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夜里开车的时候捡的猫[连载中11.18更11]

如题猫塑,原创科幻背景,预计中长篇,没什么知识储备,文中如涉及任何领域的专业知识都请不要较真。

  1. 夏油杰遇见五条悟的过程像是某种带有科幻元素的奇遇,如果他想作现代背景的志怪文章,一定会将这一过程毫无保留地糅合进去。

    彼时他正为了保持清醒敞着车顶疾驰在夜晚冰冷的大雨中,有白色的影子透过防雨镜蹿进他的视野中,就算是自己极力想要保持清醒也依旧出现幻觉了,凌晨一点半滂沱大雨的地面高速上怎么会有行人,注射南柯的副作用带来的幻觉真是越来越扯淡。然而现实比幻觉更离奇,下一秒车就突兀的熄了火,夏油杰的身体被猛然启动的安全装置压在椅背上,神游在天的思绪也被猛然摁回现实,AI不厌其烦地警报道:“检测到前方有生命体,检测到前方有生命体…”“闭嘴。”他哑着嗓子叫停AI的机械性重复,低头在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雨水的缝隙中汲取氧气喘息着平复过速的心跳。

    心跳稍有缓和,夏油杰便立刻抬起头来去看是何方神圣,正赶上一道惨白的闪电撕开万丈夜幕,刺的他几乎恍然,被迫眯起眼睛回避刹那的直射的电光,堪堪在白光里捕捉到一双被光照的近乎透明的玻璃珠似的蓝眼睛,与慢半拍乍响的雷鸣一起撞进昏沉的大脑。待闪电退场,他才在车前光柔和的笼罩中看清了来人,怪不得刚才只能看见一双蓝眼睛,因为他太白了,皮肤、头发、甚至于眼睫,都是缺乏色素一般和惊鸿掠过的闪电融为一体的白。

    对方从身形可以判断是个瘦高的男性,是否成年无法分辨,这穿着纯白的薄衫,细长的脖子被黑色闪烁着红光的某种装置环住,正歪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隔着大雨直勾勾与自己对视。夏油杰见过形形色色的眼神,同样也熟悉对方投下的眼神,一种动物性地带着两分好奇的观察,不该出现在人身上的,但在他身上却并不违和。他还斟酌怎样的开场白更合适这样的场景,对方就直接绕到车边,灵活伸开长腿的翻过敞顶的车门蹲在了副驾坐上抻着脖子靠近了看他。

    夏油杰被猛然凑近的惊人美丽的脸逼得皱着眉后退了些,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雨夜惊魂猫妖版?“冷…”猫妖口吐人言,语调有些奇怪,像是对人类的语言还不熟练,“好冷。”他打量着对方湿透紧贴着躯体的薄衫,乖巧搭在膝盖上的指尖都冻得发红,叹了口气让AI关闭敞篷模式,正好这奇遇也让他清醒了不少,至少不需要淋雨来保持清醒。雨水被隔绝开,车内迅速升温,检测到两只落汤鸡的湿度烘干系统尽职地开启,柔和的暖风从车顶吹下,蹲在副驾座的人被吓得一个激灵。

    怕吹风,难道真是猫妖?一个活在2164年人类科技光辉笼罩中的青年此时不可抑制地滑向封建迷信的深渊,“你是怎么回事儿?”夏油杰试图沟通,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对方闯入车前的方向,影绰绰的屹立着些白塔,对方也转过头去向着那塔遥遥一指,“从那边,”他艰涩地阻止着语言,“忽然能看见,就走了…”组成长句于这人而言有些费力,他皱起眉晃晃脑袋似乎企图恢复紊乱的语言系统。夏油杰见对方表达困难,估计也讲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干脆放弃提问,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心中也有了些推测,冷雨夜出逃的仿生人?故障出逃还是本来就是残次品?

    夏油杰皱着眉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对方却已经有了下一步动作,开始弯下腰四下翻找起来。他一把握住仿生人的手腕,阻止他即将掀开储物箱的动作,嶙峋的腕骨坚硬地硌在手心,连食指和拇指一圈都填不满,不对劲…仿生人产业刚刚起步尚未来得及伸向除家政外其他领域就出了意外被下令停顿整改,已经出厂的型号外型都刻意做得相当普通,会有这样身形单薄异乎寻常美丽的型号吗?疑问涌上心头,夏油杰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找什么?”“尖的,”这个充满违和感的疑似仿生人并不做任何挣扎,伸出另一只手在被桎梏住的小臂上比划,“可以…划开。”

    夏油杰不难猜测出对方的意思,脸色却覆盖上一层阴翳, “刀?”“刀…”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似乎在咀嚼这一符号能指的概念,继而给出了肯定答复,“是,找刀,刀子。”一般人车上怎么会有刀呢?实在很巧,夏油杰不是一般人,驾驶位和副驾之间的储物箱里,就整整齐齐陈列着长短形状不尽相同但都是他用惯了的六把刀。像夏油杰这个行当里的人,对任何兵器都很敏感,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对自己有威胁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给对方武器,不过依然很巧,夏油杰无所谓对方是否对自己有威胁,甚至可以说他期待对方对自己有威胁,杀人者人恒杀之,夏油杰坦然接受这一点,他如今可以放任自己死在自己种下的果里。

    于是储物箱的盖子被打开,六把刀刀柄朝上安插其中,大方地供对方挑选。已经被吹干了的仿生人并未因着自己的要求被满足露出任何神情,顶着一头蓬松柔顺的白发,依旧带着动物性审视地眼神去看那些刀,他低着头整张脸笼罩在阴影里,显得十分无害,很快他便选到了自己中意的一把,伸手握住刀柄的姿势让夏油杰判断得他一定从未使用过这种古老冷兵器。他冷眼旁观仿生人将刀抽出来,没有半分杀意泄出地观察着明晃晃的刀刃,苍白的脸和湛蓝的眼睛都折射在那泛着冰冷无机质光芒的刀身上。

    接着他提起刀,在夏油杰的注视下直直对自己刚还被对方掌握中的小臂刺了下去,他挑选的这把短刀非常薄,刀背和刀刃的厚度几乎持平的薄,刺进柔软的皮肤像进入平静的水面一般不在话下,扎进去甚至渗血都很少。而他显然不满足于此,短刀纵向划开,真是一把再好不过的刀,划过的伤口整齐细薄,划过后才缓缓有血珠渗出在苍白的手臂上。羊脂玉沁血,夏油杰听着仿生人压抑住的一声呜咽不着边际地想,后者显然是疼极了,似乎还划下去却因为手抖连刀都有些握不住。怕疼但是还挺能忍疼,也不知道图什么,仿生人也会恋痛吗?就算是不明所以夏油杰依旧助人为乐,伸手覆盖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握刀的手上,像是教他怎么用刀一般手把手帮助他将伤口划得更长一些。

    在伤口又划出一些后,在他掌下的那只手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是被夏油杰牵着一起用刀延长伤口的长度,简直如同在对方的胁迫下自残。当伤口大约十五厘米时,仿生人向他轻轻摇头,哑着嗓子说:“不要了,不要了…”他声音带些发抖的泣音,让夏油杰无法避免地联想到某些成人限定活动。刀被抽出的时候带出一串血珠,这无伤大雅,伤口中渗出的血早就驰骋在那截手臂上了,在手指挤进其中的瞬间,鲜血更加酣畅淋漓的落下。夏油杰一边将刀放回去,一边看对方忍痛喘息着将手指伸进伤口在其中翻找,他太瘦,伤口划得尽管不算深,依旧可以营造出见骨般凄惨的效果,所以夏油杰总觉得自己隐约看到了一小点森然的白。

    很快,那手指就从被迫暴露的血肉中间捏出某样东西,细小的一片,被强行拽出来鲜血淋漓甚至还粘连起一些肉体组织,夏油杰确信是某种芯片。下一秒似乎是为了证实这种猜测,这沾血带肉的小薄片就被递到他眼前,他从善如流的接过贴心发问,“帮你丢掉?”仿生人疼的说不出话,可怜兮兮朝他点头。夏油杰打开车窗将那东西抛尸雨夜,发动车子重新出发的同时喊出车上搭载的医疗机器人,仿生人依旧蹲在副驾座,脸埋进膝盖,任由机械装置抬起自己的手臂清洗伤口。在缝合时,针刺到皮肤的那一刻夏油杰余光捕捉到缩成一团的白色影子瑟缩了一下,于是想起车上似乎有快要过期的麻药。这东西不太好弄,他买的不多,不过以他的水平受伤也很少,并且总是想不起来用,放着都快过期了,“先做局麻再缝合。”夏油杰向医疗机器人下达指令。
    

    副驾上的人在接下来的时间相当安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夏油杰没有再试图沟通交流,这场雨夜奇遇与他而言似乎只是段提神醒脑的插曲,没有在心中激起什么波澜或是好奇,车依旧朝原定目的地开去,漠然而顺从的接受了车上多出来的乘客。车子行驶了二十分钟到达了暂且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副驾的人依旧蜷缩成一团,不过相比刚才的姿态,可以看出肢体放松了许多,原本环抱在膝盖的手臂垂落下来,露出小半张脸,蓝眼睛藏在紧闭的眼皮和浓密的眼睫之下不能窥见分毫,呼吸很浅的入睡。

    他将顺其自然奉为圭皋,对命运的安排几乎称得上逆来顺受,甚至不主动对这些安排做出选择,刚帮人缝合伤口于他而言都算是多余的主动行为,大约是被雨水充了二十分钟以上的大脑太过麻木才出现的举动,现在他清醒了,于是没有将副驾的人叫醒,只径自下车回家。打开门,玄关亮起柔和不刺目的氛围灯,光跟随着他路过厚重窗帘遮蔽住落地窗的只有一张长沙发和茶几的客厅,来到同样陈列极简的卧室,夏油杰笼罩在温吞钝感的光里躺平在床上,抬手在眼前掠过,于是温吞的光缓缓散去,归于黑暗。

    夏油杰久违的做梦,美美子和菜菜子睁着年幼小女孩特有的圆而清澈的眼睛,与自己遥遥相望,眼角下突兀的寄生着泛了闪耀冷光的蓝色晶体,随着女孩或歪头或眯起眼睛的动作闪烁,梦境的视角使一切都像隔着层暧昧的纱,朦胧间那晶体像是蓝色的眼睛,带着某种漫不经心的轻扫而过的视线,透过梦境窥探自己。

    他避开这视线,又听见女孩柔软地喊他,“夏油爸爸。”异卵双胞胎的长相不尽相同,但声音却高度相似,像是跟着间隔过短的回声,夏油杰回应两人的呼唤,“我在。”他再次将目光投注给碎辰爆炸后死于晶体病的养女,于是幼童无辜且依赖的眼和冷眼旁观的蓝色晶体齐齐注视着他。

    夏油杰在注视中费力醒来,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距离他入睡刚满足成年人所需的八小时睡眠时间,然而这八小时实在是质量欠佳,跌落入梦境后他几乎是全程都在清醒着挣扎,焦躁地想要醒来逃离碎辰让人锋芒在背的目光。他像死里逃生的溺水者一般大口呼吸迫切的获取氧气,等梦魇带来的心悸平复后,长久以来死水般稳定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给他平白带来了莫大的驱动力。

    我讨厌蓝眼睛,他想,所以那个被自己锁在车上来历不明,暂且被判定为仿生人的不速之客,现在就应该被赶走。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夏油杰就从床板上坐了起来,顶着长期注射南柯带来的头痛,边趿拉着拖鞋离开卧室边下达指令:,“把车开出来。”他推开房门,笼罩在过滤系统下的城市分辨不出晴或阴天,自从碎辰发生爆炸后,人类厌屋及乌地对晴空的颜色产生了阴影,政府开启的过滤系统有意通过调节折射率削弱蓝色的存在来减少恐慌,于是天蓝不舍晴阴地泛着灰白。

    车就停在门前,夏油杰上前打开副驾的门,蜷缩在座椅上的人疲惫的向他睁开眼睛,是确切的晴空的颜色,这让夏油杰更升起一股无名火,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动作粗暴的将人往外拽。大约是车载AI检测到生命体所提供的换气功能只能维持人不会窒息,导致被冻了一夜人的异常虚弱,没有任何挣扎就被拽出车门,冰冷的身躯跌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还在瑟瑟发抖,贴近热源后本能的伸手抱住。

    夏油杰怔了怔,他太久没有和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现在突然被以一种近乎依赖的姿态抱住,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在他脑子宕机的两秒中,他感觉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开始下滑,手比大脑快一步行动环住了下坠的身体,后者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用气音很轻的说,“五条… 五条悟,我的名字。”他身体冰冷,吐出的呼吸也凉薄,攀附着夏油杰勉强站立,贪恋地从一颗一无所有空旷死寂的恒星汲取热量。

    夏油杰的脑子被那凉浅的呼吸吹醒,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肢体动作使两人像亲密无间的相拥,立刻伸手按住五条悟的肩推开对方。然而上一刻的误会俨然助长了对方的任性,虽然被推开后并没有再凑上来,但当他凭借着按在自己双肩的手努力站好后,睁着那可恨的蓝色眼睛得寸进尺地提出了要求,“水,喉咙好干。”冻了一晚上,他的鼻尖和眼角都通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太过凄惨,蓝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夏油杰,和流浪猫简直没什么分别。

    夏油杰看着那双蓝眼睛,澄澈且通透的蓝,和他印象中爆炸前散发着柔和光芒且似乎无怨无悔供给能量的碎辰原石高度重合,于是依旧觉得可恨,可他又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晴空了,难道本该折射在天空的蓝在经过人工改造后都转头藏身于他眼眶中的一隅了嘛?他虽然痛恨碎辰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怀念蓝地无垠无际的天空,可现在两者都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地糅合进了同一个人的眼睛里,眼睛的主人正无知无觉地向自己索取,像是来自天空和碎辰的依赖。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被迫承载了怎样复杂的移情,他依旧用这双眼睛看着眼前披散着长发脸颊瘦削的男人沉默,对方漠然的纵容和两次原因不明的回应刻印在他尚且混沌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可以信任依赖的角色,这让他想当然地笃定对方会满足自己的要求,于是虽然非常渴,但并不着急也不催促。实际上他的要求确实被满足了,夏油杰在纠结中想起家入硝子的话,彼时黑眼圈很重的地下医生刚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漫不经心的语气里掺杂了一些微妙的慎重:“或许你该养点什么了,比如一只粘人的猫。”

    夏油杰叹口气,低下头避开映着碎辰光芒的一小片天空,问:“能走吗?”他低下去的视线看见薄衫下细长伶仃的两条腿动了动后头顶再次响起五条悟的声音,“慢慢走可以,腿好重。”这次的句子比较长,语言功能会渐渐恢复吗?带着疑问,夏油杰拦腰抱起来轻轻的一条猫走向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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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夏油杰就这样有了一条猫,他打开房门进到屋里,明显感觉怀里的人扒着自己的肩膀伸头四下张望,他将五条悟放在客厅唯一的沙发上,对方又蜷缩起来试探着打量四周。
    夏油杰端来温水时,五条悟显然已经对四周乏善可陈的环境有所了解,肢体稍稍舒展下来,他将杯子递过去,五条悟就伸长了脖子就着他的手饮水,于是水杯被迁就的放低以配合渴极了的猫的饮水节奏。很快,五条悟抬起头,舌尖舔过唇边的残水,粉色一闪而过,纯粹的蓝色再次直直投射向夏油杰,“好饿。”夏油杰收回杯子,也收回与之对视的目光,向AI下达了烹饪的指令。
    家入硝子正给客人换义肢时接到一个电话,她一边定位着扫描出的立体影像上被暴力碾压的合金碎片,操作手术系统细小的机械钳进行碎片的清理工作,一边游刃有余地接起电话,“家入,我养了一只猫。”夏油杰的声音传来,水波不兴的语气。
    “比起这个我更惊讶于你还活着,”上次联系已经过去至少三个月,“怎么,终于想给自己找点牵挂了吗?”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你现在忙吗?今天还能加个号吗?”家入硝子皱起了眉,“前不着午休后不着饭点的时间我当然在忙了,南柯的副作用你不用再来找我了。”“我想让你帮我看看猫…”
    家入硝子叹口气,感觉自己急需一口气摄入一整根香烟的尼古丁,“夏油,南柯的副作用已经让你觉得我是兽医了吗?”“不是,我就是想带猫过去给你看看,毕竟是你建议我养的。”她确认了对方是清醒的,于是明白对方是碍于自己此刻身边有外人并不方便在电话里讲出来,便漫不经心的应下,“OK,把你的猫洗干净三个小时后来见我。”
    夏油杰挂断电话时五条悟正在将肢解后的三明治里的蔬菜丢掉,他似乎有着过于敏感的味蕾,以至于在吃上一份三明治时被里面的菜叶苦的龇牙咧嘴。夏油杰看他将重新组装好的三明治迅速解决掉后,又抬眼巴巴地望向自己,“没有饱。”
    太久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蓝色了,简直晃得刺眼,在光的折射率被刻意调整过后,无论是天空还是大海亦或是任何蓝色的东西,都呈现出带着死气的灰白,这样一双蓝眼睛简直不可思议,实在是美丽的颜色,也实在可恶。
    八年前人类在茫茫宇宙中曾经捕获到这样的蓝色,彼时那个承载着人类向着寰宇天地探索精神的太空探测仪已经在无尽的黑暗中不间断地探索了十年,由于除了亘古无机质的虚无,没有收集到任何有效资料,所以它已经被母星上绝大部分的人遗忘,这其中也包括夏油杰。
    可夏油杰后来还是回忆起了这颗发射在他十一岁的太空探测仪,这是一种特殊现象,毕竟此时的母星资源对人类文明的哺乳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简直像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心态,迫切需要新突破的人类向太空发射探测仪的频率高到屡见不鲜。包含有种种希望积极意向命名的工具,在掌声中奔赴宇宙,从此就不再出现在大众视野,理应被夏油杰淹没在一切关于刀尖刺出的角度、迷雾弹的时效、伤口的处理等细枝末节的回忆中不再被记起。
    十年对于宇宙是太过短暂的一瞥,所以显得碎辰的发现更像是上帝对人类的垂怜,它就安静的漂浮在寂寂永夜中,散发着恒久的轻纱般柔和的光辉,如同亘古宇宙落下的一滴凝结的蓝色泪水,轻而易举震撼着通过全球直播来面见它的每个人类。探测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出机械臂将那块长菱形的蓝色晶体捕获,用了四年时间直线返航,接下来的一整年时间里,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关于这颗被命名为碎辰的晶体的最新研究进程。
    它太像垂怜的泪水了,一年后,所有的研究都指向这一结果,碎辰不间断向外散发着能量,只要稍加干涉加速其内部原子运动进程,就能产生大量能源为人类所用,清洁而稳定,并且没有观测到衰变,这意味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从天而降到人类头上,巨大的希望笼罩着整个人类社会。碎辰迅速投入使用,起初只是为一个区供能试点,渐渐确定其稳定性后扩展到三个,五个,六个。
    三年间,所有民族和种族都包容起来,各区之间的冲突摩擦也日益减小,所有人都期待着碎辰能源覆盖全地球的那一天,人类自此不必再为有限资源材料争夺。2160年的平安夜,联邦政府正式宣布在经过三年的实验后,已正式确定碎辰的稳定性和清洁性,接下来将加速碎辰能源的覆盖,天之骄子的人类再次得到了神的怜惜,似乎终于到达了光明的彼岸。
    午夜,碎辰毫无征兆的爆炸在了所有人都沉浸在梦寐以求的应许之地即将到来的狂欢中,其本体所在的实验区以及周围的四个区全部被炸毁,至少六十万人在瞬间灰飞烟灭,人类再次被神抛弃,陷入了更加残酷的严冬。碎辰爆炸后其所产生的能源以及粉尘在之后的半年内寄生在人体,感染者的下眼角最初会生出细小的蓝色晶体,波光粼粼如同神话中海妖的鳞片,患者咳出带血的晶体碎片意味着碎辰对呼吸道的侵占,窒息而亡将接踵而至。
    碎辰像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可恶的骗局,它用美丽的外表佯装的无害,骗取人类的信任,却转身将人类推入更残酷的深渊,所有人在痛恨碎辰的同时又畏惧着那恐怖绝望的晶体病,于是蓝色被惩罚连坐,没有人再想看到这种颜色,夏油杰也不想,看到蓝色时,会涌现晴空和大海之类美好的印象,其后缀着养女的泪水和碎辰虚幻的影儿。
    他上次见到蓝色是在两年前,菜菜子咳出蓝色的碎渣,美美子的眼泪缀在眼角的晶体碎片上,显得那蓝色更闪烁,“夏油爸爸,好辛苦啊。”女孩的声音和喘息细不可闻,“很快就好,很快就好。”他声音沉稳语气平和,依旧是能够依赖可亲的从容,可盖在女孩眼睛上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装有氢化物的注射器也几次掉在地上,菜菜子他的颤抖中死去,夏油杰只来得及让美美子走得更安详一些。
    家入硝子猛吸一口手刚点燃的香烟,劣质滤嘴使尼古丁得到了几乎为零的过滤直接进到肺里,雾气迅梭一圈后被吐出,“自带的零件不包售后哦。”她随口向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叮嘱。伏黑甚尔算是她的常客了,闻言回头调侃道,“在你这里配的零件也没有包过售后吧。”“是哦,”家入硝子大方承认,“谁会找无证医生义体师要售后呢。”
    伏黑甚尔笑笑没接茬,转过身去正看到松松半扎着长发走来的夏油杰,他在一年前经常能在家入的地下黑诊所跟这个人打照面,灰败着脸躺在椅子上不动就能演尸体,长久不见还是一副活鬼脸。他好赌,总是沾点迷信的,觉得这人多少有些晦气,抬脚想加速立刻离开,却发现这活鬼身后今天跟了瘦长一个人,身上穿着过于宽大的帽衫,头被整个罩在帽子里,眼睛被绷带草草缠住,堪堪露出一点苍白的尖下巴。
    伏黑甚尔颇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刚窥见帽子的阴影中零落下的几缕纯白的发丝,被严严实实蒙住双眼的人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本来还只抓着那长发活鬼的衣角,此刻却受惊一般的弯下腰往人怀里钻。夏油杰皱着眉拍拍突然撞到自己胸口的五条悟,回头正对上伏黑甚尔尚未收回地打量,嘴角横亘一条刀疤的男人被堪破不恼也不尴尬,只皮笑肉不笑的跟他勾了勾唇角就转身离开。
    夏油杰边提着五条悟后颈上的领子捉一只猫一样将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向家入硝子介绍道:“我昨晚…不对,今天凌晨在陆地高速捡的。”五条悟挣扎间帽子掉落,柔软的白发和被和藏在阴影里的脸都暴露出来。被夏油杰拉开距离后他迅速绕到对方身后,猫腰将自己躲起来,双手攀着夏油杰的肩膀,只从颈侧探出被绷带遮住的眼睛,家入硝子确认自己正在被一个蒙着眼睛的人打量,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大麻烦,“什么东西?”
    五条悟下车后就带着一股神经质的紧张,进到仪器遍布的诊所后更甚,他固执的将自己粘在夏油杰的身上,几次拉扯无效后变本加厉,化身一条固执的八爪鱼缠住了夏油杰。家入硝子手指急快的抖落着烟灰,宣告耐心售罄,夏油杰于是放弃抵抗抱着猫坐了下来,“给他遮住了眼睛,不过似乎完全不影响他的视力。”“看出来了,”地下医生伸手去掀潦草的绷带,手电筒直射的光下蓝眼睛通透的像玻璃,瞳仁被照地猫眼般收缩,家人硝子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是这样分明的蓝?”
    五条悟将头埋进夏油杰胸口去躲避那道光,闷闷道:“想回去。”要求没有被满足,对方只敷衍的伸手揉揉他的后颈,轻声说:“别怕,很快就好。”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和大量陈列的仪器都让他莫名厌恶,闻言只能将夏油杰抱的更紧。后者的手掌下移压在背上,不容置喙的安抚,另一只手抓住手腕强硬的将一条手臂舒展开,关节内侧的皮肤感觉到凉而湿润的摩擦,挣扎已经来不及,针尖扎破薄薄的皮肤刺进蓝色的血管,在地下医生的注视下汲取出带着细碎微光的血。
    绝对是个大麻烦,家入硝子想赶人了,她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你到底捡的什么东西?”“昨天的血不是这样的。”零星的蓝色光点让盛放着血液的试管像是拢住了一小片猩红的星空,夏油杰非常确定昨天这人的血还是正常的。家入硝子又点烟了,且十分迫切的一口嘬掉半根,“怎么还见血了?”当事人完全对以自己为中心的对话充耳不闻,全心全意缩成一团拼命往夏油杰怀里钻,简直要把自己揉进对方躯体里。
    夏油杰一边向将血液样本放入仪器的医生兼半个友人说明情况,一边不得不思考五条悟这个状态怎么进行扫描透视。黑诊所办事没有什么章程,所以办法总是有的,夏油杰面无表情将自己站成了笔直的猫爬架,比他还高上一些的猫脸埋在他的颈间挂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接受了扫描。“虽然捡都捡了,得负责到底,”家入硝子放大颇具喜感的双人三维视图,指出人形挂件五条悟疑似合金般的骨骼关节,“但你这猫,我还是劝你丢掉比较好。”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勒的更紧了,他聊胜于无的伸手捂住五条悟的耳朵,“别这样说,他听得懂。”家入硝子从他的怀里扒开五条悟的头,夏油杰配合着撩起他额前的刘海,她眼疾手快的将测试脑波的电机贴在上面,“骨骼和皮肉组织都是人类的,可关节处都是用的仿生人的零件,血检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但凡长眼睛都能看出不正常,肋骨上还打着钢印,你可太会捡猫了。”
    夏油杰眯起眼望着透视图上肋骨的钢印,在心中拼读出来sa…toru…Satoru,“钢印上是他的名字。”“是他的型号才对吧。”家入硝子记录着脑电波仪器的数据,出乎意料的被反驳了,“是名字,”自进到诊所以来几乎如同哑巴的五条悟忽然非常坚定道,“Satoru是我的名字,不是型号。”家入硝子愣了愣,看向对方,依旧是雏鸟般缺乏安全感地单方面同夏油杰难舍难分,“这样啊…他全名叫什么?”“五条悟。”
    在血检结果出来后,夏油杰被家入硝子马不停蹄的赶了出来,“这次得加钱,百分之三十,立刻转到我的账户,另外我还要十条烟。”百分之三十的加价已经令人咂舌,更何况是违禁品的香烟,“你真的蛮有劫匪天赋的。”夏油杰咬牙切齿地吐槽,无良医生撂下一句:“我还是劝你丢掉他,养一只真正的猫。”随后以唯恐避之不及地火速闭门来回应他难得的玩笑话。
    家入硝子说的没错,掌握着当今最顶尖生物科技最近却陷入仿生人动乱危机的天元生物公司,其背后的三家股东,有着御三家这种带有某种封建且神秘色彩称号的财阀之一,就是与自己捡到的所谓的“猫”姓氏重合的五条家。而让家入硝子完全摒弃旧情直接赶人的血检报告,简直就像一份“大麻烦通报单”。
    虽然宰起人来心狠手辣,但家入硝子的专业技术有口皆碑,血检报告不会出问题。从报告中的数据来看,五条悟血液中的碎辰含量已经足以让一个人因为晶体病死去活来八次,“连血液里的白细胞都几乎被碎辰同化了,但是他现在竟然还活着,有血有肉呢能思考,大脑也绝对是人类的大脑。”这是家入硝子依据各项检查做出的最后解释,“现在呈现出的种种状态,更像是经过深度麻醉长久昏迷造成的意识混乱。我无法定义他的存在。”
    夏油杰带人回到车上,动作不甚柔和地将五条悟扯地向自己倾斜,又直接将遮住眼睛的绷带向上抬,意料之外,他没能看到那一小片晴空。对方阖着眼,但杀手的直觉却告诉他自己正被注视,“为什么闭眼?”“你不喜欢蓝色。”五条悟平和的坦白,夏油杰怔了怔,将绷带放下,手还没来得伸回去,对方就一歪头,将脸颊紧贴掌心,“你会丢掉我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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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肯定不会丢掉猫猫的!肯定的! :melting_f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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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好香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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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很厉害!很喜欢这个设定 就等太太更新了 :smiling_face_with_three_he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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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你是一只黏人小猫:pleading_face::pleading_f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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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夏油杰自觉很会养一些活物,尽管没有养小动物的经验,但他有过两年内将从帮派冲突中捡到的骨瘦嶙峋眼神空洞的两个小女孩,养的容光焕发活泼可爱的经验。彼时他从断壁残垣中看到这对姐妹时,就想到散发着柔和而坚定力量的少女,同为孤儿的天内理子,于是他伸手擦掉了脸颊上的血,脱下外套盖在女孩头上,阻断了两人对血肉横飞场面的窥探,“乖,别怕。”他这样对女孩说。

    夏油杰养小孩十分尽心,菜菜子美美子住到家中后,所有的武器或是毒药都被转移,工作中的腥风血雨从不被带回家中,处理伤口的地方换成了车里或是硝子的诊室。小女孩是被风雨摧残过的花蕊,在温度适宜的起居室生活,睡在蓬松柔软的床,睡前要听温声细语地童话,要多多陪伴治愈创伤。

    他接任务的频率降低,任务时长也变短,碰到超出两天的任务,作为自己曾任务对象的天内理子会被他请来照顾小孩。在一次为期七天的任务结束后,夏油杰打开房门,两个女孩纷纷冲上来抱住他,“夏油爸爸!”双生子终于愿意从阴霾中走出来,对他袒露心扉。天内理子紧随其后督促姐妹俩穿鞋,夏油杰被女孩柔软的小小身躯拥抱着,看着她手中毛茸茸的小熊拖鞋:“理子妹妹,我忽然想退休了。”

    这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了,时隔多年夏油杰又重新养起了活物,这次却没有像养小孩时那样体贴了。养五条悟他有些无从下手,对方的存在无法定义,他分不清自己是收留了仓皇出逃的仿生人还是无家可归的人类,或许根本就是炸掉的碎辰借尸还魂。夏油杰坐在沙发上思考,五条悟毫无边界感可言的枕在他腿上睡觉,他总是睡觉,夏油杰怀疑根本就是捡了只猫。

    总之因为无法定义,想在合法或非法的网站中搜罗前车之鉴,连关键词都不知道怎么打,无法在经验中按图索骥,夏油杰只能不怎么热切的摸着石头过河。他确实不怎么热切上心,五条悟身体里流动着杀死至少六十万人又造成自己养女和理子死去的碎辰,一双蓝眼睛美的让人心惊胆战,夏油杰敢说,只要将遮住他眼睛的绷带拆下,在将猫放到街上,不出一小时就会被极端份子剜去双眼。

    人可以永远闭着眼在黑暗中昏昏欲睡,可如果睁开眼睛触及过哪怕是一丝天光,再将这缕光芒掠夺而去再掐灭,无异于灭顶之灾,现在全人类都处在对碎辰和蓝色的应激反应中。碎辰给了夏油杰一切,从披着孤儿院外衣的杀手组织长大的人,睁眼就是人类无休止的彼此伤害,夏油杰知道爱,见过爱,大抵也得到过爱,但无一都在掠夺本能下不堪一击。

    于是夏油杰明白探究意义与追求幸福都只是生存本能带来的幻象,他闭目塞耳,不闻不问,无情无义,无知无觉做一把刀日复一日。直到听闻人类可以结束无止境的掠夺,起初他不信,可周遭的一切都确实发生了变化,等他愿意睁开眼时目光可及都是其乐融融的笑,资源取之不尽的福祉近在眼前唾手可得,自然不必再为眼前的利益斤斤计较庸人自扰。

    碎辰带来幸福,人类报以信仰,盘星教应运而生,日夜虔诚地向碎辰祷告,恳切地向周遭所有人传教。天内理子的刺杀任务就是盘星教发布的,少女在网上指出在如今形势下盘星教企图以碎辰之名控制人心的言论露骨锋利,猛烈的抨击掀起了高度讨论。盘星教表面波澜不惊从容大度,转手指派狂热信徒在悬赏网站上发布了刺杀任务。

    刀尖下的天内理子抖得像被强行暴露在凌风中的幼小鹌鹑,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看着他,“我知道有人会来杀我,但我还是要说,人类的幸福近在咫尺,我不能对破坏这幸福的任何行为袖手旁观。”真可笑,这么小的年纪,声音都颤巍巍,吓得立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徒劳挣扎的那样剧烈,很想活命吧,讲什么为了人类的幸福这种不着边际的大话,夏油杰觉得可笑,可他没笑出来,刀当啷掉在地上,他的任务第一次失手。

    既然仓廪实而知礼节,如果资源无限,给到每个人高规格的平均,因物质利益带来的冲突就此消弭…夏油杰对外界竖起的密不透风堡垒,从内部动摇,又被一点光亮侵入,到最后终于被他自己一砖一瓦地拆毁,于是碎辰看准时机发动鱼死网破的攻击,失去堡垒的夏油杰成了粉身碎骨的行尸走肉。

    夏油杰是不太允许自己情绪化的人,对于一把刀而言情绪是最没用的废品,后来刀想要做人,便将自己的情绪放宽泛起来。现在人没有做成只勉强成为行尸走肉,更无需情绪起伏,然而他想到碎辰依旧止不住地恨,五条悟有时就像碎辰的鬼魂,美丽,苍白,冰冷,发光的蓝眼睛。

    然而但凡品尝过人的七情六欲就再难舍下,夏油杰也是如此,家入硝子看的明白,所以让对方养猫。他遵从医嘱,但遵从的比较邪门,医生眼光毒辣,开出“被需要的”药方来给夏油杰续命,五条悟就是一剂药,雏鸟般的信任与依赖,被从车上扯下来时连站立都要依附于自己,他舍不下这剂药,但牵扯上碎辰他又不得不谨慎地近乎胆小起来,所以他养五条悟,但并不精心,也不体贴,就当放了只猫在家。

    从诊所回来的五条悟离奇的在夏末尚且温吞的空气中被冻得瑟瑟发抖,贴在夏油杰身上许久依旧哆哆嗦嗦。新晋饲主都被他连带着感到浑身发冷,干脆放了一池热水让猫泡进去取暖,他在门口听着水声哗啦,知道猫进了浴缸,正要离开就听五条悟的声音隔着雾腾腾的磨砂玻璃传来,“没有浴巾。”

    夏油杰去阳台拿晾好的浴巾,又在衣柜翻出了一套睡衣,折回去不过五分钟,敲门喊人都无所应答了。他推开门氤氲的水幕下,白瓷浴缸沿仰出白瓷似的一张脸,绷带被摘掉,雾气在柔软的睫羽凝起,垂落成摇摇欲坠的水滴挂在阖着的双眸,猫已然昏昏睡去,对自己正顺着缸壁朝水中滑落的事实浑然不知。

    夏油杰上前几步,手穿过五条悟的腋下,反握住双肩,将泡的没骨头似的躯体向上拽拽,半个身子被拽出水面。夏油杰见对方手臂外侧和后腰上方,隐隐出现一片似乎被箍出的淤青,他没有深究细想,蓝眼睛已经睁开迟缓的眨了眨:“杰?”五条悟迷迷糊糊,眼神有些没有聚焦的散,弥散着温暖的水汽,蓝瞳仁似乎要化成一池湖泊。

    不等夏油杰看清这湖泊中倒影的自己,五条悟就又将眼睛闭上了,在某些方面,他十分敏锐,一种动物性的直觉。夏油杰也不做任何执着,将猫放下,“泡澡就不要睡觉了,浴缸也能淹死人。”五条悟醒来也没有发力,面条似的任由对方摆弄,骤然失了依仗身体又重蹈覆辙滑进水中,急忙伸手扶住缸沿才稳住,“好暖和,一不留神就睡着了。”五条悟的嗜睡初见端倪。

    这让他养起来十分省心,三天里五条悟每天至少有十六个小时在睡觉。夏油杰随时随地在沙发上,窗前的地毯上,楼梯拐角,都可以看到蜷成一团的五条悟,像很冷的样子。于是夏油杰翻出盖毯给他,他便爱不释手,醒着时也披在身上,方便自己倒头就睡。

    五条悟醒来就要喊人,“杰,杰,杰… …”一声连着一声,直到有所回应,夏油杰走过来问他有什么事,五条悟说好冷啊就又贴到他身上去。夏油杰随意胡撸猫蓬松柔软的短发,问AI管家现在的室温,最宜人的26度,他拿出体温计对猫说,“张嘴。”五条悟就顺从的张开双唇,体温计被伸进口腔压在舌头两秒后被取出,电子屏上显示31度的体温,五条悟也凑过来看,并作出结论:“我好凉啊。”

    夏油杰收起体温计,再一次感到常识被毫不意外的违背:“所以更不应该觉得冷才对吧。”“屋子里不冷,”五条悟指着自己的心口,“里面冷。”夏油杰本就宽松的睡衣罩在他身上未免太过松垮,顺着指尖望去,入眼就是凸起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的皮肤。夏油杰伸手将掌心贴上去,冰冷光滑的触感像积年久冻的冰。

    夏油杰皱起眉,正待收回,猫爪子就盖在了他的手背上,阻止热源离开胸口。夏油杰任凭对方把自己的手当成暖贴,没有收回,五条悟见他放纵,就一扭身将自己整个塞进夏油杰怀里,一边调整姿势一边碎碎念,“可能是碎辰吧,一直从里面吸收我的体温,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人类如今相当忌讳提起碎辰,夏油杰为数不多的熟人更是在非必要时对这二字绝口不提,连作为谈资的对这块晶体的痛骂都不会在他面前讲出。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行尸走肉的情绪起伏阈值很高,仅凭语言根本无法勾起痛恨或悲伤。但五条悟不同,绷带下,他有那么亮的一双蓝眼睛,无所顾忌的提起碎辰轻而易举地引起夏油杰的烦躁。

    夏油杰语气顷刻冷下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碎辰。”怀里的五条悟不吭声了,带回家后一直被他在漠然中放纵,情绪起伏一潭死水的自己自然没对猫讲过重话。他低头看着五条悟被蹭的乱蓬蓬的白色发顶,正估量着对方是被自己吓到了,就听见他“哇,”的一声,很惊奇似的,“杰还会生气哦,好吓人。”夏油杰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我当然会生气。”五条悟朝他抬起头,也咯咯笑起来,“好厉害,杰还会笑。”

    这下轮到夏油杰愣住了,他的手心还贴在五条悟单薄的胸膛,茫然地感受着,透过皮肉和整齐排列的骨骼传递而来的心脏的震颤。五条悟见他莫名没了下文,疑惑地叫道:“杰?”夏油杰被猫一叫回了神,他无视对方的眷恋,收回充当暖宝宝的手,“总之以后不能再跟我提起那块石头。”五条悟抬起手臂挥了挥两只猫爪子,到底没能留住暖宝宝,于是没心思回答他的话,调整姿势将自己缩的更紧了。

    五条悟在夏油杰怀里乱蹭,没什么脂肪缓冲的骨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硌在他身上,一阵阵地钝痛。他伸手压制猫脊骨凸起的后颈,半真半假地威胁,“在敢提就把你丢掉。”五条悟还是乱动,冰凉的一双手抓住他的领口防止自己从人形猫窝滑出去,满不在乎道:“你骗人,你才不会丢掉我。”

    他边讲,边发现了更好的取暖方式,手就要从衣领探入与温暖的胸肌来个零距离接触。夏油杰抢先一步抓住手腕,将作乱的猫爪子提出来,有恃才无恐,他想不明白对方如此志在必得,所恃为何,“我为什么不会丢掉你?”五条悟被按着后颈,又被圈禁着双手,终于肯消停下,“丢掉我,咱俩都会变得好可怜。”这话毫无道理,夏油杰更正对方:“只有你自己会变得可怜吧。”

    “是咱俩啦,”五条悟又执拗地强调一遍,“杰那么需要我,把我丢掉会变得很可怜的。”真是无所依凭的一句话,夏油杰甚至觉得可笑,他开口反问,引导对方驳倒自己的观点,“我为什么会需要你呢?”可五条悟理不直气也壮地回答他:“我怎么知道啊,”又迅速给出了论据,“那天从车上下来,站不稳,你就抱我好紧,很痛。”

    夏油杰不自觉皱起眉,思索起当时的情形,却记不起细节,自己下意识接住对方的动作有很用力吗?见他默然不语,五条悟要证明什么一般,挣脱出自己一只手,掀起衣服的下摆,露出平坦的猫肚子,又一侧身,“你看哦。”窄窄的一截侧腰,透过苍白的皮肤,果然透出一段淤青向着后腰延伸而去。

    那天在浴池没有深究的淤伤的源头真相大白,夏油杰有些难以置信的戳上去一探真假,猫被激得一抖小声控诉:“好痛。”证据确凿,罪魁祸首夏油杰却如同被烫伤一般猛的缩回手,他自顾自起身将懵然的猫放在沙发,落荒而逃。五条悟不明所以,看着不知道被触动了那根弦的夏油杰背影,下意识伸手想挽留人体暖炉,未果只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进入了那间被郑重告知觉不能踏足的房间。

    五条悟裹好毯子躺回沙发上,很快脑子就昏昏沉沉起来,排山倒海的困意顷刻间将他席卷进零散混沌的梦中,或许是记忆,他分不清。一会儿是隔着玻璃听见来往的人嘈嘈杂杂,目不能视但脑子却能轻易描绘出外界画面,一会儿自己也身着于画面中的匆匆路过的人相同的白大褂。

    许多声音层层叠叠不休的喊他,“小悟。”“五条悟。”“五条。”“悟少爷。”…虚虚连成一片的声音中,忽然沉重真切的一声呼唤“五条悟!”他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掉了什么东西,低头去看,苍白的地板上是某种仪器,一眨眼又是摔的稀烂的蛋糕,“哎呀,小悟怎么没有拿稳?”他循声抬头,发现自己又被浸没在无法分辨的液体中,下方窸窸窣窣传来小声的惊呼:“睁眼了睁眼了!”

    五条悟觉得冷的要命,泡在液体中浑身上下的每寸肌肉都不听使唤,只能费力的移动眼球想要望一望下方嘈杂的人群,“五条悟!”这次是更加真切的呼唤,真切到像是从他的大脑响起。嘈杂光怪的画面碎裂剥离露出铺天盖地虚无的白,与他相对而立的,长长一块多切面的蓝色晶体,安静的散发出柔和怜悯的光。

    夏油杰从在屋里待了六个小时,他带着一本书踏出房门时已经将近午夜,客厅是AI管家检测到有人体而开启的最暗且温和的夜灯,他伸出胳膊,腕筋凸起的手臂内侧尽管在这种灯光下都能辨别出皮肤上零散分布的针孔。夏油杰若无其事的将袖子放下,望一望沙发上隆起的熟悉毯子,打个手势调高了客厅的温度。他将猫养在客房,但整个房子任何地方都可能是猫随机选择的栖息地。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闭着眼进入漫长的等待,睡意并不常常光顾这具行尸走肉,大多时候他的意识游离在昏沉与睡眠的灰色地带度过长夜。猫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听的一清二楚。

    不锁门的习惯是养女带来的,他为了培养两姐妹的独立性单独安排了一间卧室,但自己的屋门从不落锁以便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夜里来寻求安慰,很长一段时间里,菜菜子和美美子都会在夜里走进来,打开夜灯,就能看见姐妹俩手拉手睁着幼鹿般的眼睛,努力忍着啜泣望着他。

    习惯真可怕,但硬要改对夏油杰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关门带来的一丝安全,对夏油杰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人而言至关重要,他们的安全向来都是东拼西凑的丝缕中得到,不过行尸走肉要另当别论了,他不在乎。危险还没有来得及乘上这一丝方便,倒先方便了捡回家的猫,虽然夏油杰也不确定这只猫算不算危险,总之五条悟在夜里溜进他的房间再塞进他的被子这种戏码几乎每晚都会上演。

    今晚依旧如此,猫自然而然掀开被子,搂住夏油杰的胳膊,抬起长腿架到他的腰上,满意的蹭蹭。五条悟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姿势,对猫爬架说:“杰房间里今晚多了一本书。”猫爬架尽职尽责的扮演猫爬架,岿然不动默然无语,五条悟不在意,“是什么书呢?”“绘本。”为了让猫不会因为旺盛的好奇心喋喋不休,虽然碍于猫的精力有限也不会持续太久,但急需清净的猫爬架依旧变回原型回答了这个问题。

    适得其反了,猫更好奇了,“我也想看唉。”“小孩子嘛你。”想到那七拼八凑的体检结果,他还真没法确定对方就心智而言到底几岁。五条悟没接茬尾音稍稍拉长开始请求,“杰念给我听嘛。”居然无师自通了撒娇,果然是猫,夏油杰铁石心肠,“你不认字吗?自己去读。”“可是蒙着绷带看不清楚字。”听上去颇为委屈。

    夏油杰不得不又想到那双蓝眼睛,他转过身,伸手轻轻捂住五条悟的嘴唇,示意无可转圜的禁声,又将冰凉的猫身子团巴团巴抱进怀里,在对方耳边低低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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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下午两点,有人按响了门铃,“回屋去。”夏油杰对黏在身上的猫说,五条悟依旧迷迷瞪瞪,迟钝的望着他,于是夏油杰不等人反应,抱起猫几步走回卧室丢到床上,“别出来。”他转身离开,打开房门,两个社区工作人员看见他立刻挂起友好的笑,“夏油先生您好,打扰了,方便占用几分钟为您做一个关于仿生人的风险科普吗?”

    夏油杰微微侧身做出请的动作将人引进屋去,工作人员坐下后便道,“前年元旦天元生物公司发售的智能家居型仿生人,主要用于管家和育儿,累计销售三批,共计两万五千台,从去年二月份开始陆续开始出现无视指令等故障,后甚至发展成背叛人类,截止到今天已召回并销毁一万九千台,剩余的机体依旧藏匿与我们中间,尤其是原初背叛者迄今下落不明,所以还请夏油先生多加小心。”

    “这是天元生物公司配合政府机构联合研发的民用视网膜扫描仪,仿生人的视网膜都装载有联网界面,如果察觉到什么可以用这台仪器扫描一下,”其中一个人拿出一只扁头的类似激光笔的仪器,按下开关朝另一人眼睛上略略扫过,笔杆中央的灯亮起绿光,“这样就可以,绿色代表安全,如呈现红色也不用惊慌,这笔有链接警务系统,察觉到有危险会自动报警。”

    夏油杰接过笔,道:“辛苦了。”“夏油先生,”一人朝他递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这是我家今天新烤的一些甜品。”夏油杰看看盒子又看看那人的脸,一时没去接,“是这样的先生,”那人急忙解释道,“几年前您送过我家孩子您自己出的绘本,她很喜欢呢。”

    他还是没想起来具体是谁,菜菜子和美美子在他的抚养下活泼又开朗,在社区的孩子圈里很吃得开,经常带其他小孩回家玩,自己是送出去过不少东西,不过他依旧接下了甜品,简短地道谢。“很期待夏油先生有重拾画笔的一天。”寒暄两句,夏油杰将人送走,站在原地望着过于简洁甚至趋于空旷的内饰格格不入散发着温馨气息的盒子,好像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经常会带回家的甜品… …

    “杰,”猫来的悄无声息,夏油杰惊异于自己竟然对此无知无觉,而五条悟并没有注意他的反应,只朝着桌上的甜品一扬下巴,“那是什么?”“甜点蛋糕之类的吧,”夏油杰坐下拆开,“来吃吧。”五条悟连路都不愿意走几步,到沙发前就直接扑倒在夏油杰的腿上,张口就要咬对方手中刚拿起的可颂,“自己吃。”他抓起五条悟一只手腕,将可颂塞进猫爪子里。

    一发不可收拾,五条悟吃掉了四只可颂,“杰,这个好吃,我喜欢,甜的,我喜欢。”他甚至从沙发上跳起来,全然不见恹恹的模样,兴奋的指着空掉的盒子表达自己的心情,“我还想吃。”这人带回家后不是蜷着就是缩着,站着都要挂在什么地方,此时猛然站起来挺直了腰,身姿修长而挺拔,夏油杰为他的一反常态皱起眉,拂去被猫靠在身上吃东西零落的酥皮碎渣,问:“怎么忽然很精神的样子?”

    “这是兴奋剂吗?”五条悟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然而他并不在意,又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变回了无害而乖巧的一只猫,扒拉饲主的衣袖央道,“我以后每天都想吃这个,可以吗?”他撒娇未免太有天赋,就算记忆混乱不堪生活常识也匮乏的要命,但撒娇却总不经意又不自觉的水到渠成,像被惯坏的某种名贵猫。

    夏油杰看着搭在自己膝盖的一双手,莹润的指尖透出浅浅的粉,五条悟就抬着头被蒙着眼睛做出“望”的姿态面向自己,他鬼差神使的扒开那层绷带,看到垂落的苍白睫羽,“睁眼。”他说,于是薄薄的眼皮掀开,蓝瞳仁此刻有些发亮,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夏油杰没由来的升起一阵恐惧,因为那蓝眼睛不带分毫人类该有感情色彩,单纯只是作为器官的眼睛,只在执行看这一任务而已。他拿起刚得来的视网膜扫描仪,射线掠过那双眼睛,指示灯毫无反应,红色亦或是绿色都没亮起,像扫过一块美丽的石头。

    甜品回归了夏油家经久不变的营养菜单,猫摄入糖分后精神很多,好消息,不在每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人身上取暖了,坏消息,猫开始拆家了。

    “给我下来。”夏油杰青筋直跳,五条悟就爬在衣柜的顶上,正伸手企图触及一只隐匿在此的光刃,五条悟闻言回头,手指向那危险品,依旧跃跃欲试,“杰,这个感觉里面有很大的能量。”废话,这东西开了能切钢筋混凝土,夏油杰深呼吸一口,“对,要是不想被切片你最好赶紧下来。”

    夏油杰不得不找些东西来分散猫的注意力,家里网络的权限因此放开给五条悟,猫很快在互联网如鱼得水,悬浮屏在游戏、甜品、理科学术论文来回穿梭,内容跨度之大让人瞠目结舌。“杰,”猫又挂到他身上,“买给我这个。”屏幕上赫然是某店新出的甜品,右下角的小屏上还滚动着单调而复杂的公式。

    关于物质的请求,夏油杰没有拒绝过,金钱与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数字,五条悟说要吃甜品,要更软绵绵的毯子,要可爱的玩偶,他一一应下,只两个字,“可以。”发展到猫买下什么东西,就喊他回头参于最后的支付流程。

    夏油杰醒来眼前便弹出一则邮件提醒,他点开来是来自黑市的一张照片,某种女士香烟的logo,订来支付给地下黑医的勒索金到了。五条悟的依旧无知无觉的睡着。

    最近摄入糖分有了精神,入睡也不在像往常如同断电一般轻而易举,猫说绷带缠着不舒服影响入睡速度,睡前夏油杰都会帮他摘掉,此时整张睡脸都无所遮掩,新雪似的睫羽和稍见粉色的唇,纤细的手指虚虚扒着他的领口,孩子似的无害。夏油杰轻易将自己的衣领从手指间解救出来,熟练的将一个恒温抱枕塞给骤然失了暖炉的猫,起身去洗漱。

    车行路越走越窄,道边的建筑从平整有序疏密适中渐渐变得杂乱无章鳞次栉比起来,停车时周遭的建筑简直已经像毫无章法堆砌起的体型过大的杂物,在层层叠叠的侵蚀中迂回着留出一条小路,高处又要密集而无序的凸出一截摇摇欲坠地遮住失色的天光,像虚张声势要将人吞吃入腹的兽。

    下车后又在错综交织的路径中穿梭了一段距离夏油杰才到达了目的地,一家出售劣质机械零件的五金店,他推门而入,柜台前背对着高大及顶的架子的米格尔正致力于将原本灵敏的清洁机器人越修越坏,“要点什么?”他抬起头,看清来人是夏油杰,立刻笑了起来,“是你这家伙啊夏油,”他一指身后的货架,“东西都齐了,直接去找菅田取就可以了。”

    夏油杰点点头,绕到柜台内侧,米格尔按住桌面下的开关,高大的货架边从两边缓缓分开,货架上堆砌的过于杂乱的物品免不得零零碎碎掉落。米格尔早有准备,用不知从那个大型机械上拆下的一块外壳罩在二人头上,顿时头顶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夏油杰皱着眉头被迫听了几秒自带混响的噪音,踏入那道暗门前忍无可忍道:“你们确实该整理货架了。”

    跨过暗门是一个酒馆,此时不过上午,十分安静,座位上的也不过是烂醉或因为药物无法按时清醒的人,空气中有甜腻的果酒和烟草味,机器穿梭其中奔波着收拾残局。菅田真奈美手托腮倦怠的吞云吐雾,一抬眼发现是他,就挂起柔和的笑招呼道,“来啦。”

    夏油杰一点头,直奔主题不做寒暄,“东西呢?”真奈美从柜台拿出几条烟,婷婷袅袅地走到他跟前,佯做嗔怒道:“又给别的女人买烟?”女人做着透色美甲的指尖间香烟雾气缭绕朝他袭来,夏油杰接过东西,“想聊天的话先把烟掐掉吧,真奈美。”

    “可… …”真奈美脱口而出的话只吐出了一个字节就生生咽了回去,后半句将是无人敢涉足的禁地,夏油杰的烟是戒掉的,并且避讳身上沾染烟味,只因为家中一对无依无靠的养女,再后来就不做避讳,原因也人尽皆知,她掐掉烟,峰回路转换了说法,“一会儿又要见什么人呢?”夏油杰垂着眼睛翻看烟盒,轻飘飘道,“没有,只是家里养了只猫。”

    将酬金送给家入硝子再回到家已经是傍晚,走到门口夏油杰顿了顿,还是将外套脱了下来,到底酒馆里烟气太重。他将外套挂在手肘,打开门就看到玄关隆起来一团的毯子和毯子外蓬乱的白发。他还不及反应,缩在毯子里的人被惊动打了个激灵,挣扎着抬起头,费力的睁开睛,“杰… …”

    夏油杰愣了愣,蹲下来问,“你怎么在这儿?”五条悟垂着眉,并不回答,只是想抬起胳膊去抓住他却不知怎么和毯子纠缠在了一起,夏油杰见他费力,伸手替猫掀开一些毯子,将猫爪子从中解救出来。五条悟手得了解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开,太冰了,夏油杰差点打个哆嗦,五条悟的手冰冷到像在车上被冻了整夜一般。

    “怎么回事?”他坐下来来,将猫拽到怀里,五条悟到底被浅薄到几乎没有的烟味呛到,登时咳嗽起来,他太瘦,咳嗽起来蝴蝶骨都在夏油杰手掌中震颤,“杰… …”他在咳嗽的间隙中零零落落吐出一个问句,“杰,怎么突然自己走掉?”

    这于他而言应该是天大的一件事,迫切要得到答案,连对方讨厌蓝色都顾不上了,蓝眼睛瞪着他,眼尾晕着刚咳出的浅淡的红,看上去委屈又气恼,倏然鲜活起来。“去付了你的体检费。”夏油杰看着那双蓝眼睛,终于能够将它与碎辰区别开来,那蓝色柔软起来边界骤然虚化了些,夏油杰忽然反应过来拿是对方眼眶中蓄起了泪水。

    五条悟控诉道,“可是你怎么能不和我讲就走那么久。”可能是没什么力气,他声音小小,也因此显得愈发委屈,夏油杰忽然觉得自己死去多年的良心被击中,他干咳一声,“这不是回来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回来。”猫愤怒的扒拉了一下他额前的刘海,夏油杰任他动作,“以后会告诉你的。”猫余怒未消,依旧祸及那撮刘海。

    夏油杰无奈将人抱起,起身发现玄关处毛茸茸的大耳狗拖鞋,进到客厅看到沙发上柔软的盖毯和堆起的毛绒玩具,角落摆放着绿植盆景,和卡通造型的地毯,这些是猫染上网购后零零散散买回家中的,不知不觉间已经要将客厅改头换面。

    他抱着猫走到沙发前,桌上整齐摆放着几盘正餐和甜品,都没动过,“你没吃饭?”怀里的人依旧冰冰凉凉,又回到了怎么都暖不过来的状态,五条悟拨弄他刘海的手顿了顿,“杰不在家,不想吃饭。”夏油杰没有回话,他伸手在餐桌的显示屏上向AI管家索要一杯糖水,发觉自己可能没有那么讨厌蓝色。

    五条悟吃饱喝足,恢复一些精神,便趴在夏油杰身上打开悬浮屏开始上网,夏油杰瞥见开屏推送的新闻,“碎辰爆炸是对人类不敬的惩罚?盘星教信徒人数已超5万”,他低下头去,听见猫满不在乎的对这一新闻评价道:“骗子,碎辰才不在乎人类的尊敬,它只是一块会散发能量的石头。”

    清晨,黑井美里有些紧张的按响了门铃,她不是第一次来找夏油杰了,前几次自己的请求都遭到了拒绝,这次很大概率依旧会重蹈覆辙。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反复去打扰一个碎辰事件的受害者,可这个已经无主的女仆别无他法,天内夫妇骤然离世,年幼的理子小姐没来及继承二人的人脉和关系。当公证人带着遗书来找到她时,黑井美里才幡然醒悟,天内夫妻二人早已明了自己会身陷险境,为孤女做好了一生的打算。

    几年前,天内的工厂接到一批高精度医疗器械的订单,这家私人医院很快就倒闭也没有再转让出去,然而却依旧定期会有人来联系维修一些设备。黑井美里有不经意间听到过二人对此事的闲话交谈,只是当做一桩怪事三言两语带过,没想到夫妻二人会深入调查到牵扯范围甚广的一桩人体实验事件。

    彼时AI管家推送到她眼前的还是新兴却已经迅速发展壮大的宗教,收养大量战争遗孤的善行义举。正与天内夫妻封存于保密档案中调查到的所谓“货源渠道”不谋而合。

    黑井美里用提前被天内夫妻变现的产业和股票,遵循遗书中恳切的请求将理子抚养长大,并依照嘱托从未对天内理子提及其父母死亡的真相。十几年过去,那披着宗教外衣的人体屠宰场终于纸包不住火的露出马脚,由于牵扯甚广,树大根深,眼见又要被压下去,黑井美里选择实名公开了所有证据。

    证据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然而正是由于实名,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都备受关注和同情,暗中蠢蠢欲动的人反而不敢有小动作,政府也会因为社会压力对两人的保护更加尽心。而天内理子也是在这时才得知了父母死亡的真相,她做好了被责问的准备,然而理子小姐抱着她嚎啕大哭后,却说:“辛苦你了,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让他们的死变得有意义。”

    黑井美里从未后悔过,即便当时被小姐问责她也不会后悔,尽管理子不知是否受到父母的影响开始抨击盘星教,以至于遭到暗杀,她都不曾后悔,天内一家人就是有将生死置之度外去博得一个真相来换自己不遗憾的魄力,黑井美里自认为没有权利干涉小姐自己选择的路。

    然而此刻她后悔了,坐在沙发上,隔着一张茶几看着夏油杰,他弓着背,两只手肘压在膝盖,其实这人的长相十分清俊,像细流镌刻于巍巍险峰般使人感到舒畅,深究又会品出几分藏锋般的险,而此时他脸颊苍白而瘦削,眼底泛着疲惫的青,眼神漠然的放空着。“夏油先生… …”黑井美里还是决定开口,“黑井小姐,”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向着她面前的杯子抬抬手,“请用茶。”

    夏油杰知道黑井美里是来做什么的,可她确实走投无路,理子死去时都还只是个少女,根本没有可靠的关系。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手紧握杯柄,“盘星教,还是壮大起来了。”“嗯,”夏油杰的目光又落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上,“福祉和畏惧都能换来虔诚,甚至后者更牢固。”语气和他的眼睛一样漠然。

    黑井美里怀疑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情绪感知的功能,可她却依旧有着正常的情感,提到此处依旧悲切,“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停止对理子小姐的诋毁!”盘星教将那场爆炸推到天内理子身上去,宣称就是有这样自以为是质疑碎辰慈悲的狂妄无理之徒才会被碎辰降下天罚,“他们的话全是无稽之谈,您应该知道的!”

    “理子小姐对我而言,和女儿没什么区别,我看着她选择问心无悔的路,因为晶体病死去是不可抗力,”黑井美里几乎要哭出来,“可至少这孩子死后,不应该在受到这样的对待!”

    “那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呢?”夏油杰似乎终于被女仆打动,愿意将古井无波的眼神分给她,“杀掉教主?炸毁教堂?”这话让黑井美里的心凉了半截,连连否认,“不是这样的,小姐不希望您在回到那样的生活中。”

    “这无所谓,”夏油杰摇摇头,“她已经死了,如果不是杀人,您还想让我做些什么?”闻言黑井美里也不再解释,有些紧张的正色道,“我希望您能帮我查到盘星教的真相并公之于众。”“没意义的,”他依旧平静的开口,被碎辰炸成了色厉内荏鹌鹑的人类,正惶惶不可终日间猛然有了心理依靠和宣泄口,“他们根本不想要真相。”

    夏油杰看着眼前的女人神色变得悲痛,知道她很快就要落泪,只将纸巾朝她的方向推了推,“杰。”身后传来猫带着些试探的叫声,他循声望去,五条悟正披着毯子扒在门框上探出半张脸,见他回头就接着发问,“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朋友,你接着睡就行。”夏油杰摆摆手,可五条悟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依旧站在原地,他无奈妥协,“冷是吗?过来吧。”“哦。”五条悟回答,还是没动。耳后传来黑井美里强压着泣音的问询,“夏油先生,这位是… …”夏油杰正想该怎么解释,回过头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沙发上分明空无一人!

    夏油杰错愕的愣了两秒,头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死死抵住太阳穴,“可我怎么感觉不到客厅里有其他人呢?”猫问他,夏油杰没有余力回答这个问题了,耳鸣已经开始对听觉攻城略地,和连绵的痛感一起剥离着肢体的知觉,让夏油杰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使他迫切的想抓住些什么,于是凭直觉向刚才看到五条悟的地方招手,“悟,过来。”

    五条悟的疑惑没有被解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他实在是冷,不想再纠结屋子里到底有几个人,夏油杰到底有没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问题,听到夏油杰又让自己过去,就忙不迭几步走近,刚走到沙发背后,猝不及防被夏油杰忽然伸出的一条手臂揽住腰,越过靠背就将他翻进沙发里。

    五条悟浅浅的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间已经被夏油杰箍在怀里,上半身整个被温暖的体温包裹,他将尚且挂在靠背上的腿收回,习惯性想缩起身体整个钻进人体暖炉中。然而未能如愿,人体暖炉将他越裹越紧,完全留不出调整姿势的余地。

    夏油杰不管不顾的几乎要把五条悟嵌在自己怀里,对方冰冷的躯体堪堪勾住他的一丝知觉来抵抗如潮水般涌来的麻木,声音透过耳鸣传来显得并不真切,“好痛,杰,呼吸不过来了。”他不确定是不是幻觉,但怀里的人挣扎发出的动静透过钝化的知觉传来,让他下意识将此刻唯一现实的锚点抱的更紧了。

    黑井美里明明在天内理子死去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也因晶体病死亡,只留言求他能恢复理子的名誉。那条语音断断续续,如同被扼住喉咙后生生挤压出来的话,明显是病入膏肓走投无路的人竭尽全力留下的唯一愿望,夏油杰无动于衷充耳不闻,语音被他一划丢进了垃圾箱。

    他可以对真实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然而却无法决定得了南柯副作用产生的幻觉,于是黑井美里幻化成了一只执念深重的幽灵,只会发出一种请求。

    夏油杰对药品的滥用放任自流,迅速的浪费自己的生命,然而无法掌控的幻觉带来花团锦簇的悬崖边一脚踏空的失重感勾起本能的恐惧,五条悟毫无章法的挣扎被唤起本能求生欲的人直接无视,甚至夏油杰期待他挣扎的更剧烈一些,带给他更多刺激,来提醒自己还牢牢站在现实世界。

    夏油杰的脸埋在五条悟的肩颈,呼吸间激起一阵痒,但他很快无暇顾及,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快被压断了,抱着自己的人似乎是屏蔽了感官,痛呼和挣扎都没有让他卸力哪怕分毫。

    刚醒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处于饥寒交迫中五条悟很快就没了力气,开始放弃挣扎任由对方摆弄,尽管已经努力调整呼吸节奏,温暖却用力过猛的桎梏还是带了窒息感,他有些头昏眼花,这让五条悟害怕起来,开始小声喊对方的名字,“杰,杰,杰… …”

    猫的呼唤穿过被麻木层层裹挟的感官,溅到夏油杰脑子里只掀起朦胧的响,他的手指按住对方的嘴唇,想让猫安静减少一丝杂音,然而指尖的颤抖却通过柔软的血肉组织完全传递给了五条悟。他愣了愣,敏锐的感知到男人身上不自觉渗出的惊惶,虽然不知这莫名而汹涌的情绪从何而来,却依旧无视饲主的禁令,双唇紧贴着对方的指腹开口,“别害怕,别害怕。”

    在混乱成一团浆糊的知觉略微恢复时,撞进他耳膜的,就是这一句,还不待这句话被深入解读,手指传来湿软的触感生生逼着夏油杰将意识从对知觉麻木的对抗中拉了回来。他猛的抬起头看向触感的源头,五条悟张开薄薄的唇,探出粉色柔软的舌尖正轻轻舔舐自己的手指,动作小心翼翼又专心致志,像帮人舔舐伤口的猫,见他回神,猫停止了动作,“别害怕,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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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动荡,写的不顺手,竟然隔了这么久才更新,而:writing_hand:t2:完这章的原因是我因为我他爹的开始:writing_hand:t2:论文了,每次干正事就想摸:fish:,越踩着ddl就越要摸,就这个摸:fish:
:u7121:人看吗,我真的:broken_heart::s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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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喜欢这篇啊啊,猫猫也太萌了……

好喜欢这篇:kissing_heart:

好喜欢!!!!!!

特别喜欢!太太的设定也很好啊啊啊啊!喜欢这种!

好喜欢这篇的猫猫软乎乎的,蹲后续!!!!

呃呃呃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蹲后续!

蹲蹲后续。太可爱了www

  1. 那天最后是怎么收场来着?夏油杰记不清了,朦胧的回忆只剩下五条悟柔软的舌头,湿漉漉,小心翼翼舔舐他的指尖,一下,一下,不能这样安慰别人,悟,夏油杰想出声训诫乱来的猫,喉咙却紧涩无法出声,猫若有所感,抬头看向自己,蓝眼球是无垠的海,万丈巨浪静默着席卷而来,他坐以待毙,等待成为被席卷的碎片。
    夏油杰猛的将人推开,从漆黑的海底将自己捞起,睁眼看到微曦的光,五条悟正从他胸口起身,笑眯眯的向他打招呼,“杰,你醒啦。”夏油杰没有回话,环视四周,自己躺在沙发上,猫趴在自己身上,细碎的光从睫毛盈盈跃动,蓝眼睛几乎趋近通透的玻璃,一种平和安稳的美丽,不像能出现在他兵荒马乱不见天日生活中的东西,干扰着他对眼前一切真实性的判断。
    五条悟目光在夏油杰身上游离一圈,见他不搭话,自顾自双手捧起对方的左臂,冰冷的脸轻轻蹭了蹭,毛茸茸的短发划过皮肤,泛起一些痒,“杰,现在是现实,不用害怕。”他这样讲着,又指向那手臂内侧的皮肤,“看,”针孔在上面深深浅浅的散落,“这些还在呢。”
    零落在手臂上细小的疤成了锚定现实的钉子,夏油杰平复好呼吸,转移话题,问到,“你怎么知道这个?”开口喑哑的不像话,“控制好麦角酸二乙胺的量,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东西… …”五条悟列出了几个化学元素的名字,“很简单啊。”他没有称呼南柯这一浪漫的名字,只是给出了严谨的化学成分计量表。
    违禁品的配方轻飘飘被一个记忆混乱失常的人报出,夏油杰清醒了大半,他确保给五条悟开通的网络权限绝无可能接触到这一层面,所以,是记忆吗?记忆的锚点是毒品配方?“关于这种药,你还知道什么?”夏油杰这次没有回避那双蓝眼睛,他试着引导,从心底涌出来一种探究那非人眼睛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的求知欲。
    五条悟用叙述刷牙要用牙膏的平淡语气顺着他的思维给出了答案,“用多了会伤脑子哦,就像杰这样,会分不清的,”他摊开夏油杰的手臂,垂眼注视那些针孔,“这个药不具备成瘾性,停药没有戒断反应,但还是有人会上瘾,”直觉告诉夏油杰关于南柯的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了,再下去,这场对话将脱离他的掌控范围,可他心中又有一种隐秘的宣泄,一种畏惧却又迫切要被打开,将旧疮暴晒的欲望。
    他只犹豫一瞬间,五条悟讲话像自顾自细流的水,不见停歇,阻止已然错失良机,审判已经细密平和的流出,“让人上瘾的,是对幻觉的执念,”五条悟的手指从手臂摩挲过,带着一如既往偏低的温度,夏油杰忽然赶紧所有的针孔都开始发痒,“杰的执念,好重哦,”五条悟抬起垂着的蓝眼睛回望向他,又变回了夏油杰痛恨想要避开的蓝色,通彻、沉静、明亮、无机质、动物性的蓝色。
    五条悟那样敏锐,似乎情绪与他而言也是某种磁场,是可以感知的东西,就像他永远能在夏油杰不想看到自己眼睛时自觉闭眼。可这次他没有,反而穷追不舍,没有闭眼也没有错开视线,就等夏油杰一头撞碎在他碎辰一样的瞳仁里,还要用问句为此增加筹码,“你忘不掉什么呢?注射药物的房间什么样子呢?”
    夏油杰感到恐慌,蓝眼睛在他眼里重叠成养女眼角下的晶体,这样的晶体连接上天内理子,又连接上黑井美里,在此刻果真成了游魂,或是厉鬼,可他又感觉呼吸从未如此通畅,有刀子要来直接生剜掉一块无法愈合的疮疤。
    夏油杰攀附着枯朽的浮木,飘荡在哀嚎遍野的尸山血海,看看刀子,看看见一点光的疤,以匕首做绳索,势必鲜血四溢,然而抓住刀刃便可上岸,他抬头望向岸上,依旧是海,是碎辰爆炸后,蓝色的虚无的,更辽阔的海。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夏油杰没有上岸,语气冷下来,五条悟丝毫不见半分恼怒,闭上了眼睛,仿佛对自己刚提出要去窥探他人过往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杰没事就好啦。”他这样说,将脸凑过去,顺从的等待对方给自己的眼睛缠上绷带。
    夏油杰有意将绷带缠的稍紧,绷带下缘的苍白皮肤立刻反馈出一些红,他盘算着得去买个眼罩,又轻而易举接回来对话的主导权,“继续说,关于那种药。”五条悟这次没有那样流畅的回答了,夏油杰不得不承认,遮住眼睛也是有坏处的,比如他更难推敲本就难以捉摸的五条悟情感的蛛丝马迹了,所以他无法判断对方是再用怎样的情绪去给出这个重磅炸弹。
    “这是我配出来的药…”他讲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平缓,但尾音却带上了迟疑,继而全然安静,夏油杰的手经过额下的绷带,感受到于下方皱起的眉,不自觉的开始想象对方的皱着眉思考的认真模样。“悟从事相关职业吗?”夏油杰给出一些思考的方向,“或者,悟是什么时候配出这药的呢?给谁用呢?”
    缥缈的回忆的影,顺着这些引导缠绕在一条线上,勉强拼凑出几副答案,依旧雾里看花,他沿着断断续续的量杯刻度线,向雾里走去,雾腾腾有声音柔和的出现在脑海,“小悟,今天先到这里好吗?”很让他感到安心的语气和声音,“现在想起这件事会很难过哦,今天小悟已经很努力了,该休息了。”
    这声音实在让五条悟安心,沉静的像久远的摇篮曲,让他心甘情愿感到困倦,于是他从善如流,接受建议,不再执着于迷雾重重的回忆,带着零星的答案给夏油杰,“配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刚想起来的画面里,桌子看起来很高,大约我那时是个小孩子吧。”
    这是一个让夏油杰很惊愕的答案,先不说小孩配致幻剂这种事情,他原以为南柯会牵扯出五条悟近一些的回忆,毕竟这药是在晶体病开始蔓延后才流行起来,踩着无数人的怨憎会爱别离一路甚嚣尘上。虽然被列为违禁药品,但政府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用清醒换来一个执念的药竟然有效遏止了自杀率,怎么想都应该是近两年有人为当下社会量身打造的末日糖丸。
    “你… …”夏油杰迟疑片刻,“很小就做药剂师了?”“没有哎,”五条悟直截了当的否认,“没有做药剂师,因为是天才所以配药是小菜一碟啦。”“因为是天才,所以小小年纪就去做致幻剂吗?”“好像逻辑不是那么通顺,”但他不想去追究配药的原因,至少当下不想,“我想不起来,很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啦!”
    “放弃的这么轻易吗?”夏油杰刚跃跃欲苏醒的好奇心才冒头就又被悬了起来,然而只得作罢。五条悟放弃思考,固态萌生,又轻易的缩成一团猫,“比起这个,杰今天叫我的名字,我好喜欢啊。”“什么?”他一时没想起来,眼看着五条悟伸手将头发箍到脑后,单拎出一缕不伦不类的碎发坠下,然后开口,“悟从事相关职业吗?”
    夏油杰看着对方刻意挑拨出垂落下的一缕头发,感觉拳头硬了,“你是在学我吗?”五条悟笑起来,“小悟模仿秀!大成功!”夏油杰坐直了身子势必要把不知天高地厚的猫教育一通,眼看着五条悟从沙发上跳下来要逃跑,已经做足了满屋子抓猫的准备,结果猫从沙发上跳下来无缝衔接原地趴在地毯上动静全无。
    “不要装傻,我还没有揍你哦。”夏油杰威胁道,五条悟没给出半点反应,安静的像一簇新雪,“悟?”夏油杰试探着喊对方的名字,伸手想去碰一碰对方,可又顿住,忽然开始质疑周遭一切的不真实性,从那个雨夜开始,简直荒唐离奇,如果是假的,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眼前伏在地面的一簇雪,会不会在触碰到的瞬间消失?
    失重感又缓缓侵蚀而来时,夏油杰看到猫的嘴唇微微的张合起来,似乎努力要讲什么,他忙不迭伏身将人拽进怀里凑近了去细听,“好饿… …”五条悟说。
    完蛋,忘了喂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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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看我尽量不坑掉,但是近期生活真的太动荡了,这种动荡估计至少要持续半年,希望快点稳定下来:sob::sob::sob:这篇的设定我自己很满意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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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照顾好自己,这篇很可爱希望可以看到后续喜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