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狩猎者游戏(Gluttony)by 逍遥客(更新ing)

·现代Paro
·Fork·黑拳手·夏 & Cake·调查官·五
·艰难地开始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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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我想吃掉他。
从第一次见到五条悟开始,夏油杰就这样想了。不是那种情色意味上的“吃”,而是将他的皮肉撕裂,骨血榨干,寸寸吞噬的那种食用。
毕竟他是一个Fork,一个被政府部门密切监视,并被要求定期进行心理测试的,极度危险的Fork。而Fork天生就会对Cake产生欲望,这是刻入基因的本能,就像狮子会猎杀羚羊,是天生的嗜血兽性。只是如今他们批了一层人皮,便不得不主动或者被动地,将兽性压制在理智之下。
这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夏油杰对此没什么不满,并且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他遇到过不少Cake,他们闻起来的味道各不相同,有的是香甜的草莓蛋糕,有的是鲜香得如同熬了半天的汤汁,有的则是能令人醉倒的醇酒。他们身上“人”的特质在夏油杰眼里被无限地弱化,只留下了让人食欲大开的想象。
但是那些人都没有“他”的味道好闻。
“他”的气味即便在空气污浊的地下格斗场里,也鲜明诱人得让人心醉。
夏油杰靠着栏杆,站在走廊里,垂眼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指。他身后是沸腾的赛场,中央圆形的擂台周围一圈圈叠起环形的观众席,尖叫嘶吼汇成声浪,汹涌地冲刷每一个角落。
明明再过十分钟就轮到他进场,但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了走道的另一边。
那里有个人歪坐在长椅上,嚣张无比地一个人占了三个人的位置,正翘着二郎腿刷刷翻着手机。
感受到目光,他抬头看了夏油杰一眼,以为他在为即将开始的比赛紧张,没什么诚意地安抚了一句:“放轻松。”
夏油杰额角青筋一跳,看他的表情大概很想打人,但最后还是长吁口气,倚着栏杆点了根烟,心道这都什么事。
一刻钟之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聘的助理和金属大门一起摔进了他的休息室,这个人就在倒霉助理后面,双手插兜,抬起的脚还没放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香甜热辣的味道已经在内外空气沟通的瞬间扑面而来,刹那间包裹住了夏油杰的所有感官。
本能在脑子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开始叫嚣——是个Cake,而且没有戴屏蔽环。
夏油杰缠绷带的手一顿,喉结条件反射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太香了,太馋人了。
要知道尽管所有cake在fork眼里都是食物,但食物的香味还是有区别的,有的浓香诱人,有的寡淡如水——而面前这个cake的味道对夏油杰而言,不亚于在饿死鬼面前放了一整桌满汉全席。
不巧这只饿死鬼从出生至今,还从未开过荤。
翻了天的饥饿感疯狂蚕食理智,那人就像块香喷喷蛋糕,诱人得要死,他张嘴就能啃掉大半。
偏偏蛋糕还浑然不觉地不断靠近。
“你就是夏油杰?”
蛋糕一步跨过地上人事不省的男人,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亮得晃眼。
夏油杰倒吸一口气,一时不知道是该后退拉开距离,还是立即将这位不速之客“请”出去。
但是这里是我的休息室。他不着边际地想着,好让自己的脑子不要全被那股诱人的香味勾着走,视线却还是止不住地忘Cake身上飘。
不行……他的目光从对方被长裤包裹的双腿上扫过,不确定如果真的起冲突的话,是否能控制住不弄出太大动静。
毕竟这里的负责人之前还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过,说这里的门能抗住一辆小汽车的冲撞,而此时这扇门已经和倒霉助理一起躺在了地上。
见他视线向下,对方误以为他是在看地上的倒霉蛋,耸了耸肩,说出来的话仍然十分混账:“我找你们这里的负责人申请了进入后台的许可,结果这人一直挡在门口死活不肯让路,那我只好让他‘开’路了。”
他说着活动了下腿脚,拖了把椅子坐下,随意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夏油杰没有替助手讨回公道的打算,也没有争夺房间归属权的意思。他将手上的绷带缠好收尾,探究地看向这位自来熟先生。
虽然他刚才没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但看样子,对方十有八九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刚才不过是随便找了句开场白。
果不其然,自来熟先生没有再确认他的身份,直接道:“夏油杰,我想聘请你当我的保镖。”
夏油杰本想着有了交谈的话题总能最大程度转移注意力,却在听清他的话后一挑眉。
对方在椅子上舒适地抻了抻腿,悠然地补上一句夸赞:“我觉得你很合适。”
夏油杰觉得他根本就是来消遣自己的。
“那恐怕你进错了门。”他彬彬有礼地一伸手,“出门左转有家安保公司,去那里按价格从高到低找十个,差不多能和你打个平手。”
“你也知道他们很弱。”青年抱着手,脸上写满了“你怎么给我推荐这种弱鸡”的匪夷所思,又认真解释了一遍自己的需求,“我要的是实力足够的保镖,不是炮灰。”
“——可这不是我接受雇佣的理由。”夏油杰把东西收好,站起身,语气紧绷,“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这话刚出口,他就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强忍着焦躁,逼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
却见年轻人唇角几乎立即一弯,神采飞扬地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五条悟。”
夏油杰心下一顿,有一瞬间觉得五条悟好像注意到了他表情,甚至看透了他的心思。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且不提赛场闪得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就他这副脸上架着墨镜的打扮,能看清路就不错了。他错开五条悟往门口走:“那么五条先生,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被雇佣的意愿。”
话说到这份上,只差把“别来烦我”拍在人脸上了,可五条悟仍然锲而不舍——或者说油盐不进。
他也没阻拦夏油杰的意思,只拉长了音调“啊”了一声,语气惋惜而无辜:“可是我已经和你的老板谈好了,你要是不跟我的话,之后就不能在这里继续干下去了,这也没关系吗?”
夏油杰脚步一停,猝然扭头,目光穿过破损的门框和缭乱旋转的光线直直刺过去。
长期浸淫于凶残的格斗场的经历在无形中影响了夏油杰的气质,当他冷冷地盯着一个人时,那种锋利的侵略感能让再野蛮的对手都退避三分,加之此时他的心情极差,嗜血的凶性更是提升到了顶峰。
然而五条悟却仍以一副散漫的姿态靠在椅子上,掏出手机朝夏油杰一晃:“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
夏油杰没接,他完全不想靠近五条悟半步。
*
时间回到当下。
五条悟“安抚”完,又随手发了条消息:“稍后我会让人把合同送过来,你一会儿还有比赛对吗?好好打,虽然决定了要雇你,但是我也没有真正见过你的实力。一会儿你的表现会成为评估你个人能力的参考,换言之,会影响你日后的佣金水平。”
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夏油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他简短地嗯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背后的比赛已经决出胜负,败者一脸是血地被人从擂台上抬下去,周围观众席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热烈欢呼,鲜花、毛巾甚至钞票被源源不绝地抛到台上,鲜血、汗水、灯光、热浪……所有的一切都在将气氛一步步推向顶峰。
到我了。
夏油杰活动脖颈,骨骼的脆响被埋没在嘈杂的嘶吼中。
有人小跑着来通知他进场,在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助理时脚步一顿:“这是……”
夏油杰没有解释,随口吩咐道:“之后找人来收拾一下。”
“好的好的!”来人连连点头,看看他又看看五条悟,直觉气氛有点糟糕,少顷没忍住,瞄着夏油杰的表情试探道,“那之后再给您换个新的……”
“不用了。”夏油杰干脆利落地截断他的话,“走吧,该进场了。”
来人叫松本太一,是个在这里打散工的小碎催。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惹怒这位凶神的,见状连忙快步跟上,熟料夏油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他反应不及差点一头撞上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只见夏油杰回过头,伸手遥遥一点走廊里的另一个年轻人,冷淡地抛下了一句话。
“当心得不偿失。”
小碎催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个陌生又漂亮的年轻人和他们这里这位凶名赫赫的杀神有什么恩怨。然而夏油杰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开,他只能迈开步子小跑跟上。
就在回头的一霎,他看见那个漂亮青年突然扬起了嘴角,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话一样。
*
“这次的挑战者绰号‘刽子手’,澳洲人,之前在美国、东南亚都打过拳赛,以力量著称,偏好攻击对手的脖颈……”
松本太一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夏油杰后面,还不忘一股脑地将对手的信息告知他。
然而夏油杰没等他说完,就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
松本车轱辘似的声音猛然一顿,却见夏油杰做了个不容拒绝的手势,示意他出去。他依稀觉得这尊大神心情极差,见状忙不迭开溜,走的时候一肚子问号:“刽子手”从来没在日本出现过,他是怎么知道的?以前打过交道?
松本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夏油杰就重重粗喘了几声,眼睛猝然泛起血丝,紧跟着“砰!”地一拳砸在水泥墙上。坚固的墙壁被震出细密的缝隙,石灰簌簌落下。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循环了几次,剧烈起伏的肩背才渐渐放松。
刚刚还是受到那个Cake的影响了。
也许是那个Cake在他面前表现得毫无防备,也许是他的举止太没有分寸,总之在烧心的饥饿感中,他有那么一瞬间并没有维持住完全的冷静——在逐客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询问了对方的名字,这让他先前所有的抵触都变了味儿。
他不喜欢失控,更讨厌这种被本能影响的失控。
他冷着脸将手上被震散的绷带重新缠好,在最后的一截绷带被贴好时,终于完全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抛在脑后。
擂台周围再次爆发出欢呼,外面的流程走得差不多了。
夏油杰将外套一脱,随手甩在准备室的椅子上,开门,然后一步迈进沸反盈天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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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

“……‘刽子手’已经接连战胜了三名对手!接下来上场的是鲜有败绩的‘魔王’!刽子手能否挑战成功,谁又会成为今夜的霸主?让我们拭目以待!”
“刽子手道森,纵横美国和东南亚的地下赛场两年之久,在他最辉煌时,曾一夜踢爆了五颗挑战者的脑袋,从那以后,他便被称为‘刽子手’。其血腥暴力的格斗风格令对手闻风丧胆,但也为他招来了不少麻烦。”
点着香氛放着鲜花的包间里,五条悟随手将资料递给伊地知洁高,道:“三月前,他在东南亚参加比赛后,情绪过激,失控杀人,受到当地警方的追捕。他本以为可以靠钱摆平,但很快又卷入了黑帮争斗,不得不隐姓埋名潜逃到日本境内。”
伊地知洁高问:“地下赛场应该受到当地黑帮的管辖和控制,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还是说,死者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
“很敏锐嘛,伊地知!”五条悟赞赏地打了个响指,“死者的身份的确特殊,但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说话间,现场的气氛已经随着夏油杰的上场被哄抬到了顶峰,狂热的鼓掌欢呼打断了五条悟没说完的话。
“魔王!魔王!”
他们呼喊着同一个称呼,还有人把鲜花和毛巾扔上擂台。
“魔王?好中二啊,”五条悟听见热闹的欢呼,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们叫得好像他已经获胜了一样。”
“夏油杰在这里的胜率是最高的,除了几次因故放弃比赛外,还没有过败绩,所以观众应该对他很有信心。据说之前有人开高价,试图收买他打假赛,但是被拒绝了。”伊地知翻了翻资料,忍不住有点好奇,“五条先生是怎么说服他的?”
五条悟摇摇手指:“‘说服’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对方心服口服嘛。”
伊地知疑惑地等待解答,但是对方却笑着靠回了软椅里没了声。
连着被卖了两次关子,伊地知无语地抽出对方指明需要的合同,放在桌子上,心道指望他好好说话真是白日做梦。
“伊地知,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伊地知看了他一眼,“并没有。”
“我说有就有,我记下了。”
伊地知:“?!”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道森心情非常糟糕。本来从顶尖的赛场沦落到日本这种小破拳场就很憋屈了,没想到在他接连击败三个对手后,这里竟然新派了个年轻人上场。
他阴贽地上下打量对方——他才几岁?十八?二十?虽然看得出经受过良好的锻炼,但是人种差异放在这里,亚洲人在他眼里就是柔弱得不堪一击。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人竟然真的认为他能击败自己。
“魔王!魔王!”“打打打!”“干死他!干死他!”
喝空的水瓶被捏得咔咔作响,道森沉着脸,将变形的瓶子扔给临时配备的助手,活动着肩颈走向擂台中央。
两人在裁判左右站定,他眯起眼,咧嘴朝对方露出一个血腥的笑,操着口蹩脚的日语说道:“小子,你最好现在就祈祷,希望等会儿医生的抢救足够及时。”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那个年轻人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紫色的虹膜在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暴戾而嗜血的光,让那年轻人看上去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当即将道森还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
夏油杰其实没打算针对他,只是之前那个Cake给他造成的影响还没消褪,此时他整个人都相当暴躁,所以看上去格外不好惹。直到道森出言挑衅,他才分给了对手一点注意力,但很快又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道森察觉到他的漫不经心,耻辱和恼恨瞬间漫上心头。他凶恶地瞪着夏油杰,率先在心里宣判了他的死刑,发誓要让这小子付出代价!
铛!
金钟敲响!
裁判瞬间后撤数步,只见道森右脚蹬地,踏出一声低沉闷响,近两百斤的肉体坦克般猛然冲出,比成年女性大腿还粗的手臂肌肉紧绷,硕大的拳头势如风雷地砸向夏油杰面门!
这一下要是砸实了,估计连脑浆都能砸出来。然而夏油杰不闪不避,在拳头近身的刹那侧头一避,同时两手拍在他的手臂上一握一拉,直接带偏他的重心。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迅捷至极,道森瞬间被带得往前踉跄半步。
然而他不愧是纵横各类地下格斗赛场的老人,经验丰富至极,见状不妙,当即收手回护——可夏油杰比他更快!
夏油杰几乎同时抬手格挡,拦住试图锁喉的手臂,同时脚下连迈数步,刹那间合身拉近了双方的距离,紧跟着屈肘往他胸口重重一撞!
“呃!”人高马大的白人登时发出痛哼,踉跄后退几步,哇地吐出一口血,心有余悸地摆出防守的架势。
这一下力道极大,要是再往上一点击中咽喉,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刚刚说……希望医生抢救及时?”就在这时,刚刚给了他一记重击的年轻人忽然开了口,“那么你把医生带来了吗?”
“什……”
道森一愣,还不待他理解,夏油杰已经再次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对方的的攻击暴雨般覆盖住了他的要害,两条手臂根本无法防御。
夏油杰出手狠辣到了极致,头、胸、腹、腰,只要有一丝漏洞,都能将防线彻底撕裂。不过数秒,道森就感觉头晕目眩,气血上涌。
他心知这样下去必输无疑,登时怒吼一声,拼着硬受数拳,死咬牙关,矮身轰向夏油杰的下腹,在对方伸手格挡的同时,当胸一脚踹去!
这一套连招行云流水,是“刽子手”的成名技,曾经甚至有拳王败在他脚下。
然而夏油杰哼笑了一声,像是终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招式一般,后撤矮身避开,紧接着趁着他收势未尽,竟不需助跑地凌空跃起,扭腰发力,当头一脚踢中他的下颌!
道森口鼻喷血,轰隆一声栽倒在地,全场顿时一静。
瞬息过后,狂热的尖叫和欢呼再次席卷整个赛场!
“打得好!”“打死他!打死他!”
血腥与暴力催生不正常的疯狂,这种特质在这里更是被放大到了极致。
夏油杰没有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上还残留着击打肉体的触感,暴躁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
在这个自由格斗场,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只要不携带武器,选手可以使用任何方式进行攻击。甚至为了鼓励死斗,这里还为连续胜利提供了更高额的奖金。
崇拜暴力的人还在大声嘶吼着要再来一场,夏油杰却在裁判宣布胜利后,只身离开了擂台。
见夏油杰下来,松本太一立即殷勤地迎了上去,第一时间递上水和毛巾。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汗,却没动那瓶水。
他解下绷带,活动手指:“松本先生,不用对我这么殷勤,有什么事就直说。”
松本太一讪笑着将水放在桌上,有几分忐忑地搓搓手:“那个……夏油先生,最近上头查得严,有朋友托我问问,新一批的‘货’什么时候能出来……”
夏油杰挑眉:“我一个打黑拳的,你问我这个?”
“您这是哪里的话,”松本满脸堆笑,小心地伸手往上一指,“都说您最受信重,当然该来找您了——哦,对了,那人还说,事成之后,一切所得您可以分走三成,不,四成!”
夏油杰闻言唇角微微一掀,像是终于有了点兴趣,缓声道:“五成。”
松本一愣:“啊?”
夏油杰说:“我要五成。接受的话就和你们合作,否则我自己另找下家。”
提供消息而已,竟然要借此独占五成的利润,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松本面色数变,数息之后,终于还是咬牙重重一点头:“行!五成就五成,就当是耽误您时间的补偿!”他说着顿了顿:“不过夏油先生,我们都出了这种高价了,那消息——”
“我就不会再告诉别人了。”夏油杰说着一笑,仿佛又成了个好相与的好好先生,“合作愉快。”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松本面色一变,却见夏油杰摆摆手,扬声让人进来,然后对他说:“你先回去,细节之后再说。”
松本连连点头,门外的人开门进来。
来人是个侍者,手里端着的托盘,上头放着一瓶酒和一个信封。
“这是一位先生点给您的,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侍者一脸笑容地道喜,夏油杰却看都没看那瓶价格不菲的酒,习以为常地往回一推。
在这里,点酒给他人意味着向其发出共度一夜的邀请,他从来不耐烦应付这种事。
侍者适时道:“那位先生建议您看看这封信再做决定。”
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改变自己的决定,但夏油杰不想在这种小花招上浪费口舌纠缠,当即拆开信封。
出乎意料的,里面并不是什么露骨的情话,对折的A4纸展开后是份条理清晰的合同,底下烫金的黑色卡片上,印着不到半小时前才听过的名字。
“希望与你共度良宵。——五条悟”
卡片上甚至还沾着些许Cake香甜的气味。
……这人到底有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夏油杰一瞬间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酒还需要退回吗?”侍者问道。
夏油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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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既然收了东西,便没有闷声走人的道理,按规矩合该去见“金主”一面。但是夏油杰拎着那瓶酒敲响面前的包间门的时候,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不说别的,就这灯光昏暗的走廊里,隔着几米远的地方就有人在激情热吻,连衣服都脱了大半,看样子再过几分钟就能干柴烈火地干起来,他这拿着酒的样子,实在像是被点过来的少爷。
房间门被从里面打开,夏油杰扫了一眼便心里有了数——是最贵的那种房间。
赛场一侧的墙壁被整块玻璃替换,占据了最佳的观赛视野,房间宽阔整洁,还慢悠悠地燃着熏香……也不知道五条悟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路子搞到这种包间。但是转念一想,都能直接去找他的顶头上司买人了,有点门路一点都不奇怪。
“哟,来了?”
瘫在沙发里的人闻声抬头,他脸上照旧架着那副墨镜,笑容轻佻。
他一开口,房间里的香味就似乎更浓了几分。夏油杰顺手将换气设备开到最大功率,问道:“找我什么事?”
五条悟将伊地知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合同递给他:“赛前说比完要签合同,你忘了?”
夏油杰沉默接过,心里那点带颜色的旖旎瞬间烟消云散。他低头翻看合同,视线在那串长度惊人的雇佣金上一顿。五条悟见状,语调轻快:“刚才的比赛打得不错,我觉得你值这个价。”
夏油杰心道这真是人傻钱多,不过有人送钱他当然不会拦着。他快速浏览过其余的条款,确认没有问题后却没立即签,而是问道:“就为了让我过来签个合同,你就开了一瓶酒?”
“听你这个语气,好像是在期待发生什么。”五条悟倏然一笑,指了指被放在桌上的酒,“你都没有尝一口吗?味道应该很不错哦。”
酒液在灯光下看上去如同融化的琥珀,但夏油杰视线忍不住在他伸出的指尖停留了一下。
——听说有的Cake的血的味道就像醇厚的酒,而肉的味道则是鲜甜的,只要一口就会上瘾。
“不过确实不仅仅是为了合同。”五条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Cake在沙发上坐直了,弯着唇角,一字一顿道:“把你的衣服脱了。”
“?”夏油杰一顿,缓缓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清楚得很。”五条悟挑高了眉毛,“再说了,就算我要对你图谋不轨,更吃亏的还是我吧?”他催促道:“快点快点,这可是未来老板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夏油杰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不怎么情愿地认可了这个说法。
他将刚披上没多久的外套脱下,然后拽着衣领往上一扯,把黑色的紧身T恤拽下来。
五条悟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绕着他转了一圈,还伸手摸了摸他隆起的背肌。没了布料遮拦,肤色略深的躯体看上去越发凶悍,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紧实,上面还有几道陈年伤疤,宛如一头蛰伏的野兽。
夏油杰任由他看着,状似不经意道:“你费这么大功夫混进来,是想找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说?”
夏油杰:“不都是这样,偷偷潜伏进某个组织,然后寻找有特征的东西。看五条先生的做法,难道要找的是身上有什么特殊痕迹的人?”
“少看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五条悟淡定道,“找人的话,你难道不觉得这种手段太露骨了吗?”
夏油杰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那请问五条先生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五条悟同样回以微笑:“没有。”
似乎完全没有因被看穿了意图而慌乱。
夏油杰将衣服穿回去,慢条斯理道:“既然五条先生铁了心要雇佣我,那我也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您是个Cake,我狩猎您的理由可比这里任何人都充分得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要了你的命。”
Cake对Fork而言是行走的美食,但是Cake并不会生来就知道自己是Cake,直到被人指出或者受到袭击。
这是夏油杰最后的提醒,也是五条悟最后一个放弃他的理由和机会。
但是面容俊美的Cake闻言,只是耸耸肩:“我知道啊。”
“你不会觉得,我是那种会担心自己被袭击的Cake吧?”
他嘴角手指朝他点了点,露出个挑衅的笑:“说实在的,你说的那家破安保公司的人就算来二十个都不是我的对手,别太小看你的雇主了。”
话音刚落,他将那份合同“啪”地往夏油杰面前一拍:“还有什么想提醒我的吗?没有的话就签了吧。”
夏油杰额角一抽,然而五条悟说完就转身开了酒,倒了一杯递给他:“合作愉快。”
“……”
所有的怀疑和试探在Cake过于理所当然的表现下通通化作一句:“……为什么只倒一杯?”
五条悟笑了:“因为我只想让你喝。”
夏油杰:“……”
如果可以让伊地知和他交流一下与五条悟的相处经验,他们大概会很有共同语言。
可惜此刻伊地知已经先行离开了,夏油杰满腔无语只能被憋在心底。
好在五条悟虽然说是要雇他做保镖,但也没让他随时跟着,只要求他在必要的时候能抽出时间,夏油杰还算可以接受,于是签完合同后便离开了。
他住的地方离地下赛场不远,是个不起眼的巷子,走廊边上堆着不知有没有被废弃的纸箱,墙壁被大面积的各式涂鸦覆盖。他拿出钥匙开门,进门后将房门反锁,走进浴室,细细检查一番架子上为数不多的物品、镜面、缝隙以及裸露的水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将衣服脱下。
接着,他站在镜子前,伸手将一张薄薄的皮似的东西了撕下来。撤去掩盖之后,可以看到那片被遮蔽的皮肤上带着些许颜色,还有一小片凹凸不平的疤痕,没有彻底痊愈。
夏油杰盯着镜子看了片刻,弯腰从脱掉的衣服里找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喂,硝子,是我……嗯,下一次清洗能不能提前?这边时间出了点状况,可能没法等到它彻底痊愈了。”
另一边,穿白大褂的女人接起电话,闻言一笑:“可以啊,不过出什么问题了,你以前可从没有临时变卦。”
“意外。”夏油杰没多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看你,我都行。”
“那明天早上吧。”
“行。”
家入硝子挂断电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X光片上。
她的病人对她在问诊过程中接听了不到三十秒的电话有点不满,操着一口囫囵不清的日语叽里咕噜地抱怨。她勉强听了几句,发现都是些问候下三路的脏话,便没了兴趣,起身把片子甩在对方身上:“不看了,滚吧。”
片子的边角险些划破对方的脸,男人霍然起身:“臭婊子!”他如同一座小山一般俯视面前身形窈窕的女医生:“你知不知道我宰过多少像你这样的女人?”
语速一快,他的声音更模糊了,硝子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毫无惧色地抱臂站在他面前:“你要是动我一下,我保证你只能从这里爬着出去。”

与此同时,数条走廊之隔的地下赛场,五条悟手机叮咚一响,一条消息弹出来:【这段时间查得很紧,但按以往的经验,那里安静不了太久。过段时间也许会有人私下贩卖货物,留心注意。】
片刻后,信息消失在界面上,似乎被自动删除了。
五条悟若有所思,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打算。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从前方拐角处传来。
“……是的,已经谈妥了,其他细节我之后得到消息就告诉您。价格比之前的高了些,他要五成,我答应了……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他放话说要是不同意的话就另找下家……”
五条悟探头一看,发现那竟然就是之前来叫夏油杰进场的松本太一。
哎呀,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五条悟贴着墙边的阴影,猫似的悄无声息地摸过去。松本太一被电话对面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劲儿点头哈腰,根本没发现他。
“……是是是,多谢真人先生。”
松本挂断电话,长吁一口气,不料才吐到一半,就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
剩下半口气顿时全卡在了气管里,松本一时咳得惊天动地。
但是五条悟可不管这些,捏着人的肩膀就把他扯进了刚才的房间。
松本认出了五条悟,他不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什么关系,但从之前夏油杰的行为推测,他们两人至少不是友人或者同盟,于是略略放心些许。
谁知五条悟开口便道:“你刚才说的‘他’,是杰吧?”
松本还没停下的咳嗽立即更剧烈了,他晕头转向地看向对方:“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哦,我猜的。”五条悟一笑,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杰的话,会怎么样?”
松本面如死灰,但他脑子还算灵光,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对方既然这样说了,那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当即问道:“您想让我做什么?”
雇佣到保镖的愉悦感还没消褪,五条悟便好心地放过了他,说道:“我要你在这里帮我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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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地下赛场在设计时似乎根本没考虑过新人的参观体验。这里以中央擂台为中心,向上向下延伸出了各式各样的区域,结构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要是初来乍到又没人带路,十有八九得绕晕在里面。
不过五条悟作为第一次踏足这里的客人,却似乎没有这样的烦恼。他溜达着绕过七弯八拐的走廊,在一处毫不起眼的房门口停下脚步。
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几声惨叫,还有含糊不清的求饶声。
他抬到一半的手停住,熟练地往旁边退了两步。
果然不到半分钟,门被打开,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连滚带爬地从里面挤出来,争先恐后地朝里头鞠躬道歉,然后撒腿就跑,活像后面有火在烧他们的屁股。
五条悟老实地贴墙站着,一点儿道没挡,目送着人消失在拐角,才啧啧有声地摇摇头,推开了半掩的门。一面往里头走一面扬声道:“又有不长眼的生事?”
打火机“啪”地一响,硝子从里间绕出来,松了松手腕,把沾着血的口罩扔进屋角的垃圾桶:“也不知道最近从哪里来了帮脸生的,半点规矩都没有,而且打了一个还会叫同伙,索性一起揍了。”
话听着霸气,说话的人却一脸憔悴,看上去仿佛熬夜熬得快猝死。家入硝子顶着青黑的眼圈看了眼五条悟,颇有几分嫌弃:“你怎么又来了?”
五条悟不以为意:“来找你帮个忙。”
硝子表情稍松:“好说,按老规矩来。”
这里乱,敢来打黑拳的都是亡命之徒,拳脚无眼,大伤小伤甚至搭上命都不奇怪,医疗资源更是稀缺品。然而有本事的正经医生不愿意往这里来,没本事的呆不了几天就得露陷被打跑,在个犄角旮旯里开医馆的家入硝子,反而成了能长期维持经营的异类。
每天进出地下医馆的人很多,时间一长这儿便成了个中立的消息汇集点。她没什么忌讳,找她合作也不难,只要给够钱,别让她看不顺眼,那就一切好说。
恰好五条悟最不缺的就是钱,自从几年前认识了硝子,就没少请她帮忙。硝子烦不过,最后还特意加了条每月只能帮一个忙的规矩。
五条悟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人来这里洗过文身?”
“一般都是来纹的,洗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几个。”硝子抽着烟,“不过你要是在找有特殊文身的人的话,我帮不了你,你也不用告诉我他身上的文身的模样。”
“加钱呢?”
“那也不行。”
五条悟笑笑,不意外。
这里的人需要硝子的医术,大部分会对她客气几分,但终归有限。说到底,她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一半靠医术,一半靠脑子。她有手段有个性,更清楚这里不成文的规则。如果她是那种会随意泄露病人信息的医生,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和背景也混不到今天。
硝子抽完烟,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帮不了你,这次就不用给钱了。”
“不,这就随口问问,想麻烦你的是另一件事。”五条悟神情终于严肃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如果你在这里见到了他的话,麻烦帮我留意一下……最好是能和他接触。”
照片里是个样貌俊秀的青年,一头黑发刺猬似的炸着,眉眼冷淡,有点不耐烦地看着镜头。
硝子唔了声:“这倒没什么问题……你是来找他的?”
“一半吧。”五条悟道,“他帮了我不少忙,但是一个月前突然失去了所有联系。之前找这里的人问过,说前几天他还出现过,我推测目前大概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应该是被看住了,行动受限。你要是能见到他,他也会想办法传递消息出来。”
多的他没说,硝子也不去问。她有分寸,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在必要的时装聋就是在自保。而且只要她不知道,她就可以对所有进入这家地下医馆的人一视同仁。但硝子看看相片,半晌还是轻声感叹了一句:“看着真年轻啊……”
“是啊,刚毕业没两年,不能折在这里。”五条悟认真道,“拜托了。”
硝子沉默片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我尽力。”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有点费解:“你怎么这么快就打听到消息了?现在这里的人嘴这么松了吗?”
“用了点小手段。”
五条悟知道她是担心消息来路,便将先前逼问松本的事情告诉她,硝子听完便乐了:“一点依据都没有,亏你敢这么诈他。”
五条悟满不在乎道:“也不是全无根据,他之前和杰在一起,而且我知道的他也认识的人只有杰,就这么顺便一猜,就算没猜中也有别的办法问出来。”
“杰?”
“哦,我新雇的保镖。”

次日,家入硝子的诊所一大早就开了门。
夏油杰去得很早,进门时硝子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都睁不开,摸索着启动设备。
“你都不睡觉吗?”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他一大早就过来十分不满。
夏油杰不想让人知道他到这里洗纹身,更不想让人看见没洗干净的残图,但这不能对硝子说,便只道了声麻烦了。
好在硝子虽然看着下一秒就能趴在机器上睡着,但手还是很稳的,激光束打在残留的皮肤上,刺痛一连串地戳进大脑,夏油杰又清醒了几分。
洗完文身又做了检查,硝子抽了点血送进分析仪,等结果的期间没有人来,便和夏油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听说你昨天被人雇走了?”硝子问道。
这里消息灵通,夏油杰不意外他知道得这么快,只是一想起那个麻烦的Cake,他就忍不住有点烦躁,看得硝子大感有趣。
她一直觉得夏油杰此人甚是闷骚,明明是个感官灵敏的Fork,却正常得吓人。待人接物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可以说是恪守各类规则礼节,如同一个被刻得标准的模板,只有在打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些鲜活的攻击性,让他显得有点活人气。
可此刻他竟然因为五条悟而表现出了这么明显的烦躁,可见那人的混账程度是个人都受不了。
“怎么,对他不满意?”
夏油杰揉揉眉心:“他是个Cake。”
“哦——难得。”硝子拉长了声音,满脸幸灾乐祸,“我一直以为你嗅觉失灵呢。”
夏油杰:“……倒也不至于吧?”
这时候分析结果出来了,打印机咔咔把报告吐出来,硝子一看就乐了:“这影响可真不小,阿尔法类激素水平大幅度上升——他有那么香吗?”
硝子是普通人,闻不到Cake的气味,但这不妨碍她看夏油杰笑话。
阿尔法类激素和Fork的攻击性有关,受Cake的吸引时会大量分泌,据说还会影响Fork的性欲。
换言之,之前硝子甚至觉得夏油杰就是个性冷淡。
夏油杰神色复杂地接过报告,问硝子有没有办法减轻这种影响。
“让Cake戴屏蔽环是最好的办法。”硝子道,“不然就服用药物,但是药物的原理一般是短暂满足饥渴或者削弱感官,在有效期过后会成倍反弹,而且效果越好成瘾性越强。”
夏油杰叹了口气,这么说药物选项就排除了,但是让那个我行我素的Cake戴屏蔽环显然也不现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Cake对Fork的吸引力要是能这么容易解决,政府部门也不会成天让你们去做测试了。”硝子将仪器一一关毕,对收拾东西的夏油杰说,“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在去做测试前一天最好不要和他见面,不然就你这情况,估计测试完连机构大门不用出,直接就被送进观察室。”
夏油杰啧了声,感觉很是棘手。
以他那个雇主的性格,八成不会管他会有什么麻烦,该使唤的照样使唤。
他点点头,一面盘算着怎么办,一面将外套拿起来,动作间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硝子的书桌,正巧看见了昨天五条悟拿来的那张照片。
他动作一顿,朝那边走过去:“这个人……”
硝子面色一变。昨天五条悟离开后,她也差不多到了回去的时间,一整天又是治疗又是揍人,早就累得不行,收拾东西的时候一时疏忽,没想到竟然就被发现了。
夏油可能不知道照片里的人的身份,他也不是嘴碎的人,可也存在他认出来或者将这张照片的事说出去的风险,到时候根本说不清。但是我绝对打不过夏油,没法直接把人处理掉……
硝子脑子转得飞快,正准备找借口糊弄过去,就听夏油杰道:“这不是前两天在上头送货的那孩子吗,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峰回路转,硝子愣住,不确定是不是试探,谨慎道:“你见过?”
“他当时好像找不到路,我和他说了几句话。”夏油杰没注意到她语气微妙的变化,回忆片刻,不怎么确定道,“名字好像叫……伏黑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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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他当时好像没找到路,我还帮了一把。名字好像叫……伏黑惠?”夏油杰披上外套,在这儿迷路的新人不少见,他没在意。
“你在哪里遇到他的?”
“在……”夏油杰话还未出口,忽然皱了皱眉,终于觉出了硝子的异样。
她平时没这么大好奇心的,或者说,她掩饰得很好,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控制在不会引人注意的范畴内。可此时她的语速和语气却微微变了,多了点不起眼的迫切。
夏油杰察觉到这一点,觉得有些蹊跷。
“我就见了他一次,哪里记得住。”他看了女医生一眼,状似随意地说,“你在找他的话,我可以托人帮忙问问。”
可这一次硝子却没再给出明显的反应。地下医生笑着摇摇头:“不是要紧事,这张照片是之前有人给我的,他觉得里面这孩子长得不错,便想找到他。”她说着朝夏油杰比划了一下:“你知道的,这里没什么好人,我看这孩子还年轻,又不像是个打算陷在这里的,便想着能帮就帮着点……”
她还算了解夏油杰,这人一天天地克制得不像个活人,却格外有原则。对那些在这里没混多久的年轻人多少有些照顾,此时搬出这个理由能最大程度降低他的戒心。
夏油杰果然没有多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硝子松了口气,心道这大概是糊弄过去了。
夏油杰顿了顿,忽然又问道:“硝子,以你的水平,出去做个医生绰绰有余,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开地下医馆?”
硝子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疑惑地“嗯?”了声,没觉得这个问题与伏黑惠有关系,便微微放松了些许,笑道:“这里来钱快啊,而且没那么多破事。我在这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去了外头,没多少钱拿不说,还得看人脸色,天天孙子似的伺候人。何必折腾自己。”
“话是这么说,但可以看作为了安全的必要支出……”
“没必要。”硝子潇洒地摆摆手,“我现在也很安全,那钱付给我自己就行了。”
夏油杰失笑,不再多说,拿好检查报告便走了。

【之前你说,你有个同事很爱钱,我觉得这里有个人大概会和她很有共同语言。】
夏油杰快步穿过走廊,往他常用的休息室走去,手机屏幕上是个黑色界面,就像网上常见的匿名聊天软件,往上没有历史消息记录,但是他的口吻却很熟稔。
界面很快跳出回复:【嗯?那多有意思,我也想认识一下。】
回复出现后,刚发的消息就消失在了黑色背景中。
夏油杰:【钱花不完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是最简单的问题。】
白色的光标在对话框闪烁,夏油杰看着那条回复——这说话习惯和砸钱的土豪气势,让他有种微妙的既视感。
他和聊天室里的另外一个人是往来近两年的“笔友”,起初他们只是保持着简单的交易关系,但很快就发现对方和自己很合得来,便多聊了几句。日积月累,两边也渐渐熟络起来。对方会提及各种有意思的同事后辈,而他则会告知对方一些地下赛场的趣事,一来一回,相处也算愉快。
他没想着进一步探究对方的目的,而对方也没有深究他的身份,就这么默契地维持了两年半交易半朋友的关系。
但是眼下这种关系似乎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挑战。回想着对方最后发过来的那句话,微妙的既视感就像刚发芽的藤蔓,从土里探出幼嫩的尖端,悄悄拨弄了一下现实与网络的之间的薄膜,让他一直以来维持的平衡起了波澜。
刹那间夏油杰脑子里划过了一张脸,犹豫地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很快删除,将手机扔进了口袋,重新琢磨起硝子桌上的那张照片。
——是什么人在找伏黑惠,为什么要找他?会是那个突然出现的Cake吗?硝子的样子也有点奇怪,不像是“顺手保护”,倒像是在紧张自己,好像生怕自己知道什么一样。但是她为什么会为一个没见过面的年轻人紧张呢?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团浓雾里行走,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能碰到的不知道是什么,知道是什么的不知道可不可信。
特别是在他和这个未曾谋面的“笔友”合作之后。
他和“笔友”之间的交易一直围绕情报展开,他提供不涉及敏感问题的信息,对方支付报酬。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交易的内容越来越靠近核心,不过始终没到需要夏油杰冒险的程度,就好像对面那人很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夏油杰也因此对他颇为欣赏。他推测对方可能是私家侦探甚至是警方的人,可既然人没有提,夏油杰便也不深究。
直到某天,黑色的软件里跳出来一句话:【我的人过几天会进去,小孩刚毕业,如果能碰见的话,请你照顾一下。】
就一句模糊的话,别说给张图片,甚至连性别都没有提及,可已经相当于朝夏油杰摊牌了自己的身份。夏油杰当时就想,这人是不是太信得过自己了?他半是调侃底问了对方,谁知得到的回复却是:【你也不缺钱,为什么一直留在那里?】
夏油杰顿了顿。这里的人的确大多是为钱而来,也有道森那种为了躲避警方搜捕的罪犯,但终究是少数。不过夏油杰和他们都不一样。他留在这里有所图,所图的东西对这样一个“网友”提及并不合适。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戳着屏幕回复:【不缺钱,但我不会和钞票过不去。】
白色的文字浮在黑色的对话框中,语气和他以往的风格相去甚远,看上去就不像真话。不过夏油杰也只是想摆出个“我在糊弄你”的态度,好让这个话题尽快结束,因此也无所谓对方信不信。
谁知对方却发了一串笑脸符号,说他找借口也不找得有点诚意,接着又追问了一次。
夏油杰有点不快,然而对方就像料到了他的反应,就在他要关闭软件时,新的文字及时跳出来:【但我觉得你的目标也许和我一致。】
【想和我合作吗?】
【做我的线人。】
白色的文字出现又消失,像是墨水上的波纹,摊牌得直白又莽撞。
和一个不知道确切身份的人合作算不上明智,夏油杰没有回应便退出了界面。可对方素来擅长打蛇随棍上,没过多久,在夏油杰的默许下,他多了一层身份。
与此同时,医馆。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要是想找你那线人,直接联系他就可以了,用得着弯弯绕绕地到处试探吗?”硝子夹着手机,利落地收拾桌上的东西,将伏黑惠的照片怼进抽屉深处,“我好心帮你,你还想把我拉下水。”
夏油杰离开后,硝子便把他见过伏黑惠的事情告诉了五条悟。谁知那个混账非但没有感激,反而继续给她出难题,旁敲侧击许久试图让她说漏自己这里病患的信息,甚至直言他的线人一定会来这里。
过于直接,硝子猝不及防,连装傻都不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叫拉下水?只是适度的情报交换而已。”
和她通话的人还语气无辜:“而且我也想直接找人的,但是情况不允许。那个软件安全性的确很高了,但谁能保证绝对没人监听?”
硝子闻言啧了声,五条悟继续道:“这可是我重要的底牌,我可不想他还没发挥作用就给人抓手里了。”
硝子懒得和他掰扯,嗤笑:“你说得好听,我问你,你这个‘线人’有没有在搜查课过过明路?”
“嗨呀这可是机密,不能外传……”
“没有对吧?”硝子冷笑一声,“你可真够疯的。”
没有记录在案的线人,甚至连样貌、声音的信息都没有,知道他协助搜查课的也只有五条悟一人。一旦五条悟出事或者反悔,这个线人此前所冒的一切风险就都成了打狗的肉包子。
“要是知道你这么利用他,你觉得他会不会和你拼命?”硝子收拾好了东西,将一大摞笔记本放在抽屉口,挡住照片,冷笑,“哦不,就你这种找法,能不能找到人还是两说呢。”
不满于他的做法,她语气不善,五条悟倒是不以为意:“拼命的可能性存在,不过非常小。至于找人嘛……我已经有怀疑的人了。”他戳了戳新合同上的签名。
“?”你怎么又有怀疑对象了?硝子怀疑底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提醒五条悟别马上就去找夏油,毕竟她不想那么快就被夏油杰猜到自己和五条悟认识。
五条悟说了声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硝子头疼地叹了口气。鬼知道他会不会照做,和五条悟扯上关系,对只想安稳在黑市经营的医生来说真的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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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硝子对五条悟的认知真的相当准确,她前脚刚嘱咐完五条悟不要太快联系夏油杰询问伏黑惠的情况,后脚这人就一个电话打到了夏油杰手机上。
彼时夏油杰刚好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接起电话来便听他问道:“杰,听说你是可以‘上楼’的人,对不对?”
夏油杰:“……”
地下赛场其实更接近于一个低调、庞大而自成一体的系统。其中最活跃的擂台区域是这里准入门槛最低的,开放给所有人,但是再往上,暴露于地面的建筑顶层的主人是谁,抑或往下无限靠近深渊地方又作何用途,大部分人都无从得知。这里就像个深不见底洞窟,想要探索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靠自身的能力深入,另一条是等待已经熟知这里的人带路。
夏油杰属于前者,他是在魔王之名打响之后,获得的“上楼”的权利。同时他并不觉得五条悟需要他带路,否则他花那么多钱和这里的老板搭上关系岂不是纯粹闲得慌。
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夏油杰问:“但您应该也用不着我带上去吧,五条先生?”
五条悟对他话里的揶揄不以为意,他对着自己公寓的镜子,一点点将胡子刮干净。
“你看,我是Cake,独身一人上去,万一遇到什么坏人岂不是很不安全,就想请杰来保护我一下——你总不会拒绝我吧?”说着,他朝着镜子里的人弯起眼睛,像是朝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在笑一样,“而且我听说上头有个长得很不错的Cake,挺招你们这儿的人的喜欢,杰有听说过吗?”
“长得不错的Cake?”夏油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儿的上层可没有Cake,倒是有几个被通缉的Fork。你大概是找不到想找的人了。”
“说不定呢,我昨天还听人说有人在上头见过他。”五条悟兴致勃勃道,“就是那个来叫你上台的人告诉我的。”
“松本太一?”夏油杰疑惑,五条悟怎么会去找他?
“啊,原来他叫松本太一,”刮胡刀在五条悟手里转了一圈,雪亮的刀刃划出一道弧光,他语调轻快,“所以我就想啊,既然杰也是可以上楼的人,那也许就见过他呢?”
他说着声音模糊起来,像是离电话远了些,片刻后,夏油杰手机一震,一张照片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低头打开,十分钟前才在硝子桌上见过的那张照片里的年轻人,此刻正透过镜头不耐而冷淡地看着他。
夏油杰眼神微凝,电光石火间数个猜测掠过脑海。在找伏黑惠的人是五条悟?为什么要找他,他和委托硝子的人是什么关系?五条悟又是怎么知道我见过那个Cake的?还是说这只是随口一问,碰巧而已?
——但是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而且我刚刚从硝子那里回来,他就问起了这件事。
他短暂的停顿立即让五条悟明白了什么,电话另一头的人笃定道:“你见过他。”
五条悟太敏锐了,这么明显的破绽根本没法找借口,夏油杰只得道:“之前在上面见过一次,你想找这个Cake干什么?”
“只是想见见,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五条悟一哂,“而且他一个Cake在上面都没被生吞活剥,我去看一眼也不会让他少块肉,你不用那么紧张。”
“我为什么要紧张?”夏油杰莫名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太坦荡了,和之前几次见面时的口吻跟根本没有区别。五条悟静了静,最终回以一笑:“唔……大概是为了第一次任务紧张吧。”他唰唰撕下墙上的日历,扫了一眼后用手在今天的日期上一点:“不如就今晚吧。”
又一次单方面做了决定。夏油杰不快地皱起眉:“知道了,下次做决定之前请先和我商量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悟含笑道,“今晚就麻烦杰带我去见见世面啦。”
夏油杰一顿:“别这么叫我,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往后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五条悟是个非常狡猾难缠的对手。这个Cake惯会示弱,然后趁其不备,抓住别人的破绽大举进攻。和他说话就像在过雷区,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设置好的陷阱里,实在费神。
不过这通电话也不是没有收获。首先他知道了五条悟在这里有其他的帮手,而且是传递信息的效率非常高的那类,并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硝子,自己日后在硝子面前需要提高警惕。其次,五条悟拜托的“见世面”也给了他一个更好的,去上面打探货物消息的借口。
可五条悟是怎么找上松本的?夏油杰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想了想,决定让松本过来一趟。
*
“哎呀,警惕心太高也有点麻烦啊……”
另一边,五条悟嘟嘟囔囔着,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站在衣柜前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从一众价值不菲的衬衣里挑了一件换上。扣好袖扣,对着镜子捋平衣摆,又顺手拿着香水在袖口滋滋两下,接着在门口柜子上的杂物中艰难地翻出一个小环扣在耳朵上,最后换上皮鞋,这才满意地抓起车钥匙。
然而他伸手拉开门——
伊地知苦哈哈地站在门口,看到他时脸上顿时露出了要哭不笑的表情,整张脸看上去都扭曲了。
“五条先生您总算来了,您的手机无法接通,我在这里按了很久的门铃……”
“啊,忘了告诉你,我家门铃的线路昨晚坏了。”五条悟无辜道,“突然就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伊地知:?
“这么重要的事您为什么不早说!!”
而且那句强调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就是你故意破坏的吧!!
可怜的男人在心底咆哮,罪魁祸首却浑然不知,甚至毫无歉意地摊摊手:“事情太多忘了嘛。一大早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五条悟的手机就催命般响起来,夜蛾正道几个字在屏幕上异常刺眼。
“悟,你是不是忘了我昨天让你今天早上八点来见我。”
夜蛾部长原本低沉浑厚的嗓音此刻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五条悟闻言啊了一声,眼角余光扫见旁边的伊地知比了个“如你所见”的手势。
只听夜蛾继续道:“请你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
“夜蛾部长……”五条悟摸着鼻子讪讪出声,想解释一二,可惜对方深知他见人说人话的本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半小时之内到警视厅,不然你就完了!”
电话啪地挂断,五条悟脖子一缩,嘶了一声,连忙把车钥匙往伊地知手里塞:“快快快,我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务必半小时内到警视厅!”
“五条先生,我开车来了,不用……”
“我的车快,快走快走!”五条悟火急火燎地把人推上驾驶坐,“而且晚上我还要用这车,得先开到警局去不然来不及!”
伊地知不明所以,但是显然五条悟不想解释了,只得插钥匙旋转发动,一脚油门呼啸着出了住宅区。
可惜就算五条悟开的是百公里加速两秒的跑车,想半小时跨半个城市到警视厅也是痴心妄想。
一个小时零五分钟后,五条悟推开夜蛾部长办公室的门,中年男人阴沉的脸犹如恶鬼。五条悟仿佛能看到他的左半边脸写着“你”,右半边写着“死了”,并且对方在看清他的打扮后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三分。
“你这是什么打扮?”
平时这家伙连制服都不好好穿,今天竟然衣冠整齐地来了。然而穿的衣服和整个警视厅的环境格格不入,白衬衣熨得笔挺,还扣了袖口,仔细一闻还有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幽香,活像是个打算下海的准牛郎。
五条悟此人很聪明,但是不知为何却极不会看人脸色,或者说脸皮极厚。在迟到了一个半小时以上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笑着拉出顶头上司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自然地解释道:“因为今晚要赴宴,必须得穿得体面点,不然多落主人家的面子。”
夜蛾皱眉:“你又要去干什么,不是说最近好好盯着极乐馆吗?”
“今夜的宴会正好在极乐馆,”五条悟笑着摆手,“部长请放心。”
夜蛾面色稍霁:“我就不问你打算干什么了,你自己有数就行。我找你是为了惠的事。”他沉声道:“技术支援系将最近截获的极乐馆资料解析完毕了,已经确定本月内极乐馆会有一场‘夜宴’。由于惠的失联时间太长,我们推测他极有可能已经成了夜宴的祭品。”
“夜宴?”五条悟上扬的唇角终于压了下来,“是我想的那种吗。”
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Fork与Cake,宴会与祭品,所有看似神秘的代称明晃晃地指向了血腥的真相。五条悟交叉的手指骤然收紧,某种肃杀而沉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了他。
夜蛾沉着脸点头:“虽然此前已经有所推测,但极乐馆的人从未留下过直接证据。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夜宴举办之前得知消息,我需要你尽快确定它举行的时间和地点。从已有的记录看,以前的宴会没有出现过男性Cake,而惠的身份与性别极有可能令他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我知道了。”五条悟说着站起身来,拿起衣服,转身出门。不过他握着门把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对了,我记得二课的悠仁和鉴识课的野蔷薇和惠是同期生。”
夜蛾颔首:“七海和灰原会多照顾他们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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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时间回到一天前的晚上。
五条悟站在走廊的阴影中,朝战战兢兢的青年露出一个笑容:“我要你在这里帮我找一个人。”
松本闻言骤然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只是找人而已,这比他想象中的情况无害了一百倍,然而这份放松仅仅持续了半秒,就在五条悟拿出的照片下灰飞烟灭。
他的瞳孔在震惊和恐惧中剧烈收缩,死死盯着照片里神情冷漠的伏黑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来不用花时间等结果了,”五条悟了然地挑起眉,凑近了些许,“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他?”他轻声说着,竟然还笑起来,“你怎么害怕成这样,这个人难道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吗?”
松本瞳孔里倒映着对方带笑的脸,某种清淡的气味蹿进他的鼻腔,他被勾得迷迷糊糊,连带着恐惧和戒心都放下了些许。但即便如此,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残留着无法消去的颤抖。
“我只是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看见过他一次……在……”他哆嗦着避开五条悟的视线,突然神经质地干呕了两声,白眼仁里爬满了血丝,词不达意地尖叫,“他在上面!您要找他的话得上去!这我没法帮您,我权限不够!!”
“别害怕,”五条悟墨镜后的眼睛眯起,语气温和,循循善诱,“你那时候看见了什么?”
松本的瞳孔细弱针尖,然而他的防备与恐惧在五条悟面前却奇迹般地消解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安抚了下来,恍惚地低声道:“里面全是血和残肢,好像有很多人在……在食人。”
即便几乎被Cake的气味诱导到失去理智,他回忆起那个画面仍然恶心得要吐出来。
吃人?五条悟皱眉,举了举手里的照片:“是这个人被吃吗?”
“不是,不是!”松本疯狂摇头,犹豫再三,终于道,“但我见过这个人,他好像是——座上宾。”
*
“所以你当时的确告诉五条悟,你见过那个年轻人了?”休息室内,夏油杰问道。
被他叫来的松本太一闻言连连点头,夏油杰微皱的眉却没有松开,直觉哪里不对劲。
“明明应该是暗地里的调查,问到了答案之后他竟然没灭你的口吗?”
松本顿时惊恐摇头,看夏油杰的眼神活像在看什么暴徒。他突然意识到以对方的本事,要是在这里弄死自己简直易如反掌,而且他一想起昨天五条悟对夏油杰的称呼,下意识觉得这两人大概率关系匪浅——夏油杰更有理由杀人灭口了。
松本太一登时都如筛糠。
然而夏油杰并没追究,反而说道:“之后如果有人问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你照实说。”
松本一怔,陡然看向他,却见夏油杰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唇角弯起的弧度格外瘆人。
——眼下伏黑惠就相当于一个精美诱饵,无论是什么人想咬一口,都势必会一脚踩空,落进早就布置好的陷阱里。原本夏油杰还琢磨着要想法子给雇主先生下绊子,现在竟然有破绽自己送上门来,顿时心情大好。
而松本已经被这大起大落吓得脑子都僵住了,根本不敢多问,只知道连声应是,夏油杰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今天晚上我会‘上楼’,之后会告诉你交易的确切时间,你这边做好准备。”
松本闻言顿时一凛:“那地点……”
“地点由我定。”夏油杰看了他一眼,“我在交易前一个小时会告诉你。”
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提前布置了,松本面色有点难看,但夏油杰完全主导了这场交易,他只得不甘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
傍晚,五条悟如约前来。夏油杰照说好的去极乐馆入口外的小巷里接他,心想又要看得见吃不着,顿感抑郁。
巷子里的灯很旧,时不时还闪烁两下,风一吹就挂在灯杆上吱呀吱呀地晃动。夏油杰朝约定好的位置走去,在照面时忽然一愣。
五条悟倚在巷子灰扑扑的墙上,白色的衬衣熨烫笔挺,袖口还扣着蓝色的宝石袖扣,活像只漂亮张扬的开屏孔雀。比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身上的那股食物的香味淡了很多,几乎与其他Cake没有两样,估计等到进了极乐馆,在空气污浊的地下赛场便几乎闻不到了。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他耳廓上,那儿有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环扣着。是最简易的抑制环,不能完全屏蔽气味,只能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临时抑制。但是五条悟绝对不是那种会顾及他人体验的家伙,否则上次他就不会那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极乐馆里。
注意到他的视线,白发青年挑眉一笑,还刻意撩起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笑嘻嘻地问他:“这个抑制环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他今天没戴那副圆溜溜的墨镜,天青色的眼睛斜斜地瞟过来,在灯光昏暗的小巷里闪闪发光,夏油杰一时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故意引诱自己。他咳了一声,问道:“为什么戴了抑制环?”
“当然是为了避免被人闻到。”
这不是废话吗,夏油杰翻了个白眼,而且要是想不被闻出来的话,现在才想起来戴是不是太晚了。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你是Cake。”
“因为我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我上楼了。”
“?”夏油杰忽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他皱了皱眉,盯着青年的眼睛,缓缓道,“你最好把你的打算好好地、完整地告诉我。
“如果你目前还把我视作你的同伴的话。”
“这重要吗?”五条悟疑惑道,“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正常的合作是需要的。你这样自作主张会造成极大的不确定性,如果继续这样,我会考虑终止和你的合作。”
“即便不能继续在这里干下去?”
“即便不能继续在这里干下去。”
五条悟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颇为惋惜道:“好吧。”
他说他不打算让极乐馆的管理者知道自己今天会上去,而是要偷偷摸进去,动静越小越好。同时他不熟悉上面的情况,因此需要夏油杰指路,同时如果遇到了一些不重要的人,他还可以装作是夏油杰的马仔。
夏油杰看了眼他的打扮,心说哪里有穿成这样的马仔:“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这样可以低调潜入,难道把别人当瞎子吗?”
“长得帅还怪我啦?”五条悟一摊手,“我也不要求你带我躲过所有人,只是别让这儿的大老板知道我来了就好。”
“怕被发现图谋不轨?”
“怕他太热情地招待我。”五条悟耸耸肩,“谁让我为了雇你给他送了太多钱呢,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
难道不是吗。夏油杰忍住翻第二个白眼的冲动,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倒是简单了很多。他问五条悟:“松本有没有告诉你之前他看见人的是哪个房间?”
“在四楼走廊末端,房间的门上绘着一只八咫乌。”
“八咫乌啊……”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开始祈祷了。”
*
极乐馆里上楼的通道不隐蔽,不过能获得准许上楼的人很少,所以电梯口几乎没什么人。夏油杰从计划中“跟着大老板的保镖”变成了“带着马仔的夏油杰”,上去的计划也随之变更。他挑了个前后没人的时候带着五条悟进了电梯,个人身份信息识别通过后,便按下了四楼的按键。
“我很好奇,”电梯缓缓上升,五条悟在机械的杂音中忽然开口,“你既然这么能打,为什么你们老板没有招揽你?”
夏油杰不是很想讨论和自己的行为目的有关的事,简短道:“招揽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
“没兴趣。”
“对打黑拳有兴趣?”
“还行吧。”
“那就奇了,”五条悟笑了一声,“竟然有人和钱过不去,看来你应该不缺钱。”
【不缺钱,但我不会和钞票过不去。】
那一刹那的时间仿佛重来了一遍,瞬间击中了夏油杰心底那个模糊的猜测,他心里一突,感觉像是活鱼被突然勾出水面,紧张感顿时充盈胸腔。是巧合吗?他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却发现五条悟竟然始终注视着自己,那双天青色的眼睛像是能将人看透一样。
他下意识扫了眼电梯里的监控,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回答道:“我不太习惯上面的环境。”
话音刚落,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各种香味立即让夏油杰从思索中抽身,他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心理性厌恶和本能产生旺盛食欲一同翻滚,瞬间挤占了那点奇异的紧张感。
气味比上次来的时候重了很多,大概是又要举行宴会了……也好,这么浓烈的味道一遮,五条悟身上的那点气味根本不值一提。
他这样想着,迈出电梯,说道:“跟好我。”
五条悟笑着点了点头。
四楼的走廊复杂度比楼下更甚,而且越往里走Cake的香味越浓,无处不在的香气像是要将人最后一丝理智也榨干,让人变成一头纯粹被欲望支配的野兽。夏油杰在认路的同时,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与自己的食欲对抗,焦躁和饥饿迅速地败坏了他的心情。
比起他来说,五条悟就轻松多了,他始终跟在夏油杰身后半步的位置,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然而中途遇到的好几个人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无他,五条悟的样貌实在优越,加之一米九的身高,显眼极了。不过好在夏油杰在这里也很出名,没人会往别的方面想,看两眼便完了,一路还算顺利。
最后两人来到了那扇绘着八咫乌的房间门口。
振翅欲飞的漆黑的三足神鸟绘制得栩栩如生,占据了半扇门,五条悟仔细端详片刻,夸赞道:“手艺很不错啊,你知道是什么人画的吗,我想请他在我家门上也画一只。”
夏油杰脸色极差,这里Cake的味道太浓了,他甚至能从中辨认出十余种食物的味道,极大地刺激着饥饿感,偏偏五条悟还不干正事,竟然在一个劲儿地和他讨论一扇门上的绘图。
“极乐馆里只有贵客所住的房门上会画八咫乌,防卫比别的地方更严。”夏油杰简短解释道,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装潢品鉴,“你要是想进去的话,请便,我就不奉陪了。”
可五条悟却仿佛对他的不耐烦浑然不觉,拨弄了两下门锁,头也不抬道:“你就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吗,太一可是告诉我之前他看到里面在食人呢,对你来说应该很美味吧?”
夏油杰一顿,冷声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Fork吗,里面没准有没吃完的Cake……”
话没说完,他就被抓住肩膀扯到一边。
五条悟嘶了一声,不悦地抬眼,却在看清对方表情的一刻收住了想说的话。
夏油杰面色阴沉至极,在这个距离下,五条悟甚至能看清他额角微突的青筋快速跳动。
“我警告你,”骨节分明的手扼住五条悟的喉咙,“不要试图在这方面刺激我,否则我一旦失控,最先咬断的一定是你的喉咙。”
他说着轻轻笑起来,雪白锋利的牙齿暴露在Cake的视线中,像是野兽一样:“毕竟……你闻上去可比其他的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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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你闻上去可比其他的好吃多了。
从一个Fork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明晃晃的、即便是普通人听到都会心生警惕的威胁。
但五条悟整个人的姿态却仿佛是很放松的,他顺着夏油杰的力道往后靠,后脑勺轻轻抵在墙上,面不改色道:“你这话要是被那些监测员听到了,至少一周的封闭观察绝对跑不了。”
夏油杰露出一个饱含攻击性的笑容,拇指在五条悟下颌蹭了两下,将颌骨后的皮肉压出一道沟,话里罕见地带了几分嚣张:“那么……你觉得,咬你一口的话,可以让我在测试站住几天?”
“哦,这个啊,”五条悟耸耸肩,“那应该取决于我的证词。”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夏油杰盯着他,Cake则冷静地回望,仿佛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面前的Fork攻击自己,即便此刻对方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冷静。
夏油杰在那双漂亮的天青色眼睛的注视下沉默了。Cake的眼中如同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天空,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一时间仿佛连周围那无孔不入的香味都减淡了许多。他怔怔地看着五条悟的嘴唇开合,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轻声问道:“还想尝一口吗?”
声音不大,甚至是轻飘飘的,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夏油杰骤然从那种奇异的晕眩中脱离,回过神就看见五条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而他禁锢着对方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力道。
白发青年抱着手看着他,笑容堪称轻浮,愉快地又问了一遍:“现在还想尝一口吗?”
夏油杰松开他,往后退了半步,狠狠闭上眼,眉心蹙起几道极深的褶皱。几乎失控的食欲被抚平,但是另一种更炽烈的怒意又冒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响起:“我都不知道,五条先生竟然还是催眠的好手。”
他曾经听说过,世界上存在极少数的特殊Cake,他们的气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感官,想不到今天就让他碰上了一次。
原本之前他就应该有所察觉的,但五条悟这人攻击性和存在感都太强,一出现在视野里就自带提神醒脑效果,要不是今天为了不引人注意戴了抑制环,而且跟上来的时候刻意低调,夏油杰也不会在不自觉地在减少了对他的关注后突然中招。
对此五条悟只是耸耸肩,对他的讥嘲不以为意,示意他会着道不能全怪自己。
夏油杰见状简直快被气笑了:“你……”他还想说什么,但走廊尽头突然响起的脚步声骤然打断了他。
有人来了!
他顿时敛了指责之心,和五条悟飞快交换了个眼神,低声道:“八咫间享有最高等级的防护和服务,一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打扰,但如果朝这边过来——”
不用他说五条悟也知道,届时如果看到两个无关人员在房门口站着,绝对会引起来者怀疑。同一时间,脚步声越来越近,“只是路过”的选项立即被排除,只能想办法避开。
但这里是走廊尽头,除了那间客房外连个扫帚间都没有,夏油杰眼神飞快扫过那扇紧闭的房门。电光石火间,他脑子里已经转过数个念头,按照五条悟所说,这里面可能有他要找的人,如果这个人还在的话,那至少对五条悟是善意的;也有可能里面已经换了住客……可这种等级的来客也不是大白菜,应该不会太频繁;最后一种可能是松本太一是圈套的一环,里面早已有人守株待兔。
进去有风险,但如果留在走廊上,毫无疑问很快就会被发现。
所有的利弊权衡转瞬完成,夏油杰伸手准备想办法打开这扇门,却不料正好叠在五条悟的手上。
他一愣,低头就见五条悟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铁丝,一手握着扶手,手腕一转,“咔哒”一声扭开了门。
房间一片漆黑,只有浓郁的Cake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好在没有人。夏油杰这次没被轻易影响,他屏住呼吸,跟在五条悟身后闪身进门,而在他衣角拂过门框的瞬间,五条悟悄无声息地关上门,重新锁好。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拐角处,第一个人转了过来。
两人在黑暗中没有进行任何交流,借着透过厚重窗帘的微弱光线,他们看清了屋内陈设,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快步走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争执推挤,他们迅速在立柜与墙壁的夹角处隐蔽好,夏油杰将不远处的盆栽拖到面前,五条悟则顺手扯过窗帘将两人挡住。
一切完成后,微微粗重的喘息也在刻意调整中平复。
非常默契的配合。
夏油杰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五条悟也低声赞扬道:“做得不错,你是很棒的合作伙伴。”他的声音贴着夏油杰的耳朵,温暖的气息拂过皮肤,只听他继续道,“比我过去的任何一位搭档都优秀。”
夏油杰这才恍然发觉,他们两个靠得太近了。
立柜旁的空间本就狭窄,为了不让遮掩的窗帘鼓出奇怪的形状,被看出端倪,五条悟此时紧紧贴着墙角,而夏油杰则挤在他身上。两人胸膛相贴,肩颈相交,能隔着皮肉感受到两个人心脏的搏动。
太亲密了。
在这个距离下,Cake身上的气味骤然鲜明了起来,几乎像那天没戴抑制环和他共处一室一样,更糟糕的是,此时五条悟的脖子就在他的嘴边。
夏油杰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想调整一下姿势,却被五条悟出手按住。
“他们要进来了。”
下一刻,房间门被打开。
一连串脚步声响起,听上去干脆利落,有个男人吩咐道:“做个安全检查。之后把这里打扫一下,过段时间伏黑先生会重新住进来,上面特意吩咐过不要亏待他。”
突然听见关键词,五条悟身体微微一顿。同时夏油杰则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握,拉回他的注意力。
昏暗的光线下,五条悟勉强辨认出对方的口型是:【通讯设备。】他顿时了然,所谓安全检查必然包含了异常信号检测,不过五条悟早有准备,上楼之前就关闭了手机。
他朝夏油杰眨眨眼,同样回以口型:【不用担心。】
夏油杰眉毛一挑,心道还算专业。
于是两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来人的动静上。这些人的执行力很强,那人刚下令就有人拿出了检测设备,然后很快就听到汇报声说一切正常。夏油杰暗暗庆幸这间客房的特殊,在房间内和附近的走廊都没有装摄像,否则他今晚都不用再考虑去找老板的借口了。
过了一会儿,为首的人好像离开了,外面也多了些交谈的声音,似乎气氛轻松了不少。
“真不知道上面还留着他干什么……”
“是啊,不过是个卧底,竟然还要我们好吃好喝地招待,真是莫名其妙——你们以前见过几个能住进八咫间的?他倒好,不仅住了,还被邀请去参加宴会,好大的面子。”
“不是说是为了钓鱼吗?”
“嗤,上面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还说是垂涎他呢,你闻闻这房间里的味道,啧啧……要我肯定先来两口再说。”
“那你是没见过本人吧,他不仅闻起来好吃,长得也不错,可算是Cake里的上品。”
“还是他们会享受啊……”
夏油杰一边留神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一边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五条悟的反应,可惜除了一开始极细微的停顿外,之后五条悟连眼睫眨动的频率都没变。
他微微叹息,又开始觉得这种熟练老辣分外棘手。
就在这时,五条悟突然调转视线,原本落在眼前窗帘上的目光陡然与夏油杰相接。有那么短短一瞬,夏油杰依稀觉得他似乎带了几分笑意,但碍于光线看不分明,他便细微地调整表情,朝五条悟回以疑惑一眼,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五条悟却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什么,又挪开了目光。
夏油杰:?
他一时有点迷惑,下意识觉得似乎被对方发现了什么,但仔细想来却又想不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于是只得暂时收敛心神。现在伏黑惠的处境的确还算安全,并且极有可能和上面的人在一起,他有理由借着这个情况,带着五条悟上去找人,必要的时候还能拿他挡枪。
但这一定得五条悟先提出要求,不然太刻意。
他很快就盘算好了接下来的目的,然后开始思考怎么不着痕迹地引他亲口说出来。
外面剩下那些人对好吃好喝供着一个叛徒这种事很不满,上司一走,行事就敷衍起来,随意清理了一下就说笑着离开了。
确定他们走远之后,两人从夹缝里钻出来,一边一个坐在沙发上,俱是不动声色地留意对方的举动。
“你其实不仅见过伏黑惠,而且早就知道了他是卧底吧?”寂静中,五条悟的声音忽然幽幽地在黑暗中响起。
夏油杰一怔,随即了然:“因为我刚才的反应?”
“因为你现在的回答。”五条悟戏谑道,“刚才只是加深我的怀疑,你现在的回答才让我确定了猜测的正确性。”
夏油杰心道信你有鬼。
“那你呢?”他几乎立即回以攻击,“来这里找一个警视厅的卧底,五条先生的来历恐怕也不普通吧。”
五条悟闻言,大为无辜:“可我是刚才才知道他是卧底的,要不是有人拜托我——”
“哦。”夏油杰不打算浪费时间听他满嘴跑火车,听了一句半就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直截了当道,“那么是什么人能指挥一位警视厅的长官呢?”
五条悟瞬间住了嘴。
在这一瞬间,如同在厚重的迷雾中找到了灯光,又如同在晃荡的独木桥上抓住了扶手,夏油杰胸口积压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去。这就算是承认了,他想,世界上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或者说,人为制造的巧合。
但无论如何,他总算抓住了一点五条悟的尾巴。
他扬起笑,看似坦诚地,在黑暗中朝五条悟伸出了手。
“应该不算是初次见面,但还是请多多指教了,五条搜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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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和“笔友”交流时,夏油杰用的是一个不公开发行的匿名软件,上面只有简单的聊天和悬赏功能。夏油杰最早和五条悟的联系,也是始于一个“收极乐馆情报”的悬赏。
自从和笔友开始交易后,夏油杰就故意损毁了那部联络手机的扬声器和摄像头,只让它发挥最简单的文字交流功能,连接入的网络都是极乐馆的公用网络。后来对方提出让他做线人,夏油杰没有答应,不过事实上也帮忙做了不少事。
虽然素昧谋面,但对面那个人的思考方似却与他极为合拍,是难得一遇的很好的合作伙伴,因此不可避免地存了几分欣赏。不过关于线下的见面,最先提出来的还是对方。
【过段时间我也许会去极乐馆,方便见面吗?】
夏油杰看着那行白色的文字,思索片刻道:【不行。】
如果当真是合拍的搭档,固然很好;但那个软件上鱼龙混杂,如果他遇到的是钓鱼悬赏或者其他情况,见面绝对不明智。于是他去找了硝子,拜托她将自己背上的文身清洗掉——天知道以前他怎么会说漏嘴,让对方知道了自己身上有这东西。
可是还没等彻底清洗干净,五条悟就来了。以一种张扬得过分的方式,甚至直接对接了他的顶头上司。
他之前也偶尔会觉得五条悟有点熟悉,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的上线竟然真的敢这么高调地现身,甚至不是通过没洗干净的文身发现的他。
这种猝不及防的掉马让夏油杰感觉很危险,而五条悟不同寻常的做法也让他心生疑虑,他开始习惯性地思考对方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或身份。黑警,双面间谍……诸多猜测迅速划过脑海,但他同时习惯性地维持住了冷静,在判断出这一系列的巧合中势必有人为的部分后,他也稍稍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在短期内,如果加以适当的利用,他会成为很好的搭档。
因此他友好地说:“应该不算是初次见面,但还是请多多指教了,五条搜查官。”
说实话,其实他伸出手的时候,并不觉得五条悟会回应。然而五条悟在黑暗中瞪着那只手片刻,最终还是握住了它。
“行吧,卧底先生。”他不情不愿的声音响起来,“之后我们去哪?”
是个很好的开始,夏油杰脸上浮起微笑,事情比他想得更顺利。
“唔……”他舌头抵着后槽牙,作出思索的样子,过了半分钟才慢慢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如先走,之后再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嗯?可我倒是觉得今天再多查查更好呢。”五条悟说,“毕竟能悄悄进来的机会不多。”
夏油杰嗯了声,问他什么想法。五条悟思索片刻:“他们刚刚提到的宴会,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夏油杰斟酌着:“每过一段时间这里会邀请一些人来参加的夜宴,你给这里送了这么多钱,下次你应该也在受邀之列。”
五条悟疑惑:“为什么这次不邀请?”
夏油杰顿了顿,含糊道:“夜宴的人数限制很严格,现在再加人的话大概准备不过来。”
“那按照这里的安排,惠这样的‘受邀人’,在开宴前会被安排在什么地方?”五条悟问道。
夏油杰看向他,隐约觉得五条悟已经知道夜宴的真相是什么了,但是他了解到什么程度呢……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一般来说被安排在哪层都有可能,但是如果他很被‘看重’的话……也许可以去最上面两层碰碰运气。”
“那好,我们再上去看看。”五条悟干脆拍板,顿了顿又说,“不过你的老板应该也在最上面?要是你有顾虑的话,我也可以一个人偷偷上去。”他一笑,“安全方面不用担心,我身手还算过得去。”
夏油杰借着微光去看他,见他一脸轻松,可见是真没把这里的森严戒备放在眼里。他一时都不知道是该笑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佩服他的胆量。
“要是你出了问题,到时候一样牵连到我。”夏油杰叹了口气,“保险起见,还是我陪你去吧。”
五条悟“哦?”了声,不怎么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又不是没有撇清关系的办法,要是一起被发现,那更没退路。
夏油杰:“帮你打个掩护罢了,我正好有事要去找老板,到时候我和他说话,你也会方便一点。”
他看上去倒是很坦荡,五条悟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
他们继续往上走。
五条悟有心摸清这里的建筑结构,因此他们没乘电梯,而是顺着楼梯慢慢爬,夏油杰也有足够的时间把之后的安排讲清楚。
极乐馆地面上一共有十八层,越往上人越少,分割出的房间越宽敞,戒备也越森严。夏油杰的老板在十七层,到了这里,就不可能再偷偷摸进去了,因为接下来必须得到特殊许可才能进入。
“除了最上面的两层外,下面每一层都设置了位置、面积和布置一致的宴会厅。”夏油杰一边说,一边快速递交申请。
五条悟闻言心里一动,暗自记下这个特点,忽然问道:“你老板很随和吗?”
夏油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五条悟扬起下巴朝他一点:“这种临时递交的申请,如果都能被快速通过的话,要么就是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随便什么下属、随时都能得到会面许可;要么就是——你在这里的地位不一般。”
夏油杰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一紧。
五条悟没看到似的,继续道:“但据我观察,前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我猜是后者。”
他戏谑地看了夏油杰一眼:“卧底先生的秘密还不少呢。”
夏油杰没说话。
楼道很安静,前后无人,也没有窗户,只有一段接一段的楼梯折叠而上,好像没有尽头。他们的脚步声轻飘飘地回荡其中,恍然间会生出上接天堂下通地狱的错觉。
他们之间一直有种默契,就像之前躲避的时候一样,他们能轻而易举地猜中对方的想法。
就像现在夏油杰决定保持沉默,从而避免被推测出自身更多的信息,而五条悟也不再继续浪费时间逼问。
夏油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默契的队友无疑会让干活事半功倍,但如果这个人几乎能料定他所有的想法——尽管大部分是下意识的反应——那无疑会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
通行许可在他们走到十七层的时候正好批复下来。原本按照说好的,夏油杰去找他老板,五条悟则找机会在这里转转,但是在进去之前,五条悟突然问道:“需要我陪你去一趟吗?我露个脸的话,事发时也许可以降低一点他们对你的怀疑哦。”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不是说不想被老板注意到吗?”
“计划改变了嘛,而且都到了门口,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吧……”五条悟耸肩,“而且我们姑且还算是合作伙伴,帮你一把应该的。”
夏油杰把后半句直接忽略,随意一点头:“随你吧。”
“十七层就是你老板的地盘了,那十八层是什么地方?”一边走五条悟一边问道,“幕后大BOSS?”
“老板就老板了,还幕后……”夏油杰道,“十八层就是个玻璃花房。上头除了花花草草什么都没有,如果你要透气的话,倒是个好去处。”
五条悟嚯了声:“还挺有情调。”
说话间,到了会客室。
夏油杰推门进去,一个肩宽背阔、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从里间出来,见到他后面跟着的五条悟,眼睛顿时一亮:“五条先生!”
说完连步伐都快了几分,和夏油杰快速打了招呼后,热情地拉住了五条悟的手,握完手又殷勤地把人请到了里面,一边倒茶一边说:“你要是想上来完全不用通过夏油君的,我可以直接给开权限啊!”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五条悟顺着他的话客套,中间还趁着上杉介转身的空当给了夏油杰一个眼神,里头明晃晃写着“看吧,就是会这样”。夏油杰皱眉,他老板是个Fork,现在表现得这么殷勤,垂涎的眼神也格外赤裸。五条悟既然是来查案的,总不至于不知道他的属性吧?
他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有出声打断他们。
他应该心里有数。
夏油杰懒得听他们你来我往地奉承,安安静静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喝茶,过了一会儿,夏油杰轻咳了声,另外两个人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上杉先生,有点事还要找您商量一下。”
夏油杰说着,微不可察地朝上杉介点了点头,上杉顿时反应过来,眼睛一转就找了个借口,暂时将五条悟请了出去。
房门咔哒锁死,夏油杰朝那边瞥了眼,对上杉道:“您很中意他。”
上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抽出烟来点着,狠狠吸了一口,在烟云中喟叹:“他闻着很香,你不觉得吗?”
夏油杰不动声色:“还行吧。”
“看来你的眼界很高。”上杉笑道。
夏油杰不置可否:“要让他做下次宴会的正餐吗?”
“不急。”上杉介磕了磕烟灰,眯着眼,“他还很有价值,再过一阵子吧。”
夏油杰提醒道:“当心他跑了。”
上杉介不以为然:“不是有你跟着吗?”
夏油杰笑了声,问他什么时候有货。
“周六吧,”上杉介道,“这周六晚上十二点,老规矩,你上来拿。在十五层宴会厅。”
夏油杰意外道:“十五层?”
上杉介点点头:“这次的质量很好啊,”他哼笑一声,问夏油杰,“机会难得,这次你要参加吗?”
“不了。”夏油杰笑着摇头,“您知道的,我更喜欢吃独食。”
上杉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夏油总是拒绝这些事情,会显得你很特殊。太特殊了不是好事,你知道吗?”
夏油杰泰然自若地任由他打量,闻言不慌不忙,直视着上杉略显阴贽的眼睛,缓声道:“没关系,我不介意特殊一点。”他说着笑了笑,“而且如果是命令的话,我一定不会拒绝。只是您总给我选择,我不好辜负您的一番好意啊。”
上杉介凝视了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摇摇头:“真是不坦荡啊,夏油。”
夏油杰不以为意:“太直爽的话会被上杉先生吃得渣都不剩的,我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他顿了顿,矜持地表现出几分好奇,“不过连您都赞不绝口的正餐,我还挺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那估计没戏啦,”上杉介将烟摁灭,“他已经被预定了,现在在这里最不能出问题的就是他——除非你出席宴会。”
“好吧。”夏油杰惋惜地摊开手,“我还是去好好赚钱比较好。”
*
与此同时,最不能出问题的人推开了房间门,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立即上前,站在门口问道:“您要去哪里?”
伏黑惠皱着眉道:“上面,玻璃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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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五条悟出房间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尽管他们面上都说对方是自己的盟友,但他也没想到,夏油杰能为他提供这种程度的帮助。他不仅顺理成章地让自己从上杉介那儿脱身,甚至连开口的都是上杉本人,直接将自己的可疑程度降到了最低。
——他还真是擅长借刀杀人呢,和用在我身上的套路如出一辙。五条悟想着,泰然自若地从摄像头下面走过去。
他一直留神注意着有人的地方。如果松本太一没有撒谎,也没有看错,那么惠在被监控的同时,应该也享有一定的特权,入住八咫间就是证明。
一路走过来,他注意到这层的摄像头明显比底下少了很多,那么为了实现至少同等于二楼八咫间的护卫水平,这里应该会用一定的人工来补足。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根本用不着观察这么细致。
当一路遇到的零散几个人都脚步匆匆的时候,两个身形结实的壮汉杵在房门口就非常地……一眼可见。
好家伙,五条悟有点想笑,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不过在这种闲人勿近的气场下,再强行接近确实容易引起怀疑。
他思索片刻,决定赌一把。
他微微侧身避开上方监控,手指在耳边一别,将右耳的屏蔽环摘了下来。
在那一瞬间,Cake香甜的气味以他为中心,气势汹汹地爆散开去。如果具象化来看,那简直如同一整个烟雾弹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开,以至于那边关着门和上杉介说话的夏油杰都有所察觉。
夏油杰忍不住揉揉鼻子,心道这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整幺蛾子的人朝被看守的房间靠近了一些。他对自己的吸引力有数,见两个守卫仍然没有反应,立即断定他们不是Fork,于是又缓步往前,彻底离开了监控的范围。
他的气味能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人的感官,越对他没有防备或者精神越不集中的时候,效果越好。如果那两人是Fork,很容易对突然出现的香味产生警惕,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对这方面的提防就弱很多。
见两个守卫在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明显比刚才困倦了不少,五条悟便刻意控制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以免打破这种恍惚的状态。
“这里禁止靠近。”其中一个人看见五条悟,立即出声阻拦,但是他眼神已经有些发直,飘飘忽忽的,显然注意力相当涣散,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是颇受老板青睐的人。
他语调立即放软了许多:“是你啊,五条先生。”
五条悟停下脚步,露出一个谨慎而友好的微笑:“抱歉,我只是来问问,卫生间往哪里走?”
这无疑是个拙劣的借口,但是两人此时不知为什么困得要死,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草草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就可以。”五条悟道了声多谢,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了。
然而两个守卫都没发现,在五条悟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脸上,以至于没人看到他用鞋尖将一个卷起来的纸条塞进了门缝。
*
离开守卫的视野后,五条悟便重新扣上屏蔽环,快活地哼起小调,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找到了卫生间。十七层人本来就少,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推开窗子,探头出去望了一眼。
从这个高度往下看,行人只有米粒大小,迎面刮来的风又冷又狠。他倒不怕,不慌不忙地卷起袖子,原地跳了两下活动腿脚,紧接着“呼啦”将半个身体探出了窗外。
狂风顿时呼啸而来,瞬间卷起衣摆。他单手掖好后,伸手抓住窗框,猛地往上一拉,整个人就如没有重量一般滑出了窗户,稳稳吊在外墙上。紧接着他屈臂用力,将自己拉上去,脚踩在了上窗框边缘。
他呼了口气,抬头目测一番和十八层的距离,然后扒住了外墙突起的花纹。
拜人傻钱多的装修风格所赐,极乐馆的外墙布满了起伏舒卷的装饰条和各类灯管,晚上点亮的时候如同一座巨大梦幻的宫殿。尽管五条悟曾经无数次吐槽过这简直就是个嵌满宝石的大金坨子,毫无观赏性,眼下却深刻体验了一番攀爬快乐。
如果有人从空中俯瞰,这必然是极惊人的一幕。一个没有戴任何防护的人如同攀岩一般,手脚并用地攀附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小心地避开脆弱的灯管和错综复杂的电缆,如同一只壁虎般灵巧迅速地向上爬去。狂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似乎只要再快些的风就能将他卷下万丈高楼,只要有一只鸟停在他的肩膀上就能打破平衡。
五条悟就这么迂回曲折地爬到了十八层的玻璃花房。
花房顶上是巨大的半球形穹顶,完全由一块块玻璃拼接而成。五条悟在边缘隔着厚厚的玻璃往里看,只见一大片生长旺盛的灌木后面,高低错落的树木郁郁葱葱,浅色石子路被遮了七七八八,路边似乎还种着花。
茂盛的植株成了不错的掩护,他顺着边缘挪了一段距离,就找到了一扇半开的窗户,窗边用粘了个小纸卷。
干得不错嘛。五条悟一笑,灵活地钻过窗户,大猫似的蜷起身体蹲在窗沿上,然后往下一跳!
落脚的地方是丛金叶女贞,他噗地往里一钻,顿时噼噼啪啪压断一堆细枝,鹅黄色的叶子簌簌直掉。他咧咧嘴,这动静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似乎没有惊动这里的人,只有伏黑惠略带吃惊的声音传来:“五条老师!”
五条悟扭头就看见他的学生目瞪口呆地蹲在旁边,姿势介于采蘑菇的小姑娘和抽烟的田埂老汉之间,相当接地气。
伏黑惠看看窗户又看看他,一脸“竟然真的是爬上来的”的表情。
五条悟淡定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叶子,语重心长道:“惠啊,下次选个不会弄出那么大动静的地方吧。”
*
玻璃花房未经允许禁止任何人进出,看守伏黑惠的人没跟进来。不过时间有限,伏黑惠只能快速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知五条悟。
“这周六在这里有场夜宴,会有为数众多的Fork与来路不明的Cake参加。我被‘邀请’之后,行动自由就一直受限,始终没办法联络上外面。”伏黑惠语速很快,他皱着眉,“所谓夜宴就是分食之宴,会有很多‘好这口’的人来,届时鱼龙混杂,防卫更容易出现漏洞。”
但同样的,届时他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
然而当五条悟问他是否要撤离时,他摇摇头:“我被盯得很紧,一旦我突然失踪,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夜宴举办时间很有可能被更改,到时我们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五条悟神色有点紧绷,但看他一脸坚定,便点点头,不再多劝,让他注意安全,实在应付不来可以去寻求硝子的帮助。
伏黑惠表示明白,于是五条悟重新翻上了窗户,临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伏黑惠:“对了,惠,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叫夏油杰的人?”
伏黑惠点头:“他是这里排名很靠前的黑拳手,每当一些实力过于强劲的挑战者出现时,这里的老板就会派他下场,稳住赔率。但是他从不连续挑战,往往击败对方后也随之退场。”
这和五条悟了解到的差不多,然而伏黑惠接着道:“不过他和普通的拳手不太一样。虽然他不常出现,我只见过几次,但据说这里的一些生意是由他经手,五条老师遇到他的话,请务必小心。”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默默下巴:“唔,我知道了。”他推开玻璃,“周六夜宴你见机行事,务必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冒险,这边会想办法配合你。”
伏黑惠:“我明白。”
五条悟于是点点头,干脆利落地滑出了他的视野。
他真不怕自己手滑啊?伏黑惠咂舌,目光又落到面前的金叶女贞上。原本长势喜人修剪整齐的灌木被压出一个明显的洞,在一众齐整的花草中异常突兀。
他纠结了一下,弯腰拢了拢地上的残枝,试图稍微遮掩一下犯罪现场,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转而快步溜走。只要不被发现,那就和我没关系。他掩耳盗铃地想着。
五条悟没有耽搁时间,顺原路返回后,将衣服理整齐,然后快步往回。到上杉介的房门口的时候,夏油杰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正站在走廊里玩手机,见他来了,便将手机揣进兜里,道:“走吧。”
五条悟看了眼上杉介的房间,夏油杰道:“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你难不成还想再和他叙叙旧?”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五条悟笑道,“我发现你很紧张我和上杉见面这件事呢。”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但是夏油杰看了他一眼,却罕见地没有反驳。他本以为上杉介看重的是五条悟的钱,但刚才却忽然地对他提了一个要求:看好五条悟,必要时上报他的异常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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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爬房顶be like:猫猫爬猫爬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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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必要时上报异常行为——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还是仅仅只是怀疑?
夏油杰面色微沉,他看了眼旁边的人,心道别说有什么异常了,这人从头到脚就没有正常的。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直接上报,或者隐瞒下来。
他和五条悟的同盟关系非常松散,之前的联络是通过完全匿名的软件,而在刚刚结束的第一次协作中,他也没有发挥很明显的作用。硬要说来,除了那一纸合同的雇佣关系,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至于那份雇佣合同……到时候还不是随他解释。
但是目前来看,五条悟的存在于他来说利大于弊。这人张扬且缺乏分寸感,在某些时候可以为他提供极好的掩护,聚光灯旁边的阴影总是最不引人瞩目的。
比如刚才,原本有关出货时间的事情不该这么早让他知道的,但在五条悟主动提出“上去看看”的要求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一起上去,“顺便”提前获知这次的夜宴安排。五条悟身为一个新人,远比他更容易让上杉介警觉,加之上杉对Cake显而易见的垂涎,只要五条悟在场,这位顶头大佬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会多分给他,无形中为夏油杰营造出很好的环境。
他一沉默,五条悟就有所察觉,敏锐问道:“出什么事了?”
“上杉注意到你了。”
五条悟并不在意:“很正常,要是有人突然热情送钱他还不放在心上,那极乐馆根本维持不了哪怕一个月。”
他说着戳亮了向下的电梯按钮,机械启动发出轻响,他看了夏油杰一眼:“而且我这种砸钱进来雇佣保镖的做法,本身就很可疑。我猜他已经把我的背景调查过了,不过什么都没发现,又放心不下,才给你下这种命令。”
电梯门叮咚打开,他抬脚迈进去。
夏油杰跟在后面:“那我要如实上报吗?”
“随便你啊。”五条悟笑了笑,随口道,“名义上我是你的老板,但你也不是那种会老实听话的类型吧?”
夏油杰也笑了声:“……那我真是白操心一场。”
“真的操心了?”
“不然呢?”
五条悟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穿。
夏油杰按下楼层数字,隐晦地扫了眼五条悟。
从之前的一系列表现看,五条悟思维敏捷且办事利落,在警视厅中位置不低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在潜入一个势力时,保持低调会更轻松、更不引人注意,对他而言也更安全。
那他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将自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夏油杰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疑问,并未开口——眼下他越引人注目,于我越有利。现在更关键的是上杉介对目前状况的了解程度,以及这之中他有多少斡旋空间。
电梯速度很快,门叮咚一声,再次打开,他们一前一后地出去。
和上去的时候一样,电梯口的人仍然很少。只是此时已经入夜,一层赛场人声鼎沸,嘶吼欢呼不时顺着走廊传来,音波在墙壁上反弹多次,听上去有点失真。
“上次我就想说了,这儿还真是热闹啊。”五条悟走在前面道,“维持擂台的人气应该花了不少力气吧?”
夏油杰简单地嗯了一声,等着他的后续,果然,五条悟接着就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夏油杰:“之前没看够?”
五条悟一笑:“昨天只看了你那一场就走了,当然不尽兴。”
夏油杰没有反对,左右只是去看看而已,而且现在他已经被盯上了,表现得越正常越能打消上杉的怀疑。
*
今天的擂台的布置换了个主题,高耸的铁网将圆形擂台牢牢包裹,大量散客从观众席上走下,摩肩接踵地挤在擂台周围。
夏油杰两人也没上五条悟之前的那间包间,直接混进了最热闹的人群里。
“打!”“好!打得好!”“操,废物!”
刚站到观赛区,欢呼喝彩和不堪入耳的斥骂就顿时清晰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乱七八糟的气味,酒气、烟味、汗味,乱七八糟地全部糅在一起,熏得人一个倒仰。夏油杰刚从充斥着Cake香味的环境中脱离就走到这里,顿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五条悟倒是接受良好,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他需不需要先找个地方缓缓再来。
夏油杰心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意思。要是他现在离开了,指不定五条悟就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五条悟被拒绝了也不可惜,施施然回头,拨开拥挤的人群挤了进去。
他个子高,又是一头白发,整个人和这里的气场格格不入,按理说应该是很显眼的。但是当他混进人群的时候,除了和他离得很近的那些人,竟然没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即便是夏油杰,一打眼都差点跟丢了人。
他们花了一点功夫挤到最中央,隔着高高的铁网往台上看去。
这场格斗已经接近尾声,落于下风的一方接连被对手轰击数下,口鼻喷血地踉跄后退,轰然撞在五条悟面前的铁网上。围观者的呼吸几乎同时一窒,不约而同地静静看着那具健壮的躯体滑倒在地。
下一秒,裁判的哨声刺破寂静。
“好——!!”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欢呼,震耳欲聋的音浪瞬间爆发出来,狂热的情绪短短数秒内被催生到了极致,如同要将房顶都掀翻一般。
与此同时,被那人躯体遮蔽的光线,也随着他的倒下一点点照到五条悟脸上,白发的青年盯着面前横倒的躯体,忽然兴味盎然地吹了一声口哨。
夏油杰目光一顿。在那一瞬间,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丝错觉,就好像……五条悟同样也很适合这里。
但这未免太荒唐了些,且不提他的Cake身份和来历,光那具满是精瘦肌肉的身体与苍白的皮肤,就与这里任何一个老手都大相径庭。
思索间,新的挑战者已经站上了擂台,五条悟看了那人一眼,忽然“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杰,要不要赌一把,就赌下一局的胜者是谁?”
他的声音混在喧闹的音浪中,很不起眼,但是夏油杰立即就注意到了,他看了眼台上,认出那个挑战者是和自己一样的“私兵”。
他意外地唔了声:“你看出来了?”
“嗯哼,”五条悟歪了歪脑袋,瞟了他一眼,“虽然没杰的明显,但你们身上的气质还是很类似的哦。”
“眼神不错。”夏油杰道,“赌注呢?”
五条悟狡黠一笑:“如果你输了,下周六晚上就给我送一份甜品吧,要你们这儿最贵的那种。”
周六晚上……?夏油杰不觉得他是随口选择的时间。他已经知道周六晚上的夜宴了?什么时候的事?刚才他在上面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问:“那我赢了呢?”
“下周六晚上我保证不干涉你的任何行动。”
夏油杰朝他投去诧异一瞥。
五条悟道:“敢赌吗?”
夏油杰耸耸肩,无论五条悟有什么打算,只要这个赌约不成立就可以了。于是他随手一指那个“私兵”:“我赌他赢。”
“哦——杰好狡猾,你明明知道他很强的,都不让让雇主吗?”五条悟拉长了音调,“而且你是不是忘啦,我说的是下一局的胜负哦。”
夏油杰心头一动,但五条悟已经接着道:“两个人的意见一致的话,输赢就没有意义了……那我就赌他输吧。”他说完朝夏油杰眨眨眼,“买定离手。”
极乐馆的黑拳赛并不完全是为散客准备的,或者说,这里有不少的人其实受雇于极乐馆。他们大部分分布在观赛区的各个角落,负责煽动气氛和监视情况,而极少部分人则是比赛的参与者。他们会在出现太过强劲的外来擂主时,上台将之击倒,从而稳定赔率,避免太多的钱流进外来者的口袋;同时他们也会在比赛过于温吞时,上演一出血腥虐杀的戏码,从而炒热气氛。
夏油杰当初就是在展现出惊人的个人实力后,被这里的负责人一眼相中,从而受雇成为极乐馆的外围成员,或者说——“私兵”。
因此他很清楚,即便是私兵里最弱的人,也不是外来挑战者可以轻易撼动的。而同时由于大家互相认识,因此也不会出现“内战”的情况,这意味着除非那个挑战者自行下台,否则他在体力耗尽之前,大概率可以一直赢下去。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击败对手,完成任务后就会离开的。而好巧不巧,现在上场的家伙就是那种享受暴力的快感的疯子。
五条悟的赌约根本没有挑战性。
他不知道五条悟打算做什么,但至少他可以赢。
思索一番之后,夏油杰定下神来,将目光投向赛场。
果不其然,原本的擂主在几轮交锋后,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紧跟着就迎来了急风骤雨般的疯狂攻击。他在先前的胜利中消耗了大量体力,更不用说对手拥有远胜于他的技巧和力量,没能坚持几分钟就倒在了台上。
刚才还为他欢呼的观众则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新的胜利者身上,他则被几个工作人员抬猪肉一样拖下了擂台。
夏油杰对这种场面没什么兴趣,见分出胜负,便向入场口看去。
熟料原本只是草草一瞥,却看见一个高挑的白发人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再一看身边,原本站在在那里的五条悟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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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个笑话:只是去看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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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他什么时候过去的?!
夏油杰睁大眼睛,夏油杰难以置信,夏油杰不能理解。
他知道这里的气味和声浪很难让人集中注意力,但直接从自己身边溜走也太离谱了吧?
所以刚才他和我赌的底气就是他自己?他本来就打算自己上场?夏油杰想起之前被五条悟一脚踹倒的门,不得不承认五条悟是有赢面的。
——可这其实算作弊吧?
然而木已成舟,他此时也没法把人从上面拉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五条悟松了松领口的扣子,轻轻松松地走到了铁笼中央。
明亮得刺眼的聚光灯下,青年的头发耀眼得如同光的一部分,更令人惊叹的是他的脸,介乎男性的刚硬与女性柔美之间的漂亮脸蛋,几乎让人挪不开视线。他的一切都在和这个黑沉、猩红而疯狂的赛场形成鲜明对比,当他与上一场的胜利者面对面,只隔着两米的距离站在一起时,这里的气氛被推到了顶峰。
之前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夏油杰一错不错地盯着擂台上的人。明明以五条悟的身份而言,他就算不是一身正气,也该更加端肃一些,但是当他出现在这里时,那种掩饰不住的侵略感总能从那层看似无害的皮囊下透出来,凶戾地刺痛每个人的皮肤。
主持人向所有人介绍新人的名字时,五条悟朝夏油杰的方向投去一瞥,眼底满含狡黠。
夏油杰叹了口气。
他承认自己有点以貌取人,但平心而论,他觉得就算五条悟有不错的近战技巧,在这里也不会有太大的优势。
金钟敲响,五条悟几乎瞬间就欺身而上,在手臂被格挡的刹那腾身而起,避过了扫腿,一系列动作灵活而迅速,有种让人目眩神迷的轻盈感。但其实他的力道一点也不轻,拳脚相撞时的闷响即便在场边也能听清一二。同时的确如夏油杰所料,五条悟比自己更注重技巧,他会灵活地进攻对手身体的死角,也会更灵活地躲避攻击,就像一只灵活的大型猫科动物。
可纯粹的技巧不足以让他锁定胜利,毕竟抛开技巧不提,能在这里连胜的人无一不是以命搏命的疯子。
五条悟明显也意识到了这点。
就在夏油杰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瞬,五条悟突然硬接了对方的一记猛踹,双手格挡防御攻势,灵活的动作也陡然停顿了下来。
夏油杰清晰地看见他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只见五条悟掀起眼皮,下一秒便反手一拳,迅雷不及掩耳地轰在了对手的鼻梁上!这一拳直接将人打得倒退数步,而五条悟也忽然一改之前的灵活躲避的战术,转而以纯粹的暴力对抗取而代之。
格挡,回击……灵巧的闪避诚然更具观赏性,但在这里,拳拳到肉的暴力才是最受推崇的美学。围观者随之沸腾,高昂的呼声更加热烈,一波一波形成极具节奏的暴力乐曲,而五条悟则是这支舞曲中唯一的表演者。
哦……疯起来了。夏油杰惊讶地扬起眉,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吹个口哨。
五条悟的衣服在快速的搏斗中被扯得松垮了几分,合着一双发亮的眼睛,如同一只渐渐苏醒的漂亮野兽。
不是我的错觉,他真的挺适合这里的,夏油杰想。虽然之前看走了眼,但显然眼下的惊喜更让人心情愉悦,相比之下,输掉赌约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片刻,胜负已分,败者灰溜溜退场,胜者则站在明亮的聚光灯下享受掌声与喝彩。夏油杰手指在口袋里的金属盒上摩挲两下,转身离开。
唔,也许可以去看看这儿供应了什么甜品?
*
五条悟获胜后从出口离开,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夏油杰。
夏油杰随手递给他一瓶水:“尽兴了?”
“嗯哼,”五条悟一笑,毫无防备似的仰头喝下,抬起的手臂上有几处击打留下的淤青,他将瓶盖拧紧,道,“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夏油杰:“我倒是希望你下次在搞事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
五条悟:“我尽量。”
夏油杰知道这就是还有下次的意思,但这次他却没了之前的怒意,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叫什么,理所应当,习以为常?他笑着摇头,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猜测上杉的监控命令应该不止给到了夏油杰,因而没有特意去清净的地方,而是在擂台周围的观众席上找了位置,在震耳欲聋的人声掩盖下交头接耳。
五条悟开局王炸:“刚才在上面的时候,我找机会从卫生间顺着外墙爬到了玻璃花房。”夏油杰明显吃了一惊,五条悟却一脸轻松:“想不到那层的防卫一点都不严,顺着窗户就能摸进去。”
夏油杰无语:“玻璃花房的守卫力量集中在入口,正常人谁会想到顺着外墙爬进去?”就算想到了也几乎不可能实现好吧?
五条悟张口欲言,然而夏油杰抢先打断了他:“你不是正常人。”
五条悟想了想,觉得这是句好话。
“太疯狂了,”夏油杰道,“你就没想过,如果你出现失误,就会从十八层楼高的地方摔下去!”
五条悟耸耸肩:“这不是没事吗。”
夏油杰语塞。半晌,他问道:“你在上面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取下了屏蔽环?”
五条悟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记得我当时的位置和你离得很远啊,还隔着门,这你都能感觉到吗?”他睁大了眼睛,“看来我们的匹配度很高嘛!”
“Cake和Fork匹配度高难道是什么好事?”
“谁知道呢,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五条悟哼哼,“我本来想制造一点小骚乱,然后趁机浑水摸鱼,只可惜遇到的人都是普通人,没奏效。唉,我还以为这儿在选人的时候会更偏爱Fork呢。”
夏油杰斜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上杉也怕有人监守自盗。这是极乐馆的规矩,护卫不能是Fork。”
“唔,还好我还会点别的。”
五条悟意有所指地看他,夏油杰瞬间就想到了他气味的“特殊作用”,脸顿时一黑。
“一时没有防备而已,你不会有机会成功第二次的。”他硬邦邦地道。
五条悟不以为然:“那可说不准。”
马失前蹄,尽管没造成严重后果,但夏油杰也不想反复提及,于是略显僵硬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他状似随意地扫了眼周围,注意到几个人立即隐蔽地收回了投向他们的视线,才开口道:“你现在太招摇了,上杉、松本……太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你这里,无论你的打算是什么,这对你都没好处。”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这话听上去像是一句忠告,但以五条悟对他的了解,夏油杰很少告诫别人什么,因此这话反而像是一句隐秘的询问: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这很不错,他开始好奇了。五条悟压下嘴角的那点笑意:“招摇一点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有这个资本,没必要藏着掖着,你看,我不还是顺顺当当地走到这里了?”他顿了顿,“而且我追求效率,这虽然的确有点冒险,但也是最快的办法。”
他说完,一双眼睛就看向了夏油杰的,只见男人起先是一副不赞成的样子,微微皱眉,很快就像是想通了什么关窍,又重新舒展开来。
“看来你认同了。”五条悟说道。
“不,”夏油杰摇头,“我可以理解,但并不认同。”
“无所谓。”五条悟靠在椅背上,满不在乎,“只要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就行。”
如果说之前还不明显的话,那么到了现在,夏油杰已经完全看出来了,五条悟这人疯得很,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的任何冒险行为,在他的眼中都是必要手段。就像他在判断出对手实力后选择的以伤换伤,还有这种略显急切的高调行为。他很清楚清楚自己的方法会给带来更大的风险,但他不在乎,他认为自己总能摆平。
夏油杰自问如果换作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乱来”的。在孤立无援的环境里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因为不必要的事情受伤,都是在减损自己的战力。这很不明智,毕竟谁也不知道某个地方的小伤口会不会在关键时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好一会儿,夏油杰才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示意他说说看。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非常适合这里,但你的有些做法……”他想了想,说道,“我并不认同。”不过话音刚落他就摆摆手:“只是随口一说,个人感觉,不用在意。”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话说出来。
五条悟拉长了尾音:“哦——”除此之外就再没其他的话,倒让夏油杰有点不适应。
“你上到玻璃花房之后,有什么发现吗?”夏油杰问道。
“什么都没有,如你所说,那里就是个花园,风景倒是不错。硬要说的话……也许就是外墙的防御很薄弱,有需要可以从那里摸进去?”五条悟摊手,“不过说实话你们这里还真是来钱,竟然闲着没事在楼顶弄那么一大片景观。你呢?”
夏油杰同样一摊手:“没什么好说的,除了上杉让我注意你之外。”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清楚对方得到的信息不止这么一点,但无论是出于警惕周围的眼线,还是因为无法给予对方完全的信任,他们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之后他们又随便说了些不相干的事情,将“保镖陪老板看比赛”的戏做足,然后才一起起身离开。
在极乐馆门口分手时,天已经黑透了,五条悟装作没看到远远缀在他们后面的小尾巴,在离开之前忽然握着夏油杰的手一笑:“有空再联系哦,杰。”
夏油杰:“?”
五条悟来时那身笔挺的衣服在拳赛中被扯得有些褶皱,但此刻衬着他脸上格外愉快的笑容,反而有种大学生似的干净利落。
夏油杰一秒警惕,然而没用,五条悟说完就亲亲密密地凑到他的耳边。伴着一股淡淡的甜香,Cake的问题却是:“如果我刚才在上面遇到了麻烦,你会帮我吗?”
夏油杰面色不变,他掀唇一笑:“当然,我们可是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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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不管夏油杰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五条悟得到回答,便后撤拉开距离,重新走进了来时的巷子。
夏油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揉揉耳朵转身。
然后抬眼就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身后。
夏油杰:“……”我就说他刚才抽什么风。
他揉揉眉心,思考要怎么解释刚才的情况。然而他才朝那人走了两步,对方就把头一低,转身要走:“抱歉,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夏油杰出声叫住他:“等等。”
年轻人一顿,迈出去的步子还没收,整个人姿势别扭地回过头。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夏油杰看了眼那截肤色苍白的下巴,疑心这人是不是磕了药。
他走到青年面前,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紧绷。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小声道:“顺平,吉野顺平。”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依稀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上杉先生让你来的?”
顺平摇头:“我只是出来透气。”
夏油杰没说话,似乎在评估他的话的可信度,顺平见状犹豫片刻,又道:“不过今天下午,我的确接到了‘观察’一类的任务……不止是我,应该所有人都收到了,只是我没什么兴趣,所以放着没管。”
夏油杰问:“为什么没兴趣?”
“因为你们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啊,上面虽然说是监视就可以了,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顺平紧张地扫了他一眼,“我就是个小喽啰,干嘛要掺和进这种事情里面……”
夏油杰挑挑眉:“那你怎么保证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怎么保证不会做一件事?这什么流氓逻辑?顺平哽住。要是平时遇到这种人,他早就转身走了,但现在他面对的是极乐馆的“魔王”,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夏油先生您就不要为难我了,”他无奈地抬起头,“对您撒谎有什么好处吗,我就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工作,不想接触什么大人物,更不会借机去老板那里献殷勤……”
随着抬头的动作,他垂在额前的头发向两边滑开,露出了额头上的几个圆形烫伤伤疤。
哦,是他。那几个疤痕的样子和排列都很特殊,夏油杰一看到就想起来了,他之前的确见过对方,在真人那里。这个年轻人当时跟在真人后面,也不说话,看上去阴沉沉的,夏油杰原本以为他不过是真人的跟班之一,现在才知道他也是极乐馆的人。
他沉吟片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许他真的不会去上杉那里多嘴,而要是他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了真人……那可就太好了。
想到这里,夏油杰终于缓和了神情:“我相信你一次。”
吉野顺平闻言骤然松了一口气:“谢谢。”
信任来得比他想的容易,要知道夏油杰在极乐馆里是出了名的独狼,听说除了那个开黑医馆的家入硝子和他走得稍微近些外,还没哪个人能称得上他的朋友的。
他想起之前真人先生在闲谈的时候偶然提到过的话,大意是说上杉先生就喜欢这种独狼型的人物,因为这类人通常都拥有相当的实力,并且由于各种原因,他们不被或者不容易被他人接纳,换言之就是关系简单,因此他们更容易被控制。
顺平当时听完觉得非常合理,谁知紧接着,真人就残忍而嘲讽地笑起来:“想当初极乐馆刚起来的时候,上杉还算得上是一方人物,想不到现在却成了个脑满肠肥的蠢猪,满脑子只知道想着那些Cake。”
他说着就看见了吉野顺平疑惑的神情,顿时放缓了声音:“顺平,在你看来,那些被上杉招揽的家伙里,有几个是真的无处可去的?”
真人含笑看着他,吉野顺平想了想,意识到了什么。
“大部分人只是看上去像亡命徒罢了,真要论,恐怕他们才是这里脑子最清醒的那些。”真人说着,顺手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提线木偶,将它的手脚展开在顺平面前,轻声道,“尽管上杉也防着他们,但只要他们想,只要轻轻一扯,束缚‘啪’地就断了。”
此刻吉野顺平看着夏油杰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具傀儡线凌乱交缠的人偶——连在它四肢上的断线交织垂落,但木偶的手脚也无力地耷拉着。
人偶挣脱束缚,真的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吗?
*
“他们只是在一楼看了几场比赛就走了?”
十七层,上杉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听完下面人的回报后,诧异地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松本太一低下头:“很抱歉,上杉先生,一楼擂台区域的生意一直是这里最好的,周围太嘈杂,我们也不敢离得太近,所以……”
上杉:“那之后呢,他们出去的路上你们怎么也没跟着?”
“他们警惕性太高了,我稍微离近了一点就被那个Cake发现了……”松本擦擦汗,没敢说走廊太过曲折,被发现后他没多久就跟丢了人。眼看着上杉的脸色越发阴沉,他连忙找补:“但是有人看见吉野顺平出去了!从监控上看他去的方向正好就是‘魔王’出去的方向,而且他回来的时间也在夏油杰之后!”
上杉唔了一声,让人把吉野顺平找来,然后让松本在这里和他一起等人。松本缩着脖子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只不住地去看老板的脸色,但一无所获。
这无疑让他更加紧张,心里直呼倒霉。他才和夏油杰初步谈成交易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说老板有话要问。他没有拒绝的可能,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过来,明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踩上十七楼的地毯,却没半点心思多看这个第一次到访的神秘之地,就跟只半死不活的青蛙似的戳一下动一下,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老板问他五条悟跟他说了什么,他就照夏油杰的吩咐,将五条悟在找一个人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对方。一切直到这一步都还算轻松,直到上杉问起他和夏油杰的事。
彼时松本太一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了,他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不能说自己和夏油杰的交易,除去这些之后,如果简单将剩下的东西和盘托出,大概率也会显得自己的说辞单薄,不仅不能取信老板,甚至有可能被抓住语言的漏洞……
在上杉的眼神逐渐从漫不经心变得凝重的时候,松本终于道:“魔王……夏油先生从我这里知道了五条悟的目的后,告诉我他会想办法看住人的。”
上杉“哦?”了一声:“可是夏油却从没向我提起过这件事。”
松本连连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这——希望您理解,我们这样的人一般是不愿意去招惹‘他们’的。”
这话正好与上杉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他的鬣狗们强大而令人畏惧,同时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近他们。思及此,他脸上浮现出假模假样的笑容,终于开始安抚这个看上去不安到了极点的小碎催:“我没有怀疑你的话的意思,你们都是我最信赖的手下,只是有的时候会有人试图破坏这个极乐之国,所以我们总得在事情发生之前尽可能地阻止,你说对吗?”
松本呆呆地没有说话。
上杉将他的沉默当成是惊魂未定,自顾自地继续道:“今天这样盘问你,我很抱歉,之后会想法子给你足够的补偿,但现在也许还得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当然,完全是自愿的,你有权利拒绝。”
松本小心翼翼地觑着这个忽然看上去变得和蔼的男人,背后却猛然升起一丝寒意。
之前有人提醒过他,让他注意老板的话术,因此他才多留了个心眼。他是胆小,但他不傻,上杉说可以拒绝,没错,但是拒绝之后呢?是不是我也会成为那些被运出去的“货物”的一员?
他不敢多想,更怕过多的犹豫会让上杉起疑,很快就嗓音颤抖地说道:“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于是上杉将一楼的一部分暗桩的名单给了他,让他负责监控五条悟和夏油杰。
*
其实要是操作得当,或者那两人不弄什么幺蛾子的话,这是一件很轻松的活计,甚至可能只用等着下面的人来汇报就可以。然而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诉他,两人出现在了极乐馆,还不知怎的消失了几小时,直到不久前才又在擂台区出现——然后他就被叫到了这里来。
现在他只能默默祈祷一会儿上来的吉野顺平能提供一些有效的信息,也好平息一点上杉的怒火。
只可惜他未能如愿。
被带上来的青年简直和之前的自己如出一辙,紧张得话都说不全,他一脸茫然地听完上杉和松本的提问后,脸上完全是一片空白:“抱歉,上杉先生,松本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当时在附近……我明明什么人都没见到,我只是出去透气而已,呃,您看,我最近睡眠质量不太行,长时间在过与拥挤的室内的话会有点喘不上气……”
吉野顺平磕磕巴巴地朝两人解释,松本却越听心越凉,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连这小子都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松本简直不敢去看老板的脸色,疾步上前抓住顺平的衣领:“撒谎!你明明就是在夏油杰之后回来的,你难道一点动静都没……”
“好了,太一。事已至此,再追责也没用了。”中年人沉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松本一怔,松开了手。他背后汗津津的,他摸不清楚老板的打算,但看样子似乎是逃过了一劫,于是和吉野顺平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办公室。
房间陡然空旷。
肥胖的中年人坐在桌前,面色晦暗不明,过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问道:“您对这两人怎么看?”
寂静的室内,另一个声音凭空出现。
“聪明,但不够聪明。”
开门声响,通往内间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披着僧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他面带笑意,耳垂宽阔,看上去颇有几分慈悲的佛相,只是一双眼睛黑得望不见底,看久了便让人背后发凉。
“而且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两个人都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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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而且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两个人都是叛徒。”
羂索慢慢走到上杉的身后的窗边,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周围的房屋一览无遗,一片片灰黑的屋顶上积满了灰土杂草,远不如它们外墙那样光鲜亮丽。
“你应该早就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你忠心耿耿。”
他说话的口吻很不客气,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极乐馆的所有者对此却没有太多的不满,只是脸色不大好看:“真人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
“想将一切都控制在手里是痴心妄想。”羂索说,“但未尝不可以将计就计。”
上杉眼睛一亮:“您有主意?”
“算是一点小小的计策……”羂索微笑,“首先,我们要想办法把那两个人分开。”
*
周六晚,极乐馆,十七楼。
伏黑惠慢慢将手上的绷带缠好,活动了一下手指,确认不会影响活动后,将剩下的绷带收了起来。
几天前他不慎割伤了手掌,没过多久,就有人拎着医药箱冲进来。
他伸着手老老实实让人家包扎,期间将对方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医生将一卷厚厚的绷带塞进他手里。
伏黑惠:“?”
“打湿或者弄脏了就自己换。”女医生一边利落地收拾东西一边说,“要不是还想在这里开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使唤我。”
伏黑惠手指一紧,据他所知,会在极乐馆开店挣钱的女医生的只有一个人。
思及此,他垂下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说道:“知道了,谢谢您。”
等到医生离开后,他借着换药的空档将那一卷纱布全部拆开,从中找到了一小截刀片和几行叮嘱:你是最后一件商品。拖延时间。卫生间窗外有管道可供攀爬,非万不得已不要尝试。

伏黑惠无意识地摸着手背上的绷带,慢慢回忆目前得到的情报。
夜宴的祭品数量通常在三个左右,前面是普通人,最后一个是Cake。夜宴一开始,会由价格稍低的“次品”暖场,他们不会很快被分食殆尽,只是会被割肉放血,将现场的气氛和来宾的食欲推高,等所有人的食欲达到巅峰,精神最为疯狂的时候,才轮到最稀有、最美味也最昂贵的Cake出场。
按顺序来说,今晚他会有一段安全期,家入医生和五条悟的建议也是让他等待救援,但伏黑惠本人并不是那种将所有事情交给前辈的人。
刀片坚硬的质感让他略感安心,他在校时最擅长的项目其实是射击,但眼下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十点,房间门被打开。
来人确认了他手掌得到了妥善的包扎,点点头道:“跟我来。”
看上去应该是这里的员工,伏黑惠安静跟上。
他们乘坐电梯下楼,电梯里除了他们外还有另一个Cake,被周围淡淡的血腥味刺激得惊惶不安,落单幼兽一般挤在角落。伏黑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因为他在上一场夜宴中扮演的角色和他一模一样。
电梯门开,喧闹欢笑与酒香同时扑面而来,如果忽略空气中浮动的铁锈味,恐怕任谁都会将这里当作一个盛大堂皇的欢乐场。
Cake发出尖利的惨叫。
伏黑惠回身,只见那Cake面色惨白,脊背紧贴着电梯厢壁瘫软在地,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唔,这个比起你来可差远了。”
伏黑惠一顿,没有回头。
“宿傩。”
他声音冷淡,但对方毫不在意。
宿傩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到自己面前,纹着黑环状文身的手腕几乎有伏黑惠半个脖子粗,五指张开就能轻轻松松将他的脖子握住。
他用指甲在年轻Cake的耳根刮了刮,再开口的时候语气玩味又残忍:“我已经很长时间没遇到过这么合胃口的了。”
伏黑惠没说话,但他整个肩背都是紧绷的,活似随时都会暴起伤人似的。但是宿傩整个人都相当放松,像是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受到攻击一样。
——他也的确不用担心,因为伏黑惠还伤不了他,之前早有验证。
他欣赏够了猎物张牙舞爪的模样,才心情颇好地收手离开。
*
极乐馆老板的心理极其变态,他在每一场夜宴举行时,会邀请下一场的Cake参加,他给予这些受害者与最尊贵的客人相同的待遇,从服务到食物,都是最高级的,然后欣赏他们惊恐万状的模样。这同样是极乐馆夜宴娱乐的一环,客人们通常也很乐意欣赏这样的节目。
那个Cake被带到长桌的一端坐下后,几次想起身逃跑,都被后面的侍者伸手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块粉色的生肉被放到了自己面前瓷白的盘子里。
而那块肉是从不远处吊着的人身上割下来的。从没停止的痛呼惨叫还回荡在厅堂中。
淡淡的血丝在白瓷上晕开,Cake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吐了出来。
他之前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虽然听说过Cake离奇失踪的传闻,但由于一直生活在按定的人类社会中,所以他素来将这些传闻简单地当作都市传说——甚至直到被绑架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Cake。毕竟Fork和Cake的数量都太少了,而且除了Fork之外,没人能分辨Cake与普通人的区别。
因此当他被拖进巷子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在呕吐的间隙,他脑子里浮现出电梯里那个年轻人的脸,他冷静的眼神和似乎要说什么的嘴……Cake擦干净脸上的秽物,从桌边直起腰,头晕眼花地望向年轻人的方向。
……他在做什么?

伏黑惠在做什么?
他在找卫生间。
上次夜宴他仔细观察过参宴者的反应,此时离轮到他还有一段时间,他需要想办法自救。
门口有人看守,剩下的只有外墙的管道。明明之前还说五条老师是不是不要命了,现在不要命的就变成了我……他自嘲一笑。夜宴上对祭品的管理并不严格,大概是觉得他们大多被吓得肝胆俱裂,同时也很自信这里的守卫水平,所以只要他们想,在人群里走两步的自由还是有的。
伏黑惠回忆着之前记下的宴会大厅布局,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往角落走去。
夜宴的嘉宾并不都是Fork,甚至这里面的Fork都屈指可数,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有异食癖的普通人。伏黑惠不知道上杉是怎么将这些怪胎网罗到一起的,但这个群体无疑为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财富——此时也为他提供了一定便利。毕竟大部分人都被那具吊起来的躯体吸引了注意力,两眼泛红地盯着汩汩流下的血和缓缓跳动的肌肉组织,没人会将注意力分给一道墙边不起眼的人影。
他不紧不慢地从一个普通人身后走过。对方手里端着高脚杯,里面浅浅覆了一层鲜红的液体,那人就像品酒一样抿着那一口人血,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长时间的食人让他的牙齿上沾了一层涮不掉的暗红,虽然还有一副人形皮囊,但从眼眶里露出来的却是野兽一般的神采。
伏黑惠皱眉,无论如何,人类的饮食习惯、生理特征是长期进化而来的、相对稳定的特质,因此这个过程中非Fork者更多享受的应该还是心理快感,但这里的人却像是真的觉得生啖人肉是非常美味。
一个异食癖发展到这种程度还可以理解,但当这种情况普遍发生的时候,其后必不可能是无理由的。
伏黑惠挪到了卫生间门口。
比起几分钟前,宴会厅里的气氛明显更狂热了,人们不由自主地朝着中间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靠近。第一个祭品已经奄奄一息,但他还没死去,胸膛的肉微弱地起伏着,气若游丝地发出细小的呻吟声。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在这里的不是虎杖,以那家伙的性子,恐怕没法像自己一样果断地从这里撤离,而是会拼了命地去将前面那几个人夺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躲进了卫生间。
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他得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至少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今晚的夜宴是在十五层。
他利落地卷起袖子,扎好衣摆,呼啦推开窗户,正准备往外钻,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看看,这里有个点心准备逃走呢。”
伏黑惠悚然回头。
两面宿傩站在他身后,咧开一个残忍的笑:“你打算去给谁通风报信?”
*
“哦——开了开了!”极乐馆外巷子里,五条悟一身黑衣,单手搭了个篷往上看,满脸的喜气。
硝子翻了个白眼,将烟头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盖上:“你这办法真的有用吗,就不担心那是谁上厕所想抽烟碰巧打开的?”
“二次确认而已,”五条悟推着辆餐车往里走,“这里面不同的人住的房间等级都不一样,开宴会的话必然也具有一定的仪式感。这儿的老板住顶层,越被看重的祭品被献祭的时候使用的宴会厅也会越高级……所以惠今晚在的地方楼层肯定不低。就算找错了地方,我再重新顺着顶层找下来也可以。”
猜得挺准。硝子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上去?”
五条悟一眨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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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五条悟穿着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制服,推着一辆银色的金属餐车,大剌剌地从极乐馆正门走了进去。
这辆车和他身上衣服的前主人显然不怎么讲究,金属部件擦得不太干净,陈年血迹还粘在轮子上,车肚里的工具随着车身晃动撞在钢板上,发出连串闷响。
他刚在擂台区现身就被注意到了,坐在观赛区的人拢了拢衣服,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了坐席。不过五条悟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微小的动静,他不慌不忙地推着车继续向前,不一会儿就穿过了走廊来到了通向楼上的电梯门前。
这里虽然没有人值守,但是遍布各个角落的摄像头足以让这里的一切都暴露在上面的监控之中,然而五条悟却连看都没看这些设备一眼,坦荡地按下了电梯按钮。
与此同时,松本太一在监控室里,正和几个人紧紧盯着屏幕。
他刚刚得到五条悟已经出现的消息,就见到了这一幕,顿时皱眉——这伪装未免也太拙劣了,连那头显眼的头发都不知道挡一下,简直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对手大费周章地守在这里。
此刻他们完全可以把五条悟堵下来,但是想到上杉先生的要求,松本还是一把拍下了电梯的启动按钮。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五条悟露出“果不其然”的微笑,推车进入。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上杉已经注意到了他,那与其费神遮掩行踪,不如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毕竟上杉介贪婪而谨慎,他觊觎自己的Cake体质,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此前的几次见面,五条悟身边一直有人“保护”,而上杉那边则缺少足够的人手,贸然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撕破脸,难免偷鸡不成蚀把米。而这次他孤身一人进入,又是一副看似聪明实则浑身破绽的样子,正好给上杉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身边有人的时候你不好出手,那我孤身一人的时候呢?当我孤身一人且深入你的地盘的时候,你还能忍住不动手吗?
这就是五条悟更推崇的阳谋,简单高效。尽管招摇,但正如他对夏油杰所说的,他有这个资本。
想到夏油杰,五条悟又愉快地吹了个口哨,无论怎么说,他这个保镖雇得一点也不亏,毕竟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让上杉忌惮的。
“悟?”
口哨吹了一半,耳机里传来夜蛾疑惑的声音,五条悟叩叩耳机示意自己在。
夜蛾问道:“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刚进电梯。”
通讯的另一头沉默了一下,片刻后,夜蛾恨铁不成钢道:“你有点紧张感好吗?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你现在——”
五条悟敷衍地点头,然后想起对方看不见,又“嗯嗯”两声,强行打断吟唱:“我知道了,现在我这边准备继续了,之后可能会切断通讯,避免信号被搜索到。”
夜蛾:“……”
毕竟任务为重,夜蛾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默许了这个要求,在五条悟切断通讯之前,低声道:“注意安全。”
五条悟又敲了敲耳机。
夜蛾:“……”这混账。
*
另一边,五条悟扫了眼楼层按键,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十五层。片刻后,电梯门“叮咚”打开,远远就能看见走廊尽头成群的保镖打手,五条悟愉快地弯起嘴角。
来对了。恐怕为了保证夜宴顺利进行,极乐管馆大部分的打手都在这里了。这么想着,他直接推着车朝走廊尽头的大门走去。
低调是不可能的,越高调才越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才越方便为伏黑惠创造机会。
果不其然,他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几乎有他两个宽的家伙杵在他面前,看上去格外不好惹:“未经允许,请勿靠近。”
他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五条悟却没听见似的,一边试图绕过他把车往里推,一边道:“我过来送酒的!”
“这是规定!你不知道吗?!没有许可的人禁止进入!”男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上下打量着这个青年,依稀觉得对方有点面生,心里一凛,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是什么人?”
一般人被他们这么逼问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瑟缩一下,那年轻人也被他唬了一跳,一时间声音都拔高了不少:“我说我说——!”他依依不舍地瞄了眼走廊尽头的宴会厅,不情不愿地坦白,“好吧,我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只是来找人的。”
保镖下意识道:“找谁?”
监控室里,松本几乎同时和保镖问出了同样的话。他紧紧地盯着屏幕里的人,走廊里的声音通过保镖的耳麦一字不落地传到监控室,从每个人的耳机中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伏黑惠,和我一样是个Cake,你见过他吗?”
*
与此同时,十五层卫生间。
宿傩抓着伏黑惠的手看似没有用力,但无论伏黑惠怎么挣都抽不出来,而且他还得小心不要被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动作越发束手束脚。
相比起他的狼狈,宿傩倒是闲适不少,他偏头避开伏黑惠挥过来的一拳,又顺手挡住他踢过来的脚,还有余力套他的话。
“受邀参加夜宴的都是‘绝对可信赖’的人,里面不会有你的帮手;而进入大厅的通道都被封堵了,如果你想逃跑的话——”他扫了眼大开的窗户,饶有兴味道,“你们准备从外墙入手?”
伏黑惠嘴唇紧抿。他不知道五条悟的具体计划,但是以之前见面的情况来看,对方十有八九还是会从外面走。届时五条悟是没有任何防护的,如果受到干扰,他面临的危险会直线上升。
因此自己必须要想办法减轻那边的压力。可连番的攻击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反而消耗了不少体力……心念电转间,一时也顾不得血腥味会带来的麻烦了,伏黑惠一把扯开右手绷带,捏着锋利的刀片便一刀朝宿傩划去!
这一刀突如其来,迅若雷霆,但宿傩的反应更快,几乎瞬间就仰头避开,还反手又扣住了伏黑惠的左手手腕。
然而下一秒,一丝腥甜的气味飘进他鼻间。
宿傩微微一顿,视线落在青年手上。
只见那枚银色的刀片已然深深嵌进手掌,深红鲜血从指缝间淅淅沥沥地滴落。
“嚯……”宿傩有些意外,“原来打着这个主意,想法不错,不过不太明智。”
他说着示意伏黑惠看一眼宴会厅,只见几个离得近的Fork已然在新鲜的血味下微微骚动起来,开始寻找气味的来源。
“这里的人可都等着享用美食呢,你明明是最后一个,还有充足的时间,现在就不好说了。”他说着反而松开了手,“不过心理状态这么稳定的Cake也不多见。嗯……听说你是位警官?”
他微微笑起来:“这样,我不动手,让我看看你接下来会怎么办。”
大厅里到处都是择人欲食的疯子,眼下他左手受伤,体力又大幅消耗,真的还能尝试从外墙逃离吗?或者说……他有没有这个勇气出去,有没有这个能力活下来呢?
宿傩很好奇。
不过伏黑惠并未让他等待。他的话音未落,黑发的年轻人就迅速后退几步,扭头确认了他不会突然冲过来后,将手心刀片拔出来往地上一扔,利落地翻出了窗户。
白色的衣摆眨眼就消失在窗边,只在窗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血手印。
宿傩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往旁边退了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上杉的人冲了进来。
——但凡伏黑惠刚才犹豫一下,他已经被人撞见了。
来人一眼就看见地上的血迹,顿时一惊,他们扫见宿傩满是鲜血的右手,一时疑心是不是这家伙偷偷下了手,但碍于对方长久以来的恶名没敢开口。直到迅速搜查了一遍无果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询问他是否知道一个Cake的行踪。
宿傩不紧不慢地在水龙头下冲干净手上的血:“人已经跑了,你们现在追大概还来得及。”
来人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连忙询问伏黑惠是从哪里走的。
宿傩拇指往旁边指了指窗户。
*
“伏黑惠!五条悟在找的是伏黑惠!这就是他来极乐馆的目的!他是警视厅的人!”
松本将耳机往下一扯,急急忙忙地拨通了上杉介的电话。上杉略带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干得不错。这么看来,我之前接受他的加入的确有些草率了。”
松本有些激动地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上杉“唔”了一声,道:“想办法抓住他吧。他现在应该准备下楼了,不过我记得监控室有电梯的操控台……”
“明白!”松本大喜,他挂断电话,连忙命人降低电梯升降的速度,然后看了眼监控屏幕,只见五条悟虽然还在不紧不慢地往电梯方向走,但细看下,动作却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
他应该意识到他被发现了,现在正着急逃跑呢!但是又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怕引起我们的注意,所以只能继续从电梯原路返回。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相较于封闭的电梯,楼梯将是更好的选择,因此他会尽量缩短乘坐电梯的时间,到十四楼后走楼梯——那也是我们最快能抵达的地方,正好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松本美滋滋地想着,自觉胜券在握,摩拳擦掌地在十四楼准备好。
监控室留下的人实时汇报着五条悟的动向,听到他按下的确实是十四层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喜色。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警视厅的人交手,想不到竟然这么轻松……只要这次成功,那我在极乐馆也将有一席之地!
电梯在十四层停下。
过了两秒,电梯门关上了,没有半根头发留下。
五条悟根本没停,他直接下十三层去了。
松本太一傻眼。
*
现在追我的人大概已经傻了吧?五条悟站在电梯里,慢悠悠地朝摄像头看了一眼,虽然不明显,但现在电梯的速度的确比刚才慢了些,应该是有人在操控。
为我会在十四层下?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十三层到了,没了十四层那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五条悟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他推着车轻巧地走出去,及至宴会厅,拐过弯,迎面出现的夏油杰才让他露出微微惊诧的表情。
他眼睛一亮:“杰!”
夏油杰一笑,正准备说什么——
“我的甜点已经准备好了?”
夏油杰:?
见他犹豫,五条悟顿时皱眉:“你不会忘了吧?”
夏油杰:“……当然没有。”
五条悟闻言,这才重新舒展眉心,问到:“你怎么也在这里?”
夏油杰笑了笑,如同一个与他交心多年的挚友:“我觉得你今天晚上大概准备在这里做点什么,所以我就先上来了。”
“这么贴心啊,”五条悟笑着瞄他,“那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呢?”
夏油杰哭笑不得:“你怎么像小孩一样……”
“切,好歹配合一下啊。”五条悟撇撇嘴,“我来找人的,伏黑惠,Cake,在十五层宴会厅。”
夏油杰几乎瞬间就觉察到了蹊跷——他之前和五条悟提起过伏黑惠的事,自然知道五条悟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人的,但此刻五条悟为什么又这么违和地刻意重复了一遍?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走廊,没人……但是他知道一定有其他人在看着他,是演给他们看的?
重重思考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从面上看,夏油杰只是微不可察地一顿,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打量一番他浑身上下的打扮:“就这样去?”
五条悟将餐车拖到自己面前:“这不还有道具嘛。”
夏油杰看清那辆车,嘴角忍不住一抽:“……你可真会挑。”他意味深长道,“知道它最后一次是被用来装了什么吗?”
五条悟顿时“噫”了一声松开手,装出很嫌弃的样子:“你最好不要告诉我,我本来还准备躲在里面让你带我上去的。”
夏油杰:“看样子,你已经试图上去过了?”
“显而易见。”五条悟摊手,“现在大概已经有不少人在找我呢。杰,缘分难得,你不打算帮我一把吗?”
夏油杰扬眉:“帮你什么,找伏黑惠吗?”
“你愿意冒这么大的险?”五条悟瞥了他一眼,笑着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把我送上去就行……”说着用脚踢了踢餐车,“用这个。”
夏油杰默默无语地看了眼那辆车,欲言又止,最后耸耸肩道:“随你喜欢,反正一会儿进去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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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伏黑惠没想到极乐馆的外墙会这么难对付。
这面外墙上遍布灯管与装饰条,但是大多只有半个脚掌不到的宽度,只能堪堪落脚,如果要往上爬的话,很难找到可以借力的地方。
他扒在墙壁上叹了口气,十分想不通当时五条老师是怎么爬上去的,心道这根本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
但木已成舟,他不可能再回到十五楼,无法向上,就只能往下。
他不敢对宿傩的承诺报以太多的信任,因此尽管对方说了不会动手,他也不敢在这里逗留太久。而且他不仅左手有伤,体力大概也撑不住,说长时间停留在外墙,也难保不会被极乐馆外的人看见。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看准了落脚点后,快速垂直往下挪了一段。手掌大力抓握装饰条,顿时又撕裂了伤口,在上面留下血迹。他嘶了一声,确认了窗户里没人后,便也无暇顾及这是第几层,直接就一脚踹碎玻璃滚了进去。
“啪啦!”玻璃破碎发出脆响,碎玻璃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缓冲,然后立即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碎玻璃,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一个卫生间里。他心道这里上下几层的构造大概都一模一样,但紧接着——
“哦,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没有半点波动的声音传来,活像不情不愿地照着剧本念台词。
伏黑惠猛然抬头!
只见在黑拳场威名赫赫的“魔王”推着一辆餐车站在厕所门口。
然后“砰!”的一声,餐车下面桌肚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某个白发的上司从里面跳了出来。
“Surprise!”
*
三分钟后,极乐馆十三层的卫生间。
简略听完前因后果的伏黑惠靠着墙,揉着眉心,心中直呼离谱。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斟酌了一下,才缓缓道:“所以五条老师,你原本是打算和这位,呃,夏油先生,合作救我?”
“唔……可以这么理解吧。”五条悟看了夏油杰一眼,下巴朝那辆餐车扬了扬,道,“本来是打算上去之后把这里面的人换成你,然后由杰把你送出去,不过现在看来不用这么麻烦了。”
伏黑惠还没从“五条悟和夏油杰结盟”的冲击中缓过来,就又被那个“杰”的发音噎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看看他的上司:“……那你之后怎么脱身?”
五条悟随口道:“再让杰上来一趟不就行了?他是上杉心腹,今晚还有任务在身,没人会怀疑的。”
他说着朝伏黑惠眨眨眼,电光石火间,伏黑惠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五条老师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应该本来就是准备混进去的,不过他似乎没有将他的目的告诉他的合作者。想到这里,他立即压下了其他的疑问,克制着没去瞄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努力不要露出异样:“但现在原本的安排被打乱了……”
五条悟摆摆手:“本来也是让你随机应变的,问题不大。”他说完示意伏黑惠进那辆小餐车,“你先进去,我估计这层很快就会有人来搜查,最好不要被发现。”
伏黑惠顿了顿,看了一眼车,心道这似乎不是个好主意,但到底情况紧急,便没有多问就照做了。
他刚进去,五条悟就啪地关上了车门,直起身,对夏油杰道:“既然惠已经下来,那我也不用在几十号人面前表演大变活人了。”他说着侧耳听了听,捕捉到了一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又道:“你先带他下去,我会尽快去和你们会和。”
“你怎么去?”夏油杰顿了顿,提醒道,“现在外面走廊里全是人,还有监控。”
五条悟一指身后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喏,现成的。”他语气轻松得像是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去公园里走一圈,“现在这儿乱成一团,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当然——如果杰担心我的话,也可以在安顿好惠之后尽快来帮忙哦。”
“……”夏油杰缓缓道,“那你还是自己加油吧。”
说完,他把一旁团成一团的餐布抖开铺在餐车上,推着车往外走去。
“哦,差点忘了——你刚才给伏黑惠的眼神真的非常生硬,”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我连那都没看出来的话,大概以后会被你的学生当成瞎子或者傻子。”
说完竟然还笑了一声。
桌肚里头,以为自己心领神会并且表演得很好的伏黑惠猝不及防:“……?”
*
五条悟爬起墙来比伏黑惠熟练得多,他不仅避开了两层楼内搜查的人,还有空扒在十五层外面,和夜蛾正道联络了一下。
他告诉夜蛾伏黑惠很快就会出去,让厅里派人来外面接应一下,人没受大伤,只是划破了手。夜蛾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你不和他一起撤?”
五条悟嗯了一声:“参加夜宴的人有点蹊跷,我稍微调查一下再走。”
远在警视厅的夜蛾闻言血压骤升,在指挥中心内霍然起身:“你又擅自行动——就你一个人还查?!不要命了?!”
“只是稍微看一下而已啦,”五条悟语速飞快,“机会难得,而且这儿现在乱得很,不会有事的,我现在要上去了就先不说了拜拜!”
兹啦——
通讯又断了。
夜蛾正道摘下耳麦,默默握在手里,神色阴晴不定。旁边的日下部笃也偷偷瞄了他一眼:“看样子他免不了又要吃处分了。”他说的是五条悟。
“算了,这事之后再说。”夜蛾摆摆手,叹了口气,“你们尽快去极乐馆吧,如果到的时候悟还没从里面出来,就尽量小心些不要惊动那里的人。”
日下部点点头,问道:“需要我们进去支援吗?”
夜蛾犹豫了一下:“暂时不用,如果需要的话悟会和这边联络。不过注意一点,虽然现在我们对极乐馆的构造有所了解,但你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真正进去过,里面环境错综复杂,小心行事。”
“明白。”
*
另一边,五条悟单方面切断了通讯,伏在墙面上,细细听了听,确认入口附近没有人后,手臂抓着突起的窗台,骤然用力,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拉了上去。
他没有从伏黑惠出逃的卫生间走,而是找了个靠窗没人的卡座,摸索着掀起了窗户,然后灵活地挤了进去。极乐馆为了给部分癖好特殊的客人提供相对隐私的空间,在这些卡座旁悬挂了用来遮挡视线的帘子,此刻倒是方便了五条悟。
他落地后轻轻关上窗子,将帘子拉开了一条缝,默不作声地观察起宴会现场。
长桌上方吊着的人率先印入眼帘。那人两条小腿已经被削得只剩一截白骨,在长时间的剧痛和大量失血下失去了意识,只是偶尔在昏迷中抽搐两下。
五条悟目光略深,心道这大概是救不了了,目光一转,又看到了长桌旁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他瘫软在椅子里,显然被这一幕吓得几乎精神失常。除此之外还有满脸是血的贵妇,大快朵颐的中年男人,端着高脚杯碰杯的老东西……五条悟扫过地上散落的一些残骸,分辨出部位后心里一沉——上面吊着的应该不是今晚的第一个受害者。
这里没有他想的那么混乱,应该是上杉还没把伏黑惠的事情告诉客人,但很快,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侍者让他们察觉了异常。
很快,就有一个坐在桌子边的人朝上杉举了举杯,低声问了句什么,接着周围就隐隐骚动起来。
五条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然而却忽略了一件事:这个卡座既然拉着帘子,就意味着这里是有人的。
他正猜测着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面前就陡然罩下一层阴影。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垂眼看着他,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略带诧异地开口道:“……Cake?”
啊,被发现了。五条悟不慌不忙地起身,弯唇一笑:“对啊,Cake。”
话音未落,他就一把抓住对方胸口的衣服将人扯了进来,并借着他失去平衡的一霎,顺势捂住了他的嘴。
“嘘……”
摘掉屏蔽环后,Cake的气味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早已充斥了这个角落,那人眼瞳一缩,下意识往五条悟手上咬去。五条悟啧了一声,迅速抽手,在他扭头把嘴追上来之前,用力在他脖子上一捏,那人顿时眼睛一翻失去了知觉。
“——都说了让你安静。”
五条悟随手把人扔在地上,坐回了座椅上。
他看着帘子缝隙外或走动或围坐的人,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这里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是本不该具备嗜血冲动的普通人。
毕竟上杉不可能找到这么多的Fork,而且大量的Fork聚集在这种地方,对血肉的渴望会让他们变得极具攻击性,不太可能这么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
可这么多的“普通人”……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听说的另一起命案。
一个月前,新宿的一个便利店老板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并分尸。法医尸检时,在被害人的腿部发现了啃咬的痕迹,同时凶手也在审讯期间表现出异常的嗜血性。奇怪的是,尽管那名凶手并不是Fork,他的阿尔法类激素水平却极高,几乎接近了高危Fork的阈值。
那起案件由于证据充足确凿,很快就结案了,但关于凶手体内激素异常的原因,在卷宗中却模糊不清,只留下了“疑似隐性Fork”的暧昧解释。
但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五条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真空采血管——自从他对这里的情况有所猜测后,就一直随身带着些备用——毫不客气地从人事不省的家伙手臂上抽了一管。
接着一抬头,又有人站在面前。
五条悟立即再次拖入、放倒、抽血三连。
大概是Cake味道实在特别,就算在气味驳杂的空气中难以分辨,也仍有人不自觉地被吸引过来,如此接连炮制三人后,五条悟带的采血管也用完了。他拍拍手站起来,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一看,却正好与一人脸上有黑色纹身的男人四目相对!
五条悟瞳孔一缩!
刚才时间紧张,能说清之后的计划已属不易,根本没来得及和伏黑惠交流信息,因此五条悟现在才知道,宿傩——恶意杀人并分尸被通缉了十五年的通缉犯——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除了他以外,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五条悟快速观察了周围后作出判断,同时心里飞快地权衡起来:就算宿傩出手,我也有把握从这里全身而退,但是上杉手下众多,一一对付起来势必会耽搁时间;而且惠还在下面,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对付起追兵可能有点棘手……
这么看来,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这么想着,他远远朝宿傩投去一瞥,翻身跳出了窗子。
唯一注意到五条悟的人并未立即将此事告诉上杉介,因为在认出了五条悟是搜查一课那位大名鼎鼎的搜查官后,宿傩觉得这样的变数会让今夜变得更有趣。
于是他看似有礼地朝上杉举起酒杯,却以极为傲慢的口吻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诸位,有兴趣来一场狩猎游戏吗?”
刚刚离开宴会厅的五条悟勾在窗台边,在风声中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他啧了声,暗道麻烦了。
——————
夏油杰:演得不错,下次不要演了。
以及说着自己不动手却泄密的宿傩就是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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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眼下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夏油杰已经把人送出去了,但是从两人分开到现在也不过十多分钟,时间应该不太够,而且……五条悟回忆了一下今晚夏油杰的状态,心道这大概不可能。
极乐馆一楼。
伏黑惠从餐车里出来,皱着眉,被里面那股陈年的腐臭熏得不轻,他朝夏油杰道谢,并没有询问他为什么自己仍在极乐馆中。
夏油杰道:“这里是我的休息间,我不能把你送出去,但是你只要往右边沿着走廊走,过了中央擂台就能找到大门。”
伏黑惠点点头,他此前在这里潜伏了一个月,早已摸透了一楼的情况,只要摆脱大队的人马,找到出口不是难事。
“谢谢。”伏黑惠又朝他道了声谢,犹豫片刻,问道,“夏油先生,您稍后准备返回上面吗?”
“嗯,”夏油杰简短道,“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伏黑惠心里奇怪,为什么夏油杰已经与搜查官合作了,还要执着于这里的“本职工作”?不过这时候开口显然并不合适,于是暂且按下不提。
“刚才五条老师说他尽快下来会合,那您在上楼的时候就有可能遇到他,到时候麻烦你吧这个交给他。”伏黑惠说着将一个银色的小环递给夏油杰。
夏油杰看清那是什么后,倏然一顿:“他的抑制环?你在哪里找到的?”
伏黑惠正打算解释,闻言有点惊讶:“你见过?”
夏油杰点头:“之前他戴过过一次。”
“原来如此……”但是能注意到这么小的配饰未免也……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的伏黑惠咳了一声,正色道:“这是在桌子里捡到的,之前应该是掉在了角落,刚才借着这里的光才看到。”
他本想说Cake没有抑制环的话,一个人在宴会厅会很危险,但下一秒就想起五条悟徒手爬楼的壮举,紧接着又看见了夏油杰毫无担忧甚至略带笑意的表情。
伏黑惠:“……”这人到底什么情况啊?
夏油杰一听那枚抑制环在角落里,就觉得这大概率是五条悟故意的。要么是给伏黑惠用的,要么就纯粹是他心血来潮,无论如何,他肯定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用不着多担心。
不过他还是从伏黑惠手里接过了那个抑制环,然后随手拉了个医药箱出来,从里面拿了个通用款多给伏黑惠。
“不是专用款的话效果会弱一点,”他说,“但稍微遮掩一下会方便点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伏黑惠的脸却又瘫了。
“怎么……”
夏油杰话音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
有不少案例表明,在Fork与Cake之间,食欲往往与性欲挂钩,这种现象在一些秩序混乱的地方更为明显。而在这些地方,有的Fork可能会把自己的猎物、或者与自己发生过关系的Cake的抑制环收藏起来,作为炫耀自己能力的手段。
而极乐馆……夏油杰默然,这里有多混乱还用说吗?
“……你误会了。”夏油杰有点头疼地解释道,“这些只是医疗箱里附带的。”
“为什么医疗箱里会附带这种东西……”
“……”越描越黑。
半晌,他叹了口气,算了,不是什么大事。转而道:“总之我如果碰见他,会把这个给他的。”想了想,又说,“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夜长梦多。”
伏黑惠点头。
*
夏油杰说完,就离开了休息间,朝上楼的电梯去了。刚离开不远,耳机里忽然滋啦一声,响起上杉的声音:“你把他放你休息室了?我记得那里有个暗间是你的武器库。”
夏油杰道:“您怎么知道他在那里的?我记得一楼的监控没有上面这么全。”
“但有很多人,他们都在帮我看着呢。”上杉说道。
看来追兵到得会比预想的更早。夏油杰道:“不必担心,你也听着呢,我没告诉他任何多余的事。”
“夏油君的确一直都很可靠。”上杉语带笑意,“所以这次的任务交给你,我应该可以放心。”
夏油杰皱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故作轻松道:“又给我增加任务量?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加钱的。”
“好啊,只要事办得好,一切都好说。”上杉欣然同意,“不过接下来这个应该算不上麻烦吧,只是更换了一下货物而已,比起以前还更轻松了。”
“货物?”
“以前你不是问过为什么不销售完整的货物吗,”上杉声音轻松,仿若闲谈,“今天就是极乐馆的第一例。”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唉,还不是那些客人闹出来的,”上杉叹了口气,状似惋惜,“非要玩什么游戏,好好端上来的菜不吃,要花力气去自己抓,准备好的美食就这么被冷落了……那总得给他找个去处吧?不过也正好,听说最近又有人对这里感兴趣,趁这个让外头的人尝尝,也许能借此机会发展一些新客户呢?
“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希望你能给出一个令我满意的成果。
“嗯,你现在就可以上来做准备了。”
夏油杰听完,没有迟疑:“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上杉提到的游戏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事,至于活人交易……他只能寄希望于今晚的买主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才能用以前的法子糊弄过去。
然而电梯并未在十五层停留,而是直接升到了最顶层,玻璃花房。
夏油杰微滞,电梯不受控制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在总控室操纵。
有人在特意请他上去。
电梯门开启,葱茏绿意刹那涌入。夏油杰收敛心神,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僧袍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前不远处,朝他露出微笑。
“初次见面,夏油杰,你可以叫我羂索。”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极乐馆一直有传言……上杉介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暗中支持他。”夏油杰站在离羂索几步远的地方,略带几分试探地说道。
羂索微笑:“那你觉得这个人是谁呢?”
明知故问。夏油杰一哂,懒得再与他打哑谜:“阁下找我有事?”
羂索颔首:“我想与你合作。”
“合作?”夏油杰笑道,“我与你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别着急拒绝,也许你应该听完我的诚意再做决定。”羂索心平气和道,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口吻。
夏油杰不为所动:“你说得不错,但是我今晚还有事要做,大概我们得换个时间。”
他说着转身就走。
然而下一秒,他身后就传来羂索的声音。
“这么着急走,是为了去帮五条悟吗?”
夏油杰微微一顿,再回头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当然不——您应该知道,上杉今晚让我去取货,如果不是这部电梯‘出问题’,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十五层的宴会厅了。”
“在我这里就没必要遮掩了,你瞒得过上杉,但瞒不过我。”羂索笑着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从来没和上杉说过这些事,无论是你做搜查官的线人,或者你来这里的目的,你想查的那些东西……我都从未提起过。”
夏油杰脸色缓缓沉了下来,如果说和五条悟的合作还有迹可循,那么他进入极乐馆的目的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冷冷地看着羂索:“你想要什么?”
对方一摊手:“之前就说过了,合作。”
“我放着警视厅线人的身份不要,去和你合作?”夏油杰嗤笑,“当双面间谍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和警视厅合作一样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羂索就像是等着他这句话一样,闻言顿时微微一笑:“真的吗?”
他的表情太奇怪,以至于夏油杰微微皱起了眉。只见羂索指了指楼下:“你真的这么信任五条悟?”
夏油杰冷笑:“总不能信任你。”当然也不是非常信得过五条悟就是了。
羂索轻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所谓线人的身份,至今都没有在警视厅登记过?”
*
与此同时,十五层监控室外,一个脑袋突然从窗户上沿探出来:“你们这里,好像有电梯的控制台啊。”
十五层高空出现这一幕,显得格外惊悚,至少监控室里的几个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松本太一埋伏失败之后,就灰溜溜地回到了这里,此时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遍寻不着的人竟然会出现在外面。
见鬼,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暗骂一声,下意识拔出武器对准窗户,然而还不等他上膛,五条悟已经一脚踹碎玻璃跳了进来。
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开枪就是找死,松本动作一顿,而五条悟已经趁着他短暂愣神的功夫迅速近身,利落地缴了他手里的枪。
“——这可是危险品。”他一边说,一边用新到手的武器对准了松本的脑袋,朝其他人扬了扬下巴,“不要乱动。”
动作之熟练,简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暴徒。
松本太一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连忙示意周围的人不要擅动,战战兢兢地开口道:“你……你想怎样?”
“哦,熟人啊。”五条悟像是这才认出他了,略有惊讶,“几天不见,混到这儿了?”
松本太一赔笑:“只是帮老板做事……”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五条悟一摆手,枪就抵在他脑袋上晃,晃得松本直哆嗦,“我赶时间,就问你一件事:这里能看到哪些地方到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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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玻璃花房植被茂盛,监控存在一定死角,而一层的擂台区域则由于人员密集,监控效果也不太好,不过这并不妨碍五条悟迅速从一堆屏幕中找到伏黑惠的位置。他扫了一眼周围几个位置的画面,发现已经有人开始朝伏黑惠所在的位置包过去,便知道宿傩的“提议”被采纳了。
……也太听话了,宿傩的狗吗,指哪打哪。五条悟啧了一声,利索地掐住松本的喉咙,调转枪口,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砰砰几枪毁掉主机,然后扭过头朝他们笑了笑:“各位可以回避一下吗,我还有点事要单独问问这位先生。
“当然,你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去通知上杉介。毕竟我只有一个人,没法两头兼顾,大概也管不住你们。”
话是这么说,但出去的人仍旧一个个鸡仔似的缩在墙边,大气不敢出。
房间门关上,五条悟松开松本,随意地靠在一片狼藉的操作台边,手指勾着手枪扳机转了几圈,问道:“还知道些什么?说说看。”
他记得之前偶然听见的,松本与一个叫“真人”的人似乎有关系,而他在这里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或者代号,便知道这人对上杉也不是忠心耿耿。他觉得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松本可能害怕被人知道后泄密而不敢开口,于是又特意清了场。
松本闻言脸色顿时一白,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他迟疑片刻,道:“……上杉先生怀疑你有问题,此前他就一直在调查你的来历,但是一直没有收获。他不完全信任‘魔王’,于是就让我来监视你,让我们摸清你到极乐馆的目的,最好能抓到你违反这里规矩的证据。今天晚上的夜宴在十五层举行,所以你一上楼就暴露了你的目的。
“就在刚才,有客人提议进行‘狩猎游戏’,就是他们作为狩猎极乐馆之内的Cake,包括你在内的Cake都是今晚的猎杀对象。上杉先生同意了。按照规定,这里的监控会实时为客人提供猎物的位置,但是有人觉得那降低了游戏的乐趣,所以只会在必要的时候向我们申请……”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五条悟,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阴沉不快的脸,甚至可能因此露出吃惊或者焦躁的神色,却没想到那Cake竟然在笑。
眼前这个刚出现就被上杉注意到的Cake生了一副好面孔,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从容不迫的随性洒脱。然而此时松本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因为他发现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就好像对方佩戴了一副微笑的面具,而将真实的想法完全隐藏在了面具背后,这让他看上去如同某种披着人类伪装的异类,看得久了便忍不住令人心底发毛。
“这么说,一旦联系你们没反应,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出了问题?”Cake问道。
松本缩着脖子点头,这也是他先提及这件事的原因,他想借这一事实威慑五条悟,从而缩短他在这里逗留的时间,降低自己面临的危险。但现在看来,五条悟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在转着那把枪。
“还有吗,比如……你那天的联络对象和杰的关系?”
“这……”松本嘴巴开合了几下,良久才道,“我只是个牵线人……‘魔王’,夏油先生与真人才是合作者。”
“合作什么,人口贩卖?”五条悟扬眉。
“不,不,极乐馆的猎物都是上杉先生弄来的,夏油先生只是负责‘销货’。”松本哆嗦道,“但这都是我听到的说法,具体指什么我也不清楚……”
五条悟皱皱眉,这些代称让他不太舒服。
“你所谓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
“就,就是今晚。”
“哦……原来如此。”五条悟恍然。
原来杰今晚要做的事情就是“销货”,之前惠告诉我他会经手这里的一部分生意,应该指的就是这个。杰在这里的权限不低,想必做的不是简单的生意,联系着今夜在极乐馆举办的夜宴,五条悟有了猜测。
得到了答案,他便不再犹豫,反手一枪托打晕了松本,然后将外面的人叫进来,挨个儿处理完后,将门反锁,原窗离开。他估摸着这座电梯应该还有别的控制台,因此到了十三层,便戴上了刚从监控室的某人头上薅的帽子,将制服拉链拉到最高,低着头匆匆钻进了楼梯间。
下楼的过程堪称顺利。受邀参加夜宴的大多非富即贵,即便加入“狩猎”也不愿余尊降贵地走楼梯,因此除了中途偶尔敲晕的几个人外,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但当他从楼梯口出来,所见便大不一样了。
人潮的涌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具规律,哪些散漫游荡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凑在吧台前或者赌桌边的人也比平时少了许多,而且明显心不在焉,不少似乎是刚入场的人则在交头接耳,四下打听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没有停留,立即朝在监控里看见的区域走去。
“让开!别挡道!”
嘈杂的争执声从中央擂台的方向传来,像是发生了冲突。待走近之后才发现,这里比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更加混乱,被铁网围住的擂台空无一人,明亮到刺眼的灯直射地面,将周围一圈照得亮如白昼。从上层下来的客人则被全副武装的打手包围其中,如尖刀般插入人群,将本应在周围观赛的人强行搡开。
有人被推得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抬头怒视却只换来漠然一瞥。那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一团垃圾的眼神轻而易举地戳痛了地上人的自尊,他爬起来就破口大骂:“操你妈——不长眼睛吗?!给老子站住——”
“滚开!”
话音未落,保镖当胸一记猛踹直接把他踹得仰倒在地,哇地呕出一口酸水。中间的客人瞥了他一眼,露出嫌恶的神色:“哪里来的渣滓,真恶心人。”
“……”
这一脚若是放在外面,在极乐馆之外的地方,他大概会选择忍气吞声;但是这里是极乐馆,是推崇暴力的极乐馆,每一个进入的人都在试图将法律规束的一切踩在脚下,每一寸空气都在将人推向守序的边缘。
摔倒在地的人骤然暴起,一把勒住最近一人,悍然将其掀翻在地!
这简直就是某种冲锋地信号,下一秒,无数人潮水般轰然涌上,如同蚁群般纠结住了保镖和那个客人。
“住手,住手!”客人在混乱中大吼,“给我去抓人!你们这帮蠢货!猪猡!废物!给我住手!”
没人听从他的命令,这一刻像是某种诅咒突然爆发了出来,极乐馆一直以来维持的秩序荡然无存。惨叫和怒吼混杂在一起,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厮打,打手们有武器,有身手,但是周围的人却是他们的十数倍,宛如蜂拥而上的野狗,要将他们活活撕碎在这里。好不容易有几个人挣扎着逃出了人群,立即奔向走廊,循着夏油杰休息室的方向而去,然而——
“巧了,你们应该是在抓人吧?”
白发青年拦在了他们面前。
Cake浓郁的香味刹那间在狭窄的走廊间爆开,为首几人瞳孔骤缩,浓厚到了极致的气味眨眼间就侵染了他们的感官,客人不假思索:“抓住他!”
其中两个打手当即一左一右朝五条悟抓去,然而只见他利落地侧身避开一人,抬手格挡,绞住另一人双手的刹那猛然发力,瞬间就将其背过身后,一把砸在地上!那人背朝下轰然落地,登时发出痛苦的嚎叫——
“啊啊!”
与此同时另一人则逼到了五条悟近前,他脸上浮现出狞恶的笑意,仿佛已经看见了这个Cake被撕咬得不住惨叫的画面,然而还没等他动手,Cake已然反身提腿,轰然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腹部!
这一脚力度之大,竟活生生将一个百余斤的成年男人踹得横飞出去,直接凌空平移了一段撞在墙上,然后才顺着墙滚到地上,捂着肚子爬都爬不起来。
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瞬间被撂倒,其余人顿时一惊,警惕地站在离五条悟几步远的地方,一时竟没有人敢上前。
只见五条悟活动了一下手腕,朝他们招招手道:“来,继续啊。”
那完全是种游刃有余的、戏谑的姿态。
这大大刺激到了这些自视甚高的人的自尊,还没等五条悟的手放下,数人便陡然向他扑去!他们知道赤手空拳难以对付他,因此其中几个果断从腰间拔出匕首,雪亮的刀尖直直朝他捅了过去!
而五条悟只散漫一笑,他拉开架势,在第一个人捅到近前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拧,空手夺刀!
“啊!”腕骨喀拉折断,那人吃痛松手,五条悟反手准确地接住坠落的匕首,接着瞬间矮身,避开第二个人横劈的刀势。他将手里的腕骨连人带手甩到一边,反手持匕,眨眼间铛铛铛铛与人交锋数次!
昏暗的光线下,旁人几乎只看得见匕首划出的眼花缭乱的轨迹,密集而清脆的撞击声如同特殊的鼓点,热烈高昂地宣判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无效。
这个Cake之难对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眼看着短时间根本无法解决,在几人缠斗的缝隙后,终于有人举起了枪——
客人见状,瞳孔骤缩:“不——”
“砰!”
枪声炸响,大厅里混战的人群倏然一静!
——“他们有枪!!”
破音的尖叫划破寂静,擂台周围瞬间乱成一团——打手与其他的客人拼命往枪响的走廊挤,然而数倍于他们的人流却在四散逃逸,一时根本是寸步难行。
“不准击杀!不准击杀!上杉先生要的是活的!”枪声落下,那个离五条悟最近的客人后面的话才出口,“要抓活的!!”
然而只听几声闷响,朝前扑上的几人被全部踢到了一边,再定睛细看,那个Cake身上连个血口子都没有!
客人悚然!就在这一眨眼的空隙,那摆脱缠斗的家伙就瞬间贴到了他面前!
白发青年的身影在他视野中陡然放大,俊美得宛如天神的脸庞纤毫毕现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伴着那股Cake特有的香味滚滚卷来,恍惚间宛如某种至高的享受。但此时他的脑子里却只剩下惊恐,他下意识要呼救,要自救,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前所未有的缓慢。
只见那Cake的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讥嘲的弧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然扼住了他的脖子!
周围的保镖打手登时一惊,终于反应过来,然而正准备救援,就见五条悟的手猛然一错!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咯嚓”声,那客人眼睛立即充血暴凸,“嗬嗬”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扑通”。尸体砸在地上发出闷响,走廊里顿时陷入短暂的死寂。
下一秒,保镖打手轰然炸开,几乎所有人都掏出武器,对准了那个Cake——
与此同时,走廊的动静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一时纷纷朝这赶来。
——“就算这样你还是坚持要抓活的吗?”
极乐馆十七层,宿傩将目光从监控上收回,不紧不慢地将弹匣填满,装好,就在刚才,所有“猎手”都通过自己的耳机第一时间知道了一个Cake对客人痛下杀手的事,他也不例外。他对上杉介道:“你们这里可没几个人对付得了他。”
在他旁边,极乐馆的所有者面对着一堵巨大的墙,上面投影罗列着数百个画面,其中中央的几个尤为混乱。如果五条悟在这里,他就会发现比起刚才被他毁掉的那个监控室,这里监控到的位置要多得多,甚至某些画面中的位置根本不在警视厅获得的结构图中。
上杉摇摇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而且您不是也要下去了吗,多您一个,难道还怕留不下他吗?”
“别在我面前耍这种心眼。”宿傩嗤笑,“你觉得我会吃这种激将法吗?”
他说着扫了眼那些屏幕:“而且我对他也不感兴趣。”
————————
就是不知道杰知不知道他的合作者就是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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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极乐馆的一楼前所未有的混乱,大部分人在四散奔逃,竭力躲避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大批打手,他们循着出口方向而去,却全部被堵在了门口,不安、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尖叫骂声不绝;而在另一边,中央擂台旁的一条走廊边,则聚集了大量的人,站着的、倒地的、捂着伤口退后的……而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间,那个站着的年轻人格外醒目。
五条悟脸上和身上都沾着血,两侧的墙壁上更是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出奇,只见他旋身拧腰,猛然将最近的一个人一脚踹开,然后反手握刀,狠狠向前一掷!
沾着血的短刀刹那间笔直地穿过人群,从数人耳侧刮过后,精准地钉在了被数个保镖打手护在中间的一个客人头上!
那客人登时发出一声惨叫,被掼得仰面倒地,鲜血瞬间喷得一墙都是!
众人呼吸一滞。
*
“权力、财富、地位,一个人的性格思想必然会受到后天环境的影响,如果他享受了太久的特权,便势必对那样的环境习以为常。
“对他们而言,Cake或者那些普通人就是低人一等的,他们是食物,他们的血肉都应该贡献给Fork,贡献给需要的人,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散发这样诱人的味道呢?他们享受起人牲是如此理所应当,以至于很难想象一个Cake凌驾于自己头上是什么感觉。
“而当他们遇到五条悟的时候,他们的一部分认知就被推翻了,他们无法容忍,他们无比愤怒,他们只有将那个Cake生吞活剥,才能确认自己仍然处于食物链的顶端。”
上杉忍不住侧目,他举办了这么多次的夜宴,这却是他第一次从宿傩口中听到这么多的话。
大多数时候,宿傩给人的感觉都是捉摸不透且格外疯狂的。毕竟别的客人可能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或者享受掌控他人性命的快感,但宿傩不是。上杉甚至说不清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夜宴中,只记得第一次受邀参与的时候,他随手就拧断了客人中一个Fork的脖子,然后微笑地询问在场的各位,要不要换一种口味试试。
“当然,这都是因为他们太废物了,”宿傩一拍手,“大一点的蚂蚁能咬死小一点的蚂蚁,但区区几只蝼蚁难道还能威胁到人不成?”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意味不明:“更何况都到这种时候了,竟然还畏手畏脚的,有什么意义?”
*
五条悟那隔空一掷实在太过骇人,周围人面色顿变,一时心生退意,但是当他们看见身后的客人,想起上杉无法容忍的违抗命令的做法,便知道如果这会儿退了,那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把他抓住!我要他的命!”“他只有一个人,你们在怕什么?给我上啊!”
相比起打手保镖们,那几个客人的精神更加癫狂,他们疯狂挥舞着手臂,斥令迟疑的“仆人”冲锋陷阵:“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那几个犹豫的打手为难地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瓶子。
五条悟眼皮一跳。
他没在任何情报里见过那东西,但是他下意识觉得不能让他们得手,几乎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他欺身近前——
但是人实在太多了,他只来得及打飞几个人手里的瓶子,就见剩下的人已经拔掉瓶塞,仰首一倒,将整支液体倒进了嘴里。
五条悟暗骂一声,微微压低身体,牢牢盯住了他们的每一个反应。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为首几人面色陡然涨红,脖子上青筋暴突,哼哧哼哧粗喘几声,提刀便朝他砍过来!
兴奋剂?不,不止。五条悟皱眉,干净利落地空手夺刀,反手将人砍翻在地,然而下一秒就见几个跟上来的人如饥似渴地扑到了他身上,张嘴咬住肩颈,仰头一撕!
“啊啊啊!!”一大块皮肉就这么鲜血淋漓地被扯了下来,那人发出惨叫,在地上拼命挣扎,却被同伴死死按住。这一刻就连下令的客人都感觉脊背发麻,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喝了药的家伙速度变得更快,力量变得更大,如同失去理智一样疯狂扑上来,即便五条悟也不得不小心招架。
然而他从一开始就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现在几乎所有火力都击中在了他这边,要不是身处较为狭窄的走廊中,贸然开枪会误伤,此时的处境可能会更恶劣。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且战且退,以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就在这时——
“五条老师!”
伏黑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抵达的还有被他扔出的一把匕首,五条悟头也不回地啪地接住,反手就朝离面前一人刺下去!
大概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狠厉,那打手就算处于疯狂之中都被吓得肝胆俱裂,忙不迭止住脚步往旁边狼狈一躲,堪堪避开,这才没被刺中要害。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空当,五条悟顺势回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夏油杰休息室的门口。
“怎么才扔把匕首给我?好歹来把枪吧?!”
“没有!匕首还是在桌子上找的!”伏黑惠大声道,他忙着应付几个漏网之鱼,还要听五条悟不合时宜的抱怨,顿时有点头大,“有用的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没有,你再找找!”五条悟矮身扫倒近前三人,握刀就朝他们背上剁去,“这是杰自己的地方,他不可能没有别的武器!”
“你怎么知道——”
“当初雇人就是在这里,我来过!”
不,我是想说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会有武器……伏黑惠一头雾水,总觉得这两人关系不简单,但没空多问,将眼前的人快速解决后飞快地跑回了房间里。
只是暗间之所以为暗间,那必然不会轻易让人找到,伏黑惠一眼扫过各类陈列装饰、桌椅板凳,愣是没半点头绪。
眼看着又有人越过自己往房间去,里面却还是迟迟没动静,五条悟当即道:“放匕首的桌子、靠墙的书架和最里面那个酒架试试!”
伏黑惠依言照做。
“咔哒”,酒架突兀一响,整个柜子缓缓朝旁边滑开,露出后面隐藏的空间,同时白色的顶灯啪地打开,瞬间将里面照得亮如白昼。
“竟然真有……”
短暂吃惊后,伏黑惠当即随手抽了一把手枪,打开保险,抬手瞄准,一枪点爆了门口的人的脑袋。
“嘶……”五条悟瞥了一眼,咧咧嘴,“收着点,不然之后没法解释。”
就算是为了自保,杀太多的话他们也会被问责的。伏黑惠点点头,正要将另一把枪给他递过去,擂台方向就传来更大的喧哗。五条悟闻声望去,正好看见一个被轰碎了半个脑袋的人砰然倒地,红红白白的脑浆血液箭一般溅得到处都是。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宿傩拎着枪,朝他们的方向远远投来一眼,然后举枪——
“惠!从这里出去,到观众席,贵宾观赛间!”五条悟大喝,同时翻身前滚,只听啪啪几声,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旁边的墙上顿时留下了几个弹孔!五条悟暗骂一声,他就知道宿傩不可能顾忌这里人多不敢开枪,他大概还会觉得清理掉一点障碍更顺手!
这么想着,他起身后脚步不停,如履平地地翻过沙发茶几,一头扎进夏油杰的武器库中,抓住一把狙击枪扔到伏黑惠手里,然后将他往另一个方向一推,自己则重新回到了走廊中。
包围的人惊悚地发现,这个Cake的速度竟然还能更快!
不再以吸引火力和注意力为目标,五条悟一现身就干脆地掀翻当先的几人,踩着他们的肩膀借力起跳,两脚在墙壁上先后一蹬,宛如电影的特效画面一般,没有重量似的从他们头顶翻身飞过。落地时他就地一滚,没有半点停顿就又站了起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就冲到了走廊的末端。
与此同时,宿傩正好走到了擂台的边缘,他举枪瞄准,准星随着五条悟快速的移动不断偏移,最终在三秒后骤然一松手臂,赤手空拳地轰然与五条悟撞在一起!被放弃的枪眨眼间被抛飞,宿傩占据高处地利,狠狠下压,接着提膝一脚踹去!
这一刻五条悟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当即换手回防,但还是被那一脚踹得倒退两步,喀拉撞在观众席的围栏上。
“嘶——”五条悟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被踹得隐隐作痛的手臂,看向台上的人,“力气真不小。”
宿傩没有立即动手,他垂眼回视,神色漠然:“还有闲心谈天,不错。”
此时后面追赶的打手已经冲到了附近,五条悟余光扫见他们,叹了口气:“阴魂不散。”
说着握着生锈松脱的护栏,用力一扯,直接暴力卸下一根钢管,提着它猛地向后面来人抽去!
对方措手不及,直接被抽在了腰间,可怕的力度加之钢管本身的重量,登时直接将内脏抽成一滩血泥,他瞬间哇地呕出一大口血。而五条悟则将钢管往人群中一掷,抽刀反身——
“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有什么闲心不闲心的?”
在这样近距离的交锋中,热武器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因此正如宿傩刚才果断弃枪一样,五条悟从一开始没从夏油杰的武器库里拿枪。他抓着一把太刀,随手杂耍似的挽了个花,当头一刀便雷霆般朝宿傩劈去!
电光石火间,宿傩反手抽出一柄军刀“铛!”地一挡,稳稳架住太刀,将刀势止在了离自己眼睛几寸远的地方!刀兵在巨力下相互摩擦,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雪亮的刀面反射出他们各自的脸,就在这一瞬,宿傩眼睛一眯:“你手上……有伏黑惠血的味道。”
“——他刚刚和你在一起?”
五条悟嘴唇一弯:“你猜猜看?”
说着抽刀后退半步,合身一肘撞在宿傩胸口,然后提腿就是一脚!宿傩猝不及防被击退,轰然撞在擂台的铁网上,捂着胸口咳了一声,只听对方笑道:“还你的。”
宿傩一滞,缓缓起身,吐出一口血沫,脸上渐渐浮起一个略显扭曲的笑。
而五条悟的处境也不算好,他与宿傩算是势均力敌,那些保镖打手在他眼里不过是略麻烦一些的残兵,单独对付任意一方他都不虚,但是此时两相夹击下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呼——”五条悟长呼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下呼吸。在连番的厮杀后,他身上留了不少血口,正随着剧烈的动作不断往外渗血,但他没有露出丝毫疲态,反而用长刀往后一划,强行圈出一片空地。
“打了这么久了,你们也损失了不少人,不知道现在还剩几个‘客人’?”
成群围住他的人没有吭声,倒是宿傩笑了一声:“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五条悟也笑,群敌环伺之下,他看上去竟然没有那么紧张,反而还有心情对其他人道:“你们也听见了,这人可算不上你们的‘同伴’。”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说,他会不会在杀了我之后,对你们动手?”
平心而论,这话简直没有半点说服力,但奈何宿傩有前科在先,众人闻言,竟微微犹疑了。不过他们也知道,如果没有宿傩在场,他们今天几乎不可能留下五条悟,因此即便心底狐疑,但还是没人真的做什么。
“会不会动手,也要等到你死了才知道,”宿傩说,“还是说——你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
五条悟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道:“还是算了吧,我还挺惜命的。”
但就眼下的情势看,他说得算不算数还不一定。周围不少人显然认为他已经走投无路,只能试图通过挑拨离间谋求一线生机,而他们必然不会让他如愿。
随着宿傩握着军刀一步步朝五条悟走去,其他人也开始慢慢收缩包围圈,宛如黑色的潮水淹没岛屿一般,一点点蚕食着他周围的空间。五条悟的面色终于冷了下来,他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脊背绷紧,握着刀柄的手掌收缩,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微微一转——
这宛如一个信号,被环伺者捕捉到的瞬间,人群骤然暴动!
然而与之相差不过半秒的,一声不算响亮的枪声突然从他们斜上方传来——
砰!
宿傩的左肩爆出血花!
擂台上的Fork猝然回头,眨眼便锁定了狙击手的位置——只见二楼某间贵宾室被砸碎的落地窗后,一根黑洞洞的枪管刚从破口撤走。尽管当他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一道不甚清晰的剪影,但他的直觉在告诉他:那是不知所踪的伏黑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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