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吸烟室里的男人by流景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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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去哪里,五条其实毫无想法,只是大脑已经宕机,完全无法思考。

他冲出办公室,冲下楼梯,冲入一片安静的总务部办公室。他的步伐制造了太多的噪音,以至于她们都抬起头来看他。

惊艳的、疑惑的、好奇的,投注在他身上的,千姿百态的目光。

唯有一道是淡漠的。

五条看向目光的来处,看见夏油无波无澜的眼神。

五条深吸了一口气,对夏油勾勾手指。

“来。”

勉强做出的笑脸让他两腮发僵。

于是夏油站起身,微笑着和周围的同事解释缘由:“应该是电脑出问题的同事。最近系统升级之后经常会有不兼容的问题,我去看一下。”

夏油拎起工具包,他知道五条在盯着他,便微笑着,还煞有介事地扶一扶自己的工牌。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五条。

五条深呼吸,忍耐的心情几乎发狂。没等夏油走到门口,他就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夏油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扯进了楼道尽头的办公室。

于是,他们又站在了吸烟室里。

五条拿出手机,给伊地知发消息,让他锁住二十楼吸烟室的权限,暂时不要让其他人进入。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夏油看了看门锁的位置,并没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咬在嘴里点燃。一阵飘渺的烟气掠过,他脸上社交性质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条瞪着他,几欲从眼睛里发射利箭。夏油却是岿然不动,对他的质问完全免疫。他一边抽烟一边在沙发上坐下,双腿叠放在一起。翘起的皮鞋尖擦到五条的裤腿,留下一道半污的白痕。

“能帮我把烟灰缸拿来吗?”夏油说。

胆敢指使他五条悟,该说他是太自大,还是太无知呢?

五条不怒反笑:“胆子这么大,就不怕我炒你鱿鱼吗?”

“那不是悟说了算吗?”夏油淡淡地说,“我又能反抗什么呢?”

“对吧,五条理事长。”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像是对五条的反应完全不感兴趣,仿佛吸烟室里从来没有过“悟”这个人的存在,仿佛他们之间说过的千百句话,全都是夏油一人的自言自语。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五条问。

夏油闭了嘴,并不回答。

他沉默地吸烟。

没有烟灰缸,他便把烟灰抖落在手心里。余烬里残留的一丝温度,一瞬间便冷却下去,像一座没有重量的纸山,坐落在夏油手心。

那点稀薄的热量,只有在燃烧的时候才感觉的到。夏油忍不住把点燃的烟头凑近手心。

五条劈手从他指间夺下香烟,在脚下碾灭了踢到一边。条件反射一般的,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摸到两颗硬物便掏出来,死死地塞进夏油掌心。

夏油诧异地看着他,面上是一种奇异的不安。仿佛五条是某种概念在人间的具现化,即将彻底动荡他的人生。

五条攥紧他的手。

想要把烟灰替代掉。

想要把香烟替代掉。

想要把他此刻的表情,替换成一张更加动情的脸。

五条低下头,缓缓靠近夏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距离。

夏油身上的烟香在他肺里烧。

夏油抬起目光,望向那冰川般的蓝眸。似乎是终于认识到五条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融化成一缕无奈的笑。

“你是五条悟。”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五条皱起眉,仔细端详夏油脸上的表情,没发现说谎的痕迹,于是向后退开两步。他双手抱肩,形成一个半防御半拷问的姿势,直挺挺站在夏油面前。

“既然知道,干嘛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看日理万机的五条理事长每天带糖果给你,会比较满足虚荣心吗?”

夏油耸起肩膀:“因为会变成这样,所以才装作不知道的。”

“如果我“知道”了你是谁,我就不能再喊你‘悟’了吧。”

夏油说的理所当然,就连五条都有了几分被说服的感觉。但这点迷魂汤还灌不倒他,五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了。

于是五条开口说道:“很多年前,有人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夏油抬眼望他,眼神变得复杂。

五条看着他眼中错综复杂的迷宫,忽然有一瞬的失语。曾经以为消失了的情绪,凭空填满了他的胸口,如同海的波涛,再度汹涌澎湃。

“那个人对我说,他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知道了我的名字,就无法再把我看作平等的存在。”

“所以,直到分别,我都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只知道他在接受心理治疗,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心理创伤,他抗拒与人接触。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躲藏在不被人群注意的阴影之中。”

“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只看见了他露出来的手。”

“那是一个热得很没道理的夏天,我去新宿逛街,排队买喜久福。队伍很长,我等了很久,终于买到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我抱着纸袋边吃边走,因为不想回家所以在街上乱逛。”

“一只白猫跟着我,向我乞食,我在便利店给它买了小包的猫粮。它吃完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悟。”

夏油突然喊住他。

本来是随时可以停止的话题,五条随时可以视情况见好就收。但夏油不出声还好,一旦开口,五条就忍不住要说下去。

是啊,他要说下去,他非要说下去不可。

他已经憋了太久……太久了。

“我当时才十七岁,高傲得很,相当不可一世,就连一只猫的忽视也不肯容忍。于是我跟上它,跟着它小步快跑着的脚步,我穿过迂回的街巷,停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我知道这是哪里,这是五条家开在新宿的疗养院,以庭院内单独成景的八重红枝垂樱为标志。”

“悟……”

夏油又在喊他。

五条充耳不闻,继续说道:“这家疗养院已经搁置多年,景观灯暗了大半。周围太黑了,只有那只猫的毛色发着一点光。在那株标志性的八重垂樱下,一个影子稍微动了动,那只猫就迎上去。”

“白色的皮毛上,覆上了一只修长却干瘦的手。”

他覆掌盖住夏油的手背。夏油手里还攥着那两颗硬糖,故而指骨嶙峋。

“是你吗?”

五条问道。

然而提问却不是为了回答。

是他了。

确认都不必再确认,思考都不用再思考。

就是他了。

Ps:接下来会进入回忆篇。

顺说论坛有回复真滴很不错,发在lof都没什么人看(微微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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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啊,意想不到的马甲!老师写的太太太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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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欸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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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滴妈呀好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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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老相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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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太好了真的,好像在看連續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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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之前就遇到过!好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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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马甲没想到啊 我好爽啊 看得我好爽啊 你们两个命中注定:sob::sob::s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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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氛围暧昧的感觉要亲上去了!老师写的东西好:innoc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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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天呐:bangbang:竟然是重逢吗!那杰知不知道悟就是当初偶遇的那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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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好爽的剧情!!

论坛的回复已经温暖我的心了(虽然在lof依然是没什么人看的冰块块)

进入
第二部分:追忆篇

11

在这种情形下,言语已经变得多余。夏油垂眸看向五条覆在他拳头上的手掌,依旧难以把它和记忆里的触感连接在一起。

接受治疗的岁月是一段相当难熬的日子,夏油尽可能地不去回忆。在那个废弃了大半的疗养院里,他像庭中的八重垂樱一样,自生自灭地存在。

在接受抑郁治疗的时间里,他换了好几任心理医生,但大多数人都只把他的倾诉当作高中生们普遍的烦恼。夏油试着想要说出实情,却因为刑事案件的保密规定而不得不选择缄默。日复一日,他重复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苦恼,在一任任心理医生或怀疑或嘲讽的目光中,他的心理负担越发严重。

终于,他不能出门了。

能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得到狭窄却真实的自由。这让夏油稍微松了口气,可以跟父母打打招呼,偶尔还能去便利店给自己买点零食。但时间一久,父母的心态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虑。他们开始催促夏油去上学,不要落下太多功课。因为在高专学习的学生,必然会拥有远超同龄人的绚烂的未来。

他们是这样相信,夏油也是这样被教导的。所以他去了。

在一个平凡的周一,夏油穿上久违的校服,背上课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

但一切都变了。

攒动的人潮,仿佛地狱的烈焰,随时要将夏油吞没进去。鼎沸的人声像巨震的音箱,刺痛他的耳膜。而聚拢过来的同学,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笑容,旁敲侧击地打探他缺席以来的生活,他们小心翼翼却忍不住笑意,用孩童般的天真和残忍,拷问着夏油的内心。

夏油夏油,真的有女孩子被囚禁在地下室吗?那些村民有对他们做什么吗?

夏油夏油,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跟那些村民是什么关系啊?真的是打零工的时候发现的吗?你怎么进到别人地下室的啊?

高专给你发奖了吧,真羡慕啊,还是五条家主给你颁奖的呢,有多少钱啊,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不上学的啊?

你这一个月为什么不来学校啊,我听人说你抑郁了,真的假的?还真有人会抑郁啊?哈哈,好搞笑。

对了夏油,那对村民好像有个儿子诶,案件被爆出来之后听说他跳楼自杀了,是不是真的啊?

如果他真的自杀了。

夏油你……岂不是杀人凶手了?

哈哈哈哈……

他们欢笑着。

像是讲了一个有趣的冷笑话一般,他们愉快地微笑着。

夏油的嘴角僵硬了。

见到熟悉的面孔,他心里泛起的亲近感还没有褪去,乍现在脸上的笑意却机械地凝固。

他笑不出来了。

那天之后,他不能见人了。

即使是父母,也无法面对面地说话了。他们隔着一道门,用声音、纸条、手机来交流。

夏油的父母撑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之际,他们怀着一线希望,去请求了为夏油拨付奖金的五条家。

五条家派来的心理医生名叫九十九由基,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心理治疗领域相当著名的专家。刚好五条家在新宿的疗养院到达使用年限,即将废弃,便分出了一小块场地让夏油居住。

五条家置业太多,并未有人注意到这个即将关闭的疗养院,除了定期前来打扫的清洁工人之外,没有外人出入。只要避开特定的日期,夏油就能在庭院里自由地散步。因为只有一个人的缘故,保持一栋小房间的水电就足够维持。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态,夏油选了靠近中庭的花房。他知道这株八重红枝垂樱是五条家主的爱物,十分名贵,便打算在暂住的同时帮忙打理花园。

九十九由基并未如其他心理医生那样让他做量表和测试,只是定期送来生活物资。她给了夏油一本笔记本,让他把需要的东西写在上面,下次她路过的时候就会帮忙送达。

夏油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看到九十九由基的笔迹。

她写道:“夏油君,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夏油把笔记本合上了。

就这样,夏油先熟悉起她的笔迹,才慢慢习惯了她的声音。也许再过半年,他就能抬起头看向她的脸。

也许。

夏油仰面躺在草地上,让纷落的樱花瓣掩埋住他。那些轻若鸿毛的花瓣盖在身上,却像是再坚实不过的一层厚被,让夏油发自内心地感到松弛。

又过去了一个月,夏油对于养护花草已经颇有心得,因为独居的缘故,加上疗养院的设备部分老化,为了避免和他人接触,夏油又向九十九要了些机械维修类的书籍工具,自己钻研,竟然真让他修好了花园里的洒水器,满院的椿花得到了充足的水分,开放得欣欣向荣。

不知是不是有人气的缘故,疗养院开始有猫出入。

围栏上盘踞着大片的蔷薇,很少有猫咪愿意冒着被刺痛的风险钻进来,只有一只蓝眼睛的白猫,身形瘦小,故而可以轻松地出入。夏油一开始连动物也颇为排斥,一人一猫各踞花园两段,井水不犯河水,但某天那只白猫迈着猫步,轻轻巧巧地向夏油走过来,羸弱的肩胛凸出来,十分脆弱的样子。

夏油在手抄本上写下“猫粮一袋”。

想了想,又加上“逗猫棒一根”。

他曾以为,这就是康复的全部了。

但很显然,命运认为还不是。

在一个热得很没道理的夏天,夏油坐在八重垂樱下乘凉,不知为什么,明明到了平常喂食的时间,那只白猫却迟迟没有出现。

夏油忍不住站起身,借着半亮的景观灯张望着。

然后他看到,一个白影穿过茂密的蔷薇丛钻了进来。

他松了口气,赶紧迎上去,问候似的抚过它雪白的背脊。

因此夏油没有注意,另一团更洁白、更蓬松的影子,越过蔷薇丛的荆棘,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喂!你是谁?”

来人清爽的少年音,像扯开拉环的碳酸饮料,气泡在瓶底涌动着。

他大大咧咧地走近了夏油。

夏油脑中只想着要逃离,脚下却动不了。他像只被猎枪指着的动物,错乱地僵死在原地。

所幸那人并没有走到他面前,而是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在晦暗的光线下,他们并不能看清彼此的脸。

“好黑啊……”

那个人抱怨着,说着就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不要!”

夏油发出连自己都感到惊吓的大吼。

他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嗓子撕裂般疼痛。

“为什么啊?”

那个人的语气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却停下了拿手机的动作。

“抱歉……,”夏油干涩地说,“我……我现在还不能见人……”

“哈?”

他被逗笑了,发出相当不客气的大笑。

“被看见了的话……会死吗?”他调侃着。

“会。”夏油认真地说。

对方不说话了,从他改换的姿势可以推测,他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嘛,虽然觉得挺匪夷所思的,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

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不能见光的话,你是不是吸血鬼啊?”

夏油有些无奈:“不是。我是人类。”

“啊……”

对方的声音里立刻染上了郁闷和失望。

“我还以为遇上了都市传说呢,真是扫兴。”

“好吧好吧,那么不能见人的这位神秘先生,请~问~你怎么称呼呢?”

夏油叹了口气:“你一定要知道吗?”

对方做出摊手的动作:“或者你想要我点开手电筒?”

夏油权衡利弊,想了想,还是说:“你可以叫我……”

如果给出姓氏的话,已经登报的新闻很容易被查到相关的案件。但名字,似乎又太亲密了。

于是夏油迟疑了一霎,说:

“GS。”

夜色中隐约看见对方歪了歪头。

“是名字的首字母吗?你真的好没创意。”

“不过很巧诶,我这边也是GS SAMA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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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好,有杰好,条儿也好,九十九也好,四个宝宝都是很可爱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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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不止一次的救赎啊:pleading_face::pleading_f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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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床看见更新了,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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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你。。。
好喜欢这篇:pleading_f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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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从小到大一直是偏成熟的长相,偏偏个子也长得高。国中时就发生过被高年级的学姐当作同级生告白的事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此后半年里夏油持续沦为同学们的调侃对象,以至于后来他对所有官方场合的告白都敬谢不敏。

好不容易升上高中,终于看起来合群了些。少年时的苦恼经过时间的沉淀,反而成为夏油如今打工的便利——他往往比同龄人更容易得到聘用。

夏油的父母都是寻常人家,财力不足以在东京置业。夏油平时住在宿舍,每两周回老家一趟。除了和家人团聚之外,也按母亲的意思帮忙辅导邻居家孩子的功课(母亲与领居家的主妇是中学时的好友,关系一直很好)。虽然课时费比起东京要少上一些,但夏油希望自己能成为母亲的骄傲。

高专功课很多,夏油并没有太多休息时间,因此应聘的工作通常按小时计。帮人送货或者在便利店收银,偶尔也去做家教。夏油不贪多,只做有把握的事情。他只教自己最擅长的数学。

夏油做完周日的家教辅导,从学生家里出来,天色已是半黑。他戴上头盔,骑上摩托车去附近的米店领单子送货。

目的地是岩手县附近的村落。

夏油骑得很快,掐着时点安排送货路径。因为他还要坐车回东京上学。

村落偏远,道路也未经整修,车辆难以出入,村民们想要购买生活物资通常使用订货的方式。夏油不是第一次送货了,对于崎岖的路况,他已有心得。一路上躲开凹凸不平的石块,又在泥土湿滑处小心翼翼地转弯,等到达送货地点时,夏油已累得满身大汗。

这个村落明显比周围几个小镇更加封闭落后,比起夏油居住的城市,更像是被时间遗落了几个世代。村民不过一百余人,大多出自相同的宗族,可能是内部通婚的缘故,有一些人是畸形的体态。村内到处都是破损的石雕,有大有小,只有一尊保存完好——青面獠牙的鬼怪两手各持一把刀剑,足下匍匐着两名小童,做跪拜之状。

村民们购买大米,用来供奉这尊残暴不仁的古怪神像。

每次路过供奉之所,夏油都觉诡异,忍不住驻足细看。而村民们便会聚拢起来,摆出一副被冒犯的样子,神态愤怒地驱赶夏油。

夏油不得不灰溜溜地去送货。

收货人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是村长似的人物。他对夏油的态度很不客气,连签收货物都推三阻四的。夏油一再坚持,对方才不情愿地签上名字,笔迹还很含糊。夏油收好回执,气还未喘匀,就听到对方颐指气使的呵斥。他要夏油把货物搬进地下室。

夏油自然不愿意,但对方虽然态度恶劣,却看得出腿脚不便,走路时左脚只能在地上拖行。夏油叹口气,还是拗不过心里那道关,咬着牙把五袋大米搬进地下储藏室里。

好不容易干完了,夏油忙得气喘吁吁,见储藏室里摆着把椅子,便坐过去休息了一会儿。

一停下来,浑身的热量就冲上脑门,夏油抹了把额上的汗水,不小心碰掉了墙上挂着的防尘布。

夏油捡起防尘布,想要挂回原来的地方,忽然看见斑驳的土墙上,被人凌乱地涂写了几行。出于无聊的心态,夏油借着储藏室里昏暗的小灯,阅读起上面的字样。

“母亲病死了……我也残废了……”

夏油不由皱眉。

他看向下一行。

“都是因为那对姐妹……那对可怕的双胞胎!她们诅咒了村子!”

“该死的妖怪……”

“把我的母亲……把我的腿……都还回来!”

后面的字越写越变形,难以辨认。只隐约看出一些“妖怪”、“诅咒”、“牢笼”之类的字眼,胡乱地重叠在一起。

嗯……

夏油摸着下巴思索。

封闭的村落、双胞胎的诅咒和意外的死亡,看起来像是有灵异元素的推理小说。

夏油还在试着组合文字的比划,忽然听见脚下地板传来咚咚的声响。那声音先急后缓,伴随着不清不楚的人声,又慢慢地微弱下去。

简直像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幻觉,夏油不禁疑心起自己的感知。是因为在地下室里待久了,缺乏氧气导致的幻觉吗?可脚下所感受到的地板的震动却是那么真实。地面震颤扬起的浮灰还未落地,夏油裤脚积满了白色的尘土。

夏油蹲下身,试探着轻敲地板。地面以下的空气凝滞片刻,随后传来巨大而激烈的响动。尖叫声、哭泣声,绝望的呐喊声,从地板的缝隙里冲出来,剧烈膨胀的怨念像一条凶恶的毒蛇,迎面咬穿了夏油。

地下仓库还有二层,那里关着人!

冷汗像当头的大雨,浸透了夏油的后背。

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一瞬间,他回想起了来时路上所看见的一切。

遍布村落的双子石雕,两人的头颅都不同程度地遭到损毁。对立摆设的石像,两两却不成对。跪在古怪神像脚下,将被刺死的小孩石像,是同样的衣饰装扮。他们是双子。

双子,在这个村落,是诅咒的象征。

楼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村长正在一级一级地下楼。橡胶鞋底和废旧楼板彼此摩擦,发出摇摇欲坠的咯吱声。

夏油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镇定。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

虽然来不及确认身份,但至少能确定地下有人。

夏油又敲了敲地面,平稳而有节奏的三声。地下迟疑一瞬,随即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回应。像是金属彼此敲击的声响。

惶急而努力保持节奏的三声。

脚步声更加逼近了,夹杂着不干不净的咒骂,那个拖着左腿前行的人影在墙上印出笨重的影子。

他距离夏油只剩一个转弯的空隙。

夏油倏然警惕,全身戒备地退到墙边。汗水淋进他大睁的双眼,有如砂纸剐蹭,咸涩的疼痛。他抹掉眉上湿汗,深深吸入地下室里陈腐的空气,在大脑过载思维混乱的当下,自脊髓生出一股冷静的偏激。

他看向角落里一把半锈的柴刀。

他想,他可以杀了那个人。

他更强壮,更灵活。他甚至学过剑道。

但是……

夏油移开目光。

不至于杀人,还有别的方法。

夏油扯过防尘布,遮住墙上泄愤的字迹,随即装作脱力的样子坐到地上,背靠在米袋上休息。对方抓着柴棒,威胁性地出现在夏油面前,先是四处扫视了一周,没看出什么端倪,便骂骂咧咧地指责夏油故意偷懒。

夏油一边低头道歉,一边把手背在身后。他偷偷摘下腕上的手表,丢弃在米袋的夹缝里。这只手表是他升入高专时父母送他的升学礼物。考虑到它的价格,如果丢失,大概是可以报案的程度。

在对方不善的眼神中,夏油故意做出疲态,拖着脚步回到地面。他坐上摩托车,不紧不慢地启动,在乡间小路上缓慢地行驶。

一旦感到身后关注的目光消失,他便踩开油门,全力加速,一路向小镇方向疾驰。

在警局填写手表的遗失届出书时,夏油错过了回东京的末班车。

之后的事情,夏油是在新闻上了解到的。

与外界封闭的村庄落后于时代,愚昧的村人不理解疾病防控的要领,无意间污染了水源,造成了重大疫病的传播。许多村民染病死去,留下惊恐的幸存者。为了平复内心的恐怖,他们将罪责推向诅咒和天罚。

而诅咒的来源,便是出生在坟场中的枷场姐妹。

她们的母亲因患病而被家人抛弃。这个坚强的女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尸堆里生下了这对姐妹。路过的村民听见婴孩的啼哭,意外发现了被尸体抱在怀中的双子。

村中流传多年的双子诅咒竟然成真。

几乎是上个世纪才会出现的报道,比起新闻更像是小说。在巡查根据夏油杰提供的地址上门询问失物时,外人的介入遭到了村民们的强烈反抗,若不是增援及时,恐怕会造成重大伤害事件。在此情形之下,警方对村庄进行了完整的搜查,发现并解救了被囚禁的枷场姐妹。她们被村民当作诅咒的化身,自出生以来就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食不果腹,饱受欺凌。除了被铁枷铐住的脖颈和四肢以外,枷场姐妹所在的地下室里,层层叠叠垒满了兽类的头骨——据说是村落里流传的某种镇压仪式。

案件调查完毕后,作为主谋的村长等人不同程度地获罪,枷场姐妹也被送至社会福利机构接受治疗。夏油杰的手表作为证物被封存,以此换得他为警方提供线索的嘉奖。

那本是一件好事。

只持续到他从五条家主手中接过金光闪闪的奖励证书,回头望向颁奖台下热切注视的目光。

一个令人错愕的消息打破了夏油杰宁静的人生。

在家乡接连被爆出邪教案件和恶性虐童案之后,村长的儿子因为无法忍受舆论和考试失败的双重压力,在又一次公职员考试失利后跳楼自杀。

最糟糕的是,因为五条家主的缘故,高专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夏油杰提供了线索。

刚刚还在人前大出风头的夏油,一夜之间,变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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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到更新!

欧漏,不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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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杰明明是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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