看,在边边角角的信息里好像都有着宗教的痕迹。他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研究机构、一个医生的办公室里会有这样背景图片的桌面,更何况如果只是医生本人的宗教信仰倒也无所谓,挺正常的,可是不正常的是整个大楼似乎都是这个样子,连工作系统都是“Faithful OS”。

这又让夏油杰想起了原本他们在SCP-1009之中讨论的那个问题。

“悟,既然神明并不像是人类想象的那样,那么宗教和祈祷对于你们来说重要吗?”

五条悟似乎没有想到夏油杰会询问这样一个问题,但他还是如实地回答了。

“其实不论是对于怎么样的神明,你们人类理解的善神也好恶神也罢,都是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所谓的宗教和祈祷根本不重要,非要说有什么东西是面对教徒的,那么只有忠诚与祭祀。”

“哪种祭祀?”

“具体看‘神’是哪位吧。打个比方,如果是Ahriman的话,祭品越痛苦,祭祀越残忍它就会越兴奋,但有些‘神’反而厌恶活人祭。”

“说起来……悟你喜欢活人祭吧?”

“哈??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起来,但不是因为五条悟杀人了,而是对方居然每过百年都有一个祭品。按照4000年计算,五条悟都有40个了。

“因为你不是每一百年都要一个祭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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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新的SCP的描写和设定均来自于SCP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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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破障


这个问题就很奇怪,至少对于五条悟来说就真的真的很奇怪。夏油杰之前根本就没有问过他相关的问题,也对祭品没什么想法,怎么这个时候突然问起来了?不过五条悟还是如实回答了。

“不是啊,那些不能说是我的祭品,只能说是为了开启狱门疆的必须的钥匙而已。”

“那么钥匙就一定会死吗?”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不然狱门疆凭什么会打开?”

“那我呢?”夏油杰直视着五条悟的眼睛,“那我为什么没有死?”

“因为杰是不同的。”

五条悟回想起来最开始他们两个相遇的第一面,其实他是想要成全狱门疆的开启机制杀掉对方的。但是只一眼,他就望见了对方身上缠绕着的“死线”。明明预示着这个人命不久矣,但是死亡之后并非就是生命的湮灭,他看到一条死线无限在延伸,这是五条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

一个人类,该如何达到“死了”但是又“没死”的状态呢?而且那条线延伸了很长很长很长,从额头开始渐渐出现。

但夏油杰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他只是试探性地询问:“你觉得我和他们哪里不同?”

要说不同其实五条悟这个时候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如果再来一次需要献祭掉夏油杰的话,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同意的。
不想让对方死,不想失去这个唯独由他一个人挑选出来的祭品,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属于他的人。其实对于五条悟来说他喜欢夏油杰并不是因为什么长相之类的原因,单单只是因为那是“夏油杰”而已。在他的眼里任何生物都是一样的,他不具备人类的审美,他看向人类的皮囊也不会有美丑之分。因此不论夏油杰是什么东西……是水母、是昆虫、是热带鱼、是小羊羔,或者是什么有羽毛的恐龙,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现的猛犸象,干脆夏油杰不是生物,是AI、是一台电脑、是一枚硬币……在五条悟的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无所谓夏油杰的外形,无所谓他的种族,甚至无所谓他的性别。对于更高维度的生命来说,不论是躯壳、皮囊、性别和任何外在的呈现方式都是可以不被在乎的东西,最简单也是最纯粹的理由只是因为——那是夏油杰。

他选中对方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当场杀掉,也没有做出其他的行为,只是出于一种自己的“眼”的警告:不要杀了他。

他的生命是恒古不变的,他的一切都是永恒存在的。时间对于五条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生与死亡也逐渐变得没有意义,人类繁衍至今过了25万年,可这25万年也只不过是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而已。

因为他活得太久了,以至于“孤独”这种概念都无法影响到五条悟。因为他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出生到如今,5.4亿年的时间里只遇到了一个夏油杰。

所以他说——

“不,那些都不是我的祭品,只有杰是我的‘祭品’。”

他还又强调了一下,牵过了夏油杰的手把自己缩在对方的怀里:“只有杰哦,没有别人,也没有别的祭品。”

他们还站在这个医生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点着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打开的灯,夏油杰用手轻轻推着对方的脑袋发现无济于事之后就放弃了:“所以其他的都只是……”

“都只是狱门疆的开启机制而已。”五条悟顺口接了夏油杰的话,开始着重地解释起来这件事情,“狱门疆本身虽然身为很特殊的SCP但是它没有战斗力可言,被收容的东西如果无法从外面打开,那么里面的那个就一辈子都出不来,哪怕收容的是耶梦加得和利维坦都是一样的结果。即使是封印Keter级别的某些半神也没差,就因为这个它很特殊,所以拥有必须被献祭的开启机制。”

“但我活下来了。”

“那当然是我的功劳啊!”五条悟抬起头看着他,用一种得意忘形的语气开始自吹自擂,“必须是我的功劳!我跟你讲哦,杰,我可是很厉害的!只是从狱门疆那个废物手中抢人而已,小意思啦~”

这个语气让夏油杰忍俊不禁:“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实话实说而已,本来就是这样啊,我愿意被狱门疆收容也并不是我拿它没有办法,而是订下了‘束缚’。”

“束缚?”

“哦,忘了其实你们SCP基金会的人对这一套理论还不算熟。”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找了个满是灰尘的沙发,但是等到对方坐上去之后那些灰尘都自动离开了,露出了下面光洁的皮质。就算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很奇怪,并且五条悟也说了这是另外一个SCP,但出于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这人看上去也就跟平时出来玩玩的样子差不多,至少夏油杰是觉得更像是放假逛街。

“‘束缚’这个东西基本上不会是SCP的固有属性,里面的各种陷阱和规则很多很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简化过来你可以理解成‘等价交换’。”

“物品还是承诺之类的东西吗?这个等价交换的参考值是什么?以谁的意识为基准?”

等价交换这个东西如果用在交易购物上那么就很简单。可如果不放在这个上面那么问题就大了,因为这个等价到底是怎么判定的?比如说对自己来讲十分珍贵的东西,对于对方或许一文不值,这个时候如果以他自己的意识和认知来定价,那么在对方看来就是血亏。

“这个看‘规则’的判定,我以人类文明开始出现为起点,同意了狱门疆对我的封印,但与此同时我将会得到狱门疆一次的使用权。”

“一次?”

“对。”

夏油杰倒吸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五条悟目前为止保守估计被封印了4000年,但是4000年只能换狱门疆一次的使用权。
就算五条悟本身不在意这4000年,但怎么想都觉得亏大了。

“也太亏了,这也能叫等价交换?”

“有的时候‘规则’会把代价定为其他的东西,不一定是次数或者事情本身上——比如说我使用之后造成的后果,以及使用过后会改变的未来。而‘使用狱门疆’这个行为达成之后会带给我的东西,一定是能够与这几千年的封印等价的结果,因此才会被‘规则’所同意。”

“完全就是虚无缥缈的交易啊……”

“没办法啦,但是‘规则’都同意了,那么这场所谓的等价交换就一定是公平公正的。”

这一段对话进行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夏油杰叹了口气开始翻找医生办公室里的物件和资料。在接待桌有一份签名表,上面有着一系列的名字和日期。签名上的日期全部带有年份1953。

“1953年?开什么玩笑?”

听到了夏油杰的声音,五条悟贴过来也注意到了这个文件,对方从他手中抽走了这张纸翻看起来。

“倒是没有什么作假的痕迹,平行世界经常会有时间错位的情况。按照这座城市空无一人且已经有植被开始侵蚀建筑的情况看,现在这个空间的年份肯定不会是1953,但这里1953年的科技都直接吊打杰你们那边的世界诶——”

这一点不用说夏油杰也知道,完全高于他对科技和现代社会的认知,光是找不到开关的电脑,以及建筑里各个细节的展现都能让人有一种“这里的科技高度发达”的感觉。

桌上有一个记事本,标题为“来自Borisizki博士的桌上,受祝福的净化者”。通往医生区的门描有相同的名字和头衔以及十字架标志。门后是一条白色的无尘走廊,有着两个检验室,尽头有一扇锁住的需要密码的门。检查室是不引人注目的,和一般的医生办公室没有差别。所有药柜都是空的。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信教者的办公室。

“你们人类可以在办公场所宣传教义?”

“不……至少我知道的办公场所不可以。”

高度发达的科技却在任何角落都出现了宗教相关的元素,不论怎么想都是有大问题的,就算是在某些宗教国家也不会把接待室这种地方都处处宣传上,更不用说作为办公用品的电脑系统。

哪怕是因为老板的原因,可也不至于连员工办公室都是如此。毕竟现代社会还是要考虑员工是否有宗教信仰,以及是否是有矛盾的宗教派别。

而且作为社会学的博士,夏油杰是知道当社会科技越发达的时候,对于宗教的信仰就会越低,这两者是成反比的。

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与他想象之中的背道而驰。

“这太诡异了。”

“杰,你想去检查室看看吗?”

“门是关着的。”

“小问题~”

五条悟的力气很大,反正一面墙直接用拳头打出来了一个洞,然后摆着重金属的密码钢门就扔到一边去了。
总而言之夏油杰就是看着对方徒手拆门,就算知道这都是小意思,但不论什么时候看都会觉得有些太离谱了。

门里面的区域比接待区要大得多,里面有着一些大容量的胶囊形容器。这里总共六个这种容器,两个已经破裂,一种褐色琥珀状物质从中流到地板上,一个是空的,其余三个里面有着浮在里面、戴着呼吸面罩的裸体人类。

人肯定是死掉的,只剩下浸泡在水里的发胀的尸体。光是看着这种场景夏油杰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许多的想象,毕竟很多科幻和恐怖电影里对这样的场面百用不厌。

但也确定了这个平行世界里生活的族群的确是“人类”,而不是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生物。

“怎么了,杰?”

“我在观察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人类是没办法泡在水里存活的吧,可能是之前已经死了然后放进去的。”

“但是旁边有从内部打碎的胶囊容器。”夏油杰站在一个破碎的装置前观察着碎片的爆炸方向,笃定这一定是从内部出来的,“就是不知道这些褐色的物质究竟是什么了。”

“啊,那个啊,很脏,杰不要碰。”

“整个城市的臭气来源?”

“一半一半吧。”

听到这种回答后夏油杰就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些东西,开始阅读贴在外面的纸张。

病历贴在这些容器的前表面,说明体质特征和状况。对于病症,表上使用了一些奇怪的英文单词,这些词语的含义似乎更像是患者人格或性格上的瑕疵,又或者只是患者遇到的一些事件。

夏油杰尝试阅读,但是一些专有名词还是无法理解其含义,这个时候五条悟过来了,眯着眼睛扫了一下就说这个我知道。

“你来过这里?”

“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什么?”

“目前来说这里的文字对于我就像是标点符号一样简单,碳基生物的文明程度还不至于达到让我无法理解的地步。”

五条悟耸了耸肩膀,跟他说上面写着的信息。

“公民Jennifer McZirka的心灵犯了过错,使得她在丈夫离家后的晚上与邻居睡了两次。患者服从于主与我们之手以净化身心。祈祷者由高级神父Uwalakin管理,患者接受了三天一周期于神之泪的浸浴,以清洁全身并净化灵魂。”*

实话实说,这样的话根本想象不出来是一个发达城市的医院里会出现的内容。不是一些严谨的医学词汇,反而通篇都是宗教神学。谁能想象连全触控电子产品都出现的世界,治疗方式和夏油杰那边几千年前的跳大神差不多。

“你确定这没错……?”

“有些词会不认识,但是有些你还是能读出来吧?我肯定不会说谎的。”

“倒不是说你说谎——”

“认错也不可能,就是这些内容啦。”

先不管一位女士的私生活如何,道德层面上的东西为什么要用医学来治疗?而医学方面的东西要用宗教来解决?这还是高科技发展的世界吗?

“神之泪是什么?”

“不知道。”

“你没听说过?”

“当然没有啊。”五条悟和他科普起来,“之前和你说过神大概都是什么样子,既然你能理解越接近于‘神’的生命越不可能符合人类的审美,那么就该知道‘神’很难留下自己的基因,眼泪也是其中一种。更何况它们哪儿会流眼泪啊。人类宗教里的什么神迹啊,神子啊,什么神之泪,神的衣服神的杯子,神的预言神的武器,都是假的,最多最多是某个‘神’莫名其妙地接触了某个东西。神之子……我就不说了毕竟本身的意义是‘祭品’,但‘祭品’怎么可能打着‘主人’的名号招摇撞骗?现在不少你们人类的宗教都是在胡说八道,或者传说化某些纯人类的行为,但跟‘神’肯定是没关系的。”

“你们对信徒也是如此吗?”

“蚂蚁说它们信奉你你会有感觉吗?”

“……”夏油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十分诚实地说了一句不会。

“而且啊,很多邪神其实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邪神,而是人类许下了神无法理解的愿望。”

“哈?人类还能让神无法理解吗?”

“当然了。”五条悟就举例了一个十分简单的故事,“你们人类曾经有过这样的文学创作吧——向神明许愿想要世界和平,而神明达成愿望的方式则是杀死了全部的人类。你们会认为这是最邪恶、最罪大恶极的事情,但事实上即使是强大如我,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和平。而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阻碍和平的人类全部杀掉,这样的话‘和平’就从任何角度而言都实现了。这样的解决方式就算是我也得称赞一句十分正常,可人类就不这么认为了吧?”

这样的解决方式别说是觉得罪大恶极,夏油杰都觉得这是在逗他吧?但是代入到五条悟的角度来看,对方的那一句话说得也没有任何问题:“那如果是悟,你会怎么做?”

“和平啊……我想想。会出现‘恶’这个概念,仅仅是因为人类进化出了完全不同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情感系统,以及过高发展的智力。放在其他的动物族群里不存在所谓战争与和平,它们只是简单地物竞天择,这个算不上战争。因此我可能会想要将人类进行退化吧。”

“退化??”听到这个答案的夏油杰更为震惊,这个答案可是比全杀了还要过分,“你能做到这一点?”

“人类和黑猩猩在基因上也就只有一点不一样而已,拨动基因链这种事情别的SCP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五条悟指着自己的眼睛对着他笑:“我的‘眼’所拥有的能力‘看’中,其中有一个就是‘权能视’,这个解释起来杰或许听不懂,你理解成能够改变‘曾、现、未’三点交织线就行了。”

其实五条悟就算这么说他也没有完全明白,但是差不多理解了一部分概念。

越是了解五条悟的能力越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SCP会出现在地球上,甚至会被区区一个狱门疆封印收容起来,道理和理由他都知道,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

“既然你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没想过做点什么?”

“一般来说并不会这么做吧?我又不是无聊得很找别的生物取乐的类型,就算是我也会尊重自然选择进化里那些繁衍至今的生命,破坏可是比创造要简单多了,我又不是那一类邪神。”

五条悟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了过来,站在夏油杰的面前。

“有东西来了,先走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着五条悟似乎将什么东西击穿在墙壁上,让钢筋都弯折了起来。他轻车熟路地走出去,路过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关于“神之泪”的资料,弹开了上面的灰尘之后就收了起来。

他从后面问那些东西是什么,五条悟说不要紧只是一些喽啰而已,没过多久他们两个就出来了,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看资料。

接待室的空间被五条悟挥挥手就清洁一新,小圆桌上放着他们找到的纸张。五条悟跟他贴着挨在一起,解读上面像是英文但又有不同组合装的文字。

“患者:Jennifer McZirka
回复管道:001-1
混合物成分:35%泪,30%营养物,10% H.F.T.,25%祝福
摘要:Jennifer McZirka 20周岁,在18岁时的一次暴走事故(hov-ride accident)受伤,导致她脑部受创以及道德上的偏差。她有着暴力倾向且只能通过道德败坏的刺激以安静下来。因此她积极寻找陌生人厮混,她的父母已请求高级神父让她接受神之泪的治疗,以修复她的心灵及身体。病人同意治疗方案。

在神之泪疗法的准备过程中,病人进入狂暴状态,主治医务人员试图给她注射一支镇静剂。Jennifer撕掉了身上的衣物并向我喊出了肮脏的词语,所以我锁上了门并指示医务人员在外等候。我感觉有点羞愧,因为我允许了自己在把Jennifer放入神之泪前与她睡了一共七次。这对我来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的父母放弃了她并交给了我们,所以我会照顾她的。在把她浸入神之泪前我授权使用祝福探针(Blessed Probe)对她的身体状况进行了测试,并发现她怀上了一个小孩,测试还确认了孩子是我的。我调配了她的沐浴液以适应怀孕的状况,她将会浸浴于神之泪中,直至她的身体准备好赋予新生命的降临为止。”*

棒读完上面的文字后五条悟指着里面女人的名字惊讶地对着夏油杰说:“杰!他们居然可以这样吗??对患者还能下手的,他们没有缔结契约关系吗??”

“你的重点只有这些风月事……”

“哇……哇……!厮混诶,是可以找很多伴侣的意思吗?”

“不,只能找一个伴侣。”夏油杰把那张纸抽了出来,然而五条悟则是跑去看第二张纸。

“七次……哇,还交配繁衍了,人类好厉害,这都可以吗?那既然都已经有幼崽了,是不是这位女士的伴侣就是这个医生了?”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重点是这些东西,看点实在的行吗?”

“啊?这都不是伴侣啊,那什么样才算是伴侣?”

夏油杰长舒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因为了解人类的习性就能了解杰了吧?虽然我也看了很多的电视剧,但是对于人类概念中的伴侣还是无法理解啊,有的明明都已经缔结契约了,却又说另一个才是他的伴侣。有的则是明明心里觉得是,但最后没有缔结契约。还有的更离谱,到处寻找不同的人但就是不去确定谁是伴侣——喏,就比如这个女性,不就是这样吗?”

五条悟把资料给他,一副“我说得难道不对”的样子。
夏油杰有些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但没有拒绝回答这个话题,反而是咳嗽了一声后把脸稍稍转过去,移开视线不去看对方。

“这个问题具体还是分人的,很忠诚的人就会对自己的伴侣从一而终,而不忠诚的人、又或者是没有家庭责任与正确感情观的人则是会在这方面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订了契约也不行吗?”

“你指的是什么契约?”

“人类是叫‘婚约’吧?”

“这个也是分人,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并且能够携手走到最后,那么这个婚约就是牢不可破的。但如果只是一个权衡利弊下的婚姻,就很容易造成家庭破碎,两个人各奔东西。”

五条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杰喜欢什么样的契约者?”

“怎么还问起这个来了?”

“想知道啊,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五条悟笑眯眯贴过去晃夏油杰的肩膀,而他只能拍掉对方的手,转过来把手中的资料敲在人额头上。

“别闹。”

“那你说啊。”

“很简单的知性女性,能一起组建家庭安安稳稳的。”

“必须是女性啊……”

“你这个问题问得,我是男性当然想要女性啊。”

“但是同性关系在任何生物上都有体现。”

“虽然男性也不是不行——”夏油杰头疼地又接了一句,但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五条悟又接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我其实也算是女性哎。”

夏油杰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等、等下……我和你一起洗过澡,你不是……”

“男性,但也可以是女性。”

“不是、不、你把话说清楚一点,我天天和你睡在一起,你的身体是男性的骨骼吧???”

“啊……我不能用这个来判定,其实非要说起来我算是无性——双性的区间之内。”

“你这还给我搞什么区间??”

“因为本身就不是确切的某一个生物种族,因此我怎么样都可以,不用考虑种族的繁衍情况,因此我是什么全看我自己想要是什么,杰要是喜欢女性的话我也可以哦。”五条悟冲着夏油杰眨巴眨巴眼睛,“不信的话杰可以摸的。”

“摸什么……?”

“摸我啊。”

“我知道你是男的不需要摸了!”

“我说的是女性、女性的生殖器。”

五条悟伸出手指着自己的下半身:“你想摸的话现在就可以有。”

这个对话实在是糟糕透顶,夏油杰没有接话,而是双手拄着桌面,把脸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个话题究竟是怎么进行到这里的,糟糕到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性骚扰了,但是仔细一想真要是做了这种事情的话就是他骚扰对方。于是陷入怪圈的夏油杰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满足这令人羞耻的好奇心,也努力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非常挣扎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算了,悟,我还是不摸了……”

天知道夏油杰是怎么做到拒绝的。

行了,他不装了,他坦白。

他真的很想摸。
他妈的,他真的很想摸。

脑子里还在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那可是一个“神”的生殖器、说不定能看到双性存在的具体模样、如果是变化的话还能看到肉体变化的过程、会不会变出他们在浴室里那样下半身全是触手的样子,那样的话生殖器到底在哪里?在哪里?想摸,真的很想摸。

理智要蒸发。

应该来说他不是这种……嗯,人。但是、就,离谱。
很离谱。

夏油杰觉得他是一个为了大义能够奉献自己一切的人,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会对着另一个男……啊不是,但说对着女性也不太对?总而言之就是对着五条悟会有这种想法的人。
但是当得知这人有……的时候,光是想像一下这个事情,就来了一股子他吃眼球后的眩晕感。

为了赶紧从这种很致命的迷惑里脱身,夏油杰掐了一下自己的腿,让疼痛警告他,随后非常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

“5%泪,30%营养物,10% H.F.T.,25%祝福,这是资料上的治疗方式。先不提H.F.T.是什么,另外的东西全都是宗教的吧?祝福也能当做是药物?那不是语言祈祷吗?”

“不太清楚,我对这边的平行世界没有接触过,但这个的确是有问题的。”

因为没有任何的线索,于是他们就继续看了下去。

患者:Alberious Farafan
回复管道:001-3
混合物成分:80%泪,20%营养物
Alberious Farafan是一个来自银羽市外部的农民,声称他的家庭被不洁者全部杀害了。他面对该市的高级神父们,要求对他的损失进行赔偿。高级神父们否认枯竭之地以外存在不洁者,并拒绝进行赔偿。Alberious袭击了一名高级神父并被逮捕,被判决进行灵魂净化。

用在他身上的混合物主要是泪,用于渗入其灵魂,以净化其心灵及缓和痛楚。护法者(Lawkeepers)声称他的家人确实失踪了,所以对他的判决除了使用神之泪,也表达了对他丧失所有家人的不幸遭遇的同情。我使用了在Jennifer那边用剩的最后一点H.F.T.,不然我在这次浸浴中只能使用较少的泪了。80%比我能接受的比例还要高,但是H.F.T.越来越难拿到了。也许我得去暗处(the Dark)走一趟才行。*

越来越多有关宗教的词汇出现,夏油杰大概筛选了一下信息,得出来的结论是所谓的医学治疗不过就是进行他们记载中的“灵魂净化”。可是“灵魂净化”这种事情怎么能算作是医学?

“灵魂可以被治疗?”

“一般来说不可能,但是存在替换、修补、缝合等对灵魂的操作,但这种在灵魂层面进行介入的行为都至少是五维生物才能够承受和做到的,以人类的能力来说肯定是不行。”

夏油杰点了点头,他的注意力现在是在那个所谓的“不洁者”上,但由于信息太少只能作罢。

“枯竭之地,这也是个线索,是地名?会不会和SCP-1009有关系?”

“这个应该不成立,因为那片树林是因为我而暴动的,里面没有任何的时间扭曲情况,那么不可能和这一处SCP有任何不该有的联系。”

再往下的记录只有一种。

患者:<====>
回复管道:002-X
混合物成分:75%营养物,25%祝福
摘要:一名在战斗中受伤的神圣义勇军成员。治疗由高级神父所指示,细节已隐瞒。*

神圣义勇军……
结合之前接收到的消息这个应该是什么国家部队,而现在除了“至高神父”还有一个“高级神父”出现。
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开始离开这个大厦,但是仔细想想看宗教都占据了这么高的地位,却没能在城市里找到任何一处教堂,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没有教堂这不正常。”

“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我有感受到SCP本身的波动。”

“是有线索的地方吗?”

“不太清楚,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五条悟自从找到夏油杰之后就像是个放了假没事干的人一样,总是想拉着夏油杰到各种地方看看。虽然说都随着对方去,但是有可能的话还是想赶紧出去。

毕竟不论怎么说这里都不是他们的世界。

“这算什么,破解谜案?”

“杰原来喜欢推理小说吗?”

“并不是钟爱推理,我只是单纯喜欢剧情好的故事而已。”

“所以杰真的不打算摸摸看吗?”

“?”

夏油杰转过头看着五条悟,而对方一脸无辜地说出了无比糟糕的话,他愣了老半天才询问关于常识的问题:“悟,你知道你的这种行为是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啊,不就是你们人类调情的手段吗?”

“所以、你觉得、你在、和我、调情?”夏油杰一字一顿地问出了这句话。对方则是很坦诚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

“是啊。”

“为什么要和我调情……?”

“因为这不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吗?”

五条悟比划了一下他们两个人:“这是我吸收和学习了人类的社交关系后得出来的最好的结论。”

“……”

讲道理,这不能说五条悟讲得不对。因为调情真的可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可他和五条悟?嗯?嗯??嗯???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为什么想这么快和我搞好关系?”夏油杰的意思其实是我们俩的关系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但是五条悟那是一般人吗?这种内在的意思当然没有get到,反而特别大声地说:“因为我喜欢杰啊!”

人类,都讲究一个含蓄,而夏油杰正巧又是什么“月色真美”的国籍,于是面对这样大声的来自于一个SCP的示爱,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接受或者回应,而是脑子里疯狂想起某些利用人类情绪进行谋杀的keter级别SCP,想着五条悟是不是在挖坑哄他跳。

可这个时候夏油杰又在想,五条悟真要是想搞死他怎么样都行,完全没必要这样。

因为之前那个梦的关系,他的大脑本身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就不太好。于是在一顿胡思乱想之后,他的最后想法是:五条悟属于女性的生殖系统是人类的,还是他本体的。

不过也没什么用处,因为现在似乎出了点状况。

“高速路那里……杰,你能看见吗?”

五条悟指向了空无一人的高架桥,夏油杰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可眯起眼睛回想着五条悟眼睛的口感之后,慢慢就能看见东西了。

那是一个怪物。他看到一大群人在地表蠕动,他们的体型达到了正常人的五十倍以上,然而手臂短小,五官俱无。在镜子还原成映像前,他们拖着身躯奋力向出口移动。由于它们一直在运动,很难看清细节。
这让他额角开始流汗。

“这些是……?”

“是臭气的来源哦,长得真丑,这个样子感觉不像是完全体,反而已经有了缺陷啊。”

“你都能解决吧?”

“当然没问题。”

五条悟随意地对着空气弹了一个响指,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怪物们像是被吹倒了一样飞出去,可这个时候五条悟却发出了疑问声,随后搂着夏油杰迅速跳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感受着正在倒退的风声,手指触碰到了五条悟的脸,因为速度太快的原因他没能睁开眼睛,摸索着凑到五条悟的耳边,迎着巨大的风声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些东西很奇怪。”

“是很强吗?”听到这句话夏油杰稍微担心起来。

“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那些东西……杀不死。”

“嗯?”

“就是已经失去了‘死亡’的概念,那些臭气是因为肉体腐烂而产生的味道,因为死不了所以烂得只剩下上半身了,也因为死不了即使已经烂成这样还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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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破惘


“不死?那岂不是永远无法杀死它们,那这样的话——”

夏油杰话还没说完,五条悟就对他的理解进行了补充。

“并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不死,即使是不死属性也是有区别的。”五条悟带着他快速穿行在城市之间。这座空城几乎每隔一段路程都会看到那些褐色的流淌着的物质,还有就是因为无人居住而慢慢长出来攀附在建筑上的植物。

“一般来说的‘不死’是因为某些生物体拥有‘永生’的属性,这种‘永生’的属性无法后天得到,只存在于极少数十分特殊的个体身上。当‘永生’存在时,那么就是不死不灭,这是最完美的不死,因为不会衰老,永远杜绝死亡,甚至可以调控自己身体所处的年龄,如果愿意的话也能和宇宙同生但不同死。”

夏油杰理解这个,因为五条悟所说的第一种“不死”就是人类想象里最完全最无懈可击的“不死”,但剩下来的他还在等对方的解释。

“还有一种‘不死’是后天强迫得到的属性,而这种‘不死’则充满了各种弊病,比如说会衰老,会有致命伤,会得到时间的痛苦,但是就是无法死去。”

“也就是说……它是那种‘提托诺斯’类型的?”

“提托诺斯?是谁?”

“希腊神话里的一个人物,厄俄斯爱上了人间的美少年提托诺斯,但苦于他是凡人而她却作为女神是不死的。她再三恳求宙斯要他让提托诺斯也永远不死,而宙斯终于答应了她以后提托诺斯不会死。在厄俄斯高兴之极,匆匆欲去跟她所爱的人重聚,却忘了要求宙斯让提托诺斯不只‘不会死’,更要‘长生不老’。后来她只能看她爱的强壮青年慢慢地老去,万年过后力量与知识全失,日渐衰缩,最终竟缩成一只蟋蟀。而厄俄斯无可奈何,唯有含着泪水把他关在一个蟋蟀笼子里面,提托诺斯早就失去了说人话的能力,只会用蟋蟀的鸣声终日唧唧唧唧地陪伴她。”*

五条悟听到了这种神话传说后还觉得挺新奇的,于是想了想就肯定了下来。

“确实,和你说的例子差不多,但这些怪物和你讲述的提托诺斯还不一样,提托诺斯是会持续衰老但是永远不会死亡,而那些东西,其实已经死了。”

简单来说就是死了,但是没完全死。本来腐烂的尸体就应该入土为安,但因为无法死亡,因此就算尸体烂光了,它们也还“活着”。

这样残忍的、毫无人性的方式让夏油杰觉得这哪是什么“不死”,这是折磨吧?

“它们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总而言之就是很惨啦,说是‘不死’都是抬举它们,大概是处于一种‘活着’与‘死亡’之间的交汇点里。”

“那它们怎么样才会死?”

“怎么样都不会的,就算身体腐烂到只剩一个头,它们也都会活着的。”说到这里五条悟停下来,把夏油杰放在地面上。他们两个来到了城市的另一个地方,前面有个巨大的建筑物,长得挺奇怪的,五条悟就接着跟他讲:“一般来说是不会有这种怪物存在,因为‘不死’的属性非常的难得且稀有,很多旧日神明都不会拥有,而这里只要是那个样子的怪物都达到了‘不死’。即使这种‘不死’比起恩赐更像是诅咒,可依旧是属于这种极其难得的情况,大范围拥有就一定有问题,况且这里的SCP范围我刚刚感知了一下,是一整个星球。”

五条悟回过头望着夏油杰的眼睛,咧开嘴笑着说:“杰,这里是另一个星球,我们处在了一处平行世界十分完整的空间里。”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多了。
往往能够开辟出一个空间的SCP都是有界限的,比如说之前的SCP-1009,他就只是一个方形的范围,就算进去之后也是有边界的。可如果这个SCP囊括的是一整个平行世界,那么就代表着到达这里的人可以行走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可以去往宇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这个宇宙不是原来世界的宇宙,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可能性。

“这种结论完全就是在讲笑话吧,过分离谱了。”夏油杰已经不想说什么反驳的话了,他简直六根清净得想要出家。

“其实我也觉得很离谱啦,但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我猜那些怪物应该是人为制造的。”

“人为……?”

“是啊,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量产产品,就这还企图达到‘不死’?也太搞笑了。”五条悟难得地摆出了一个十分嘲讽的表情,吐出舌头假装呕吐了一下,“以为自己搞这种东西就能‘不死’啊,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异想天开,哪怕稍微知道一下这个属性如果后天强行进行尝试会造成什么后果,都不可能这么大规模地进行试验。”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起并肩走进了这栋建筑之内,默默听着对方的吐槽,等到合适的时候才插了一句:“悟见过很多吗?”

“嗯?”

“就是你说的这种,想要达到不死。”

“有哦,但是人类其实很多人把‘不老’和‘不死’弄混了,又或者是完全没搞懂这两个的区别。”建筑的门口堵着的全都是褐色的凝结体,五条悟随手一挥就让那些东西全部灰飞烟灭了。大门是玻璃门,有密码,但对方是那种根本不在意密码是什么的类型,一拳下去墙都给你打烂。

“有啊,几千年前的法老王,东方那边的炼丹师,还有很多妄想长生不老的人类,为此不是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就是搞什么强迫的法律法规,比如说活人祭,搞什么天台建筑,亦或者是以宗教信仰为借口来搞什么中央集权。你们日本不也有神话传说关于长生不老或者一眼万年的吗?除了是假的以外,多半还有什么代价在里面吧?先不说这些东西能不能成功,以人类之躯想要达到‘不死’的境界,最基本的条件没有的话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就算达成了也是像那些怪物一样,最后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只会是痛苦和后悔。”

“可八百比丘尼……”

“她只是不老,而不是不死。而且以食用人鱼肉达到的不老应该会让她非常痛苦吧?”

“确实,传说中也说她很痛苦。”

“所以啊,‘不死’的概念除非是高维度的生命,否则人类是难以承受的。”五条悟和他走在满是弹坑的走廊里。这里很明显是受到了一次激烈的攻击,那些痕迹是属于热武器的,五条悟还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讲故事。

“人鱼肉呢……是拥有诅咒的,它们不算是人鱼,哎——也不能这么说,反正和故事里的美人鱼可不一样。”

从小听着童话长大的夏油杰递过去了一个眼神:“人鱼不就是小美人鱼那种吗?”

“不是的。”五条悟咧开嘴笑眯眯地看着夏油杰,一瞅就知道不怀好意,“人鱼其实算是寄生种吧,正面一个脑袋背面一个脑袋,两张脸负责不同的东西,漂亮的脸蛋负责迷惑别人,藏在背面的则只有嘴而没有五官。这种东西生活在根本照不见阳光的海沟里,吃掉了人鱼肉的人要么全身腐烂而死,要么最后被时光折磨到放弃自己的生命。自杀的人必定是极度痛苦的人,即使八百比丘尼没有得到‘不死’,而只是‘不老’,可不老本身就不应该是人类拥有的,因此她活着的时候被时间折磨,死去的时候也肯定很痛苦。”

五条悟无所谓地耸耸肩,对于这个传说之中的女性没有任何的喜好或者贬低,只是单纯地在阐述这么一个故事而已,可夏油杰的重点却不一样,可能依旧是职业病的缘故,他开始询问其他的东西。

“人类无法做到‘不死’的话,还有什么动物可以做到?”

“应该说地球上的生物目前来说都不配接触到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从寒武纪活到现在的利维坦都不是不老不死的,它的生命也会有尽头,只不过比起人类要长太多而已。”

“生物不行,那物品呢?”

“物品的话就比活着的东西要多一些。但也只是多一些而已,而且大多数都不是赋予他人‘不死’,而是自己本身作为‘规则’的产物而恰好得到了‘不死’的属性。”

“你刚刚说地球上的生物不可以,地球之外的就可以了吗?”

“这个也是不一定的。”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又徒手拆了一个门,两个人跟观光一样行走在一个明显进行过武力冲突的建筑内部,这里翻翻,那里看看,还伴随着聊天的声音,“只有高度发达的文明科技,以及生物本身进化到了一种地步后才有可能触碰到‘不死’的边缘,一般这个属性不会挑选某些种族和族群,只会挑选只此一个的、最特殊也是唯一的生物。”

“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拧着眉毛望着趴在窗沿上把身体探出去,站在高处眺望整个城市的五条悟,一时之间没能真正地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而五条悟则是很干脆地接了这个话,并且反问他:“虽然曾经粗略地介绍过我自己,但在杰眼里,你以为我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挺好的,五条悟是什么呢?在夏油杰的心里有过很多很多的答案。

最特殊的SCP,能够因为过于强大的能力而压制别的SCP的SCP、异形、不知道本体是什么但可能是无脊椎软体动物、活了5.4亿年的“至高神性”、拥有“不死”属性的“神”。

可除却这些东西,却又似乎有着其他的答案。

——不吃甜品就会胡闹的、喜欢用眼球吓唬他的、任性的、自信的、强大的、包容他的、想要与他刻下“唯一”的……

太多太多了,多到一时半会夏油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五条悟也没有打算为难他,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开始和他真真正正地讲述自己的情况。

——他到底是什么。

“SCP,只是你们人类对于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未知的东西的一个总称,任何非自然的奇异点都会被你们称之为SCP,然后一个一个地标上号码,不论是生物,物品,空间,时间,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如此。但我不一样,我是SCP只是我自愿被收容而已。之前和杰说过,我拥有‘至高神性’,这个东西和‘不死’一样是天生的固定属性,但是不同于‘不死’的永恒不变,‘至高神性’是可以通过后天得到,而就算是得到了也可能失去。”

五条悟静静地和他说着这些话,然后在思考了片刻后继续与他说。

“任何能被‘不死’在天生选定的生物,必定是最特殊且唯一的一个,我不属于任何的种族,我也没有任何的亲属,按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我没有父母没有家族,没有生物面板也没有任何的同类,整个寰宇之中,数万万宇宙里也只有我一个,这么说的话懂了吗,杰?”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了声音,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诉说的动静,那些词汇组合在一起,似乎在告诉夏油杰一个只有高维度的生命、只有比地球还要繁茂的文明和科技才配知道的秘密。

“因为‘不死’绝对不可以被一个种族拥有,这是宇宙所拥有的‘规则’,但不代表所有的唯一都拥有‘不死’,只能说达到‘不死’的那个东西只会是唯一。”

“为什么?”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大秘密了,不过告诉你也无所谓。”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对着他笑,漂亮的蓝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亮。这座空城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猫,没有狗,只有散发着恶臭的怪物,以及挂在天上依旧会运行交替的日月。好像一个星球生物的湮灭并不能影响到什么东西,他们的死改变不了恒定的自然规律,改变不了生态的坏境。或许这里的人类全都死掉了,但亿万年之后还是会有新的生命诞生,来接管这些文明的延续。

而五条悟的眼睛,就像是蔚蓝色的、诞生了生命的海。

“因为‘不死’是有传承性的。”

“哈?传承?”

光是想到这个词汇上所代表的含义,夏油杰就心惊胆战。

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而五条悟从阳光里踏进了屋子之中的阴影处,蹭到了他的身边来靠着他的肩膀休息。两个人正对面是房间的窗户,从窗户望出去就是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
而周围的墙壁上不是褐色的痕迹就是子弹的弹坑。

“对,传承性,‘不死’可以说是整个宇宙中熵值最高的产物,它的诞生和消失都是熵的循环,不能多也不能少,但如果一个‘不死’的消失没有另一个‘不死’的诞生,那么这个循环就会被打乱,因此为了维持整个宇宙熵值的循环,‘不死’拥有了传承性。”

“你不是说‘不死’是不会死的吗?”

“啊,确实是不会死,但是不代表他会一直存在于这个宇宙啊,解释起来就麻烦了,因为这里面的事情是你们人类的物理学都没有摸到门槛的,因此就不和杰解释了。总而言之真正正统的‘不死’,一是由‘规则’来给予,二则是看‘传承’,所以我说人类是不可能得到这方面的力量的,人还是太弱小了,并且无法达到上面的条件。因此五维以下的生命体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据我所知除了我以外的最低维度的‘不死’是个九维生命体。”

“……………………”

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在想这真的是他能听的东西吗…………………………

作为三维的生命体倒不是没有听说过维度空间的问题,目前科学家解读的维度是十二维度,当然也有别的猜想不过那都是假设而已,光是三维之上的四维都能看到‘时间’与观测‘时间’,夏油杰无法想象九维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它是个大肉片。”

“啊?”

“杰肯定很想问吧,不过三维的你可能不太理解九维的生物长什么样,但稍微简化一下的话,你们看它可能就是个大肉片。”

“……………………”

“不过它看你你可能就像是个纸片人。”

“?”

五条悟躺在他的肩膀上蹭蹭:“就跟杰看动画片一样的,是平面的,它看你就像是你看动画片,不过那个大肉片很大,估计也不会来地球,超大一个呢。”

“有多大?”

“它趴在一个星系上面,最近在睡觉。”

“你怎么知道的?”先不说“趴在星系”上到底他妈的有多大,光是知道自己在这些生物的眼里其实也就是个纸片人,这些事情都足够让夏油杰内心震荡。

但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毕竟维度的高低就代表着一切都是居高临下的凝视罢了。

“之前见过一次面。”对方又在玩他的长发,开始编小辫,“三叠纪那会儿不是世界上第一只乌龟进化出来了吗?我玩它玩了好久,后来玩得无聊了就去别的地方看看,然后在那个矮星系……你们人类取了个什么名字来着、麦哲伦星系?总而言之是那边看到过它,它在吃星星玩。”

“……”无力吐槽,真的蛮无力吐槽的。如果是一般的人类可能早就被这种消息吓得不行了,可是被五条悟精神污染到现在的夏油杰,第一反应不是震惊居然有生物的食物是星球,而是觉得那地球上第一只进化出来的乌龟很可怜……

“你们‘不死’属性的都这么无聊。”本来是个揶揄的吐槽,但没想到五条悟十分坦诚地承认了。

“真的!真的超级无聊啊!!”一说这个五条悟就清醒了,摆着手指头跟夏油杰诉苦,“杰也知道的我虽然爱热闹但是很烦那种什么事儿不做还高高在上的。太阳系在银河系的悬臂上,本来就在远离中心的位置,然后银河系又不在室女超星系团的中心,结果室女超星系团还在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的边上,我真的很无聊的!”

虽然五条悟说了这么多的名词,但因为了解对方以至于夏油杰的脑回路和对方接在了一起。总而言之换做成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说,就是五条悟嫌弃地球不在一环内,而是在郊区靠近边缘的地方,再往外面走几步隔壁省的旅游短信就要发过来提醒你出地界了。

穷乡僻壤的,委屈死了。

“好了,我知道地球很偏僻……”

“但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嘛。”这人蹬鼻子上脸给他的头发发尾系了个蝴蝶结,“之前给你买的十字架发扣呢?”

“放家里了吧?”

“那下次要戴着,我还挺喜欢那个的。”

“行。”夏油杰把人从自己怀里捞起来,“那这么偏僻了怎么还非要呆在这里?”

“懒得跑那么远,而且宇宙中心那边天天打架日日吵架,烦得很,大肉片也是懒得要命,不也跑边上去了吗?”

“真就只是这个原因?”夏油杰不信,他觉得五条悟在说谎。

可五条悟只是点点头:“对啊,而且看着一个星球从无到有衍生出了许许多多的生物,光是作为见证者就很有意思了。杰,你要知道虽然整个宇宙的生命千千万,但无数的星球里,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能够拥有哺育生命的机会——因为只有生命的出生到死亡,是逆熵的过程。”

他们继续走着,后来看到了一片平整的办公室小隔间。大约可以看到30个小隔间左右,在进入点的远端是一间用磨砂玻璃墙和玻璃门建造在墙内的模块化办公室。门上蚀刻着几个字:“次级主管 - Stanlee Milamitz”。
门没有锁上,门内的桌子上有个水杯,但是杯子里全都是褐色的液体,柜子里有很多份的书面纸张报告,但是上面都印着一个双手合十祈祷着的标志。

但是资料本身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他们就继续往里走。走到了一个电梯边上,他们发现这栋楼其实是有地下楼层的。

因为电梯的按钮上写着的最底层是-115楼。

“负115楼?这得多高?地幔虽然不至于被打穿,但是地下温度会融化建筑的骨骼吧?”

五条悟有恃无恐地按下了“-115”的楼层按钮,转过头对着夏油杰说:“这个不确定,具体还是要看这个星球与地球是不是一样的,因为有的平行世界虽然是平行世界,可是在许多环境和硬件设备上有着很大的差距。”

电梯下降的时间很长,用了整整5分钟,期间五条悟像个没事干的小孩儿一样,贴过来继续询问夏油杰之前的那个问题。

“杰,你真的不想摸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下一秒夏油杰就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的男人,他说五条悟美丽并不是指对方很女气,事实上五条悟的长相并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任何偏向于女人的地方。而所谓的“美丽”,无关于性别,只是单纯地在夸奖对方而已。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

“因为人类就是喜欢对方所以会想要触碰对方吧,交配不也是这样吗?”

“喜欢分很多种,有的会想要,有的却不会。”

“那杰是想摸还是不想摸?”

这个问题让夏油杰哽住了,以至于他条件反射地摸向自己的口袋,却发觉并没有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凝视着五条悟漂亮的眼睛,嘴巴张张合合的,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强迫自己不要说,反而主动搂着人把五条悟抱在怀里,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人的耳朵,鼻尖蹭着银白柔软的发丝,推搡着对方撞在了电梯的墙壁上。

“你天天问我这个……但悟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不喜欢,你自己也说过人类很低级吧?”

“嗯?所以呢?”五条悟有察觉到夏油杰似乎是不开心,但是他回想了一下之前说的话,却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前面和我谈婚姻与契约,现在又在说什么交配和喜欢,悟,你说你是全宇宙唯一一个的生物,是高维度的生命,呆在地球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是一般的人类可能会觉得这是神的降临。但你看我,我只是个人类,一个你口中的弱者、低级的生物、不可能离开地球的原住民。”说到这里夏油杰简直是气急败坏,他伸出手扣着五条悟的下巴强迫对方望着他,然后一口咬在了这人的眼眶上,也不管会不会伤害到对方——开玩笑,谁能伤害五条悟?他像个食人魔一样啃食对方的眼睛,把漂亮的蓝色眼球在人眼窝里啃得乱七八糟,流出血液,肉块被他含在嘴里咀嚼。而五条悟除了最开始哼了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反应,不挣扎也不拒绝,就让夏油杰把他的眼睛和脸啃得坑坑洼洼。

夏油杰真的忍了很久了。

他一直忍,一直忍,一直都在忍。

五条悟哪里都比他好,不如说五条悟比任何他知道的生物都要好。这个好不是唯心主义的好,而是确实存在的“好”。不死、至高神性、绝对的力量、等级上的压制,无论哪一点单独拿出来都是把全人类捆到一起都比不上的东西,而这样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存在,没有任何胁迫他的意愿。

他是因为五条悟活下来的,也是因为五条悟而能够见到这么多的东西。

一方面五条悟总是和他说喜欢、说唯一、说契约、说你是我的祭品,独一无二的那个。又一边说那些更高层面的存在,让夏油杰知道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类无论是多么多么的优秀,都无法达到一个可以跟对方站在同一层的事实。

烦死了。

夏油杰快烦死了。

你说五条悟要是一开始出来的模样就是个怪物,那夏油杰可能沉沦得没那么快。但这人……这人他妈的,漂亮啊!

妈的,长得那么漂亮干什么,你个大章鱼长得那么漂亮你说你干什么???

虽说夏油杰喜欢的不只是五条悟的皮囊,但这是很大的影响因素,你说你个……外神?管他是什么神,天天撒娇吃小蛋糕,睡觉要在一起,洗澡要在一起,给他吃眼球让他疯了就算了,陪着他折腾跳舞,陪着他买东西购物,还跟猫吃醋,还非要学什么人类对待亲近人的行为方式。

给了他那么多的幻想和希望,结果越接触越发现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原来有这么这么的大,大到这个跨度按照时间计算是5.4亿年。
可人类呢?撑死活到120岁,撑不死人均年龄70就要撒手人寰。

而且会变老,会腐朽,会遗忘。

到时候呢?100年对于五条悟算个屁,这人在狱门疆里睡一觉就是100年,更何况还有个心心念念忘不掉的、在五条悟幼年时期出现的那个人。

夏油杰真的很能忍,他一直在避免自己走上邪门歪道,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自律了,不仅仅意志力坚定还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但是你五条悟不能不讲武德,一边告诉我那么多人类不知道的秘辛让我了解我就不该有什么可笑的想法,一边又打这个该死的直球来影响我的判断和意志力。

他妈的,五条悟。

他妈的。

吃眼球这件事情不是第一次,其实在最开始成为五条悟的祭品的时候,夏油杰这个人就慢慢地远离了人类意志的道路。因为“六眼”的权能实在是太高了,任何与之有了契约关系的生物都会被影响,从而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不一定是“六眼”本身的意愿,说是被动的倒也正确。

因此夏油杰的精神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是异常的、是不正确的、是被污染的,但由于接触得最多的人是五条悟,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个疯子,越来越像是个精神病患者。

可他也不是精神有问题,而是意识的形态与灵魂逐渐脱离了人类的框架,向着五条悟靠近。

所以说……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吃掉了对方的眼睛,啃烂了对方的脸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夏油杰只是想泄愤。他生气了,他生气了,他气得……恨不得做出生理本能的事情来弄死五条悟。

唇齿之间全都是血腥味儿,口腔里满是混杂着皮肉与眼球晶状体的碎肉。他把五条悟的半张脸都吃得血肉模糊,可对方只是搂着他,用另外一只眼睛看着自己,然后低下头把血液都蹭在了夏油杰的脸上,贴过来问:“杰是饿了吗?还要吃吗?”

这个问题着实不太好回答,而且在眼下夏油杰好像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望着对方即使残破不堪也依旧漂亮的脸垂下了目光。

“你应该不会被人类的咬合力伤到这个程度吧?”

“杰的话可以做到的。”

“我只是个普通人……”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五条悟就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的,杰不是普通人。”

顶着一张血呼啦的脸,五条悟义正辞严地跟他说,你一点都不普通。

“杰!杰可是我选中的唯一一个‘祭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最喜欢最喜欢杰,你怎么能说自己普通呢,你好厉害的!虽然我说人类很弱很低级,但是杰作为人类不应该是你们群体里特别优秀的个体吗?从狱门疆出来之后我有好好学习和了解人类在阶级层面上的历史和规则,你作为一般家庭里的幼崽长到成年的过程里……反正就是特别优秀,而且SCP里的人类也都是各个领域里最厉害的那批人吧,你才不普通呢!”

说完这句话五条悟凑近了用自己的鼻尖蹭蹭他的鼻尖,两个人的手指贴在一起,随后夏油杰感觉到了细小的触手卷上了他的小手指,上面的吸盘全都吸在上面。

“好歹是被‘神’垂爱的人类,你有点自觉好不好啊……”夏油杰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他从五条悟的口吻里听到了些许委屈的感觉,被触手卷上去的胳膊就没动。他用另一只手触摸到对方淌着鲜血的脸颊上,捧着五条悟的脸蛋亲吻在被他啃咬到软烂破碎的眼睛上。

“疼不?”

“还好?”

“能长好吧?”

“那肯定没问题的。”

在夏油杰找纸巾给五条悟擦脸的这个过程中,这人就变得完好无损了,好像刚刚吓死人的伤口根本不曾存在,咬得乱七八糟的眼球也重新盯着他,里面全是笑意。

“杰、杰,说嘛,说嘛,刚刚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吃,你想吃什么样的啊?”

他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已经做了出格的事情,再加上五条悟的肯定,因此刚刚发疯的自己就一去不复返了,重新走上去时虽然唇齿依旧是贴在眼眶处,但已经不是泄愤一般的啃咬,而是温柔的亲吻。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交配啊?”

“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想和我交配?”

“因为是杰。”

“不许说这种很犯规的答案……”

“我说的是实话啊,因为是杰所以会想要和你交配,是别人的话就根本不会考虑这种事情,只有杰会让我有交配的冲动,这句话很难理解吗?”

这种一棒子快把夏油杰脑壳敲烂的直球打得他是眼冒金星,愣了老半天才结束了亲吻。他看着五条悟那张漂亮的脸蛋,深吸一口气。

“悟,你知不知道交配的下一个步骤是什么?”

“知道,是繁衍。”

“你……你,你说你是唯一的,拥有绝对‘不死’属性的唯一,那么我做一个假设,整个宇宙只能有你一个,那么繁衍就等于说是让你的基因传递出去,那么你就不会是唯一,这种情况下那么‘不死’还会出现在你身上吗?而且我们俩都是男——”

“啊,这个,这个不算什么啊,如果是我和杰的孩子,它只能算是混血,不能算是和我一个属性,而且‘不死’的传承不是繁衍这种形式进行传递的,最重要的是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性别不是男性和女性,是属于双性和无性别之间——”

夏油杰无语,他真的很想说自己根本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在“双性和无性别之间”,你到底是有性别特征还是无性???

“哎呀,不要想那么多。”五条悟非常坦诚地在夏油杰面前舒展身体,笑眯眯地凑过去又在蹭他的鼻尖。

“摸不摸嘛~杰要不要摸摸看,你肯定很想摸对不对?人类嘛。都是对另一个性别的性特征很好奇的,这个我有好好学习人类的社会性和喜好。”说完之后五条悟用自己的腿缠在夏油杰的腿上,双手环绕在他的脖颈后面,整个跟个八爪鱼一样攀上来。

“之前说的那些成人频道,我可是有好好看的,杰喜欢什么姿势呢?骑乘背入我都可以,一些比较奇怪的姿势也可以,反正我超——柔软的!”

“……”夏油杰想说自己还没有答应,你不要这么不矜持好不好?但是一想五条悟需要知道什么是矜持吗?他根本就不需要,于是似乎是被邪神诱惑一样,夏油杰的手开始慢慢地向下移动。

谁能不想摸?

光是看着五条悟的脸,想必不论男男女女都会想要触摸五条悟的下面。

夏油杰破罐子破摔,他是个正常男性,正常的,没有任何生理疾病,精神健……好吧,可能不那么健康,但是不影响他在生理需求方面是个健康人。因此被诱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五条悟有欲望吗?有,当然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夏油杰即使知道五条悟不是人,知道对方的本体可能离谱到人类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依旧对着五条悟有欲望。

他粗喘着气把五条悟推搡在电梯的墙壁上,手都摸到了对方的皮带前,粗鲁且急躁地想要扒了对方的裤子,眼看着要摸进去的时候,电梯之中传来提示音。

——负115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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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故事来源于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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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破雾


优秀。
什么样才算得上是优秀呢?

这个问题夏油杰也一直以来都在考虑。

虽然说现代社会讲究一个公平公正、生而平等,但事实上就是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三的资源都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医疗,最好的物质享受,全部都是给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些人类享用的,而普通民众能够看到的、接触到的东西,都只是面向于普通大众的量产品罢了。

这些事情夏油杰都是知道的。

他出生在一个十分普通的家庭里,不是什么政治家银行家的儿子,也不是什么明星大人物的后代。夏油杰的家庭组成非常的简单,上班族的父母,以及一个从小思维方式都和普通小孩不太一样的孩子。
一直以来他都想做到最好,倒不是有什么宏图大愿,简简单单的是想要享受那最好的资源而已。说出来这一点其实也并不丢人,因为任何的人类都更愿意得到最好的享受。人是趋利避害的,不然文明也不会逐步地发展起来。
所以夏油杰在学生时代的学习成绩是真的非常优异,优异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参加所有的能够当做履历的竞赛,完成所有他能够达到第一名的考试;从初中开始就在申请奖学金,为了出国留学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每天都在自学英语和德语,有时候还会触类旁通地学一学拉丁文;在最好的社会学系毕业,然后再是念研究生,成为硕士和博士;年纪轻轻在大学的实验室里就有自己的小组项目,甚至于念博士的那所学校里的副院长还亲自问过,夏油同学毕业之后要不要来当助教,留校任职。

如果他没有接触到SCP的话,那么夏油杰就是真真正正的用自己的努力成为了高层次的那一波人,他摸到了更上阶级的门槛,成为助教后熬个几年资历大概就能亲自上台讲课,到时候就是真的换了一个门第,至少他是成功的。

但问题就在于,夏油杰接触到了SCP。

他是那一年全球范围内最优秀的一批人之一,任何相关学术竞赛与论坛里都有夏油杰的名字,在那个被白人占领的领域里独占鳌头。他的优秀毋庸置疑,他的努力谁都看得见,在仅仅三十岁之前就拿到了这样的成就,不论是谁都要说一句青年才俊,是个天才。

发表了数篇第一署名的论文,在进入了SCP基金会之后也没有落入下乘,反而慢慢地因为自身的优秀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研究室和研究项目,后来更是因为有着不俗的体术能力破格进入了最精英的机动特遣队。要知道机动特遣队在某种情况下是属于整个SCP基金会的王牌,不论哪个队伍都是全球业内最顶尖、最残酷以及最专业的人才。

哪怕是跟一般的战斗人员相比,夏油杰都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在近战体术上的造诣不浅,在得知会进入SCP基金会时,这个会思考很多事情的人就已经做好了很多的准备,毕竟一开始打算的是要为这个人类社会与种族集体做贡献。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的话,夏油杰绝对算得上是秩序善良阵营的人。

他知道自己很厉害,知道自己比许多许多人都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最开始做出那样的选择。120人的死亡,即使是他都会承认实在是罪大恶极,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被斩首示众的地步。

夏油杰不会为自己找借口,而且夏油杰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说的:那些无所谓SCP基金会成员的努力,无所谓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他们的英雄的人,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愚昧无知的人,一味地相信自己那狭隘的眼界所看到的虚妄,反过来帮助和利用SCP来迫害自己的同事的人比比皆是。当初被发现的时候红鲱鱼里没有人相信这种事情是夏油杰做的,甚至还在仲裁队的面前为夏油杰说话和辩解,结果就是他辜负了队员们的信任,从座位上面站起来,全盘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至今他都还记得大家震惊的目光和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夏油杰从来都不会逃避,因为他真的觉得未开蒙的猴子本就不应该称之为“人”,他的大义用在这件事情上也本就无可厚非。

夏油杰拥有自己会死亡的觉悟,因此在得知自己降为D级人员的时候还笑得出来。他不知道五条悟是什么,不知道六眼是什么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死得很凄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最后从狱门疆里出来,呈现在他面前的会是如今这副模样的五条悟。

他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本来夏油杰还以为五条悟的危害程度大概就是SCP-939千喉之兽*那样的东西,可是现在看起来是他自己的格局小了。五条悟所能够达到的高度大概是双子神都不能企及的,而且他严重怀疑SCP总部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些人对于“六眼”的危害等级的估算实在是太低了。

真要是知道五条悟是什么,那群人类——也就是O5议会的成员还敢把五条悟放出来?那估计就是恨不得直接开着宇宙飞船带着狱门疆有多远飞多远,恨不得直接丢出太阳系,把这位祖宗送到千万光年之外。

地球这座庙实在是太小了,真的装不下这尊大佛。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一个看样子不可能对人类有任何想法的、神。先不论五条悟到底算是什么古神,外神还是邪神,总而言之夏油杰是真的料想不到有一天,有一个“神”想要跟他,交配。

就是想破脑袋也他妈的想不到……是要交配。

这种神喜欢你所以要和你……嗯、的事情,只有他妈的古早的神话传说才会有的吧?而那种事情也多半都是人类的妄想,现在五条悟不仅仅跟他说自己可以有女性的生殖器,还主动盘上来勾引……

你这是勾引吧?五条悟,他妈的、不讲武德在这里勾引我。

夏油杰气愤得咬牙切齿,他心想这哪儿来的没个正经的神明在勾引良家妇男?虽然杀了120个人不能算是什么良家妇男,但夏油杰却绝对是那种不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男男关系也不行。

“我是双性哎。”

男和双性关系更不行。

“那我也可以无性别啊。”

“那你他妈的怎么做爱?!”

一般来说不怎么说脏话和爆粗口的夏油杰教授,在和六眼这个名叫五条悟,可能是海鲜产品的神相处过后,发现自己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在听到了这种话之后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问了他一个问题。

“杰,你知道脑交吗?或者说是神交?”

先把这个话题按下不表,本身两个人在电梯里的时候,夏油杰是真的有被勾引到。他的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自己扯着五条悟的触手,一边捏着上面柔软的吸盘一边那什么……五条悟到对方的触手打结的地步。
脑子里的想法千千万万,手都在扯对方的裤腰,明明都摸到了湿乎乎的水渍,结果电梯门一开,提示音一响,夏油杰的理智就又回来了。

他现在坐在负115层这个房间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开始反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刚刚差点、差那么一丢丢、差那么一咪咪就真的要把五条悟翻过来倒过去按在电梯里开始不可明说的事情,真的不能说他就不期待,该死的……正是因为认真思考过自己是真的想要对着五条悟做什么事情,因此在马上就要得手的时候清醒了,才让夏油杰无语凝噎。

他不是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做,而是他妈的无语为什么自己没做下去。因为就算再怎么挣扎夏油杰的内心也告诉他,你想操五条悟。

该死的、他妈的,不论五条悟是什么,男的女的,双性的还是无性别的,他都是真情实感地对这个人有了欲望,十分忠诚的且没有任何反抗余力的欲望。
然而电梯的提示音让夏油杰刚才意识到,他们现在在一个SCP里。

可能是末日级别之类的SCP里,虽然说现在没什么危险那全都是五条悟的功劳。
而刚刚、刚刚……他企图接受对方的勾引,然后在这个指不定从哪里蹦出来一个怪物的地方,和五条悟做他妈的爱。

但是他们俩的话题现在就越来越歪越来越歪越来越歪,已经歪到了夏油杰放弃思考的地步了。

可关于这个神交和脑交的话题,他也是没想到怎么就说到了这个上面。

“你在说什么东西?”

“神交与脑交,难道说杰不知道吗?”
五条悟有些震惊,他提好了自己的裤子,转过来看着精神衰弱的夏油杰。

“并不是不知道,但人类都是感官生物,能肉交为什么要搞神交?”

“因为人类做不到神交这个程度,你们的意识和灵魂只能框定在自己的身体里,无法衍生出灵魂触手来接触别人的意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拒绝神交啊。”

五条悟伸出两只手对着他十分无辜地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不过杰要是想试试的话,我完全可以教你哦。”说完还忽闪忽闪眼睛,来表达自己的诚恳。

然而夏油杰看了之后只想揍他。
拳头硬了。

但是这个时候夏油杰的第一反应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别扭,想说点什么话但是说不出来,憋了老半天挤出来的内容反而是:“怎么?悟,对什么交配和神交这么熟悉,以前是有做过吗?”

他想让自己表现得很不在意,于是舒展身体坐在了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臂搭在了椅背后面,不去看五条悟的脸,反而表现出一种很舒适很放松的样子。

但是他妈的,他在意死了。

夏油杰还在想,你敢说你做过我他妈的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狠狠地击中你那该死的漂亮的脸蛋。

但五条悟却只是跟他讲:“怎么可能!我又没什么人或者生物来做。”

“那你最近怎么想做了?”

“都和你说了好多次了,因为是杰啊。”

五条悟完全不理解人类的情感反应,但是却能够察觉到夏油杰的情绪。他乖乖地蹭过来,乖乖地笑得灿烂,然后把触手塞进对方的手心里,想着赶紧把人哄开心了。

就算压根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会生气。

“想和杰做嘛~又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情,想做嘛想做嘛想做嘛~”

“我们现在在某个不知名的SCP里,悟,能想点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明明在之前杰都已经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想扒我裤子不就是同意了吗?”

夏油杰想回一句那是你勾引老子,但是半天了这句话都没说出口。

“你这是……活了5.4亿年也没做过一次?”
夏油杰被自己的这个假设给震惊到。

但是五条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异常坦诚地就给承认了。

“对啊,因为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这人用触手缠住夏油杰的手臂玩,“因为我是唯一存在的生物,不会拥有任何的族群与同类,因此繁衍生息这个事情就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对于我来说交配这个行为本身就不具有任何的公共意义,文明不存在于我的身上,所以任何的行为在我看来都没有所谓‘必须’要做的,而人类赋予这件事情上面不论是正面的负面的印象在我看来都不适用。这样的话做没做过、就跟杰你有没有尝试过吃某种蔬菜是一个概念,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不吃也不会有什么后果,而我在这方面还挺挑的诶,不是我喜欢的我才不要试着和它交配。”

说到这里五条悟还停顿了一下:“你要知道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生物,真的好丑好丑的。”

关于寒武纪的生物有多丑,夏油杰还是知道的。

毕竟是地球上第一批进化出来的动物,可能大多数在最开始并不具备眼睛这种器官,以至于它们长得都……极其奔放。奔放到现在看来改一改当恐怖片的怪物都绰绰有余的地步。
然后他看一看五条悟的脸,再想一想那些地球最初孕育出来的生物,再看一看五条悟的脸,一时间一言难尽。

“它们……最开始最大的动物也不过一条狗那么大吧?”

“啊,对,但还是有些比较大的,像是利维坦那种。”

“话说回来,你当时就是人的形态吗?”

“嗯,差不多吧,因为刚刚孕育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那个人。”

行、行。那个人,你在说那个人。
夏油杰对着五条悟挤出一个微笑。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哪里不高兴了?”

“你看起来就是不高兴了。”

“那你看错了。”

“你肯定不能质疑我看错了!”五条悟凑过来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刚刚被他啃得乱七八糟,但现在已经恢复如初的眼睛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找这样的借口啊,我的眼睛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没办法在这个上面和五条悟说谎,于是夏油杰只能很不情愿地承认了:“是,我生气了,那你想怎么办?”
其实他很不想承认,也不想说这个事,但在对方的面前似乎没什么办法,而五条悟听了以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过来反问他,难道是因为杰并不想和我交配吗?

“?”

“?”

“???”

“????”

“你怎么得出来的这样的结论??”

“不是杰先生气的吗?”

“所以说我生气了这件事情跟我不想和你做……爱有什么关系??”

“因为是提了这个话题所以杰生气了的吧?”五条悟郑重其事地望着他,并且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脸颊,“如果不喜欢的话直接说就好了,我又不会强迫杰来做这种事情。”说完了这人抬起腿就要走,然后夏油杰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时之间僵持起来,而五条悟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但是谁也不说话。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夏油杰,他咳嗽了几声,欲盖弥彰地把人扯回来。

“你要去哪儿?”

“随便看看啊。”

“你刚刚、刚刚说什么不做了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开始痛苦面具了,他想说不是的我很想和你做,但是你不能把这个当借口来治我是不是?你这个时候说这个,说什么我不想和你做是不是故意的?啊?五条悟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叫不想和你做?你先勾引我的,现在又先放弃,你是不是在玩我??

理智告诉夏油杰,五条悟这个逼人……不是、逼神脑子里就没有那些人类的弯弯绕绕,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因为不想跟他做他妈的爱才生气的,但是夏油杰心里知道他真的该死的想和五条悟做这个让人头疼的爱。

但是作为一个成年日本男性的矜持,让夏油杰根本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他说什么?说我想和你做,我想死了,我特别想?

先不说夏油杰是不是这样的人,反正他是真的不可能在一个很危险的SCP内部干这种荒唐事。
可五条悟又因为根本不能完全理解做这门子的爱对于人类来说所代表的诸多含义,对方只觉得这是属于正常的群体种族繁衍行为。在这上面被人类所夹杂的感情和各种情愫,一概不知,一概没有了解。

所以五条悟在觉得夏油杰是不愿意和他做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失望和沮丧,就好像是知道了他不喜欢吃某盘菜一样正常。可作为人类又怎么能跟对方说清楚着上面的区别?
根本说不清,别说是个SCP说不清,你找个人类你都解释不清。

烦死了。
被这种情绪支配的夏油杰都快烦死了。

他有生之年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被一个SCP折磨成这个样子。五条悟不是说他故意糊弄你,这人他妈的就是知道概念,也只是知道个浅层次的概念,知道两个人亲密地在一起是由于喜欢,却不知道喜欢这种感情本身所代表的含义,以及与婚姻和爱、欲望与宣泄之间的关系。

而这些东西都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是人类从小到大的生活中从环境里慢慢感受到的情感,再投射到别人的身上。

“神”懂情爱吗?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即使五条悟一直在跟他说什么,我喜欢你,我喜欢杰。但夏油杰只敢信一半,可能这个一半都要打个折扣。
因为谁知道五条悟说的喜欢和他所期待的喜欢到底一不一样?

万一呢?万一是那种对小狗小猫的喜欢,看人类就像是看宠物,又或者是看一个物品的喜欢呢?又或者是什么简简单单因为是“祭品”所以对这个身份对象的喜欢呢?

可是想着想着夏油杰就又会想……
万一呢?
万一他是真的喜欢我呢?

但是一想着这人说不做了就不做了,说他不想做就同意不去做……喜欢个屁。气死夏油杰了。

努力地告诉自己这个事情真的不能说是五条悟的错,虽然也是对方的问题,但这个跨服聊天真的快把夏油杰搞到神经衰弱了。他捏着对方的手腕把人捞过来,让五条悟跨坐在他的腿上,然后搂着人抱在怀里,抬起脸将下巴搭在对方的锁骨上,随后从下往上望着这人的蓝眼睛。

舔了舔嘴唇,感觉有点想吃。

“悟究竟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就是想要交配。”

“……”

完全的、跨服聊天。

似乎是看到夏油杰脸黑了,五条悟赶忙补充:“还有就是想缔结契约?”

发现了,问题很严重,以至于夏油杰想了想,用了一个比较简洁的、通俗易懂的方式讲给五条悟听:“喜欢就是想要拥抱,想要接吻,想要做爱,会想要对方只在乎自己一个人,会想要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别的什么人都不重要,只在对方的身上泄欲,只在对方的生活里霸占。悟呢?你的喜欢是这样吗?”

他凑过去轻轻地吻在了五条悟的唇角处,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也是第一次的拥吻。

存活亿万年的神明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吻,于是这个主导权全部都在夏油杰的手心里握着。他用舌头舔过对方的唇瓣,伸进去攻城略地,再用力地汲取对方口腔中的空气,一口一口恨不得把整个嘴唇都撕扯下来,咬在唇齿间咀嚼着,把五条悟的嘴巴都咬烂,让这个人从此以后都只能和他接吻,只能和他亲密。

而对方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接受这个并不温情的吻,第一个吻,难得一见的吻,神明垂爱的吻,性别迥异的吻,撕咬的吻,异样的吻,纯粹的吻,带着无法宣泄的欲望的吻。

他们的吻。

渐渐地五条悟也学会了怎么来吻他,于是耳边就全都只是他们相贴的嘴唇发出来的声音。对方还坐在他的身上,就算是个一米九的个子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他抚摸着对方的身体,想要触碰对方的脊椎,结果摸到手的只有凹凸不平起起伏伏的柔软触手。那些触肢从五条悟的脊背上一根一根地伸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很纠结地上下浮动着。

他想要结束这个吻,但是五条悟却不放过他。一根透明的银丝拉扯在两个人的嘴唇上,还没等夏油杰从这个迷离的亲吻之中缓过神来,五条悟就追着他的嘴巴又亲了过去,捧着他的脸亲得吧唧吧唧响。

“好舒服……杰,还舒服,再吃一口。”

“这不是吃啊。”

“那是什么?”

“吻。”

夏油杰一口叼住对方柔软的嘴唇,含在口中吮着,并发出模糊不清的回答声:“你成人频道都看了些什么?”

“该看什么就看什么。”

“接吻都不知道?”

五条悟笑笑,用一个细小的触手攀上他的肩膀,然后伸过去用吸盘吸住夏油杰的嘴唇:“你教我不就行了,话那么多。”

首先不得不说在接吻这件事情上五条悟颇具天赋,几乎是在第一次尝试之后对方就已经会追着他要亲了。身后的那些触手们耍着赖皮,就算夏油杰推开了也一个一个地缠绕上来,就像是第一次吃到什么美味佳肴一样。五条悟就跟上瘾了似的没完没了,把彼此的嘴唇啃得又红又肿之后,夏油杰实在是觉得这样不行。
亲嘴就亲嘴吧,别坐在他身上乱动,乱动就乱动吧,你还带着触手一起乱动。

艰难地把吸在他身上的吸盘拔下来了,想着他们现在的处境,再看看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懂了起来的五条悟,夏油杰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刹不住车了。

“亲够了没?回去亲行不行,我们先从这里出去。”

五条悟倒不是那种会一意孤行的类型,两个人红着脸喘着气,站在原地开始整理自己因为拥吻在一起凌乱的衣物。夏油杰主动去查看这个地下建筑里的线索。

他发现了个文件柜,于是走过去搜索那个架子,就在第二个抽屉上停下并抽出一份文件,又回到第一个架子抽出另外两份文件。这些文件全部存放于蓝色的文件夹内,外表上面印着祈祷的双手图案,这跟在那个最开始的大厦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有一台正在运作的电脑,电脑里播放着圣音一般的歌曲,没有开关键也没有电源,完全不知道这些机器究竟是怎么运作的。

他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发现其中隐藏着的是一个研究员的自述,而那个自述的内容包含了大量的信息。

——我的名字是Herval Toliwis,我是这里的一名硬件维护人员。我的职责是监视沐浴于神之泪的罪人(Sinful)并确认他们到达了规定的稀释时间。我已经从事了这份工作23年,现在一切都在分崩离析。我再也无法容忍至高神父了,我必须说出真相。

我们被告知即将撤离。收容管道已经被突破了。一只不洁者出现在歇息之地(Place of Rest)且我们无法消灭它。实时监控录像显示出它是如何出现的,这也是解开我心灵、意志、口舌封印的原因。我必须说出来。万一被监察者看到这日志我绝对会被噤声,因此我必须藏起来。谢天谢地他们对硬件非常无知,我才能这么轻松地藏起这日志。

“又提到了至高神父与不洁者,还有那个歇息之地,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是高度宗教集权制度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社会体系不会崩溃吗?”夏油杰完全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在他看来科技都如此进步了,但是社会形态居然还是和封建制度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于只有至高神父而不存在其他的君主,如果是立宪制他都可以理解。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对人类的大社会体系也没有研究,但上面说沐浴在神之泪之中的是罪人,之前不是还说他们是病人和患者吗?”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被欺骗了。”夏油杰很冷静地做出了这种判断,非要说的话在某些收容项目之中他也是见过类似的事情。

——监察者告诉我们,我们必须最后离开,以确保硬件可以收容不洁者。这意味着万一它突破监控平台的话,我们应该转移它的注意力并且死掉。它已经打碎了几乎所有管道,吸收掉里面的人。我往不洁者放出了一些“眼”(the Eyes)并且它们接触到“眼”了,给我带回了一份样本。那些不洁者并不是罪人,它们并不是我们不服从的产物。我怀疑它就是我们。眼给出了这些样本的年代鉴定结果,它比我还古老,甚至比我的长辈还老。它起码200周岁了。200周岁啊!

这一段的消息直接让他们两个人都确认了,外面那些游荡着的怪物果然就是人类本身。

“我就说吧,任何拥有‘不死’属性的后天产物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除非是达到了能够被规则承认的条件。”五条悟则是毫不意外地耸了耸肩,“人类在自我欺骗和欺骗群体这件事情上总觉得是无师自通啊,用同类来做实验的行为整个地球上也就只有人类会做出这种事情吧,为了满足个体的需求就可以牺牲其他的人,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种来源于基因本身的劣根性无可救药。”

明明知道五条悟几乎是在地图炮整个人类群体,但是夏油杰却发现他自己根本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即使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人类历史都不乏这样的悲剧,只不过没有像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一样作死到了这个份儿上。

“200岁,那么推测一下这里的文明荒废了不会低于200年,这样的话究竟还有没有活人存在?”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杰对这里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夏油杰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望着五条悟:“因为不论怎么说我也是人类。”

大概是从中感觉到了些许的焦虑,一个高度发达的平行世界最后都变成了这副样子,那么别的地球结果如何也就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虽说他分得清两者的关系,但好歹都是“人”,还是会有一些影响。

五条悟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的评价,在这个SCP里他畅通无阻,所以也不存在任何焦虑的情绪,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来来回回地走,只有夏油杰一个人对那些资料感兴趣。

——警报器仍然响着,但没有通知我们离开的讯号。我并不觉得不洁者是孤独的。我看到过它们如何进入不同地域,在不同的地域之间移动。在不同地域之间的移动啊!它们是怎么到达那里的,在这段时间里?在不同地域之间?不洁者的组成是很不稳定的,它的分子几乎就在我眼前分解和重组,好像在时空中不断自我重组一样。为什么它不在这里出现?对它来说太过艰难了么?或者它感觉不到我们?它们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脸,它们也不能说话,不能看,但它们一定能感觉到我们。

“分子重组?”

“因为是‘不死’嘛,从某些方面就会补齐他作为‘不死’者呈现出来的状态。它们又不可能真正做到灵魂与肉体的升华,就只能在别的方面走捷径了。分子重组说明就算身体全部腐烂也能凝聚出来那么一点点肉让他们保持着活着的状态。而没有五官大概是由于制作过程中哪里出现了问题吧?不过‘没有五官’其实从很大一个层面来说那是属于‘神’的特征。”

“什么?神?没有五官??”这个消息完全出乎夏油杰的预料,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只有在怪物身上会存在的特征居然是属于“神”的。惊呼过后他突然想起来五条悟也属于这个范围,但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五条悟都有一张漂亮的脸,会哭会笑会装委屈会幸灾乐祸。

“别看我,我和它们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是最强。所以我有五官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说到这里五条悟十分的自信,开始跟夏油杰讲起来五官和神的问题。

“怎么说呢,人或者说是其他的拥有文明的种族,他们的原动力或者驱动力是来自于原罪——也就是傲慢与嫉妒,以及其他衍生出来的感情,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想要繁荣和发展,如果没有这些感情的话文明是无法出现的。但是‘神’没有所谓的文明和种族,祂们可以不需要有这些情绪,而五官作为泄露情绪的工具,没有也是正常的。”

“比如你说的那个大肉片?”

“对啊,它的话我连它的头是哪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呢。”

其实夏油杰很想问那你不觉得自己稍微有些格格不入吗?但是看五条悟的表情也就明白这人压根就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不过抛却这些问题,他现在在考虑的反而不是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危不危险,又或者是如何出去,而是五条悟的特殊性。

他一直在思考两个人之间的鸿沟,一直在焦虑他们之间的寿命问题。
夏油杰本来就是那种会考虑到很久远的类型,一旦发现了对自己不利或者说是无法实现,他根本就不会再继续下去。

五条悟看他,是否和他看蚂蚁是一样的呢?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明明很在乎,却也知道基本没有什么结局可言,但是夏油杰意外地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好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烦得让人很想抽烟。
他在乎自己与SCP之间的关系,也在乎他和五条悟之间的联系,可因为实在是无法跨越时间这个坎儿,而人类与“神”的界限那么明晃晃地摆在他的面前。

惨烈地、不留余地地在否定他。

而同时五条悟又对他的心思和情绪毫无所知,依旧会平淡地讲述自己的特殊性。

这些特殊性对于人类来说,比山还高,比还海深。

他能怎么办?他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说等到自己老死了还看着五条悟青春靓丽漂亮干净吗?
那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夏油杰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以至于手里的资料都看不下去了。他烦躁得要命,越是待在这种地方见到了更多的东西,就越理解五条悟这个人到底有多强。

该死,他那么强呆在地球委屈他了。
可能是因为呆在这个末世SCP环境里本来就觉得压抑,也可能是因为和五条悟接触多了让他身为人类的理性慢慢瓦解,总而言之夏油杰觉得他最近变得易怒。而这个时候五条悟趴在他的后背上,伸出手指着文件夹的纸上印着的希望与爱,神爱世人等字句,问他。

“杰,你觉得爱是什么?”

夏油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

“One and only,你不懂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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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P-939千喉之兽:
项目编号:SCP-939
项目等级:Keter
SCP-939是一种群居性的温血食肉动物,其多处身体系统产生了类似穴居生物的退化状况。SCP-939的皮肤呈半透明的红色,吸水性很强,化学成分近似于血红蛋白。SCP-939直立时的平均身高2.2米,平均体重250千克,但个体之间体重差异较大。它们的四肢末端各有一个由三根长指和一个方向相对的第四指组成的爪部,爪上覆盖着增进攀爬能力的刺毛。它们的头部形状修长,缺乏(哪怕是退化的)眼睛和眼眶部分,也没有头盖骨。在SCP-939的下颚上排列着发出微弱冷光的红色尖牙,与蝰鱼属的鱼类的同类器官相似,尖牙最长可长达6cm,并附有可感知温度的颊窝器。沿着带刺的脊骨生长着能感应光线明暗的眼斑。脊骨上的刺最长可达16cm,据信能感知气压和气流的变化。

SCP-939体内缺少了很多维持生命必须的器官系统;它没有中枢神经和末梢神经系统,也没有循环系统和消化道。SCP-939的呼吸系统也极度退化,除了排出AMN-C227(详见下文)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功能。SCP-939没有进食的生理需求,也无法消化任何吞下的物质。食物被吞下后通常堆积在SCP-939的呼吸系统中,堆积量一旦到达显著影响呼吸系统功能的程度,这些食物就将被反刍而出。尽管缺失很多重要器官,SCP-939却能通过胎生方式繁殖后代。

后不赘述,可自行查看SCP官网记录。

文件夹中的内容均来自于SCP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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