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箱庭》薬师(授权转载)

五十九 遥远的记忆

雪发黑衣的男子并没有特别大声,但他的话语不知为何带着一种诡异的清晰,轻易地传递到了第三机关所有成员的耳朵里。
“什……”彩音脸上几乎一片空白,连向来从容镇定的太刀川,那张沉着的面孔都出现了些许失措的龟裂。
他们很想反驳面前的陌生敌人。
然而站在他对面的黑发青年,不,那家伙到底是不是青年也不太好说,泷川悟——据说本名为夏油杰的男子,周身正不断溢出着极为鲜明的疯狂气息。
和先前态度平和但坚毅的青年截然不同。
仿佛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为何会如此?彩音完全不能理解,不过是神态的转变,不过是表情的微妙差别,不过是眼神的温度所有不同,他们记忆中,会露出温暖笑容的黑发青年便彻底消失了。
而被雪发的男子称为‘最恶诅咒师’的男人,用十分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
“唔……真有意思,全身发麻,连说话都变得困难了,就算用咒力强化身体,麻痹感消退得也很缓慢,是什么新品种的毒药吗?气体播撒的那种?不太像嘛,毕竟猴子们没带上呼吸器。”对方随意地活动着手指,明明说出来的话很像那么回事,但他活动手脚和脖子的动作却极为流畅,简直像是之前起效了的纳米医疗机械同时被记忆消除枪一并消去了那样。
雪发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将面孔转向他,“……这就得问他们了,但应该不是毒药……”
“悟在说什么呢。”咒灵操使再度微笑起来,“人怎么可能和猴子对话呢?说起来……这阵势还真是夸张啊。”他抬头看看, “楼上楼下全是人,应该也全都举着枪吧?打穿地板肯定不是难事?”他斜眼瞟过两人身后的埋伏人员装备。
“用来抓捕我吗?哈哈哈哈哈,真叫人深感荣幸——悟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说吧?”他笑着的面孔满是恶意地扭曲起来,“高层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来抓捕我的话,好歹来几个咒术师吧?就算站在这里的是悟你,但被一群猴子包围着?他们是想要搞笑吗??”
“别说几百只举着枪的猴子,哪怕是成千上万!”男人极为随意且夸张地挥动手臂,“对我们两个来说,也不过是碍事的肉柱子而已吧?”
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突兀地挂起了本不该有的旋风,空气流动得过于迅速,无色的风仿佛被染上了漆黑的色调,从对方的脚底蔓延开来。
不,那就是·真·的·在蔓延。
黑影从男人的脚底,伸延向四面八方,从影子里,睁开了无数的眼瞳,数十只,数百只眼球在覆盖了天花板和地板,甚至墙面的黑暗中急速转动。
那不是人类的世界该有的景象。
雪发的男子毫不犹豫地动了。
在黑影随着眼球的动作伸出无数手掌,轻而易举地切裂枪支,防弹衣,甚至头盔的时候,那个雪发黑衣的男子,将整个房间里的士兵们全数丢向楼下的空地。
从三四层楼高的地方坠落下来很可能摔死,但原本坚硬的空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满是沙土的沙坑,因此除开肉体的疼痛之外,第三机关的士兵们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从沙土的覆盖下,钻出了一只浑身灰扑扑的三花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猫马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已经半毁的大楼,仍然有装备被切得破破烂烂的士兵被丢进沙坑,安全落地了的人们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从原地离开,免得被后来的同僚砸到身上,但这也不能改变面前的大楼正在整个晃动的事实。
造成这番巨变的,正是塌垮的大楼中央,操纵着巨大的影子拆掉了大半建筑物的可怕男子,无数影子的手掌自他身上延伸开来,在半空中上下飞舞,如同纸张一般纤薄,却也如同利刃一般锋利,轻而易举地削切着钢铁与水泥的造物。
仅凭一人的力量,便轻易撼动了占地数千平方米的大楼,无论哪个契约者都从未展现出过如此惊人的实力,而他看上去还从容得很,眼瞳中既没散发出赤光,身上也没有青蓝色的光波,甚至连移动的行为都不多。
无限伸延的黑影之手能够为他做到一切。
楼板被切碎,墙壁被推倒,在其中狼狈奔逃的士兵们如果不是有雪发男子的救援,最后肯定都要被建筑物的碎片碾压成肉泥。
看着咒术师忙着救人,压根没空管自己的样子,咒灵操使放声大笑,“正是正是!!!区区猴子们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而已!!!悟!!等把他们打扫干净,再好好重来一回畅快的对决如何!!真希望高层那些死老头子们能稍稍识相一点,千万别破坏这次久违的重逢才好啊……”
“认真的吗?我们俩打起来的话整栋楼都会塌吧?”好不容易将最后一个士兵丢出去的五条站在那儿,无奈地开口。
“哎呀,悟什么时候会在意这种小事了?”
“楼倒是没什么,但那个会被埋起来吧?”雪发的咒术师指了指大厅深处,始终未被两人的战斗余波波及的一具巨大铁块摸样的装置。
六眼的视力能轻易透过铁块,看到沉睡在其中的少女,显然,即便是发疯状态的杰,也不会随便去伤害一个无关的小孩子,哪怕对方并不是咒术师。
咒灵操使十分不爽地啧了一声。
“真是叫人扫兴。”
可能是通过破坏多少发泄了点情绪,夏油看上去变得稍稍平静了些许。觉得能进行正常对话的五条撇了他一眼,“比起战斗,杰应该更在意别的东西吧?”
否则这家伙早就无视普通人直接冲着他来了。
“悟是指什么呢?”双手插着衣兜,一副姿态悠闲地站在阴影中央的男人笑意盈盈地望向他,“我身上的衣服,或者那道根本不该出现在东京的巨墙?”
“还是……我的咒灵们?”
果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杰也还是杰。
清楚了对方只是单纯心情不好发发疯,并不是真的傻了,咒术师更加心平气和,“把这儿当做一个领域吧,巨大无比的领域。”
“哦?领域?”咒灵操使十分感兴趣地挑起眉,“有多大?”
“嗯……大概一个地球?”
“啊哈哈哈,还真是不可思议呢!!!”夏油杰费力地擦拭笑出来的眼泪,“这么大的领域,莫非我们身在黄泉?”
“某种意义上你猜的还真是准,算了,不说这个,总之,这个领域的规矩其实和看上去不太一样,这么说吧,只要我‘想’,什么都能做到。”
“是吗?比如呢?”咒灵操使一脸不信的样子。
雪发的咒术师只冲着他比了一个手势。
“脱兔。”
他说道。
然后,地上的影子里,跑出来了数十只雪白的兔子,直到被兔子迎着脸砸上来,用热乎乎的皮毛和坚硬的兔腿证明了自己不是幻术,咒灵操使这才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这个证明如何,杰?”
“有趣,确实非常有趣……”夏油杰看上去感兴趣极了,“好吧,既然是悟的请求,暂时不管这些猴子也没问题,让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他翻身坠向地面,就在地上的第三机关人员都惊呼着为何幽灵不去救他的时候,阴影包裹了男子,等他再度现身,已然是一身僧侣袈裟的打扮,名为夏油杰的男子就这么端坐在一头外貌诡异的游龙头顶,任由那头看似像龙,实际上眼瞳凸出,全身流光溢彩得像是用蚌壳内壁做的涂料抹过的不知名怪物载着自己,缓缓飞向遥远的巨墙。
两人之间的对话并未被地上的人们听到,五条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沙坑里蹦蹦跳跳的小猫,冲它轻轻挥了挥手。
雪发的男人也飞上了天空。
目送着仿佛已经不属于这世界的两个男人消失在视线里,太刀川和彩音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队长,报告什么的要怎么办?”
“……谁知道呢。”他苦笑着回答。
当五条到达墙壁顶端的时候,咒灵操使显然已经站在那儿好一会了,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墙壁内侧禁区里挤挤挨挨的咒灵们,别看墙壁内始终飘荡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对大部分咒术师而言这雾气几乎等于不存在,因为咒力的痕迹实在太过明显了。
“何等的惊人啊。”夏油杰幽幽地说道,“大概有数千,数万的数量吧,可能比我的库存都要惊人……整个东京的咒灵都在这儿了吧?这里是什么咒灵饲养场吗?”
“不,可能单纯只是个垃圾场而已。”五条耸耸肩,“别告诉我你有食欲了。”
“……就算是悟,对我说这种话也有点过分吧?”咒灵操使故意装出有些可怜的表情,“咒灵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咒术师微微挑起眉头,“……泥水咖啡?”
“你这不是还记得嘛。”咒灵操使风淡云轻地说道,“一两口就算了,全部吃下去真的很要命。”
五条冷漠地撇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别说得好像你不想要一样。”
“唉,所以,悟的目的是要跟我联手对付下面的咒灵大军?”夏油杰揣着衣袖,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轻飘飘,“也不是不行啦,真叫人怀念,是久违的联手呢。”
咒术师强忍着拍掉手臂上鸡皮疙瘩的冲动,“别装了,就算刚醒来的时候记忆混乱,你现在也肯定想起来了吧。”
否则的话,刚才根本就不会特意提到‘黄泉’这个字眼。
“啧。”咒灵操使耸耸肩,“真不愧是悟,果然很敏锐呢。”
“我果然是死了啊。”
夏油杰笑着说道。
“还没有。”五条撇撇嘴,“不过也确实只剩下一口气了,但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回去……吗?”咒灵操使笑容欢欣地看着他,“悟不会以为,因为死了一次,所以我就大彻大悟不会想要继续执行理想了吧?”
“是因为我刚才没认真,连一只猴子都没杀死,所以才让悟产生了错觉?”
“嗯嗯,这可不好,这可不好啊,悟。”夏油杰温和地看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我,轻易动摇可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这里是黄泉,再死一次对猴子们而言也没什么问题,不然我就来实行一下?”
“看看彻底杀光所有的猴子,只剩下咒术师的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杰,你……”
五条悟烦躁地皱起眉头,正当他打算干脆跟这根本讲不通人话的家伙好好认真打上一次的时候,熟悉的画外音插了进来。
【嗯,因为听到了有点在意的内容,能容许我稍稍插个话吗?】
咒术师不大高兴地扭头,“就不能待会儿再说吗?天元!”
但咒灵操使却真正楞在了那儿,仿佛听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音色那样缓缓抬头,“哪,悟,我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黄泉里为什么会有理子妹妹的声音?”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恍惚,“不不,正是因为在黄泉呢,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我可真是……”
“那是天元。”五条这么说道,“他和理子共用一具身体,这个待会儿再跟你细说,总之当年我们的任务没有失败,历史和你记忆里的稍稍有些不同。”
“好了,难得听到你插嘴,有事情就快说,天元。”安抚完了咒灵操使,五条这才一脸不耐烦地冲着天空叫唤了一句。
【真是一如既往的无礼,那么,我就诚恳地发问了,悟,你的友人,之前说想要做什么来着?】
“一点疯人思想罢了,比如干掉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只剩下咒术师,这样就不会再有诅咒诞生什么的,借此拯救为咒灵所苦的咒术师同胞们……”雪发的咒术师不情不愿地说道。
【哎呀,哎呀。】那个声音笑着,叹息着。
咒灵操使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恍惚的表情终究还是褪去,恢复了淡淡的微笑,“这等渺茫的疯话确实不该在天元大人面前提起,但很可惜,已经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哪怕不被任何人理解,我也并不打算更改。”
【我并不是要责备你。】天元如是说道,【只是,就算真的杀死了地上所有的普通人,也不可能让咒术师们得救,我想要说的,仅仅是这个而已。】
【真是叫人怀念啊,想要拯救术师,想要拯救国家,为此愿意做任何事。】
【你是第二个,在我面前说出这样话语的孩子呢。】
天元看着身旁床铺上静静入眠的两个咒术师,露出温和而慈爱的表情,仿佛正看着当年的某个孩子向他撒娇的景象。
【我很厉害吧?天元大人?大家都这么说呢,说我学什么咒术都很快,也许日后能够比拟当年的六眼大人!】
【等到我变得比五条家的六眼大人还强的时候,一定扫除整个苇原中国的诅咒!这样,天元大人就不用再被困在薨星宫里了!!】
那个,曾冲着他露出无邪笑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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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古老的悲歌

听到天元的话语,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变了脸色。
“……等等,天元,虽然我并不打算赞同杰的疯话,但单从理论上而言,他的想法应该确实有可行性吧?”
“毕竟诅咒……”
是由无法控制自己咒力的普通人溢散出来的。
【哎呀,哎呀……该怎么说呢。】天元淡淡叹了口一气,【这本是不该再被提起的过往,毕竟当初我们做出决定之后,就已经打算把这个秘密一并带入墓地,现在还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只剩下仍然活着的我,以及那个不肯轻易死去的孩子了吧。】
【不过,反正已经破例了一次,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你对约定的态度是不是太随便了?”多少习惯了一点天元过于随意性格的五条很是没辙地吐槽,倒是第一次见识对方本性的夏油杰一脸古怪,传说中的天元大人竟然是这种作风的吗?
好说话到了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最古老的咒术师的程度。
【那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啊啊,我就知道,老人家的惯例!不要总是这样,长话短说啦!”
【悟要是不想听的话,我也可以不说哦?】
咒灵操使手脚灵活地一把捂住了五条的嘴巴,“真是让您见笑,悟实在很没有耐性,还请天元大人随意。”虽然他是微笑着这么说的,但表情显然有些勉强,因为用来捂住某人嘴巴的手掌缝隙里能明显看见正在啃咬的虎牙。
半空中略过轻轻的浅笑。
不过天元也很清楚,把五条惹毛的话他绝对什么都干得出来,比如临时醒过来找他抱怨等等,因此没再多做取笑,重新开口叙述。
【那确实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久远到人类尚不知道咒力为何物,地上到处是林立的城邦,国家的概念才刚刚诞生。
众神仍然行走人间,与人同在,与人同行,就在某一天,有位被神珍爱的孩子突发奇想,向他的神明祈求,“请让我和您一样,喜悦之时让大地丰收,花朵盛开,愤怒之时令天空低垂,落下雷霆的霹雳吧!”
如果放到今天,他的念头是很简单的,不过是想成为神明的同类,但神没有创造同类的能力,想要攀登阶梯,唯有依靠自己。
所以这个人十分聪慧地,仅仅向神明祈求了能力本身,既不是长久的生命,也不是能任意改变的身体,不过是让情绪影响周围的力量而已。
毕竟掌握某种特性的能力,其他人都已经要求过了,只有让情绪感染周围这种力量,似乎能够产生的变化更为复杂。
神同意了。
这个人便成了最初的咒术师。
他的能力其实并不强,最多是弹奏乐曲的时候能让花朵开放,放声怒喝的时候能够驱赶野兽程度的力量罢了,十分地微弱,毕竟人类的情绪太过短暂且微弱,完全无法和神明强大的精神产生的情绪波动相比拟。
如果只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可偏偏,神明觉得这种能力既然这么微弱,不像掌握雷霆或者掌握剑术那么明显有力,干脆就当做对人类喜爱的证明,更多地赐予给心爱的孩子们好了。
从一个,到两个,四个,八个,百个,千个,万个。
终于,地上的人们几乎都有了这种力量,他们之中自然偶尔会有比较强大的孩子,但大部分甚至还不如最初的那一个,无论是欢喜还是愤怒,最多也就生出一点微弱的小风。
神明们渐渐忘记了这件小事。
但已经诞生了的东西,并不会因此消失——人和神其实,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神明最大的负面情绪,可能也就是愤怒了吧?毕竟祂们是如此的强大,既不知道饥饿与疾病,也很少感受到身体的痛苦,每日不过是在地上游荡玩耍,疲惫了便躺下休息,天空是屋舍,大地是床铺,世界是他们的游乐场。
但人不是。
人既渺小又无力,饥饿与寒冷,干渴与灼热,疾病与伤痛,初生的无力与老迈的苦弱,活物的一切痛苦都要品尝殆尽,才能抵达死亡的彼岸。
他们会畏惧,会哀伤,会悲恸,会绝望,会嫉妒,会痛恨,会憎恶。
和永恒欢乐的神明相比,他们的喜悦如露水一般短暂,而黑暗如泥沼的情绪却时时刻刻,那些潜藏在人类心中的无数的泥沼们原本不过是永远不会为神所知的短暂阴影。
然而,就因为那么一个小小的赐福。
沼泽醒来了。
当第一个诅咒从阴影中诞生,一切便已经来不及了,对怪物的恐惧占据了人的心灵,而它的形象扩散到哪里,哪里就会诞生新的诅咒,它在言语中生存,在恐惧中苏醒。
无论勇士和被叫来的神明们杀死它多少次。
诅咒依然会回来。
等到人们意识到,连神都无法彻底祛除诅咒的时候,事情便已经走向了无法挽回的终局,‘诅咒无法被彻底祓除’这个概念,随着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它们,被深深刻入了人们的意识里。
虽然掀起人和诅咒之间的战争是日后的事情,但战争的终局早在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因为足够强大的诅咒能够借着自己诞生的那个概念不断苏醒,也许不会是最初的那个,但它们在诞生的瞬间便告别了死,成为了真正永恒的生命。
某种意义上,诅咒可能比人类更接近神明,这听上去有些可笑,然而却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整个世界都因此而笼上阴影,人们开始害怕阴影,害怕死亡,害怕黑夜,害怕一切可能诞生诅咒的地方,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除了让神明停留在城市中之外,再没有什么方法能长久地祓除这些不祥之物。
但神是自由自在的生物,即便会因为喜爱自己宠爱的人类而短暂停留,也不可能真正在一座城市里驻足。
于是人们开始祈求。
拼命地祈求,如果祈求不够,那么就奉献,献上自己的财产,自己的粮食,自己的牛羊,自己的孩子们,自己的妻子。
毕竟让家人被神明带走,总比让他们留在地上死于诅咒之手要好,神不在的地方和地狱也没有什么差别。
可惜人类并不知道神明栖息的领域基本等同于另一个黄泉,并没有活人能够在那儿生存,那些被神带走的孩子,到达的瞬间便等同于死亡,再无法回到地上去。
献祭终究是有极限的,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牛羊,甚至没有了种子,来年的粮食和财货要靠什么来诞生呢?
于是被留下的人们组成了军队,他们去抢劫别人的一切来献祭。
战火在地上熊熊燃烧,无数新的诅咒诞生,新的英雄也诞生,前者带走生者,后者被赞许他的神明带走。
留下的只有伤痕累累,苟延残喘的胜利者们。
同类的心脏终于被摆上了祭坛。
人们咬牙切齿地称呼他们为败者,失败了家伙不能算同类,只是没有皮毛的裸猿,应当像一头被猎杀的猎物那样躺在祭坛上。
神并没有拒绝,不如说,祭品这种东西,其实是什么都无所谓,神明们在意的仅仅是信徒们的态度罢了,真正全心爱戴自己的孩子,哪怕只给一个野果,神明也愿意冲他微笑。
但人类之中,信念足够纯粹的孩子其实也是很少的,所以他们只能借助别的东西来显示自己的虔诚,比如说丰富多样的祭品。
神也无所谓,毕竟,祂们欣赏战争。
因为战争中必然有原本浑浑噩噩的灵魂被灾难磨砺到散发出强烈的光辉,让他们能够为之驻足,为之赞叹。
战火纷争不息,终于,有一位伟大的国王痛惜这样的世界,他说服了愿意跟随自己的国民们,以整个国家作为献祭,向所有的神明祈求,希望地上再也看不到诅咒的踪影。
神明满足了他。
于是,随着一个王国渐渐没入水中,地上的诅咒们便瞬间消去了踪迹,大地恢复了清明,人们也没了征战的理由,大家疲惫地回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家中,泪流满面地重新过起曾经没有战争,也没有诅咒缠绕的平静生活。
那样的日子多么叫人怀念啊,也多么叫人沉醉,因此哪怕多年过去,眼角的缝隙里看到了仿佛舞动的影子,他们也要当做看不到,孩子们指着长杆说上面有奇怪的东西,老人们也要捂住孩子的嘴巴。
看不到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
已经不想在面对诅咒的人们这样想着。
渐渐开始有人失踪,但也可能是掉进了山谷,滑入了溪流,或者被路过的野兽袭击,人们尽可能地麻痹着自己,假装看不到那些从阴影里拖走同伴的怪物。
时间久了,他们就真的看不到了。
可怪物并没有真的消失。
它们变得聪明起来,变得狡猾起来,明白了被逼迫至绝境的人类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选择,于是诅咒们就像人类建造城邦,建造国家一样联合起来。
它们将沼泽连到了一起。
那是一个无声的奇迹,一个让人类知晓之后必然陷入绝望的东西——一个属于诅咒的小小世界,宛如世界所有阴影的集合,那儿没有太阳,到处是负面的咒力,是诅咒们能够自由自在,欢愉生存的乐土,被伤害的诅咒能在那儿重生,弱小的诅咒仅仅是呆在那里都能渐渐变得强大。
影之国的诞生终于掀起了新的战争,诅咒们不再满足于隐藏在阴影里了,它们想要和人争夺地上的权柄,毕竟小小的国度过于狭窄,而诅咒又几乎不会死亡。
那里很快拥堵得呆不下诞生迅速的众多弱小咒灵了。
扩张国土是必然的结果。
和人类争夺大地也是必然的结果,反正迟早要那么做的,它们甚至不再畏惧神明的存在,因为被诅咒的力量污染的神明终于出现了。
而发了疯的神,选择站在诅咒们这一边。
战争开始得很快,许多强大的国王们下决定的念头也很快,毕竟,最后的退路在疯狂的神明选择诅咒的时候,就已经被斩断了。
这一次,即便他们再献祭一个,甚至三四个王国,也不会再有结果。
神明们自顾不暇,祂们不想再来干涉人类和诅咒的战争,谁能活下来,谁就是大地的主人,祂们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神抛弃了我们。”国王们这样悲叹。
“那么我们也抛弃神就好了。”贤者们这么说道,“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是神明引起的吗?无论是诅咒也好,还是战争也好。”
“可那怎么可能呢?谁能阻拦神明在地上散步?这世界就是祂们的花园,而我们甚至没法打赢诅咒的军队。”
“那是做得到的。”咒术师们这样说道。
那时候全世界最为强大的所有咒术师们联合了起来,举行了一场咒术的仪式,那既是献祭,也是创造,他们最后向神明祈求了一次,以一位诞生在人间的半神的生命换来一柄能够呼唤奇迹的长矛。
但并不用它战斗。
咒术师们用长矛在广阔的大海之中,创造了一座岛屿,而国王们送来了年轻的男女,无数越海而来的船只上满载着植物的种子和各种动物。
那咒术的仪轨,以一位不会死去的咒术师为核心,将整座岛屿变成了只属于诸神的祭台,所有在岛上诞生并死去的生命,都将不再进入轮回,而是成为神明手中的献祭。
哪怕他们并不是信徒,哪怕他们对神明一无所知,但神依旧能够轻易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交换取走他们的一切,因为这是岛屿建造之初就用那支创始的矛许下的诺言。
咒术师们带着无数由国王们送来的年轻男女,在岛屿上建立了国家,就此繁衍生息。
只要国土不灭,他们的世世代代都将会是神明们的无知羔羊。
这份将延续千年万年的礼物果然博得了无数神明的欢心,祂们纷纷聚集在岛屿上,再也不想去别的地方,于是这岛又被称为八百万神明的岛屿。
而神明也因此答应了人子最后的恳求——将影之国镇压在岛屿的底下,不让里面的诅咒们出来,也不让影之国扩张,直到岛屿沉没的那一天,它将与这座被无数神明赐福的岛共同落向永眠的海底。
至于外面世界仍然肆虐的诅咒,咒术师们简单粗暴的用另一个仪轨解决——只要让整个世界的诅咒只会集中诞生在岛上,然后在外面罩上一层无法逃离的结界即可,反正神明们要想留在岛上,不想被诅咒污染的话,再不情愿都得动手,剩下的边边角角留给的咒术师也算不上什么大碍。
一切就这么运转了下去,外面的世界几乎不再有诅咒诞生,岛上的人们和诅咒跟诸神共存,虽然死伤众多,但反正他们死去之后也能前往神国,不需要再经历一遍悲苦的人生。
国王们觉得这是能够接受的代价。
被送来的年轻男女们对此一无所知,单纯地以为只是跟着咒术师们建立新的国家。
神明们也欢欣不已,因为畅游了千万年的花园里有了一片未曾踏足过的新鲜土地。
所有人都得到了好的结果。
而咒术师们隐藏起了另外一个仪轨,一个让外界的人们渐渐忘记神明,也让神明们渐渐忘记人类的咒术,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了战争的人们确实很快荒废了昔日的神庙,不再唱诵赞美神明的诗歌,随着时间流转,后裔们甚至已经无法叫出神明的名字。
岛屿上的人们过于年轻,还来不及接受太多的教育,咒术师们也并不热心指导,只让他们随意生活,因此他们给神起了新的名字,有时候将诅咒当成神,有时候将神当成诅咒,虽然也试图祭拜,却因为时常弄错两者而遭到报复。
渐渐的,岛上的人们也不再尊敬神了。
彼此遗忘的神与人,终于到了别离的时候,但古老的约定并不会因为神明的离去而更改,这岛屿仍是祭台,这里的子民永远都是神的祭品,直到它沉没的那一天为止。
而因为神的离开,数量稀少的咒术师们,对付整个世界份量的诅咒渐渐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但那样也没有关系,反正,诅咒就算杀光了岛屿上的人类,也无法离开这座岛。
正相反,如果岛上再没有一个人类的话,迎来使命终结的岛屿将立刻沉入深海,带着诅咒们的影之国和不断诞生诅咒的表面之岛一起被岩浆吞没,进入星球的核心,自此永远封印,将清净的大地留给世界。
只要作为核心的我还在岛上,只要结界仍在运转,咒灵们仍然会,且只会诞生在这座岛。
所以,就算杀掉了所有的普通人,咒术师们也无法得救——我姑且认为你选择的范围,是这个日本好了。】
天元那与理子极为相似的声音,用温柔而慈爱的语调,将这漫长而残酷的故事娓娓道来。
【 因为不管是咒术师,还是一般人,只要是诞生在这座岛屿上的孩子。
都是为了拯救整个世界,而被我们献给了神的祭品。】
聆听这个古老真相的咒术师后裔们,脸上一时之间失去了表情。
和曾经的某个孩子聆听真相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啊!!天元!!!!你骗了我们所有人!!!!】年轻的术者几乎泣血地叫喊,他踏足的地方尽是鲜血,脚下全是昔日同胞的尸骸。
【并没有。】最古老之人平静地回答他,【结界让诅咒无法离开这件事,所有的咒术师都知道,包括你,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是在保护岛屿。】
预警用的结界只限于人类的居住区而已,而包围整个岛屿的结界,明显是用来禁止诅咒进出的,这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也许是时间流转,令代代相传的话语出现了误解吧。
人们将监管自己的铁牢,当成了保护自己免于野兽撕咬的美好屋舍。
年轻的术师是想要杀死天元的。
这本该是容易的事情,毕竟天元只擅长结界术,对战斗堪称一窍不通,否则他也不会需要所谓的护卫存在了——始终被当做六眼接替者来培养的术师这样以为。
直到他发现,天元根本无法被杀死为止。
毕竟,最古老的咒术师,他的术式,正是不死。
无论如何蹂躏那具肉体,无论将天元切裂成多么微小的碎块,甚至用火焰,用岩浆,驱赶野兽或者诅咒来吞食,全都没有任何用处。
天元根本无法·被·杀·死。
只能等到他寄宿的肉体衰老到极限,不得不转移到下一具星浆体上的时机,杀死那个星浆体,才有可能让天元自然老死。
然而在那天到来之前,术师必然会先迎来自己的死亡。
无论他的咒术多么强大,他也始终只是个人类,寿命还比不上一些术式特殊的同胞,而只要一死,一切都将完蛋,他的灵魂就将被摆上神明的餐桌,成为一块美味的点心。
自己不过是个祭品,和岛屿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类,甚至是脚底的蛆虫都毫无差别的祭品,所以天元才从不干涉岛上的一切事务。
祭品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生死相搏,对天元而言,大概全都和路边蚂蚁们的战斗一样可笑且不值得在乎吧。
一生都如同天之骄子般的术师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现实。
于是,他从天元面前逃走了。
而等他再度出现在最古老的咒术师面前的时候,术师变成了怪物,为了活下去,为了摆脱成为祭品的宿命,他抛弃了一切。
无论是人类的身份,还是曾经从天元那儿领受的名字。
摆脱了寿命枷锁的诅咒师,唯一的执念,便只剩下了想要抹消天元这个不可饶恕的欺骗者,哪怕那可能会令整个大地都变回过去的混沌与可怖。
但术者再不畏惧。
因为他已然摆脱了身而为人的一切弱点,包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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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如梦的邀约

长风吹过耳畔,用以束发的檀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空无一人的,薨星宫的最高处,仅凭双目也能远远地眺望整个东京都,是个同学校的天台一样,容易让人觉得开阔而心情放松的场所。
但天元每日来往此地的理由却和休息之类的行为无关,这里是最合适与笼罩整个日本的大结界产生共鸣,然后借着结界来观测国内的地点,只是那样而已。
唯一能把这里当做放松心情的地点的人,至今为止,大概也只有与天元共用身体的天内理子。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天元大人。】
少女在术者内侧如是说道,身体的眼睛所看到的辽阔晴空和远方繁华无比的城市,同样也映入了她的意识之中。
“确实。”天元和蔼地微笑着,如是回答。
【虽然不能出门,但是,光看看街道上热闹的景象也不错。】因为和天元共享视野,所以也能和她一起眺望整个日本的少女无忧无虑地说道,【天元大人也喜欢的吧?每一天,大家都能够笑着走在街道上的样子。】
那样的话,无论是自己的献身,还是天元的自我禁锢,都有了价值。
最古老的咒术师静静凝望远方的城市,在她那双与结界共鸣的双瞳之中,映照着无数在宽阔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
千万人低垂的头颅,如同古老原野上一望无际的黄金,低垂沉甸的千万稻穗。
“……是啊,此乃丰苇原千五百秋瑞穗之地,是为诸神乐土……”她轻轻叹息道,“守望八百万众神所居住的国土,正是此身宿命……”
【嗯,就如同天照大神照耀苇原中国一般。】理子笑嘻嘻地说道。
天元沉默了片刻。
“不,我辈不过是……区区一尊衣着华丽的草人罢了。”
她这般苦笑着回答。
【咦?天元大人说什么呢!您明明……】身躯内侧的少女对她的自贬之语似乎十分不满,吱吱喳喳地试图辩解。
但最古老的咒术师只是继续平静地眺望着远方,“一次次地看着大地丰收,一次次地看着祂们欢欣鼓舞地收割,除了微笑以外什么都不做的东西,除了田野中的草人之外,还有别的吗?”
她的面容上再度浮起了安详而慈爱的微笑。
宛如精雕细琢的面具般完美。
两人共用的身躯内侧,少女始终没有放弃的劝解之语无人得闻,而能够听到天元短暂的簪越话语的,除开拂过宫殿的长风之外,大约只有偶然路过的雀鸟。
虽然距离那间安置病人的房间相当遥远,但和半路随便修行了一下的五条悟不同,作为有史以来最强的结界术师,天元想要探查梦境中的情况其实相当容易,哪怕一心二用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所以即便身在天台,也不妨碍她将意识浸入梦境之内,去和两位陷入争执的特级咒术师后辈稍稍谈一会儿心,顺便告诉他们一点古老的,早已不为人所知的血色历史。
从天元那儿得知了神明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也见识过面前这个庞大如地球的梦境真相,五条悟其实隐约有了些预感,因此听完故事之后虽然确实被震惊到,但还是很快就收拾起了心情。
格外难以接受的只有咒灵操使。
哪怕夏油杰接受了自己已经身死,多年凝聚的家人们也四散离去,遥远的理想始终不可能实现的事实,但天元向他们诉说的一切也仍然太过残酷。
换成任何一个咒术师,告诉他自己为之献上一切,痛苦跋涉多年的道路连歧途都算不上,即使真的成功也不过是白费功夫,其实从未走出过脚底那片令人绝望的地狱一分一毫,对方必然也会无法抑制地心神动摇吧。
五条悟看着咒灵操使怔怔地仰望天空,脸上一片空白的样子,他甚至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诅咒师渐渐狂乱起来的咒力。
得赶紧说点什么引开杰的注意力才行。
雪发的咒术师光是想起方才咒灵操使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意识还处于混沌时的那副狂态就感到了头疼,外加全身上下都想起立的鸡皮疙瘩。
反正那样子的杰他实在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简直叫人眼睛痛。
“我说,天元。”五条悟开了口。
【?】
“按照你的说法,因为笼罩岛屿的结界和术式的关系,如果外界的灵魂进入日本的话,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会先去黄泉休眠吧?”
【是的,因为它们需要降生在岛上,才能按照古老的契约,成为神明的所有物。】
“咒力强大的灵魂也是如此吗?”
【……你觉得,你的灵魂,咒力算是如何呢?】
“啊,那就没问题了。”雪发的咒术师眨眨眼,转头看向身旁,此刻完全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的咒灵操使,“所以,只要我能把这个梦境里足够强大的灵魂都带出去的话,日本就会迎来一个超夸张的咒术师婴儿潮?”
“战争的基础果然还是士兵,哪怕是在现役咒术师的数量上只加一个零,也会比如今这种疲于奔命的情况好很多吧?”
“九十九由基当时是怎么说得来着,杰?”五条悟歪歪头,“要么干掉全部的非咒术师,要么把所有的非咒术师变成彻底的天与咒缚体质,或者……全员都变成咒术师?”
“全员咒术师可能有点难,毕竟还不知道我们能带出去多少……但肯定远远超过现有的几千人吧?”
【并不是我想要打击你,悟。】天元冷淡地回答,【但我教你的那个方法,能让你从梦境中带走的灵魂,只有一个而已,不要高估你自己的实力。】
雪发的咒术师微笑起来。
“啊啊,我能带走的确实只有一个啦,但是……”那双空色的眼瞳闪闪发光地看向他仅有的,也唯一的挚友,“又没说是我来干啊?”
“告诉你一件好事吧,天元,这个梦境里的灵魂啊……可能是负面的东西积累得太多的缘故,非常地,非常地接近咒灵哦?”
咒灵操使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方才还失魂落魄地望着天空,但随着五条的话语,他的眼瞳渐渐恢复了清明,也慢慢转过面孔,但表情仍有些茫然地看向咒术师。
“悟,你确定吗?”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干涩而暗哑,“让一个曾经企图清除所有非术师的诅咒师来做这个?”
“那又怎么样。”五条悟撇了撇嘴。
“……我还是个已经和现世没什么关系的死人。”
“所以说了,那又怎么样!”咒术师看着已经很不高兴了,甚至臭起了一张脸,但还是向咒灵操使伸出了手,“你到底要不要来?”
时隔多年,夏油杰终于再一次地,成功将手掌放到了五条悟手上。
没隔着无下限的那种。
说实话,他始终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恍惚感,无论是醒来的时候被一群军队模样的奇怪家伙包围,还是听到天空传来理子的话语,亦或是得知自己的理想不过一场空梦。
哪怕此刻指尖传回的,属于五条悟的体温,也没能让夏油杰感到太多真实。
但对面的咒术师扯下脸上的绷带,久违地露出了他所熟悉的笑容,那种毫无阴霾,也满是无所畏惧的恣意笑容,“好啦,让我们一起拯救世界吧,杰?”
五条悟笑着说道。
勇者式发言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麻烦,就算将这话说出口的是两位特级咒术师,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毕竟他们的对手是一群神明和一整个梦境世界。
“唔,首先……”五条仰起头,看向墙内区域的上空,“得把这棵树砍了。”
“……树?”咒灵操使同样抬起头,不出意外地什么都没看到,他很清楚自己在眼力上和挚友的差距,因此也并未觉得诧异,“是藏起来的某种咒灵吗?”
“也算是藏起来吧?”雪发的咒术师歪歪头,如是说道,“现在正常人能看到的整片天空,都是假货哦?就像一颗包裹住整个地球的泡泡那样,而树就在泡泡外面。”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吐出一点比较平静的音调。
“我姑且问问那棵树的大小?”
“东京天空树的几百倍?也可能几千倍吧,主干很不起眼哦,就和你面前墙内的面积一样,只是根直径十公里的光柱,但树冠就很夸张了,起码盖住了四分之一的地球面积,但里面竟然只有一座四国之岛,真不知道是哪个神明想出来的离谱构造。”
“所以它扎根在地球……不,这个和地球一模一样的黄泉上?”咒灵操使忍了又忍,没去吐槽五条悟对‘正常’事物该有的大小是否缺乏了一点概念。
毕竟他的挚友以前就是个对‘正常’非常缺乏认识的家伙了。
难道过了十几年换个历史对方就会改正了吗?不可能的。
那可是五条悟。
“就是那样。”雪发的咒术师笑嘻嘻地打个响指,“不愧是杰,理解得很快嘛,偷取灵魂这事儿其实挺简单的,你在这里弄到了一个术式很神奇的咒灵,好像能够直接把众多的灵魂直接从临时躯壳里抽出来然后塞进你的身体,但问题是怎么把它们安全弄走,盯着梦境的众神太多了,得先给祂们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才行。”
他的语气就像在说得给警卫找点事情做,那样我们才方便跑去偷咒具一样。
夏油杰一点也不想回忆当年刚刚入学高专的时候,为了去咒具仓库见识一番五条家都没有的库存,五条悟和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写检讨写到手软,夜蛾也充分见识到了这两个问题儿童的破坏力。
“别告诉我计划只有这些,这次被逮到的结果可不是写检讨。”咒灵操使如是说道。
五条脸上的笑意更鲜明了一些。
“那当然了,杰以为我是谁?那棵树并不是咒具库啦,它算违章建筑,如果倒了的话,神明们马上就能热热闹闹地打起来呢。”
“原来如此,并不是我们两个亲自去砍。”立刻猜到了五条打算栽赃嫁祸的夏油杰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替死鬼靠谱吗?”
雪发的咒术师从衣服里取出两个巴掌大的容器,一个糖果罐和一个小铁盒。
夏油杰没有继续询问,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里面的事物——两个盒子各自存放了一颗咒灵球,但作为创造者,他能够确定里面的都不是咒灵。
一个是少女的灵魂,而另一个……咒灵操使非常惊讶人类的灵魂还能被扭曲成这般模样,搞不好一些咒灵都比它更像个人。
“这个是园子,那个是替死鬼,或者说被一方的神明变成炮灰士兵的倒霉蛋,因为那边很不欢迎我啦,所以需要园子给我带路。”
夏油并没有问为什么不换他去。
看到少女灵魂形成的咒灵球的时候,他便彻底明白了五条悟的计划,自己能吞下的咒灵数量是没有上限的,以他的身体或者灵魂作为容器,将周围的灵魂尽可能多地带走,然后五条再将他带走,回到现世再将灵魂们统统放生,这事儿就算完了。
意外简单粗暴的拯救方式,或者说,确实是五条能想出来的计划。、
就像把大象装进冰箱,临战突破学会反转术式一样简单。
咒灵操术这个看似强大,却从未给夏油杰带来任何好事的术式,竟然还真的有派上大用处的一天。
“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吗……”咒灵操使了然的摸了摸下巴,冲着五条露出一起做坏事的时候常有的缺德笑容,“看来在刚才的大楼里留一只咒灵算是做对了呢,需要现在把小姑娘的身体带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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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去往友人身侧的征程

遥远的都市中,似乎因为出了什么变故而出动了诸多车辆,如潮水般向某处涌去,而作为变故源头的两名咒术师却在高墙顶端好整以暇地栖身于一片小小的‘帐’之中,边端详在他们周围像没头苍蝇般仓皇打转的诸多侦查无人机,边悠闲地等待咒灵将少女园子失去灵魂的身躯送来。
他们的姿态之闲适,完全看不出一小时前还在放话说要拯救世界。
要不是咒灵操使身上原本能用来储物的咒灵都消失了,而他现在对面前的新东京也并不熟悉,五条悟绝对做得出使唤对方去买点甜食回来搞下午茶的事。
夏油杰本来也没指望这家伙能有多正经,雪发的咒术师能在等待期间告诉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算是认真勤恳,至于开始还能坐下好好说话,聊着聊着就靠了过来,靠着靠着就变成了膝枕之类的……
十年里一点成长都没有,甚至还变本加厉的家伙也只有五条悟了。
咒灵操使无奈地想。
因为不太确定该摆出什么表情,夏油杰罕见地瘫着一张脸,五条很讨厌自己的营业假笑的事情,他其实非常清楚。
以前每回见面特地做出那种轻浮的样子,其实有大半是出于故意。
毕竟无论他态度如何,五条悟都不会对一个叛徒有什么好脸色,那不如就干脆变成一个从头到脚惹人讨厌的家伙,想必揍起来也会比较解气。
虽然现在情况起了变化。
但这不算和好。
夏油杰十分冷静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即便五条说历史发生了变化,理子得以幸存,自己在任务之后就被神隐,因此既没有叛出过高专,也不曾杀害过普通人等等诸如此类。雪发的咒术师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撒谎,就像他确认自己叛逃之后,便坚定地把他放到了敌人的位置那样。
咒灵操使脑袋里一些仿佛正在扬起的,水底沙尘一般的细碎记忆,也在提醒着自己,过去被更改一事多半是真实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世界也好,历史也罢,这一切都可以被欺骗和更改。
然而人不可能欺骗自己。
夏油杰非常清楚,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因为重来了一遍,还没来得及那么做,所以变回了以前纯粹无暇的年轻人什么的。
这种好事并不存在。
沾染了污秽的白纸不管在清水里浸泡多久,那些痕迹都不会真正消失。
一句轻飘飘的‘历史产生了变化’并不会让他经历的一切化为泡影,那些在他的手掌下被切削的肉体,断裂的骨头,飞溅上面孔的血液的温度,死去的人们扭曲恐惧的面孔,咒灵操使都记得非常清楚。
记性很好一直是他为之得意的长处。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他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觉悟,夏油杰的理想确实是创造一个属于咒术师的乐园。
但他从未说过,那个乐园里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五条悟正在为咒灵操使讲述自己是如何潜入梦境,又如何找到失去记忆的对方,然后不得不频繁来往此地的,夏油存在于这里的不过是灵魂和梦造的驱壳,真正的身体仍在外界存活。
他当然察觉到了挚友沉淀下来的阴郁气息,以及那张失去了面具般的歪曲笑容后,实在显得过于空白的脸。
贴贴好像用处不大,明明以前学校里的时候自己靠过去的时候心情会变好。五条暗地摸着下巴,从靠在肩膀上一路试探到了膝枕,要说讨厌嘛,也不像,无论七海还是伊地知,被他靠太近的时候都是会皱眉的,而夏油杰全程连眉角都没动一下,甚至还配合地扯了扯身上的袈裟,让五条能躺得更舒适一些。
但哪怕是解开了无下限的亲昵触碰,也没能让咒灵操使周身的温度有所回暖,气息沉郁一如始终低垂的眼帘,仿佛五条叙说的那些内容和他都毫无关系,包括他在现世的身体还有一口气的事实。
……成年版本这么可怕的?难搞程度和年轻的杰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啊!
虽然在心里各种使劲咂舌,咒术师脸上也没露出什么端倪,就像平日里无视掉同事们的各种嫌弃眼神一样从容地无视了夏油杰的冷淡。
而干活只讲究效率,并不知道摸鱼怎么写的咒灵也没给自己的主人和他的挚友留下太多悠哉的时间。承载着乃木园子身躯的密封休眠柜被数只蠕虫模样的怪物牢牢缠绕,不断从诸多高耸的大楼顶上跳跃前进,留下一个个突然出现裂缝的天台,最后旁若无人地把隔离区中的高压电铁丝栅栏压垮了一块,痕迹鲜明地一路蛇形到巨大无比的水泥墙前,缓缓攀爬而上,只留下一群表情惊恐不已的警卫对着倒塌的铁丝栅栏和地面上显然是某种无形的庞大生物造成的蜿蜒痕迹议论纷纷,徒劳地拨打电话去询问监控处该怎么处理。
两位咒术师利落地起身,将园子的魂玉塞入身躯的五条也好,来到休眠柜另一侧,表情莫测地凝视少女睁开眼睛的夏油也好,乃至缓缓睁开双眼的少女也罢,这座墙壁顶端小帐里的人们,根本无人在意巨墙之下如同池塘中涟漪般渐渐扩散出去的骚乱。
很快,他们将为这个城市,这个世界,带来更大的动荡。
“醒了吗?”雪发的咒术师态度温和地问道,“记忆怎么样,有想起四国的事情吗?”如果还是只有这边梦境的记忆就麻烦了。
少女困惑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脸上蒙着绷带的可疑人士,只迟疑了一秒就扭头去看旁边的咒灵操使,“……泷川…君?”园子眨眨眼,“那个,莫非是泷川君的……哥哥?”
最初她是想要这么叫的,虽然面孔很像同一人,但无论是对方身上的袈裟,还是夏油杰和之前那个青年明显迥异且更为成熟的气质,都让她产生了些许混乱。
咒灵操使无声地将视线转向被忽略而垮下嘴角的五条,眼中的疑问清晰可见。
讲述经历的时候,因为不想刺激对方而故意略过了名字的乌龙没提的咒术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杰你在失忆期的暂用名啦,叫做‘泷川悟’哦?我个人觉得是个相当不错的名字呢~~”
听清了字眼的夏油杰,本来还算平静的表情立刻扭曲起来,为了不吓到面前明显还年幼的小姑娘,咒灵操使只得艰难地用手掌掩住面孔,仅仅从指缝里露出眼瞳的部分,格外凶恶地瞪向咒术师。如果诅咒师的眼睛里能放出射线的话,五条脚下肯定到处是洞,可惜咒灵操使并不具备那样的术式,他的杀人目光对正吹着口哨的五条悟也没有半点威慑力。
作为一个自幼成长在大家族里的孩子,乃木园子虽然性格迷糊脱线,但意外是个很会读气氛的小姑娘,就算面前不靠谱的成年人们没来得及向她解释,少女还是自己猜出了一点现实,“所以,泷川君的记忆恢复了?但为什么看上去……好像过了很久的样子,是我睡过头了吗?”
小姑娘非常体贴地没说对方看上去老了起码十几岁。
“啊哈哈哈,那个啊,算是相由心生的一种吧?脑袋里全是老头子的思考方式就会变成杰那样哦?所以年轻的心态可是很重要的。”雪发的咒术师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因为记忆恢复的缘故,还是别再那么叫他了,本名是夏油,夏油杰,至于我嘛,可以叫我五条,五条悟。”
只能说园子不愧是被选为勇者的少女,就算听到了咒术师的真名,也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脸上只有单纯地‘原来如此’的表情。
“所以,这个奇怪的人,是泷川……啊,不,夏油君的朋友?”听完说明的少女自然而然地转头去跟咒灵操使说话,一点没有要搭理五条的意思。
刚才只是垮下嘴角的咒术师已经彻底臭起了一张帅脸。
风水轮流转的夏油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以手握拳,装作清喉咙的样子小小地掩饰了一下勾起的嘴角,“嗯,是朋友。”他比五条略好一点,总算没再忙着落井下石,而是将方才咒术师告诉自己的,关于‘名为四国的另一个梦境’的真相仔细讲述给了园子。
少女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愕,渐渐转变成了无奈接受事实的平静。
说实话,就算是向来对非咒术师不假辞色的夏油杰,也不觉得那是应该出现在十二岁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
“是这样啊……神树大人,欺骗了大家。”园子叹息着说道,“虽然,从小鹫失去记忆的时候,我就多少有点猜到了,被选作勇者什么的,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每次向爸爸妈妈讲述我有多厉害,如何如何打败外敌的时候,他们笑起来的样子,总是非常勉强。”
“但我觉得没有关系,如果是为了保护四国,保护大家的话,就算最后……一定会迎来糟糕的结果,也可以接受。”
“就算是去当勇者,就算成为英雄,有时候也需要说谎,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
“不会被夸奖也没有关系,不会被称赞,甚至没有人知道,大家都把我忘记了也没有关系……谎言也是一种保护。”
“但是,但是,如果一开始就全部都是撒谎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因为,不管是银也好,小鹫也好,甚至是以前许多其他的‘勇者’也好,大家其实,是可以不用去战斗,不用去勉强自己,也不必为此而受伤死去的。
有温柔的手掌抚过园子的头顶。
“觉得难过的话就哭,不用忍着,这可是小孩子的特权。”虽然气质和神态都跟那个所谓的朋友一样变得奇奇怪怪,还穿上了袈裟,但面前黑发的男子果然还是园子所熟悉的青年。
“有特权不用确实很浪费。”少女这样说道,“但是,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泷……夏油君和五条君特地让我醒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那一个十分接近微笑,却只会让看到的人觉得心酸的表情。
让本该无忧无虑欢笑的可爱孩子变成这个样子,名为四国的梦境之树,确实该像五条悟所说的,直接砍掉比较好。
咒灵操使点了点头,“悟需要前往四国的树海结界,需要园子你来带路。”
少女露出了然的表情,“是为了去见神树大人吗?”
“应该说,是送这家伙去。”既然开始说正事了,五条便收起方才那番闹情绪的态度,将铁盒里属于外敌的咒灵球捏给园子看,“园子肯定知道这是什么吧?”
“……外敌……”少女盯着球体,恍然大悟地开口,“一旦它到达了神树大人面前,四国就会毁灭……”
以前,所有人都以为那意味着世界将迎来终结。
但现在,园子知道了事实。
会迎来终结的,不过是一个名为‘被神树大人保护的世界’的梦境和谎言而已,而居住其中的人们会落回这边的世界,要么睁开沉眠已久的眼睛,要么重新出生。
“原来如此,我的任务是挡住其他的勇者们吗?”少女微笑起来,那笑容甚至带着些许肆意而无畏的气息,“可以哦,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园子这么说道,“因为,我可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勇者哦?”
少女和某人过于相似的笑容,让咒灵操使忍不住恍惚了片刻,连旁边的五条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哎呀,杰说你和我很像,原来是指这个意思啊……”雪发的咒术师意外地扯开绷带,用空色的眼瞳深深看了一眼园子,“全身上下有二十个部位都被替换了,还能这么精神确实很厉害,不过五条老师我可干不出那种让小孩子当前锋的事情,园子小妹妹只需要带个路,让我能进树海结界就行了。”
“……带路?”少女眨眨眼,茫然地看向两个咒术师,“可是,夏油君不是已经抓到了外敌吗?”
“那东西本来就能随意侵入结界呀?”
否则干嘛还需要勇者来将它们驱赶出去呢?
因为对四国的常识不足而闹出了乌龙的成年人们各自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啊,那园子小妹妹就不用去了,我带着这玩意过桥就行。”五条很是镇定地说道。
“……我在这边制造一点骚乱等待时机,”夏油也故作平静地耸肩,“成功的信号务必越显眼越好,这对悟来说应该完全没难度吧?”
倒不如说,按照五条的作风,想要动静小一点才是难事。
“啊,交给我吧。”
正当咒术师们做好了分工,打算各自出发的时候,被咒灵扶起来的少女却开了口,“那个,虽然听起来有些任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五条君一起回四国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她看去。
“太危险了。”
“对对,毕竟打起来的时候我不一定能顾上你嘛,园子小妹妹。”
“嗯,我知道的,甚至可能会死掉,毕竟新任的勇者们听说很厉害的样子。”少女这么说道,“但是,不去不行呀。”
“因为,小鹫还在那里啊。”她这么说道,“如果要迎来结束的话,我就必须得去小鹫身边才行。”
好像理解到了什么,雪发的咒术师不再反对,甚至意外温和地看着她。
“……是朋友吗?”
“嗯。”园子点点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那确实得去。”他这么说道,然后伸出了手,从咒灵的触手中接过她,将园子抱在臂弯里,轻盈地升上天空。
黑发的诅咒师在帐之中静静凝望了逐渐远去的两人一眼,随即转身,在众多咒灵的簇拥之下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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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蛛网交织

对乃木园子而言,飞行算不得多么新奇的体验,不如说,作为一位需要和外敌战斗的勇者,必须飞上天空去和敌人战斗的次数,实在是多得令人厌倦,尤其到了身体无法自由活动的后来,连曾经在地面飞奔纵跃的记忆都变得遥远而暧昧。
看着少女凝视脚下逐渐扩大远去的大地的表情,五条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只是离开一小会,很快就会回来的,虽然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能保证。”
园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关系的,神树大人消失会发生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平静而释然地微笑,“我,我们是以自己的意志成为勇者的,所以就算为此付出了代价,就算大赦的大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那也能够接受。”
“就算是只有十岁的小孩子也知道,本来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突然变成无敌超人什么的,不可能完全没有代价吧?”
“哪怕在小说和漫画里,能够轻易得到一切不可思议奇迹的‘转生’,前提也必须是‘死掉一次’呢。”
“所以,就算知道了自己会变成奉献给神树大人的祭品,我也没有觉得非常惊讶……而且因为忘掉了和勇者有关的一切,小鹫反而能够回到原本的家人身边去,作为普通人继续生活,当时,真的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然而,那不过是另一个谎言的开端,想到这个,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到了让神树大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
园子轻轻勾起嘴角,那像是一个笑容,有着从容而轻蔑的味道。
谁也不能例外,哪怕是神明。
小姑娘的胆量远比咒术师预料中的要大,五条多少明白了为何夏油杰会对她很有好感,和性别无关,咒灵操使从以前开始就很中意勇敢又坚定的人,所以学弟灰原虽然实力一般,却因为性格缘故让夏油杰颇为关照。
“既然你都决定好了,那我就不多啰嗦啦,啊,对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园子要不要来当我的学生?”咒术师这样说道。
“嗳?五条先生……是老师吗?”
“是哦,看起来不像吗?”
“完全不像。”园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哈哈哈哈,我可是很受学生们欢迎的哦?”五条看上去一点没被打击到的样子。
“听上去好让人意外……可以啊,如果到时候我还能回到学校里的话,就转学去五条先生任教的学校念书好了,啊,能和小鹫一起吗?”虽然吐槽的时候非常果断,但答应之后却又问得十分认真,显然就算听上去随意到了一定境界,园子也都没在开玩笑。
“当然可以,小鹫多半也会来呢。”五条笑嘻嘻地回答,就算之前再怎么粗神经,这会儿他多少也感到了些许奇妙的既视感。
“那就约好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有志一同地,没将这个世界也是梦境的事实告诉园子。
无论是哪边的人生,都不过是神明的掌中玩物,从未有一天真正地活过,那种事实对小孩子来说实在过于残酷了一些。
而他们的目的达成之后,很可能会直接动摇到梦境本身,虚假的平静多半会就此破灭,不过反正咒术师们已经决定尽可能地将这个世界里的灵魂带到现世去,让他们能够重新作为人类诞生,到时候园子和她的友人也必然会身在其中。
到时候,再好好地认识一次吧。
越过了云层,越过了泛起蓝光的大气,越过了一层无形而厚重的壁障,深邃漆黑的天幕终于在两人面前展开,抬头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柔和而耀目的光辉。
在正前方,有一株高远无比的大树。
原谅园子只能如此形容,无论是纤细到仿佛伸手就能折断的,蛛丝一般笔直地伫立在星球上的树干,还是庞大到几乎要在整个行星上投下巨大阴影的光辉树冠,以及那冠上千万亿沙沙作响的枝叶,完全由金色的光线构成的这株巨树确实震撼了少女的心灵,让她瞠目结舌地凝视了好半晌。
“如何,非常壮观吧?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很了不得呢,毕竟是神明们弄出来的东西,基本的气势还是得有啊。”
雪发的咒术师眺望着仿佛近在咫尺,又奇妙地显得十分遥远的树木,如是说道。
园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那个,就是……我们居住的四国之岛吗?”
“没错,还不是神树大人呢,祂们应该躲在树中央的位置吧,差不多该把你手头的东西放出来了,已经被杰驯服过,别担心会打起来。”
考虑到本能被激活的契约者约等于神明们的遥控玩具,咒灵操使当然不可能把已经进入外敌状态,几乎没有自我意识的契约者跟园子同等对待,抓取之后就吞过了,已经变成式神的咒灵依然能够在放出后变成咒灵球,便于借用,虽然它们只能做到夏油杰提前给予的命令,但那也比大部分的普通式神有用得多,当年百鬼夜行的时候前教祖先生之所以能够独自脱身,就是因为把大部分咒灵们都交给去往东京市中心和咒术师们对决的家人们使用,成功伪装了他也存在那处的假象。
五条暗中猜测,这个新能力大概是在研究极之番的时候顺带搞出来的,因为对咒术师而言,除了内心的思考以外,学生时代的夏油杰根本没有秘密,他们彼此之间过分地亲密也过分的了解,连五条家都不知道的咒术进展,夏油都能第一时间见识到,而咒灵操使那罕为人知的格斗技爱好,也时常被五条笑话,如果那是学生时代就学会的能力,没道理百鬼夜行的时候他会被夏油杰骗到。
由于作弊的关系,即便来到这条历史的夏油既没有掀起百鬼夜行,也尚未对咒术师透露隐藏起来的秘密,五条悟依然提前知道了很多。
少女点点头,听话地拿出外敌化成的奇异圆球,看着它在半空中仿佛破壳而出的虫类那样,张牙舞爪地展开了完全不成比例的,庞大而怪异的身躯。
就像咒术师所说,变成外敌的契约者显然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园子和五条,却十分理所当然地无视了他们,并未如过去一般即刻展开各种攻击手段,兀自缓缓拨动伸展开的肢体,向着巨树的方向前进而去。
“唔,意外地比我想象得花时间啊……”咒术师打量了一下外敌堪称龟速的移动,他已经尽可能接近四国结界了,万万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得花起码一整天才能到达。
也难怪勇者们只有个位数也没被外敌逼到疲于奔命的程度,实在是这群看似战斗力逆天,真实战绩0.5的家伙摸鱼摸得太过分了,虽然也有大部分都盲目地埋头啃食四国结界外围,难得有能突破到内部的个体的缘故在。
并不是随便哪里都能进入的,庞大无比的四国结界,真正的对外入口其实只有一个,就是用来从外界偷取灵魂的光桥,而并没有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的外敌就算用上人海战术,也只有运气格外逆天的一两只刚好能摸到大桥的入口。
其他傻货都是碰到结界外壁就开始了机械而没有尽头的啃食,直到灵魂被磨耗殆尽,它们都会永无止尽地跟结界对持下去。
就像机器不知道疲惫,直到系统毁损都会始终工作下去那样,失去思考能力换来了惊人的持续性,永生的神明们某种意义上非常了解人类的弱点。四国的神树大人也许不会轻易低头,但祂饲养的勇者们总有一天会厌倦这没有尽头的战争与献祭,选择放弃战斗。
但外敌们不会。
战争的胜利总是属于更能坚持的那一边,而化身神树大人的国津神们显然还太过年轻,尚未理解这个真理。
不过事到如今,祂们是否学会战争的真谛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这场漫长的对持终于迎来了变数。
可惜就算是五条悟,也没料到到他们坐着外敌进入大桥之后所迎接的会是勇者们的内斗,园子在看到试图阻止小鹫的其他勇者同伴之后,几乎是立刻变身冲了出去,甚至都没来得及想起变身换衣服要避开别人视线的事情,让咒术师很无奈地自己转开了脸。
被叫成奇怪的叔叔和真正的怪叔叔之间,差别还是很大的。
虽然在地球上的时候放话说没法在战斗的时候让一个小姑娘站到自己面前,但如果对象同样是一群初中生小女孩的时候,哪怕是字典里压根找不到羞耻这个词的五条也很难做到认真把那些娇小的勇者当对手,只能一边叹气一边在心里把本来就不是人,完全不干人事的国津神们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接着用最快的速度把勇者们统统打晕。
总不能真的坐看一群原本是朋友和伙伴的小姑娘们互相厮杀,五条悟心里仅存的那么点良心多少还是会觉得刺痛,他好歹也是个老师来着。
“……五条…先,老师……”虽然之前见识过泷川的强大体术,但青年的举止多少还属于人类努力能够做到的范畴,而咒术师刚刚做的就只能叫做幻想。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轻易做出比神明的加护还离谱的事情啊!!!
搀扶着腿脚不便的友人鹫尾须美走向正在把昏迷的勇者们好好放平躺在一起的五条,乃木园子忍不住在心里这样吐槽,但嘴巴上还是非常诚实地开始叫老师。
“那个,乃木,乃木前辈……这个人到底是……”本来以为勇者的真相就已经足够震撼,决定背叛神树的鹫尾须美此刻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是因为某些偶然,才从别处知晓了关于前勇者乃木园子的事情,但并没有恢复过去的记忆,再加上大赦隐藏了她曾为勇者的过去,所以现在才用‘乃木前辈’这种生疏的叫法来称呼园子。
少女并未为友人的疏远而动摇,她看向鹫尾须美的目光温柔而平和,“算是未来预定的老师吧,虽然之前有猜过五条老师很厉害,但厉害到能轻松打倒勇者什么的,这真的连我也没有想过。”哪怕是园子自己,想要打倒同伴们的话,少说也得用上一次献祭一个器官的勇者绝招‘开花’才行。
“要是连镇压叛逆学生的实力都没有的话,根本没法好好授课了吧?”五条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和战斗全靠神明开挂的初中生勇者们不同,觉醒之后就要跟铺天盖地的诅咒斗智斗勇的咒术师一旦有了咒力和术式,叛逆期闹起来什么事情干不出,他当年十来岁就能把全日本的诅咒师揍到怀疑人生,要不是夜蛾的体术和咒骸操术在近战上过于克制他,五条悟才没那么容易听对方的话,京都校的远程音攻老头同样是校长,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要教人得先压得住学生算是咒术界一点微不足道的常识,所以太弱的咒术师通常会被直接扫去当辅助监督而不是当老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咒术界缺人缺到所有人都干过童工,虽然即便是常常不做人的高层,也没离谱到叫小学生去对付诅咒。
“现在只剩下让这东西去见神树大人了,你们两个看着办。”五条揉捏了一下脖颈,“半天之内她们肯定醒不过来,希望它别再飞那么磨蹭。”
“……五条老师要先走吗?”
雪发的咒术师点点头,“突然想起有点事得走开一下,没问题吗?”
“嗯。”园子沉稳地回答,“剩下的,交给我和小鹫就好了,无论如何都会确保让外敌见到神树大人的。”
“那么,到时候,在现世再见面吧。”
五条悟温和地笑了笑,身影突然模糊起来,一点点从两个少女面前没入被无数七彩斑斓的根须占据的地面。
总觉得那句‘现世’十分意味深长的样子,乃木园子有些茫然地想,但她很快忘记了这个,看向正被自己努力搀扶起来的鹫尾须美。
“真是久违的联手啊,小鹫。”她笑起来,“也差不多该换成我们两个的场合了呢。”
“啊,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本该陌生的前辈似乎和自己很熟的样子,本该是亲密朋友和战友的勇者们还躺在不远处,鹫尾须美却无法从对方的面孔上转开视线。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因为互相触碰而升起的这份熟悉的温暖,到底从何而来?心中的安定甚至胜过了被朋友们包围的时候,对方搀扶着自己的纤细手臂也意外地有力,难怪她的武器是长枪。
并非独自一人。
鹫尾须美从未如此由衷地感受到这件事。
“走吧,我们,去见神树大人吧,乃木……不,园子。”
这一刻,她忘记了相识相伴的朋友们,和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勇者牵起手来,坐上了在两人面前落下身躯的古怪外敌。
身后是过去的一切,被结界隐藏起来的真实四国,遥远的学校和家人,以及一直并肩前行,共同战斗和守望的友人们。
少女们谁也没有回头,她们手牵着手,肩膀靠着肩膀,坚定地望向彼方尽头,那支撑天地的光辉大树。
“会死吗?”
“有可能。”
“四国……大家会怎么样呢?”
“据说会回到地上,再度出生什么的。”
“这样啊。”鹫尾须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以后,不会再有勇者了吧?”
“嗯,不会再有了。”乃木园子点点头。
“那样就好。”
少女们彼此相视而笑,就那样消失在光辉的尽头,而那株巨大的光之树,在许久之后,终于开始发出第一声震颤。
五条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就像他离开前对园子说的那样,他暂时回到了现世,正和天元低声说着什么。
“那么,就和预定的一样,我先走了。”
“一路小心。”身穿巫女服的咒术师平静地说道,“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计划并不一定会按照预定来发展。”
“最关键的部分别出差错就好了……话说你教的那个咒术真的有用吧?别突然掉链子啊,我可一次都没试过!!”
“我的咒术不会出问题,但你想要做的事情就不好说了……确定要那么干吗?”天元十分无奈的样子,“一旦失控,可就不是简单地一死了之能解决的了。”
“执行人都还没害怕呢,最初提议的家伙怎么突然啰嗦起来了。”五条悟耸耸肩,“我可是万能的五条老师!稍微有点信心嘛。”
然而天元却只是摇头叹气,“实在不该轻易怂恿你。”
“后悔也晚啦,毕竟听起来就很有趣的样子,不知道就算了,知道的话,想要试一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伊地知从外面的走廊步入房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那个,五条先生,差不多该是去机场的时间了……”
“啊,马上就来。”雪发的咒术师挥挥手,笑嘻嘻地说道,“你就好好在薨星宫里摇扇子等着吧,天元。”
最古老的咒术师只能再度叹了口气,目送着五条悟和伊地知一起远离了薨星宫。
五条悟去国外出差这种消息,对咒术界来说常见的程度就像十八线小明星的绯闻那样毫无价值,但薨星宫里传出天元突然闭门谢客,甚至直接封宫的讯息,就值得咒术界所有消息灵通的人陷入深思了。
“照理说,这种时候,五条悟不该老老实实留在东京吗?”仙台的荒野山林之中,某座偏僻无比的小山谷深处,一位外貌和衣着都让人联想到雪女或者雪童子的少年好奇地说道。
“并不奇怪,要说谁能代表日本咒术界的话,除开天元之外,如今也只有五条了吧?”位于山谷中央的,古老的大树根须上,一位身穿OL服饰,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女人姿态优雅地端坐着,“他的外出是必然的,只要结束得足够快,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是啊,‘原本是那样’。”少年漠然地说道,“你要去试吗?”
“不去试一试的话,总觉得不太甘心。”女人微笑起来,“毕竟是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咒具呢。”她微笑着看向掌中的碧色方块。
“说不定是这座古老的岛国,自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呢,天元从大地上消失什么的,到时候,日本会变成什么样呢?”
“也许会变成比当初咒术全盛,却又鬼魅横行的平安时代更加混乱和可怖的世界吧。”少年耸耸肩,“对我来说算是好事,优质的食材会变得很容易入手。”
“请务必不要在身为人类的我面前讨论将同类做成食物的话题,这不是我们之前就已经说好的事情吗?”虽然这么说着,但女人脸上并没有显出半点不快的神色。
“……还真好意思说呢。”里梅一脸嫌恶的表情,“我只是遵从生物本能的食欲罢了,明明你这家伙的恶趣味才更加让人恶心。”
女人睁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眼神,“我只是在帮助那些被命运伤害的可怜人而已,不管怎么看,也都是助人为乐的好事吧?他们喜极而泣的微笑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谁也没有拒绝我,大家全部都是自愿的哦?”
冰咒师脸上表情越发险恶起来,“一边让肉体的至亲来祈求复活,一边窃取别人的肉体,假装成对方的样子醒过来,让他们供养的行为要是能叫做助人为乐的话,那我也能说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厨师了。”
“哎呀,和不吃东西也能活着的诅咒不同,身为人类生活不易,收取适当的报酬也是没办法事情
。”女人笑盈盈地说道。
“……以你的能力,随便弄一具实力尚可的咒术师的遗体又不难。”里梅上下打量着同盟者如今的外壳,“反正不自量力的蠢货到处都是,但偏偏喜欢和普通人过不去是什么道理?”
“嘛,毕竟咒术师们大多是独身主义嘛,符合我喜好的人实在太少了。”
女人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就这么享受践踏他人的爱意这种事情吗?”冰咒师看上去显得更加一言难尽,“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自己不是恶趣味。”
“呵呵呵,难道不觉得有趣吗?明明重视到了连生命都可以付出的程度,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过,他们迎接的并不是本人这件事。”女人欢悦地轻笑,“所谓的‘爱’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无论是恋人,血亲,挚友,还是别的什么,实现了众多的愿望,遍历了众多的人生,我以为自己肯定能体会一点的,毕竟曾被那么多的人真心所爱,甚至……”女人低声说道,“但是,直到现在,我确定的却始终只有当初的那个念头。”
“如此盲目痴愚的爱意,和诅咒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女人静静遥望远方。
里梅知道,她视线的尽头,必然是那座隐秘而庞大的宫殿。
她曾以为自己知晓那种情感,因为她曾愚蠢地深陷其中,盲目地一如被她嘲笑欺骗的每个人,但如今,她却怀疑起来了。这片冰冷的胸膛之中,真的有什么曾跳动过吗?那些虚幻缥缈的情绪,最终也被证明不过是错觉与臆想。
于是女人不再思考这些无意义的东西,转而想要知道另一个人的想法。
遍历诸多的人生,永远静静俯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那个人,看着自己以外的人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可惜,她的术式能够提取的终究只是记忆,而非思想,更别说最古老的咒术师使用的身体从未流落至外界。
不论更换了多少身体,读取了不知多少人的记忆与生命,她也不可能真正靠近对方哪怕一丝一毫。
他们终究是毫无关系的两个独立个体。
因此,女人再度拿出了绿色方块模样的咒具,“差不多该出个门了,和我一起去吗?”
“……真会使唤人。”冰咒师厌烦地说道。
“毕竟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做出来了,报酬不过是帮我打打下手而已。”她的脸上再度漾起真诚无比的笑意,“哎呀,可真叫人期待。”
“我可等得太久,太久了……”
“没有你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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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黄泉之国

“名字是……小鹫,吗?”
既陌生又有点微妙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从窗外响起的时候,小广若叶第一时间警戒地挡在自己的新朋友面前,而她身旁外貌纤弱的年幼女孩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窗户。
外面站着一位穿着袈裟的男性,容貌和半个月前将她从地下车站救出来的男人很相似,但看上去年长了很多岁。
“……那个,请问泷川君和您是……”年纪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少女有些困惑地试图询问,但她的话语很快卡在半路。
因为小广若叶突然想起来,她的家位于公寓大楼的七层。
她所居住的廉价公寓并没有宽敞的阳台之类的东西,卧室的窗户朝着北方,采光差劲,当然也没有消防梯。
“……契约者?”能力是飞行?
小广若叶理所当然地这么判断。
男人的表情在听到‘泷川’这个名字的时候显得有些微妙,但他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似乎也完全不打算回答少女契约者的问题,兀自敲了敲窗户。
“出来,小鹫。”他这么说道。
“别理他……”若叶反手抓住小鹫的手腕,将少女送来的,自称路过的好心老师的古怪白发契约者说过她现在的状态接近DOLL,而作为独居青年的泷川又不方便照顾一位年幼的异性,这才暂时将小鹫拜托给同为女性的若叶。在短短半个月的相处里,若叶确实见识到了少女听话的程度,几乎是自己说什么都会乖巧照做,但如果不吩咐的话,可能连吃饭跟喝水都成问题。言行举止几乎和人偶无异的女孩充分显示了‘DOLL’这个称呼的由来,再加上小鹫惹人怜爱的外貌,若叶忍不住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身为一位契约者,少女确实如同大众认知的那样,情感淡薄,但她的心灵深处依然存在着觉醒之前残留的余烬,小广若叶唯独对自己的家人十分在意。
因此,从她把暂时收留的小鹫当做真正的家庭成员之后,任何人想要从她手上带走女孩都不再是件简单的事了。
若叶做好了会被攻击的准备。
但是,出乎她预料的,窗外的男人什么也没有做。
甩开自己手掌的反而是半个月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小鹫,女孩以她从未见过的轻巧动作从床上跳下,绕过若叶的存在试图去开窗户。
“小鹫?快停下,那人很可疑……”无法对女孩使用能力的契约者少女慌慌张张地想要拦住她,除开足够离谱的契约能力之外,若叶本质只是个十分寻常的高中生少女,对一切肢体交流都相当无措的她,笨拙且外行地拿出生疏的擒抱动作试图阻拦小鹫。
从一位勇者身上诞生出的咒灵显然和平民契约者在基础素质上有着肉眼可见的差距,身高矮了若叶足足一个头的少女堪称行云流水地打出肘击,揪领,背摔一整套动作,毫不留情地将若叶摔去了旁边,然后趁着她因为疼痛而无法起身的时候干脆地打开窗户,乳燕投林般跳进窗外男人的怀里。
咒灵操使一脸无语地拎住小鹫的衣领,让她挂在距离自己一臂之远的地方像只被抓了后颈皮的小猫那样徒劳地舞动手脚。
虽然知道面前这个外表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实质上约等于受肉的咒灵,但有过两个养女抚养经验的诅咒师还是忍不住反射性地皱起眉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举止别那么粗鲁。”
作为一只勉强算得上一级的咒灵,小鹫的智商最多跟五六岁的孩子持平,还没到能理解‘矜持’这种高深词汇的程度,她看看自己此刻属于人类的手臂,年幼孩子的臂膀既纤细又稚弱,显然无法像之前的影子触手和双臂那样轻易缠绕在咒灵操使的身躯上。
似懂非懂的小鹫点点头,在被诅咒师放下之后总算能老实地站在浮空咒灵背上,不再执着扑到对方身上去。
正当两人打算离开的时候,若叶终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契约者少女并不接受这个结果,哪怕是小鹫主动选择离开。
因此她的眼瞳中亮起了赤色的光辉。
在夏油杰身侧瞬间出现的新咒灵将触须甩向若叶之前,青蓝色的拉塞尔诺普特放射光率先从小鹫身上亮起,身穿睡衣的少女轻盈地浮上半空,而被她投以视线的小广若叶则一声未吭地倒向地面,咒灵操使亲眼看着拥有深邃辉光的光球从少女胸口飘出,缓缓飘荡到小鹫伸出的手掌上。
由于种种阴差阳错的缘故,偶然得到了觉醒DOLL能力的受肉咒灵献宝一样将掌中的魂灵递给夏油杰,“……打,打倒了,保护了…”她欣喜地说道。
已经从五条那儿知道了所谓的契约者到底是什么存在的咒灵操使垂下眼帘,对小鹫而言,想要保护她的小广若叶大概从头到尾都跟预备役敌人差不多,少女要是没有使用契约能力,还不至于激发小鹫攻击外敌的反射本能。
“放回去。”夏油杰这么说道。
倒不是他很想救一只猴子,奈何体内有只咒灵看到小广若叶倒下之后哭得简直堪称魔音灌耳,就差直接从他脚底爬出来,因此诅咒师只得无奈地让小鹫把魂灵重新按回去。
小鹫十分困惑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诅咒师要放过外敌,但对已经降服的咒灵而言,夏油杰的命令是绝对的,因此她乖巧地照做了。
如同一尊造得极为逼真的塑料模特那样睁着眼睛倒在地上的小广若叶,在灵魂球被重新按回胸口之后极为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像个溺水的人那样重重地咳嗽出声,不断地喘息着。
她浑身发颤,喘了起码几分钟才把呼吸理顺,能够转过满是冷汗的惨白面孔注视窗外依然停留在半空中的男人和漂浮在他身边中的小鹫。
从对方出现开始,小广若叶就一直感到有种奇妙的熟悉,当时她以为是因为男人有着和名为泷川的青年过于相似的面孔的缘故,但现在,少女终于意识到了熟悉感真正的源头。
泷川悟怎么看都只是个比她年长没多少的青年,就算打败了众多的契约者,感觉很强的样子,也仍然归属人类的范畴之内,但面前的男子和他相似的,大概只有面孔。
无论是气质也好,甚至氛围也好,披着袈裟的奇怪男人都离正常人类太过遥远了,而那种徒具人形的非人者的气场,她早就在那晚能够带着她瞬间移动到城市另一头的白发契约者,以及相处了半个月的小鹫身上过于充分地感受过了。
“……你,你到底是……”其实她更想询问小鹫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少女知道,以小鹫孩童般的头脑是无法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的。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扫了若叶一眼,确定她大概没问题之后转身离开。
“等等!不要带走————”
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家人要被带走,这样的事情少女再没法接受第二次,因此她什么也没有思考,甚至想不起来使用契约能力,本能地顺着打开的窗户跳了出去,用力抱住了尚未来得及飘远的小鹫。
诅咒师有点烦躁地看着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受肉咒灵和紧紧抱着她,对自己投以凶狠瞪视的小广若叶,以及从他脚底窜出来,以守护地姿态环抱住两个少女,恳求地望向他的年长女性咒灵。
虽然他确实是个各种意义上的标准反派,但也用不着摆出如此应景的架势吧?尤其其中两个还是他自己的咒灵……
即便已经和五条约好准备拯救世界,但夏油杰依然没有向外人详细解释内情的意思,他只是冷淡地说道,“坚持要跟过来的话随便你,但是会变成和刚才一样,死了也没关系吗?”
在小广若叶开口之前,有什么人轻轻地抚摸过她的头发和脸颊。
明明动作那么轻,也没有任何的温度,不过是宛如错觉一般的触碰,但少女仍是瞬间睁大了眼睛,“……妈,妈妈…?”她看向咒灵操使眼神终于变了,“你……您…是死神吗?”
刚才瞬间失神的感受还历历在目,虽然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若叶不知道,但少女能够确定不是普通的昏迷,毕竟她有过昏迷的经验。
一定要说的话……简直像了死掉了片刻似的。
她很快想到了一个月前早就死去的母亲,以及名为泷川的青年给予她的,莫名其妙的,明显来自母亲去世之后的留言,以及此刻明明身侧空无一物,却又如此真实地触碰感。
更别提对方虽然一直停留在半空中,但眼睛里既没有放出契约者的红光,身上也没有亮起青蓝色的拉塞尔诺普特放射光,哪怕刚才诡异地阻止了自己的小鹫,起码也在身上亮起了光芒,而有着和泷川相似面孔的男人,自始至终,只是站在那。
小广若叶的猜测听上去既可笑又滑稽,但在某种意义上,偏偏她说对了。
想到待会儿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咒灵操使忍不住勾起嘴角,“……真遗憾,我是人,离神明很遥远,不过,要是给世界带来死亡的就能被叫做死神的话,那你确实能够这么称呼我。”
契约者少女眨眨眼睛。
“……妈妈在您身边吗?死掉的话,我是不是就能看见她,和她说话了?”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长久地,长久地注视面前的少女。
“活着不好吗?”
明明待会儿将要做的和小广若叶的请求毫无冲突,不如说整个东京范围内已经确定不会有多少人活下来,可诅咒师还是开了口。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调有多么温和,是久违了的,过去对受到咒灵伤害的人们才会拿出来的柔和态度。
若叶用力抱了一下小鹫,然后松开她,轻声说道,“活着是很好的……但是,但我还是想要和妈妈在一起,虽然是大人,可妈妈她很笨拙的,没有我在的话,一个人根本不行啊。”
“如果,如果您真的是死神的话,请让我到妈妈身边去吧。”
“……哪怕事情和你所想的并不一样,也没关系吗?”咒灵操使这般说道,“你会觉得现在是噩梦,那是因为你还尚未真正醒来。”
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现世,她们不过是梦中的母女,甚至从未真正活过一日。对这些沉浸在长久梦境中的魂灵而言,回归现世的瞬间,大概才是真正苏醒的时候。
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关系的,已经,决定好了。”她回答,“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除了妈妈之外,这个世界再没什么值得让我留恋的东西了吧……”
“那个时候,要是早点告诉她就好了。”
“我很高兴成为妈妈的女儿。”
“但是,现在好像也不晚的样子……”
咒灵操使没有打断她对母亲的告白,只是平静地看着,任由小鹫再度将视线投注在若叶身上,让她的魂灵从身体里挣脱出来,和小广清美的咒灵混到了一起。
失去了意识的少女的身躯就那么倒下去,从高空落到地面,激起大片的尘土与血花,周围的行人们看到了尸体和碎散的鲜血,惊呼声此起彼伏,警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远的半空中,站在虹龙龙首,低头俯视的诅咒师和他身侧的咒灵少女。小鹫看看下方骚乱的马路,又看看身旁陷入沉默的夏油杰,有些担忧地抓住对方的衣摆晃了晃,这才稍稍回神的咒灵操使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抚摸了一下少女的脑袋。
“……现在也为时不晚吗……”他发出意味不明的叹息,让小鹫好奇地歪头打量了好一会儿,但诅咒师并没有要解释的样子。
“也不必特地去往那座高墙了。”夏油杰这么说道,“此时,此刻,此地,和末日的降临不正非常相称吗?”
一个,令无辜的少女毫无留恋,主动选择死亡的世界。
大概完蛋了也没什么值得惋惜吧。
小鹫依然没能听懂咒灵操使的话语,但没有关系,她始终明白主人的要求,前所未有的,强烈到足以照亮天空的青碧色光芒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简直如同燃烧的火焰那样。
地上先前还在慌乱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为映入眼中的光辉恍惚失神,然而,在他们看清楚光芒中心究竟有着什么之前,意识便已经连同灵魂一起飞上了天空,前一秒还鲜活无比的人们就像被割取的稻穗那样,纷纷倒向了地面。
先是数十人,再是数百人,数千人,成千上万的人们就那样睁着眼睛倒下,整座城市转瞬成为一座寂寥无声的人偶之城。
与咒灵少女牵着手,不断地领受众多被抽取的灵魂,将它们直接注入身躯的咒灵操使再不复先前从容的姿态,几乎用尽仅存的力气,他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同样从虹龙身上倒下去,最初的魂灵确实不过令他的口中泛起熟悉的恶心味道,但随着魂灵的数量以几何级数递增开始,夏油杰要付出的代价便不仅仅是舌头了。
先是强烈得几乎要吐出内脏的呕吐感,然后是仿佛劈开脑袋的头痛,身体内部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活人身上绝不会有的,膨胀过度的狭窄感和挤压感,如浆水一样自身躯中涌出的冷汗几乎是瞬间浸透了整件袈裟。
咒灵操使很难形容自己此刻受到的折磨,好像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被人仔细地放在指尖逐一蹂躏,无法用简单的疼痛来形容,但他猜测应该不会比被踩碎身上所有的骨头轻到哪里去。
要结束这份痛苦是非常简单的。
只要他松开小鹫的手,或者一个念头要求咒灵少女停止抽取灵魂,仅仅是那样就可以了,哪怕夏油杰不知道小鹫到底已经抽取了多少灵魂,现在的数量肯定已经远远超越了过去自己的存货。
说不定已经有了数万,大胆一点,十几万也有可能。
和日本此刻的咒术师人数相比,可以算是压倒性的庞大。
但咒灵操使始终没有那么做,即便他已经连站都站不住,只能蜷缩在虹龙的脊背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连意识都陷入了恍惚。
他只知道自己尚未到达极限,既然这具身体仍然能够继续接受,仍然能够不断摄入魂灵,那就没有必要停下。
夏油杰不知道小鹫的抽取持续了多久,但等到他的意识终于能够恢复清醒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变了颜色。
并不是从白天变成夜晚。
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无光的昏暗,过去的虚假天幕起码还余下一点星光,但如今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城市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帐包裹了般,彻底浸入了黑暗之中,整片陷入漆黑的世界里,只有诅咒师身侧的咒灵少女散发着淡淡的青蓝光芒。
虽然不再有无数萤火虫般的灵魂在她身侧呼啸飞舞,但小鹫依旧漂浮在那里,用自己的光芒笼罩并守护着一时陷入了昏迷的咒灵操使,而虹龙也盘绕着他们。
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使用过度的机械那样不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肌肉和皮肤上都反馈出酸楚和刺痛,他皱着眉,强行忍耐这不便的感觉,被他强行构建出来的虹龙随着念头的变化而消失,露出地面上无数睁着眼睛倒地的人类。
小广若叶就躺在他们中间,也许是因为躺在地上的人太多的缘故,要不是闻到了血的味道,咒灵操使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存在。
除了没有呼吸和心跳,肤色更为苍白,她看上去和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人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而小广若叶的灵魂正和咒灵小广清美一起,从咒灵操使的身体内侧好奇地探出头来,歪头打量自己的遗骸。
亡者并未对自行舍弃的身躯产生太多感概,只是细声碎语地讨论着,觉得摔得不够好看,血把衣服都弄脏了,之类的无聊话语。
于是,咒灵操使明白,在他面前的尸体已经不再是曾名为小广若叶的少女,如今的它不过是一堆毫无意义的肉块。因此,夏油杰面无表情地从旁边走了过去,就在小鹫将自己光裸的双脚落到地面,试图跟上他的时候,咒灵操使才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样,冲她招了招手。
昏暗的,徒具人形的黑影从少女的身躯中步出,就像脱掉一件不合身的衣服那样,随意地让曾名为东乡美森的少女和周围其他人一样,轻轻倒在小广若叶身边。
咒灵小鹫欢乐而娴熟地缠绕到诅咒师身上,最终还是变成了独自一人,就这么逐渐远去的术者身后,只余下无数偶人般的尸骸和一行沾染了鲜血的脚印。
而死去了的城市上空,漆黑的天幕上,开始亮起第一道霹雳。
巨大的,由光辉所组成的树木的幻影,自天空缓缓坠落,它仿佛成了一个过于靠近地球的太阳,无声地照亮整座死寂的城市,成千上万不断从树冠上散落的叶片宛如恒星燃烧的日冕,化作无数的光点从天空落下,但掉落的地方却又空无一物,似乎那真的只是一点散逸的火光。
大树倒塌的速度极为缓慢,起码夏油杰步行了数小时,从室外进入到室内之后,它在天空中的位置也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如果屋内的钟表没有在正常行走的话,咒灵操使真的会产生整个世界的时间已经停止的错觉。
也许它会就那么倒上数日,数年,甚至数百年,就像一颗即将步入终结的恒星,虽然谁都知道它即将死去,但星星哪怕是苟延残喘的一点的时间,都足够令一个文明从摇篮走向衰弱和终末。
反正该做的已经做完,只剩下对一切结局的等待,因此诅咒师就那么站在窗口,安静地凝视天空逸散的金色树冠,直到身后的大门被打开。
“真意外啊,还以为杰会继续在墙头等我。”咒术师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起来,怎么找到这间公寓的?我应该没说过地址才对。”
五条好奇地打量依旧未曾转身的咒灵操使,这家伙应该依旧没恢复作为‘泷川悟’时期的记忆,这点他可以保证,否则态度绝对不会还如此微妙。
“用来锁门的是咒灵。”诅咒师淡淡地说道。
所以不管是找到小鹫的位置,还是找到公寓的位置,对夏油杰而言都没什么难度,咒灵操使当然能感知自己咒灵的位置。
“啊,都快忘记这回事了。”五条恍然大悟地说道。
“果然是你的馊主意。”咒灵操使甚至没有用疑问句。
“这个办法哪里不好,不是非常靠谱且管用吗?”咒术师振振有词地反问。
夏油杰就差翻个白眼给他,当年因为咒高有结界,使用咒灵都必须打报告,导致没法在宿舍用咒灵锁门玩的五条时常碰到两个人出差就花式唆使他用咒灵锁旅馆房间的门,自然,每次都被咒灵操使拒绝——当时还算个常识人的青年一点不想为了‘惊吓到酒店工作人员’这种理由写检讨。
“别说那些了,外面的景象,悟看到了吧。”并不打算开始老同学叙旧的夏油杰撇撇嘴,生硬地岔开话题。
“不可能没看到吧。”但五条只是笑嘻嘻地指指窗外,“可惜,比起我制造的场面来,杰的还不够看啦。”
咒灵操使哽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之后选择放弃跟五条悟在这种细节上扯皮,否则一定会没完没了,他对此早就经验丰富。
“我清空了整个东京,虽然感觉还能塞得下,不过小鹫能够延伸的范围好像只有那么大,大约一千多万的数量。”
提起详细数字的时候,不知为何,五条悟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不太自然,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啧啧了几声,“十分之一的日本人口,不愧是杰。”
“按照日本现在的新生儿数量,哪怕每年有二分之一都是咒术师,这场漫长的婴儿潮也够持续上二十多年,每年几十万,最终到达千万的咒术师人数,维持日本两三个世代的平静都不算做梦。”
“……就算做到这个份上,结果也只是勉强维持两三个世代吗?”
听到夏油杰过于挑剔的说辞,五条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虽然答应过天元要保密,但杰是例外嘛,所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天元说,她的工作最多再持续个三百年,不会更多了。”
咒灵操使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五条。
“意思就是……大概再过上三百年,日本可能会沉掉,本来就是强行造出来的岛屿,也没谁说过会一直在那里啊,咳,当然到时候会提前想办法让国民去避难啦,不过都是后人的工作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搞不好到时候人类已经登上太空了也说不定,毕竟现在科技发展得这么快。”咒术师一脸轻松地说道,“勇者光是挑战魔王就已经很累了,要是还得负责善后也未免太离谱了。既然该做的,能做的我们都做完了,就别再操心那么多,总要留点工作给其他人表现一下嘛。”
被五条突然抖出来的重量级别秘闻炸到的夏油杰罕见地表情空白了一秒。
他头痛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除了天元和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
“现在多了杰你。”五条咂咂嘴,“因为泄露出去真的会引起恐慌,所以要好好保密哦?”
夏油杰真的很想让天元见识一下咒术师此刻的嘴脸,这样对方下回就绝对不会再把重要的事情随便告诉五条了。
但咒灵操使最终选择点头。
“我会保密的,不过……”他这么说道,“比起拜托我,还是另外一个方法更彻底些吧?”
“什么方法?”
“世上最不会泄密的,当然只有死人。”
诅咒师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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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升天入地求之遍

“怎么,因为正事做完了太过无聊,所以又开始说些惹人生气的疯话了?”五条悟轻巧地回应,“上次被打断对决就那么让你在意吗。”
“也行,回去之后训练场上见几次都没问题,找谁单挑都老是一面倒的赢,我也有点腻味了。”
话是这么说,但咒术师脸上轻浮的笑意却随着他越发柔和的语气一点点散去。
以咒灵操使的经验,其实此刻的五条距离认真发火只剩一步之遥了,但他周身的氛围却偏偏显得格外祥和,颇有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感。
明明是个最讨厌谎言和隐瞒,任性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家伙,自己不坦率起来的时候反而异常能骗人。
虽然历经多年,但意识到他所熟悉的,属于过去的五条的部分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仅仅是这样的事情,都让咒灵操使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了几分。
可惜场合不太对,因此那份难得的真切只是徒劳地令咒术师心底压抑的怒气越发旺盛。
“并不是疯话吧,悟。”夏油杰浅笑着,目光笔直地凝视五条被绷带牢牢阻隔的面容,“还是说,你已经离谱到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给忘记了吗?”
“……一个沉睡神明的生得领域而已,距离我的认真说明会还不到两天吧?健忘的人到底是谁啊。”
咒术师冷冰冰地说道。
“我以为,一个只有死人的地方,通常该被叫做黄泉?”
“安心点,你还喘着气呢。”
笑意终于从同样从咒灵操使的脸上散去了,但和五条的冷硬相比,夏油杰过分平和的神色反而让他生出些许疏远的气息。
“如果只是为了梦境中的魂灵的话……现在已经收容完毕了,随便用点操控人类的术式,让位于外界的我的身体,将灵魂们释放出来即可,这事儿应该不难,甚至不必天元大人出手,只是咒高的术师也能做到。”
“单纯想要‘拯救世界’的话,‘诅咒师夏油杰’并不是什么必要条件,我说得没错吧,悟?”
六眼的咒术师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隔着绷带仔细端详了咒灵操使片刻,随即冷笑了一声。
“我倒是不知道,杰什么时候变成了奉献自我的大方圣人了?竟然愿意给咒术界白做苦工不要酬劳,回去得说给硝子好好听一听。”
“酬劳已经预先领受了。”夏油杰平淡地说道,“如果每年真能有二十多万的咒术师诞生,我想要让日本成为咒术师乐园的理想,也算是变相实现了……虽然没能让愚蠢的猴子们消失多少让人遗憾,但世事难两全,勉为其难忍耐一下这个缺点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好不容易实现的理想,连亲眼看看的念头都没有吗?杰就不怕万一最后关头失败?”
“……悟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啊。”五条的话语里似乎隐约夹杂着磨牙的声音。
咒灵操使毫不谦虚地点点头,“我对悟一直很有信心哦?”
“别绕弯子了,不肯跟我回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老实说出来。”六眼咒术师珍贵的耐心终于被磨耗殆尽,懒得继续陪对方装下去,“没法说服我的话,就把你揍晕了再带回去。”
五条悟一点没打算客气的说道,而夏油杰也清楚,他说出口的话语非常认真,绝对会将宣称的内容彻底执行。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咒灵操使淡淡地开口,“那些被当做咒灵降服的灵魂也就算了,勉强算是变相开了后门溜出去,但身为‘后门’的我肯定没法再用这种办法。”
“悟,从黄泉带走一个灵魂这种事情,是可以轻轻松松,毫无代价的吗?”
六眼的咒术师并未转开面孔,但夏油杰就是知道,他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那是我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五条如是说道。
“怎么,我这个当事人反而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吗?”
“你要是能在外面从床上跳起来反对,我就接受,梦里的胡话不算数。”咒术师非常蛮横地进入了完全不讲道理的状态。
咒灵操使轻轻叹息了一声。
“说到底,为什么非要让我回去不可?”他这么说道,“明明,我留在这里才是最合适的,难道不是吗?”
虽然在新的历史里,曾经的夏油杰所做的一切都尚未发生,但五条是知道一切的,而谁也不能保证,他回去之后不会再变成一个诅咒师,既然如此,又有什么比地狱更合适一个诅咒师停留呢?
“……我想要你回来。”五条几乎是僵着脸说出这句话的,“不行吗?”
咒灵操使想过很多理由。
但他确实唯独没有想到这个理由,因为夏油杰以为,从他选择转身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可能从五条嘴里听到这句话了。
看到诅咒师一脸愕然的样子,难得主动低头的五条反而生出了些许成就感,只要能说动面前难搞的混蛋,这种丢人的台词,哪怕让他再忍着突然出现的羞耻心多说几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在咒术师以为夏油大概快动摇了的时候,咒灵操使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开了口。
“……悟,何必勉强自己呢?”
“哈?”
“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这句话大概确实发自真心。”
“……你什么意思?”五条挑起眉毛,要是咒灵操使敢说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肯定变心出轨了之类的疯话,他决定当场就让对方见识一下咒术界最强之人的真正实力。
“人是会变化的,就算历史可以重来,曾经经历过一切的我们也不可能再变回过去的自己,而现在的我,哪怕并没有成为诅咒师,也还是让悟认真地讨厌了吧?”说出上述言语的时候,夏油杰的神色平和极了,甚至带着些许不以为意的,调侃的笑意,“虽然不知道悟是因为什么而想起了以前……”
“但是,别为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勉强自己,这句话同样也合适你啊,悟。”
咒术师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他知道自己肯定要为年轻时代干的蠢事付出代价,但五条悟从未想过会是此时,此刻,而他甚至无法为过去的所作所为出言辩解。
因为对夏油杰来说,那就是事实。
未能成功传达的心情,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当想要给予的人彻底离开之后,那些东西就算存在过,又有什么意义呢?
总有那么一些事物,是不能迟到的。
“虽然不知道神明们现在怎么样了,但这梦境已非久留之地。”咒灵操使这么说着,向五条悟走来,“你该走了,悟。”
大概是打算送别吧。
明明彼此近在咫尺,咒术师却觉得对方从未离自己如此遥远过。
五条悟撇了夏油杰一眼,最终烦躁而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果然,说服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合适我,天元的建议一点都不靠谱。”
咒灵操使挑挑眉,了然地望回去,“所以,还是得打一场吗?”
但他却并不准备出手。
终究是最后的告别,回想起来尽是鼻青脸肿的面孔的话,肯定会觉得有些扫兴的吧。夏油杰是这么想的,因此即便被咒术师干脆地一脚扫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也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直到五条悟虽然利落地坐到他肚子上,却并未握紧拳头来一下为止。
事实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夏油杰的咒术师不仅没开始揍人,甚至还慢条斯理地伸手拉下校服拉链,就算咒灵操使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五条是打算干吗了。
“……认真的吗,悟?”诅咒师的询问里很有些无奈的味道。
但夏油杰总算没做出拒绝的举动,态度也变得更为缓和起来,这令五条悟多少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真的变成用武力胁迫对方的结局。
“既然用说的没用,当然只好用做的了。”六眼的咒术师理所当然地回答,“还是说,在杰看来,我是那种能因为愧疚或者同情而跟人上床的家伙?”
这次终于换夏油杰闭上了嘴巴。
五条发出些许得意的嗤笑,“现在这个样子的杰,我一点都不讨厌哦?床上用品就该安安静静的才对。”轻易地让外套敞开之后,咒术师丝毫不焦急地,开始一颗颗缓缓解掉衬衫的纽扣,中间还有余裕精准地坐到咒灵操使的胯上,用线条削瘦却十分灵活的臀部磨蹭某个熟悉的部位,让本来绵软的血肉渐渐升起热度与硬度。
夏油杰轻轻地摇摇头,只是小声地叹了口气,便态度顺从地配合起五条的动作,趁着他甩开外套的时候将手掌探入已被扯开的衬衫下摆,去抚摸咒术师温热的腰身。
有些冰凉的指尖让五条打了个哆嗦,因此本该完美抛去远处的外套歪歪斜斜地砸在旁边的茶几上,令中层许多敞口纸袋内的杂物纷纷掉落在地板上。
本能地被杂音吸引了视线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撇了一眼那些杂物。
也没什么出奇,无非是五条喜欢的一些甜味零食,商店街购物活动赠送的小玩具,和某些真正的床上用品而已,出现在任何一对情侣同居的公寓里都十分正常。
起码咒术师是这么想的。
但被他压在身下的咒灵操使却奇妙地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你明明说过玩具很凉,所以不喜欢来着。”
五条悟绷带后面的眼睛饶有兴趣的眨了眨,这事儿可不在外挂大礼包里,显然,对面的家伙肯定省略了差不多2个G的细节没给他放进来,但这并没给咒术师带来太多不便,一向很能装腔作势的五条诌起胡话甚至都不需要思考,“干嘛,难得重来一次,只许杰做先知,而我连上床的时候试点新花样的自由都没有?”
听到这样的回答,躺平在沙发上的诅咒师撇下嘴角转开了脸。
“所以悟确实更喜欢从前的我。”
???对方话语中过于明显的酸涩味道让五条内心刷满了各种神奇的弹幕,他一直以为咒灵操使成年之后就变成了个超难搞的混蛋,从前的可爱之处大概连一丝拉都没有剩下。
但咒术师现在宣布收回前言。
会在奇妙的地方吃醋的毛病一点没变,确实是他的杰没错了,他忍俊不住地想。
要不是向来自制力惊人,五条觉得自己能当场从沙发上笑下去,但他也知道,这时候笑场就完蛋了,咒灵操使绝对会恼羞成怒到扭头走人,因此五条干脆带着些许笑意俯下身去,一边将手掌插入夏油杰散乱在沙发上的长发里,一边用鼻尖去磨蹭对方的脸颊。
“我个人觉得没差哦?就像不管是哪个我,杰都超——喜欢的,对吧?”
因为五条凑得太近的缘故,咒灵操使没有继续转开脸,只是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这回应基本也跟默认差不多了,所以咒术师越发得意地哼出些许轻笑,张开嘴巴去啃咬夏油杰的耳垂,惹得对方皱起眉头,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忘形,五条一边愉快地用舌尖玩弄耳垂上的黑钉,让它在牙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一边吐着气试图安抚咒灵操使,“看在杰的回答我很满意的份上,刚才说疯话的事情就宽大地原谅你了,再加上又是久违了的……所以今天特别,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怎么样?”
夏油杰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都,可以?”
“啊,可以哦,要试试那些玩具吗?还有很多没拆封呢。”五条这么回答,但出乎他预料的,仍然躺在他身下的咒灵操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与其相反的,他们身后,那扇绝不可能有人开启的门扉被打开了,从外面进来的人影让回头的五条在瞬间收缩了眼瞳。
站在门口的,是穿着高专校服,面目年轻无比的夏油杰。
咒术师盯了好一会儿才赞叹地吐出一口气,“……还以为做个虹龙就是极限了,竟然连分身都能搞出来的吗?要不是灵魂没在里面,光凭咒力完全一样这点,连我都搞不好会被骗过去呢。”
“一眼就看穿的人在说什么呢。”咒灵操使不爽地撇下嘴角,“实际上还不如虹龙,起码能飞,它也就是装个样子或者搬搬东西的程度,真打起来连三级的杂鱼都不如。”
“能骗人就够了,这里又没有咒术师。”五条耸耸肩,“话说你突然搞这个做什么,别说想用分身去骗神,祂们的眼神并不比我差哦?”
夏油杰终于缓缓从沙发上撑起身体,冲着五条露出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微笑,“要用身体力行来证明,悟不是刚刚这样说过吗?”随着他的动作,突然出现的青年顺手关上门,态度自然地走到沙发旁边,从五条身后伸出手臂将他环抱,亲昵地将下巴搁在咒术师的肩头,用嘴唇轻轻贴在颈侧的皮肤上,“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悟到底更喜欢哪边,我确实很想知道。”
任由脸上的绷带被身后青年的手指解开的五条,边忍耐咒灵操使的膝盖在自己两腿之间磨蹭的触感,边冲他咂舌,“……小心眼的家伙。”
显然,夏油杰就是那种报仇时时刻刻的人。
不过五条确实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他只是歪歪头,挑衅般地看了一眼咒灵操使,“所以,等下谁先来?还是说一起?”
夏油杰虽然露出堪称柔软温和的微笑,但他将手掌伸入咒术师裤子的动作却一点不见迟疑,无需更多说明的五条撇撇嘴,态度坦然地仰起脖颈,任由一同贴近自己的两个混蛋分别以舌尖舔舐自己的喉结和后颈的发根,为此吐出舒适地喟叹。
也许是这幅过于享受的态度让咒灵操使感到了些许不爽,他用嘴唇灵巧地叼住喉结,就像五条方才把玩自己的耳钉那样轻轻拉扯口中的这块软骨,让喘息被妨碍的咒术师忍不住伸手拽了一把触手可及的鸦色长发。
“……喉咙很痒,我想咳嗽了。”五条这么咕哝道。
夏油杰这才吐掉了嘴里的软骨,留下一片已经变得殷红的皮肤,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至锁骨,在那儿轻轻啃了几下,和他看似温柔的嘴唇相比,已经潜入五条长裤的手掌倒是极为不客气,将本来就半勃的性器揉得更硬了些,便随手丢开,抚向更深处的后穴。
敏感处被揉捏侵入的事实似乎依然没能触动五条,哼哼了两声他就没什么所谓地靠在面前的诅咒师身上,继续享受两条灵巧的舌头轻柔舔舐胸口和肩胛的服务。
但尝试了好一会儿,只成功挤进一根手指的咒灵操使微微皱了皱眉头,“……悟之前说得没错。”
“?”对方突兀的停顿让五条有些茫然地看过去。
“我们确实太久没做了……”夏油杰淡淡地说道,“想要一起可能有点麻烦。”
并不觉得这家伙会轻易退让的咒术师挑起眉,故作为难地开始叹气,“所以,等下杰要和杰玩猜拳吗?我倒是无所谓啦……但那样要比较就很困难了哦?”
被成功挑衅了的诅咒师脸上漾起极为殷切的笑容,“说得也是,所以只好再麻烦一下悟了。”他将手掌从下方抽出,一边将五条的张开的双腿按在自己的腰上,一边让咒术师身后的青年将五条的双手牢牢缚住,完成了这份准备,覆盖在五条后穴和性器之间的那片毫无防备的软肉的手指才开始一点点加重力道地按压下去,“……不要抵抗啊,悟,否则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呢。”
五条呆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夏油杰的意图,他似乎是正在用那种创造了分身的方法来‘更改’自己已经被固定的身体。
毕竟是梦中,理论上确实只要想法够坚定的话什么都可以做到。
但编织新的个体和干涉他人在难度上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不小心浪过头坑到了自己的咒术师只能磨着牙齿,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配合对方,免得无意中因为抗拒而搞出什么爆炸来。
就算他有反转术式,不会轻易死掉,也绝没有哪个男人会想要令自己的那个地方受伤的,尤其理由还是床上运动整活失败,这种听上去能充当别人一年份饭后笑料的玩意。
幸而咒灵操使意志强悍的程度确实值得信赖,虽然五条完全不为此感到高兴就是了。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被硬生生开拓出了一条鲜嫩柔软的甬道,粗糙的手指在里面搅弄的触感第一次让咒术师生生吸了口冷气,蹙起眉头闷哼出声。
夏油杰十分满意地将手指抽出,甚至凑过去舔掉了些许从五条的额角滑落的汗珠,“辛苦了,手术看上去很成功的样子,悟可以期待待会儿的感受了。”
那双大部分时间都很平静的空色眼瞳,堪称凶狠地瞪向咒灵操使,里面显而易见地塞满了不快,“……是因为欲求不满吗,总觉得杰变态的程度增加了很多。”
过去和五条私下见面的时候冷嘲热讽的经验过于丰富,这种低等的嘲弄已经很难激起诅咒师的反应了,一点没在意的他笑眯眯地伸手抚弄了一把咒术师小腹上始终未曾绵软下去,甚至还翘挺得更加明显的性器,“悟,确定要用这个样子来指责我吗?明明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五条的回应是直接踹了他一脚。
不过从过于轻飘飘的力道来看,咒术师也没有很认真的在生气,见好就收的夏油杰握住对方修长而有力的小腿,将它充分拉开之后架上自己的肩膀,猝不及防地被身后的青年整个托起的五条眼睁睁地看着咒灵操使冲自己笑了笑便低下头去,将面孔埋进自己的双腿之间。
最初在性器顶端轻吮舔弄的湿软触感,咒术师还能勉强忍耐,但随着那根过分灵巧的舌头一点点下滑,最终落到根部的球囊,乃至于某条新生的肉缝和依然紧闭的后穴的时候,五条终于难以抑制地夹紧了双腿,抬起手背捂住从自己嘴角泄露而出的粘稠喘息。
从咒灵操使熟练过头的态度上,五条猜测自己漏掉内容的可能远远不止2个G,不由得在心里大声抱怨起过于不厚道的另一个自己。
但他很快失去了这份自由思考的余裕,因为下面的脑袋实在过于卖力,而对方那根可恶的舌头折腾人的程度也远超五条的预料,年轻的杰跟他滚床单的时候,两个同样没太多经验的家伙只会给予彼此出自本能的热烈的拥抱和缠绵的亲吻,经历了几次的咒术师便觉得上床也就是那么回事,所以跳到咒灵操使身上的时候才丝毫没有犹豫。
现在他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以为的有些出入。
“唔……呼嗯……嗯…哈啊……”湿软的肉块又一次执拗地试图钻入体内的触感让五条的原本有力的腰肢一阵阵泛酸发软,他必须将大部分的体重都靠在背后的青年身上,才不至于直接滑落下去,这样的咒术师自然也没了推拒的力气,只能任由那个有着年轻夏油杰面孔的分身将同样到处肆虐的舌头从脊背转移到侧耳,让舌尖戏弄般地一次又一次钻入被舔得发热发红的耳郭,用湿润而暧昧的水声塞满了五条悟的半个脑袋,严重阻碍了他的思考,“呃……别,别再,舔了……”
被咒术师结实的大腿夹得有些紧的咒灵操使艰难地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向才进行了一点前戏就开始讨饶的五条,他甚至用手背挡住了一半面孔,好像很不想让自己看到表情似的。
以往只有到了失神的程度,五条才会那么做。
“……润,润滑剂在卧室角落的柜子里……”咒术师喃喃地说道。
他的回答顺利地打消了夏油杰的疑惑,只当是五条太久没做的缘故,不再考虑这些额外琐事的咒灵操使继续低下头去,专心地将面前已经硬挺到紧紧贴住不断起伏的小腹,甚至从顶端流泻出透明液体的性器整个舔湿,然后缓缓吞入口中。
无论是五条徒然拔高的呻吟,还是将脑袋夹得越发生疼的双腿,都没能让咒灵操使停下吞咽的动作,他还有空闲指挥忙着摆弄咒术师耳朵的分身,让他将咒灵送来的润滑剂充分涂抹在手掌上,趁着五条被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一点点用指头挤进狭窄的后穴。
前方新生的肉缝也许是一点苦头都还没有吃过,因而好客得很,起码手指侵入起来比后面容易得多,分身的青年好不容易在后穴里塞进第二根手指的时候,夏油杰的三根手指已经轻轻松松地在里头搅动玩弄柔嫩而多汁的肉壁了。原本还想给予口中不住颤动的性器更多的吞咽和吸允,但下方急促起伏的小腹和后脑勺上被用力拉扯的头发令咒灵操使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就在他略感遗憾地将五条的器具吐出来的瞬间,顶端迸发出来的浊液就那么落在他的面孔和发丝上。
靠在分身青年身上喘了好一阵才勉强能说话的咒术师依然用手背掩着脸,但身上半褪的衬衫几乎要被汗水彻底打湿,脱到半截的长裤和内裤要掉不掉地挂在一侧的小腿上,加上原本白皙得过分的肌肤这会儿快要被情热殷红染透,五条似乎对自己只是射了一回就一副动情不已的样子浑然不觉,只顾着用沙哑的嗓音开口抱怨,“……刚刚,都那么,催你了……”
夏油杰看向咒术师的神色再度变得狐疑起来。
但这种时候问话好像也不太合适,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拇指抹去脸上的精液,然后若无其事地用舌头舔掉,“比预料的快一些嘛,还这么浓,看来悟是真的很久没做了。”
手背也许能够挡住五条的表情,但不足以挡住六眼的视线,清楚地看到了咒灵操使举动的五条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本就尚未褪去热度的身体深处再度燃起了火焰。
太过低估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和夏油之间放浪的程度了。
待会大概要糟。
有了翻船预感的五条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咒灵操使将已经浑身发软的他按进怀里,用骨节分明的手掌分开臀瓣,后穴被熟悉的热度和形状撑开的感觉倒不算太过难熬,毕竟咒术师多少也算有些经验,夏油杰还体贴地没有让分身青年一次进入太多,而是耐心等待着五条放松身体,十分缓和地一点点开拓到深处。
总算彻底嵌入的时候,不止五条满足地吐出喟叹,本质和人偶无异的青年也靠在他背上小声喘了几下,让咒术师惊讶的眨了眨眼。
“……悟不会以为他真的是人偶吧?”诅咒师轻笑了一声,“都说是分身了,自然既有感觉也有意识,只是相当淡薄,和咒灵差不多而已。”
“等,等下……”
“从我这分出去的,没可能用自我生出意识的类型吧?”
五条这才放下心来,再想想某人小心眼的程度,意识到完全是自己想太多的咒术师,靠在夏油杰的肩膀上不爽地吐了口气,扭头就去啃咬咒灵操使同样已经变得汗津津的脖子。
“倒也不用这么催我。”
诅咒师带着微妙笑意的调侃并没有让五条警觉起来,因此,直到他原本跪在沙发上的双腿被身后的青年放入两边臂弯,以前门大开的姿态被抱起的时候,咒术师才迟缓地想起夏油杰之前说要‘一起’的要求,可惜不论是逃跑还是让对方改主意,现在都来不及了。
本来就已经快被撑满的身体,再度塞入一根同等份量性器的感受自然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更加强烈的,对内脏的压迫感,和体内过于充盈到仿佛要溢出的饱胀感,把五条哽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哪怕咒灵操使始终没有动作,甚至只插入了一半,也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
如果只是难受的话,也许忍耐起来反而更容易些,偏偏性器和肉体之间的紧密摩擦给五条悟带来了清晰到难以抗拒的快感,而以为他差不多适应了的分身又刚好在此时开始了抽插,一下下地撞在后穴深处,为了不让前穴被太快塞满而强行撑在沙发上的双腿立刻颤抖到了没法被藏住的程度,腿软到直接瘫在夏油杰身上的五条一下子被撑得太过厉害,喉咙里不住地溢出抽气般的咽呜声,双手则胡乱地抓住沙发靠背,任由五指深深地陷入其中。
就算咒灵操使再怎么沉浸在成功摆弄了五条的成就感里,也终于意识到了咒术师的异样之处,尤其看他一副根本还没怎么做就快受不了的样子,夏油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脸色当场黑如锅底的诅咒师,恼怒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你根本就没想起来过!!”
彻底翻船的五条确实没什么辩解的余地,但他也不需要辩解,兀自缩在咒灵操使怀里一边发颤,一边眨巴着快要失神的眼瞳,哪怕微微发红的眼角压根没有泪水,诅咒师也一个字都骂不下去了。
虽然他心里仍在大声逼逼五条装什么不行非要装经验丰富。
两个同样糟糕的成年人当然可以互相尽情摆烂,无论在彼此身上搞出什么花样,都可以算是某种默契的情趣,但再怎么没有下限,到床上折腾根本是白纸一张的五条这种事也绝不在咒灵操使的计划表上,哪怕出十个咒灵女王也不行。
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的夏油杰无可奈何地将五条更加用力地拢在怀中,分身的青年早已停下了动作,此刻只是靠着咒术师的脊背,和咒灵操使一起,前后紧紧地贴住他。
被强行抬起下颌的五条还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一轮狂风暴雨,但凑近了面孔的诅咒师却只是轻声啧了一句,“…张嘴。”
有些茫然地张开嘴巴的咒术师,理所当然地被侵入了嘴唇,他们之间的第一个亲吻,出乎五条的预料,显得既柔软又粘稠,也许欠缺了些许热情,但远比咒术师曾品尝过的那些要缠绵细致得多,充分舔舐到口腔每个角落的舌尖并未掠夺此处的津液,仅仅只是反复地,不厌其烦地与他唇舌纠缠,尽情厮磨。
而拥抱着他的两双手臂则耐心地来回揉捏抚摸着脊背,脸颊,胸口和双腿,来自前后紧贴的两具肉体的温度充分地包裹住了五条,很快令他先前因为刺激太大而变得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搞什么啊……
总算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的五条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这不是比年轻的杰还黏糊吗?
所以之前算是什么鬼。
虽然心里尽是嘀嘀咕咕,但咒术师觉得自己先前产生的怨气似乎已经被咒灵操使过于温柔的亲吻和爱抚逐渐挥扫拂拭干净,不过,好像又在什么地方,重新积累起了其他成分的不满。
无论是交缠的唇舌,还是抚过肌肤的手指,力道明明都只是恰到好处,并没有过于热切地簇拥过来,但等到嘴巴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的时候,五条才发现他已经又出了一身薄汗,口腔中呼出的吐息是那么地灼热,令干涩的咽喉和唇舌都刺刺地发疼,汗水落到眼睫上,让面前的视界和头脑一起变得模糊而晕眩。
黏答答地贴在身上的衬衫被脱下甩开,短暂获得了些许凉意的赤裸肌肤很快被来自身后的温热躯体所覆盖,有着年轻咒灵操使容貌的分身不知何时已经同样将上衣甩了个干净,麦色和染满霞色的白皙手臂亲昵地交缠在一起,而按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掌则十指相扣。
虽然很清楚青年只是夏油杰用咒力和幻想在梦中世界制造的片刻幻影,但看到分身将汗湿的胸膛贴上自己的脊背,半垂着眼帘将脑袋靠在肩头,带着些许羞涩和忍耐的表情在耳边小声喘息的时候,五条还是没忍住歪过头去亲了一下分身的脸颊。
青年瞬间亮起来的眼神让咒术师略感不妙,毕竟咒灵操使刚刚才用舌尖将他眼睫上的汗珠轻柔地舔掉,现在因为他的动作,半张脸都被埋进了汗湿的雪色短发里。
总有种当面花心的奇怪错觉的五条有些心虚的撇了眼夏油杰,但诅咒师只是不咸不淡地瞪了他一下,然后咬着他的耳朵低声吐气,“……不难受了?”
“唔……但好热。”
咒术师从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哼哼,讨好张口含住咒灵操使的耳垂,像品味心爱的美味糖果那样用舌头尽情拨弄它。
五条很快听到了夏油变得鲜明起来的吐息,对方原本温和地抚摸着自己后脑的左手用力搓乱了掌下的白毛之后气势汹汹地挪回了他的屁股上,和右手一起开始毫不客气地揉捏起并不柔软的臀肉。
“男,男人的屁股……有什么好玩的……”咒术师小声的抗议只换来夏油杰嘲笑般的一瞥,如果他没有因为这份玩弄而发出喘息的话,也许确实会更有说服力。
不过是屁股而已,五条很想这么宣称,但自己的身体确实正随着咒灵操使摆动手指的频率变得越发绵软,不时有小声的吟哦从喉咙深处飘荡出来,就在咒术师被把玩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后颈上触感鲜明的啃咬让他打了个激灵,甚至哼出了声。
分身的青年在咬出血丝的牙印上舔了舔,已经尽责地将提醒送到的他,将空着的另一只手按到五条已经被汗水变得极为滑腻的腰肢上,让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陷入变得柔软的皮肉中。
被迫等待了好一会儿的性器总算又得到了许可,不过在主体的要求下,青年本就算不上用力的动作变得更加温和,先是变换着角度不断磨蹭内壁,直到把五条蹭得忍不住叫出声了,才逐渐开始往更深处开拓领地。
“呜呜……呃,哈啊……慢,慢点……嗯,杰……”
就算已经选择躺平认输,咒术师也没想过自己只是被按在大腿上操了一会儿后面就舒服得嗯嗯啊啊,连眼泪都淌了出来,有些窘迫地将面孔埋进夏油杰散乱在肩头的发丝里,五条赌气般地用唯一空闲的手臂环上诅咒师的脖颈,又是缠了满手的头发,又去抓他袈裟下的脊背。
“再慢一些,你又要嫌弃。” 咒灵操使似乎很有经验地驳回了五条的要求,但也不算什么都没做,松开一边臀肉的手掌挤入两人贴得十分紧密的小腹,抓出咒术师那根始终没软下来过,还把周围的布料沾染得湿润粘稠的肉棒抚摸起来。
不管是五条还是他那根很有分量的性器,似乎都对夏油杰的举动十分满意,前者在他耳边叫得浪荡极了,后者则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的手掌彻底沾成黏糊糊的一片。
哪怕被一前一后弄得快要爽飞,咒术师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后穴里挤得越来越深的性器正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肉蹭过前穴里咒灵操使牢牢定在那儿的肉棒,而每当自己的身体被摇晃,或者过于有感觉而让前穴小小的收缩一下,都会让夏油难以抑制地闷哼两声,诅咒师一边认真地给他手淫,一边仍紧紧蹙着眉头,额角因为过于勉强的忍耐,甚至露出了细小的青筋。
这样的咒灵操使看上去实在过于美味,所以五条觉得他不小心被分身操射了也情有可原,倒是夏油对此似乎依然不太在意的样子,和先前那个小心眼到连失忆的自己的醋都要吃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还以为他真不会计较的五条很快品尝到了报复,诅咒师先是温柔地亲掉了五条脸上因为高潮的快感而溢出的泪水,但下方搓揉性器的手掌却又坚持撸动了好一会儿,像要将里头残余的精液全数挤出来那样,把还沉浸在余韵里的,浑身无力的咒术师弄得险些哭出声,而身后的青年则趁机用力冲撞了数十下,原本绞紧的后穴被他搅得又持续收缩颤动了好一阵,分身这才喘着气拔出来,让精液撒在五条的腰窝和臀缝上。
这一整套的连环拳确实让咒术师瘫在夏油怀里喘了半天,才有力气重新抬头去啃咬对方可恨的薄唇和下巴,咒灵操使倒也没有反抗,任由五条将牙印刻在极为显眼的下巴上,嘴角自然也咬破了皮。
心满意足地舔掉些许溢出的血丝,五条悟这才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怎么不动?难道杰已经结束了?”他用沙哑的嗓音询问到,甚至故意晃了晃腰,听着夏油吸冷气的声音发出轻笑。
诅咒师恨恨地盯了他一眼。
“别闹,等下就拔出来……”
“拔个屁啦。”故意用上了略显粗鲁的语气,五条伸出手掌在小腹上按了按,“都在里面一跳一跳的了,老老实实承认想操我不好吗?”他再度舔上咒灵操使的唇角,嘴里含含糊糊地咕哝,“……又没说不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很快被熟悉的手掌按上后脑勺的咒术师总算迎来了一次称得上热切的索吻,原本放在臀部的手臂飞快地攀上腰肢,夏油像是想要把他就此整个吞下般用力抱紧,而后方的分身松开了五条的手掌,捏上他因为沙发靠背的妨碍而被迫分得很开的双腿,把它们用力掰得更开,再用胯骨顶着咒术师,将他压向咒灵操使的小腹。
与其说五条在挨操,不如说是在被迫使用自己的前穴不断地一次次吞咽夏油那根已经硬得不行的性器,而嘴巴被牢牢堵住的他根本叫不出来,只能徒劳地从喉咙和鼻翼之间发出呜呜的声音,偏偏诅咒师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够似的,让口腔里翻搅的舌头极为放肆地,反复扫过五条的咽喉,让咒术师生出了自己仿佛同时被上下一起操了的错觉来。
那条新生的甬道显然比后穴敏感很多,毕竟它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事,夏油都还没开始使劲,仅仅是自己身体造成的上下摩擦就轻易让五条的腰软成了面条,并泛起一阵阵能够钻进骨头和血肉深处的酸意,疯狂磨耗着咒术师已经仅存不多的气力。
和五条抖得连夏油杰的脊背都快抓不住的双手相比,被按到对方的袈裟上反复磨蹭的肉棒倒是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精神了起来,在两人被迫紧贴的小腹上来回晃动,强烈地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
咒术师严重怀疑夏油的耐心可能全部都贡献给了先前的那场性事,因为他很快不再满足于这样温吞的摩擦,主动配合着分身的动作挺起腰,就算用的力气不大,五条也还是被一下下顶得泪流不止,而等到咒灵操使总算尝够了咒术师嘴巴的味道之后,沙哑而甜腻的呻吟声便彻底充满了并不宽敞的客厅。
五条十分庆幸此刻的东京只剩下唯二的活人,否则邻居百分百会过来敲门抗议,而他们肯定谁都懒得离开沙发,哪怕是身后不断在用鼻尖蹭他脖子的分身。
因为此刻后穴的入口,正有熟悉的触感在那儿缓慢地磨蹭。
虽然夏油说过青年并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和影子无异,但五条还是有些怀疑,分身的迟疑并未维持太久,也不知道是咒灵操使故意让他那么做,还是出于他自己的想法,总之,刚被充分使用过的后穴这次还算轻松地迎入了旧客人,并且由于润滑液涂抹得十分充分的缘故,干脆趁势一口气抵进了深处,令青年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唯一不觉得愉快的只有咒术师,再度强行塞进两根肉棒的身体依旧被撑得厉害,哪怕因为之前的高潮和正在被开拓的前穴多少令他放松了身体,勉强能够吞得下,也不代表他可以受得住。并不需要润滑帮助的前穴随着三具交叠肉体的晃动而渐渐发出鲜明的湿润水声,区区廉价量产品的布艺沙发艰难地承受着突如其来的重担,木架不堪重负的吱嘎惨叫夹杂在五条悟断断续续的喘息和哽咽里。
等到咒灵操使从忘形的挺腰运动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夹得厉害,而咒术师的脑袋正软软地垂在他的肩头,雪白蓬松的短发已被汗水浸得透湿,一绺绺胡乱地贴在脸颊和额角上,半埋在凌乱和服里的面孔布满了狼狈的泪痕和汗迹,仍不断吐出凌乱而炙热呼吸的嘴唇变成了堪称靡艳的鲜红,“呃…唔…杰…嗯,前,前面……太……”
夏油杰低头看去,自己身前被情事蹭乱的袈裟上到处是精液的斑痕,显然,刚才五条在中途就已经被他搞得泄了出来,还不止一次。这会儿咒术师那根形状和份量都并不输给他的东西仍然维持着一点硬度,半垂在衣料上,随着五条被摇晃的身体和轻微抽搐的小腹,继续小股小股地漏出精液,而前端过于贴近袈裟的部分已经被布料上的金线刺绣磨得发红,甚至还有些破皮的迹象。
温柔的爱抚确实会让五条开心,但他并不讨厌疼痛,热爱刺激的咒术师甚至乐于让夏油在情事中主动制造一些恰到好处的痛楚,之前没有让诅咒师停下,多半是把那份摩擦当成了额外的服务,反而沉浸其中享受了起来。
“去得太厉害了才想到要喊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让你贪心也要有个限度了吧?”不管是吃点心还是玩游戏,享乐的时候很容易没节制这个臭毛病,从学生时代开始咒灵操使就责备了五条不止一回,可惜他每次都是谦虚认错从来不改。夏油很是没辙地将袈裟甩去一边,用手指环住咒术师的肉棒前端,把人捏得咿咿呜呜乱叫了好几声,又止不住地淌出眼泪来,这才随手把重新变硬的性器按在自己布满汗水的腹部,任由顶端仍在溢出的浊液在上面抹出暧昧的白痕。
总算舒服了不少的五条讨好地凑过去,试图用和嘴唇一样变得干燥且火热的舌尖从诅咒师的嘴里沾取湿润可口的津液。
虽然不止一次地事后被咒术师抱怨‘亲起来完全不甜’,但每次五条主动索吻的时候,夏油心底依然还是会有种受宠若惊的隐秘快乐,于是他难得热切地给予了回应,只可惜因为先前的发泄而稍稍平缓下去的情欲,很快又被舌头过于频繁的摩擦而重新点燃。
看着五条半靠在自己胸前,被分身顶撞得不断晃着脑袋,眼珠一下下上浮,又马上快要去的样子,咒灵操使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制力随着无意识的吞咽动作,和他残存不多的理性一起,像过去所有的咒灵球一样被暂时塞进了肚子。
既然是最后的告别,那么稍稍的放肆,应该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又快要被操射的咒术师并不知道夏油身上的缰绳已经无声无息地断开,还迷迷糊糊地攀住他的脖子,一边喘气,一边小声地唤着对方的名字,要求咒灵操使也动一动,赶紧射给他,这场意外变得太过缠绵的情事已经拖得足够长久,罕见地让向来精力充沛的五条感到了疲惫,只觉得做完之后自己肯定会立刻闭眼睡死。
“唔……知道了。”夏油杰无甚所谓地答应了尽快结束的请求,歪头舔去咒术师眼角溢出的眼泪,“那悟再忍忍?总得让我也舒服一下吧。”
觉得咒灵操使的要求十分正当的五条胡乱地点了下头,因此被分身一下子从沙发上抱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挣扎。湿淋淋的粗壮肉棒从前穴彻底离开的感觉,让咒术师反而产生了些许空荡荡的不适,但分身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凭着与本体不相上下的优秀臂力,青年轻松地将五条双腿大开地架在半空,挺起腰用力将自己的性器干进后穴的最深处。还从未被闯入过的柔嫩肠道被性器膨胀的顶端恣意蹂躏的触感,让咒术师无助地咽呜出声,而这还只是开端,因为夏油杰已经站起身,将挂在腰上的碍事僧袍褪到地上,然后伸手捏住五条的大腿,借助分身的帮助,重新将期待已久的性器用力填进微微敞着口的前穴之中。
他的力气用得很大,胯部在咒术师的下腹和屁股上撞出沉闷的拍打声,整根没入的性器甚至因此溅起了些许从孔穴中溢出的粘液,散落在两人的腿根和小腹上,五条被这一下操得整个向后仰去,连叫都没能叫出声便射了出来,飞散的浊液沾满了夏油的胸膛,还有几滴划过了下巴。
这次咒灵操使没再管它们,离开了摇摇欲坠的脆弱沙发,反而让他和分身如鱼得水,把咒术师夹在中间尽情地摆动起腰胯,肉体被撞击的沉闷声响取代了木料的吱嘎惨叫,但五条的呻吟却不如之前那么放荡甜腻,他的声音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急促交替的撞击声掐断,像是坏掉的唱片机那样要叫不叫地咽呜着,开始还打算让夏油放慢一些速度,但在断断续续拼出一句话的间隔里就被操出两次高潮之后,咒术师便也只剩下喊着诅咒师的名字求饶的份了。
“呜……咿啊……哈…杰……我…嗯嗯……Su…gu……”
被操得连完整的字眼都快叫不出来的五条让夏油受用极了,甚至忍不住再多保持一会儿,他意动不已地贴在咒术师颈边,在对方越发破碎的呻吟声里一边喘着气,一边用性器肆意地侵犯因为反复高潮而再也没力气缠紧自己的肉穴,只想专心把它捣弄的更加软烂不堪,汁水横流。
只能有气无力地软软裹住肉棒的甬道很快又传来一阵熟悉的颤动,不久前才看到五条失禁的咒灵操使知道咒术师应该射不出什么东西了,还以为他被弄出了干性高潮,但深埋在肉穴之中的性器却感受到了一阵不该有的温热。
喷涌而出的粘稠液体很快被仍在激烈抽送的性器一股股地挤出了前穴,在夏油杰的袴裤上印出大片湿痕,完全没想过这个临时的前穴还能被操出潮吹的咒灵操使有些措手不及,但又热又软,还彻底湿透的肉穴确实将他吸得舒服极了。
“……呼,悟,抱歉……让我,射在里面吧?就,这一次……”向来足够克制,几乎从不将精液留在五条身体里的他大概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请求,但被操得脖颈高高仰起,只剩下身体在无意识地痉挛,几乎完全失神了的咒术师并没有办法回答他。
然而夏油杰也不需要。
无论是生死之间的一线希望也好,人生命运的彻底改写也罢,他其实都没有期待过,而心底深处唯一的那么一点妄念,便只是想留下一点痕迹。
不需要很多。
只要那双空色眼瞳的主人俯视世间的时候,偶尔能想起在遥远的过去,樱花烂漫的季节里,曾与一个友人相遇即可。
在他们彼此最好的年纪,以他们彼此最好的模样。
虽然夏油原本觉得,五条要是能把他忘记干净,清清爽爽地走向全新的人生也不错,任何人都不应该执着于过去,尤其是咒术师。
然而五条悟偏偏来了。
来到这亡者的国度。
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过是遥远诗篇中古人凭借着想象编织而出的美好故事,更为真实一些的神话里,连母神伊邪那美死后,都要被看到了真容的丈夫恐惧嫌恶,那么为了理想而舍弃一切,染尽血腥污秽的他自然更没有这个资格去领受那根垂落地狱的蜘蛛丝。
蛛丝是为了善人而来的,而咒灵操使夏油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和这两个字相距甚远。
诅咒师确实也想过直接一走了之,此刻的黄泉梦境是如此动荡,只要他想躲开五条的话,无论如何总能找到点办法。
但咒术师实在太执着了,说起来,从以前到现在,五条执拗到如此不依不挠的样子,连夏油杰都是第一次见到。
仅仅为了寻找一抹不知是否真实存在过的缥缈孤魂,便于黄泉之中往返了数千个时日。
那可是最怕麻烦事的五条悟啊。
要说咒灵操使没有被触动,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夏油杰依然觉得,像他这样的家伙,何德何能。
他仍是坚定地打算拂开这道始终纠缠不休的雪白蛛丝。
只是心底终究还是留下了影子,妄念便因此而生,即便依旧不曾期待得赦,但既然有人如此执着于自己的话,那么他总归,可以在世上稍稍留下点什么东西的吧。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名字。
在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的客厅里,已经穿戴整齐的咒灵操使垂目凝视蜷缩在沙发上酣睡的五条,公寓里只有一台洗衣机,因此他的高专校服只能和僧袍一起清洗,大概多少染上了点线香的味道,不过夏油杰觉得咒术师不会介意。
反正只要离开了梦境,那点微薄的虚无气息便会彻底散去,再也寻觅不到。
“……悟。”
咒灵操使俯下身,在沉睡的五条眼上留下一个堪称疏离的浅吻,他既没提到任何一句情人之间该有的恋语,也没说什么希望对方不要忘记之类的蠢话,只将那个曾含在唇齿之间诵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再念了一次。
就像他在黄泉中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所做的那样。
当然,此刻的夏油杰并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做了什么,但不妨碍他现在想要那么做。
他人生中的一切波澜都起始于这个名字,那么也当结束于这个名字。
用一场激烈酣畅的情事来耗光五条的精神,趁他睡着的时候默默离开这种最烂男友的行径,夏油杰早在过去便已经驾轻就熟,而今也不过是再复习最后一次罢了。
悟醒来肯定会大发脾气吧,咒灵操使漫不经心地想着,并步履平稳地走向大门,无论如何,总比最后一面是大打出手或者吵架要好。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前,门扉却被从外面拉开了。
站在门外的人,虽然看上去脸色十分疲惫,甚至衣衫也不太整齐的样子,但毫无疑问的——是五条悟,没被绷带遮挡的空色眼瞳灼灼发亮,简直就像要烧起来,外表显得有些颓废,精神却十分旺盛的咒术师站在那儿,冲着咒灵操使露出一个近乎嘲弄的肆意笑容。
“想去哪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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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永梦的终焉

夏油杰的迟疑仅仅维持了刹那,他甚至没有去看沙发上的到底是不是五条悟本人,数十只咒灵便已在意识的命令下涌出大门,而咒灵操使本人则毫不犹豫地后跃转身冲向客厅另外一头的窗户,作为咒术界仅有的几位特级,夏油杰的战斗能力和临场判断可以算是无须置疑的,哪怕和最强的五条悟正面对持也仍拥有一战之力,更别说他此刻一心只打算逃跑。
但前提是五条没有‘算计’他。
思考一个足够周详的计划去达成某种目的确实是五条悟很少干的一件事,主要是他的实力过于逆天,以至于大部分时候费心谋划反而成了毫无必要的浪费,有个脑力的话为什么不多看几眼敌人的咒力的流向呢?
而现在展现在夏油杰面前的就是五条悟二十多年来极为少有的一次精心谋划,虽然大部分的构架完全来自天元的建议和他的一时兴起。
某种意义上,六眼的咒术师确实像他自称的那样,只要愿意用心就可以无所不能。
哪怕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计谋,也成功坑到了早有防备的咒灵操使。
被一脚踹碎的窗户本该向着外界四下飞散,但那些碎片却在夏油杰面前飞得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留在半空中,同时被停下来的还有他踢出的长腿,扬起的袈裟衣摆,被风吹动的发梢,以及挂在旁边墙壁上的钟表指针。
五条悟站在门外,却并没有看向屋内已然凝固的一切,那双空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从手掌中流泻而出的咒力丝线,以及天元教导给他的古老结界术。
这种特殊结界的作用对象通常是一些低等诅咒,过去被咒术师们用来捕捉具备飞行能力的咒灵,毕竟不是每个咒术师都会飞,像蝇头那样的杂鱼玩意要是成群结队上天的话,依然能给普通人类造成很大的麻烦。
而到了梦境世界,这个结界施展起来便更为方便,毕竟——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的产物,没有一样能够算成实体。
这种术的麻烦之处就是发动需要一些时间,哪怕范围只有一间公寓那么大,还得精准控制咒力,不让咒灵操使发现外面有人在布结界,即便是五条悟,施展的时候也费神到了必须暂停掉身上的无下限的程度。
但结果总算相当令人满意,六眼的咒术师就那么看着面前的公寓被结界直接从‘梦境’中切离,一点点被旋转压缩,最后彻底变成他掌中的一块凝固物质。
和夏油杰的咒灵球并不相似,那东西更像是块不规则的石头,如果不是大半都被染黑了的话,也许看上去会很像宝石之类的东西。
“……污浊比想象得还严重嘛。”五条咂咂舌,天元说过,封石会一定程度上展现出被封印者的本质,他倒也没觉得夏油会显得多么洁净无暇,但四分之三都被染黑的样子确实很惊人。
但封石的中心也确实闪烁着一片始终未被染黑的金色,他看着那片蜜色好像活物一样微微颤动,甚至在一片乌黑中挣扎的样子,忍不住就把它举起来,对着一片漆黑的天空中,取代了太阳的黄金树冠凝视片刻。
对面的光线透了过来,映在咒术师空色的眼瞳之中,那于污浊中挣扎的微光,很有些像是被捕捉的细小虫豸,在尚未凝固的松脂中不断做着毫无意义的努力。
和五条所知晓的,属于咒灵操使的,短短几十年人生极为相称。
如果这石头被彻底的染黑的话,也许他就能干脆地将其锁入封印的木匣之中了吧,然而那点微末的蜜色却始终坚持着,明明是毫无意义的挣扎,既无法让已经被染黑的部分重新变得洁净,也不可能真正产生出照耀周边的光来,不过是能够透过一点来自别处的光线而已。
五条想,但也许就是这点执拗地不愿被染黑的蜜色,让他始终无法真正放手。
虽然已经变得这么稚弱,变得如此无害,轻易就能握在掌中,果然还是无法放心,毕竟,上一次他也安定地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
当神明要夺走你的珍宝的时候,祂们甚至能令你忘记,它一直就在你的掌中这件事。
因此,咒术师就像对待一颗随手买来的糖果那样,将指尖把玩的封石轻轻抛起,然后张开了嘴巴,任由它坠入自己的咽喉。
虽然只用舌尖稍稍触碰了片刻,但五条还是总算理解了为何夏油每次吃完咒灵球的表情都僵硬得很,这TM就不是人吃的东西,真正尝到什么叫‘呕吐物的味道’的咒术师忍不住在心里忿忿不平地咒骂,他当然没有将封石吃下去,而是隔着一层无下限将它保存在胃里,在自己的体内使用术式这种疯狂的操作也只有五条悟干得出来,换个人多半这会儿肚子上已经开洞了。
但咒术师不仅屁事没有,还淡定地往半空一飘,坦然无畏地向着被隐藏在天空上方的诸神战场冉冉升起,倒不是他真的特别想作死,可谁让此刻离开梦境的道路仅剩天空一条呢?在携带夏油杰的状态的下,能够无声无息脱离梦境的睡眠大法就无法使用了,因为睡着的五条悟是没法从这个世界里带走任何东西的。
当然也包括咒灵操使的灵魂。
于是他就那么升了起来,离开这个已经彻底死去的城市,从云层已然彻底散去,虚伪的天幕彻底破碎,缓缓步入那片终于展露出真实的恒古星空。
没有高悬天际的巨大光河,没有围绕着天幕的中心回旋的闪烁小火,没有变化着身形的无限之蛇。
苍白冰凉的卫星挂在漆黑无光的天幕上,披着庞大的阴影,用表面的千万山环静静凝视主星的大地,无数的地块山峦因为离得过于遥远,如沙如尘一般环绕着世界,于高远死寂的天空中无声游曳。众多更为遥远的星辰们,要么隐藏在无光的天幕里,要么安详燃烧着自身,唯有焰光飘摇,穿透天幕,留下浅淡如极光般变换摇曳的细微色彩。
而那棵正在倾倒的巨大神木照亮了整片天幕,成千上亿如日冕燃烧般散去的叶片像星火一样不断坠入被巨树的阴影遮盖的大地,偶尔也照亮天幕之上正在征战的,无数奇形怪状的外敌和与巨木一样散发光辉的众神们。
五条悟十分识趣,非常低调地沿着战场的最边缘行动,紧紧贴住轰然呼啸的岩浆之海,巧妙躲开那些喷射而出的炎柱的同时,尽可能飞得又快又轻,时不时利用外敌的轮廓盖住自己的身影,免得被众多眼力不输给六眼的众神们注视。
这大概是咒术师学会飞空之后,有生以来最为憋屈,也最为费心耗神的一次飞行,但他丝毫没有抱怨,甚至始终保持着罕见的沉默,连跟仍和自己保持一丝神念联系的天元说几句俏皮话都不肯。
即便五条悟已经这般小心翼翼,在即将脱离这宏大而可怖的战场之前,他的面前终究还是迎来了一位注定要出现的客人。
那东西既不发光,看上去也不怎么厉害,外表只是只普通寻常,甚至显得有几分无害的白色猿猴,歪着头,孩童般天真无邪地含着指头,黑葡萄一样的眼珠湿漉漉地从下方瞅着人。
天元在耳边幽幽叹了口气。
猿神的来临几乎能够算得上某种必然,毕竟他们打算偷走的是属于祂的祭品,哪怕它是国津神的一员,而此刻祂的阵营正和天津神忙着开战,也不足以彻底吸引开祂的注意力。
但此刻在那里的神明看上去并没什么敌意的样子,祂望向五条的眼神甚至称得上温和慈爱。
咒术师板着面孔冷笑一声。
“……再怎么装得和蔼,也不能掩盖你不打算让路的事实哦?”
白色的猿猴眨了眨眼睛,作为一个被偷了东西的苦主,祂觉得自己总归还有那么点挡路的权力。倒是面前的小偷蛮横得很,不仅在人赃并获的现场丝毫不心虚,也半点没有要把失物还给它的意思。
“我可不觉得现在是追究一个尚未死去的灵魂的去向的好时候,毕竟,只要我喊上一嗓子‘有逃兵’什么的,搞不好那边所有正打得热闹的家伙全都要跑过来了呢,对吧,属于国津神的猿神大人?”
猴子依然歪头看着他,只是目光显然变得幽怨了起来。
最后,这位并不怎么擅长战斗和争论的和善神明似乎选择了退让。
祂期期艾艾地伸出手指,指向五条,即便对方没有开口,但咒术师仍在无形中理解了来自神明的示意,无论如何,咒灵操使向他许了愿望,既然如此,支付代价就是必须的,如果五条悟一定要带走他的灵魂,那么起码要补偿这份代价。
猿神觉得自己的理由十分正当,没有半点问题。
但咒术师看着祂的眼神依旧相当微妙,“……补偿吗?那么,你想要什么呢?”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似乎确实有些意动的样子。
猴子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移向五条悟的一侧眼瞳。
雪发的咒术师用一种心照不宣,或者说,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看向了那只显得极为无害的白色猿猴,“……原来如此,你想要六眼。”
猴子摇摇头,比了个一,似乎是只要一颗眼球就足够的意思。
“那么,我要是不打算付呢?”
同样歪过脑袋,勾起一抹微妙笑意的咒术师用那双来自遥远过去的,其实并不属于人类的眼瞳静静地看向面前的猿神。
而祂只眨了眨眼。
咒术师便感到肠胃中的封石瞬间变得重如千钧,他的胃里装载的似乎不是一颗石头,而突然变成了一座山峰,不仅正打算脱离无下限的掌控,还要在他身上坠出个致命的孔洞来。
笑意如潮水般从五条脸上瞬间褪去,他极为冷漠地望向面前的猿猴,身体内封石变重是一个缓慢又匀速的过程,虽然无法改变目前的状况,但离封石的重量彻底超过他的控制也还需要十几分钟,猿神似乎没打算一口气把事情做绝,还大度地给了咒术师极为宽裕的,足够用来犹豫和做出选择的时间。
但这个过程对五条悟而言依然十分痛苦,因为他用来举起封石的东西既不是有力的四肢,也不是坚固的脊背。
现在承载着那颗石头不断增加的重量的,是他体内柔软的血肉与内脏。
即便是最为强大的无下限术式,也没法抵御来自身体内部的破坏,尤其还是他自己主动敞开了防御,强行将不断打算冲出去的封石硬留在身体里,任由它在里头一次又一次地将反转术式修复完好的脏器重新碾压成碎屑和血泥。
可无论是足以击穿神经的痛楚,还是疯狂消耗的咒力,都没有让五条悟皱一下眉头,咒术师依然居高临下地用最为傲慢的眼神鄙夷着面前的神明。
他甚至开口说了话,哪怕唇齿之间不断有流淌的粘稠赤色和血肉的碎片溢出。
“我倒是忘记了……杰现在算是‘你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眼几乎是从五条悟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似乎仅仅让咒术师说出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都在挑动他已经岌岌可危,即将面临爆发的怒火。
而猴子只是安详地看着咒术师,等待对方做出选择。
毕竟已经镌刻在时间长河上的历史无法再被更改,哪怕是神明也不行,许诺将自己献上的是咒灵操使本人,就算面前的咒术师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抹消这个事实。
因此只要猴子不点头,他就算把这个不擅长战斗的神明从猴子揍成狗,也带不走已经归属于祂的魂灵。
人类总是创造奇迹,甚至能够忤逆神明。
但没有一个奇迹,能够反转过去。
雪发咒术师的回答,是咧开嘴唇,冲着猿猴露出一个鲜血淋漓到彻底糟蹋掉他的美貌的歪曲笑容,“我说,猴子,要是把两个灵魂捏在一起,它算是谁的呢?”
在猿猴睁大眼睛之前,五条悟已然取消掉了封石上的无下限,既然灵魂能够被当成咒灵一样封成咒物,那么自然也同样能够当成咒物,把它吞下令其受肉。
五条之前特地用无下限隔着封石也是为了防备这个,他只是打算把夏油杰带回去,并没疯到要跟对方共用一个身体,就算作弊大礼包里有过如何把自己和平行世界的自己分开的记录,也不代表他能把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人的咒灵操使混合再分开。
但现在为了给面前这只死猴子足够响亮的一巴掌,五条悟觉得疯一下也没什么要紧,虽然他肚子里那颗接触到血肉的瞬间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封石正在疯狂颤动,死命将原本就不大的体型缩得更小,别说受肉,连意识的触须都不敢伸出来半点,恨不能立刻变成一颗真正的石头。
内脏被碾压的触感在融合没多久之后就消失殆尽,总算有了余裕的五条伸出手戳了一下腹部,“你缩什么,出来跟伟大的神明大人打个招呼嘛。”
封石跟死了一样不吭声。
暂时懒得理他的咒术师抬头,不屑地瞥了眼面前目瞪口呆的猴子,“真抱歉,它现在是我的了。”五条得意洋洋地笑起来,“虽然我确实挺想打你的,不过咒力的伤害对神明来说应该没什么用,毕竟我都会反转术式呢,你只有更强吧?”
诅咒是不死不灭的,就算一时被抹消,也总有一天会复苏,作为奇迹源头的神明们在不死不灭上显然只会更优秀。
猴子仍在愣愣地看着五条,仿佛还没从咒术师刚才的举动中回过神来,祂完全无法理解五条的举动,毕竟吞掉一个灵魂可比自杀可怕多了。
先不说融合的时候有当场发疯的危险,就算两个独立的自我意识足够坚定,没有因为无法分清彼此而发疯,变成了后天双生魂的灵魂也将永久地被联系起来,即便能利用仍然活着的身体让两个灵魂归位,但这份无形的联系却不会消失,对方将轻易地循着它知晓五条一切,不论是生死还是喜乐,甚至一定程度上还能听到想法,哪怕这种联系是双向的,自己的所有都向某个个体彻底敞开的事实依然足够将人逐渐逼疯。
那并不是正常人类能够承受的东西。
甚至,连神明都不敢做出这种事。
因为吃掉灵魂对神来说也算得上禁忌的行为,就像诅咒能够污染神明一样,灵魂的污染性和诅咒相比只高不低,毕竟大部分诅咒只是一份漆黑的执念,一种负面情绪的凝聚物,而灵魂却是在生命的光海中不断轮转存在,就算它们每次出生之前都会把上辈子经历的一切洗掉,但痕迹终究留了下来。
这种联系远比成为神明的祭品更为不幸,毕竟神也就是欣赏灵魂们熠熠生辉的姿态而已,还没到连思想和情感都监控的程度,而且看腻了也会把灵魂送去黄泉,让它们重新进入轮回,变回过去自由自在的状态。
可灵魂的双生子是无法被死亡分开的。
无论是先天的双生,还是后天的双生,他们从此以后注定永远纠缠。
面前的咒术师却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一样,仍然兴致勃勃地看着猿神,“虽然你是个强买强卖的混蛋,不过好歹也算是给杰完成了愿望,所以我不会揍你的。”
猿猴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向五条悟。
“不仅如此,我还要送你一份礼物。”
咒术师把一个四四方方的机械造物丢给了猴子。
那像是个遥控器。
“虽然我很希望你按下去,不过你肯定不会按的,对吧?”他笑嘻嘻地说道,“所以我代劳了一下,信号已经发送出去了。”
“然后——【诸君,这里有个逃兵哟?】”
随着五条那堪称响彻整个战场的声音,远处无数正酣战的神明们,纷纷转过视线来。
猿猴越发困惑地看向五条,刚才那个离谱的操作也就算了,现在这种坑人坑己的栽赃嫁祸能有什么意义?祂本来也要回去参战的,刚才趁祂发呆的时候逃走才是咒术师的最好选择,现在祂虽然确实被所有的神明们看到了,但五条也没法逃走了啊?
五条悟笑得肆意极了,他轻轻扬起手臂,背对着身后如同雪崩海啸般轰然席卷而来的诸神和千万的外敌们,咒术师只开口说了一句话。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天元。”
身在现世,薨星宫深处的古老咒术师点点头,“封闭宫殿的结界正在被破开,如今世上,能和我一较高下的结界师只有那孩子。”
“不会错的,他来了。”
一身巫女装束的咒术师轻轻垂下眼帘,伸出少女纤细雪白的食指,按下面前智能手机的短信发送键,任由无形的电波将讯号发送到星球的另一头。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看看手机上的指令,很有默契地互相点了点头。
“话说,真的要对五条前辈用这个吗……”黑发的青年还有些不太确信地看着面前床铺上正睡得四平八稳的前学长。
“是他自己说要用的。”七海冷冰冰地说道。
“到时候出不来怎么办?”
“天元大人也说过了没问题。”
“唉……怎么看都是乱来啦,这个。”
“好了,快用,那东西都架在房间里三天了,每次都要想理由敷衍服务员我也很困扰的。”
“是是,那么——狱门疆,开门——关门。”
他们就那么表情平静地,目送沉睡的雪发咒术师被塞进了面前小小的一颗咒具之中。
而梦境边缘的猿神,则是再次目瞪口呆地看着五条悟从自己面前生生地,被瞬间展开的‘道标之门’掠走,只余下潮水般向祂涌来的敌人和愤怒的同伴,以及。
祂们背后,原本安静沉寂的星球突兀地响起轰鸣。
那颗星星,那个庞大无比的梦境,那个古老神明的梦境,它第一次的,也最后一次地,先从无数的裂缝中放出细微的光芒,然后,熊熊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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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黎明的流星雨

当天元将手中的电子设备放下,留守在她身后的女仆便安静而迅速将东西收了起来,她当然很也清楚自己接着要做的事情,然而黑井仍是有些不安地看向一身巫女装束的咒术师。
那并不是看着女性的目光。
在这座宫殿中,无论作为宫殿主人的天元穿着的是男性的衣装,还是女性的衣装,其实都没什么意义,所有人都清楚性别这东西对最古老的咒术师而言毫无意义。
他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孩子,或者老人。
肉体对这位最古老的咒术师而言,不过是具用来承载意识与灵魂的容器罢了,等时间百多年地过去,旧日的衣衫自然就不再合身,需要更换新衣。
没人会觉得衣服拥有性别。
“……不让我随侍在侧,真的没问题吗,天元大人?”
最为古老之人温柔地摇摇头,“我知道黑井的身手很好,但是,对付诅咒师的话,单纯的武艺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是,您连守卫在宫殿中的辅助监督们都一并撤走了啊!!”黑井低声争辩道,“理子根本没有修行过武技……您也没有。”
“确实。”天元平静地点头承认,“我很不擅长战斗。”
“所以还是……”
“因为。”被包裹在柔软的女性衣物之中的,徒具人形的咒术师这样说道,“我不需要擅长——毕竟,我的术式,是不死啊。”
从自身术式觉醒的那一天开始,死亡的概念,便从天元身上消失了。
他仅仅是被困在人类躯壳之中,勉强由人的生存方式,人的自我意识所拉扯束缚在人间的一个异物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具备不死不灭性质的只有两种存在。
一者,名为神明。
一者,名为诅咒。
人可能永远也无法彻底抹消诅咒,因为那是从人的影子中诞生的东西,人也无法杀死神,因为神明不具备生物概念上的死亡。
所以,只要不死术式还在起作用,就没有任何人能杀死天元。
最古老的咒术师从容地挥别了神色忐忑的女仆长,独自一人留在宫殿最深处的静室之内,体内属于星浆体少女天内理子的意识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很快在一点小小的自我暗示咒术作用下陷入了沉睡,天元感受着某股熟悉的咒力一层层破坏撕裂自己的结界,最终到达了静室门前。
门很快被推开,站在那儿的是个面目陌生的少年,雪白的和服,雪白的肌肤与发丝,只有后方染着一抹不祥的赤色。
“……和传说中不太一样的感觉。”他的目光很有些好奇,但只从天元身上略过一眼便让开路来,“她真的是天元吗?虽然咒力是很强没错。”
天元的咒力之强大,连见多识广的冰咒师都为之赞叹,甚至与他主人当年的全盛时期不相上下,但也只是如此。面前咒术师的气息实在过于无害了,明明那么庞大的咒力,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遥远的群山,头顶的天空与雪白柔软的云层。
即便体量惊人,却不会造成任何损害,擦身而过的时候与轻薄的水汽无异。
“她就是天元没错。”带着些许沙哑的女声从冰咒师身后响起,穿着一身和另外两人格格不入的OL服装的女性慢慢走入静室,“虽然结界术冠绝天下,不过她很不擅长战斗的。”
“……这玩笑可不好笑。”里梅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是事实哦?”女人露出奇妙的微笑,“否则当年她为什么不亲自去对付宿傩呢?就是因为做不到啊。”
冰咒师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宿傩好像也拿她没什么办法的样子,这倒是让我很意外,还以为他那么强,多少能对天元的术式起点作用的……”
最古老的咒术师平静的看向少年旁边貌似毫无咒力,完全是普通人姿态的女性,她既没有发出什么疑问,也没有做出怒容叱诉,只是露出浅淡的笑容。
“很久不见了,羂索。”
笑意从女人脸上褪去,“别的也就算了,唯独由你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格外地令人感到恶心啊,天元。”
冰咒师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性,明明没有战斗,也未曾使用任何一点咒力,但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却随着女性的话语而瞬间变得险恶起来,或者说,委身于普通人的身体之中,大部分时候都显得无害而温柔的那位诅咒师,突然散发出了过于浓厚的杀意。
虽然是被叫来当打手的,但作为一位曾服侍过喜怒不定的诅咒之王的诅咒师,里梅察觉到他现在最好装作自己不存在。
哪怕静室中的照明烛火随着对方流泻而出的气势开始摇曳,天元也依然从容以对,甚至连脸上浅笑的温度都没有变化过哪怕丝毫,“是吗?令你觉得不快了,那么,我该如何称呼呢?”
她的表情平静极了,好像真的只是打算询问关于称呼的问题。
女性诅咒师像是有些厌倦,又像是故意一般地垂下眼帘,“……现在的话,可以叫我香织哦?”她的唇角含着古怪的笑意,“是位有个可爱孩子的母亲呢。”
“你又做了啊。”天元轻轻地叹息,“上上一次是两面宿傩,上一次是九相图,这次又是什么?”虽然说出了非常可怕的话来,但古老的咒术师脸色平静极了,好像她所说的只是个小小的帐一样不值一提,全然不顾站在门口的冰咒师已经露出惊骇的神色。
“嗯,本来是想再做一个厉害的孩子来着,但始终没什么灵感,又找不到合适的素材,所以这次只是个普通的可爱孩子,真的很普通的那种,既没有术式,也没有咒力,如同恒河中千千万万的沙砾一般地不起眼。”诅咒师弯起嘴角,笑容温柔而慈爱,“以前的孩子们虽然都各有各的出色,但太过显眼的天才总是很早就会被注意到,无论是孤高而强大的暴君,还是能够互相扶持,绝不背叛的血亲兄弟们,和整个咒术界相比还是太过稚弱了,最后难免在彻底成长之前就不幸夭折。”
“所以,这次我把他藏得很好,保证任何人都不会发现……等到那孩子彻底成长起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可真叫人期待啊。”
女性此刻的面庞甚至能称得上祥和,即便那令她给人的感觉越发背后发毛,尤其在里梅意识到,诅咒师那温柔而慈爱的神色让他有种诡异的既视感。
很快冰咒师弄明白了那份既视感的来源。
毕竟,天元正这么看着他们,哪怕她的神情与其说是慈爱,不如说更接近悲悯,而就算是对诅咒师所做的丧心病狂之事都一清二楚,天元注视着女性的眼神依然十分平静,不带丝毫的嫌恶和厌弃,给人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里梅觉得他似乎看到了两个既无法相容,又相似得能够互为倒影的存在。
“特地来见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天元如是说道。
“哎呀,当然不止。”自称香织的女人笑起来,“抱歉,一不小心就寒暄起来,衣服们的本性可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呢。”
“难得你会在置换了十来年之后突然封宫……是又出现了‘不稳’吗?总是不愿意强行磨灭星浆体的自我意识可不是件好事,每次都等他们自己承受不住你的意识而溃散,最后引起身体和意识的排斥,这样故意在身体里制造炸弹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明明,当你亲眼看着那么多的,那么多的咒术师和普通人死去的时候,从未因此动过一下眉头来着……”
“这份奇妙的怜悯,似乎只给予星浆体?因为他们没能成为神的牲祭,而成了你脚下的台阶?”诅咒师轻轻叹息,“嘛,虽然比起好奇,我更感谢你所给予的这次机会。”
“探病就该带手信,对吧?”一个青色的方形咒具出现在她的掌中,“杀死你是不可能的,这件事我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了,而不管是干掉星浆体,还是提前杀死六眼,也同样没有用处,‘你们’之间的命运稳如磐石,但如果把你封起来的话,会怎么样呢……”
天元还以为香织会亲自动手,但她身后的冰咒师却好似听到了吩咐一般,轻盈地从她身后跃出,最古老的咒术师无奈地微微摇头。
“……失败过两次之后,你就谨慎了很多呢。”
香织优雅地用手背遮住唇角,从容微笑的仪态仿佛宫中贵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现在很弱嘛,想要长久地活下去,总得必须付出这样那样的代价。”
“生命是多么可贵啊……”
她又像是讥笑,又像是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来。
还以为自己会轻易取胜的里梅在靠近天元的瞬间,被突兀地挪去一边,并遭遇了本不该出现在静室里的敌人。他看着面前劲装长发的女人,厌烦地抽动嘴角,“……是你啊,九十九由基。”
自称香织的诅咒师脸上看不到一丝意外,“就算再怎么讨厌高层,如果是天元亲召的话,游离在外的特级咒术师也肯定会乖乖前来的。”
‘五条悟不在,所以薨星宫守备空虚’这种事情,诅咒师一开始就没相信过。
天元身边绝不可能没有护卫,哪怕天元自己拒绝,高层那些依赖着她,深信天元是唯一能够依靠的安全之地的老朽之人也不会同意。
冰咒师嗤了一声,“你特地带我来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就说之前这女人拆天元的结界拆得如此顺手,侵入高专又简单地像走在一片无人之地,全程都没有自己出手的必要,究竟为什么非要带上他。
“有特级咒术师在的话,其他的守卫确实毫无意义了……不过,现在我也得承认你以前说得很对,人确实是一种不能没有伙伴的生物,对吧,天元?”香织笑着看向她,“以前我总是孤身前来,所以给你带来了一些错觉。”
“以为只要杀死了被我创造的孩子们,我就独木难支了。”
“确实,除了我所创造的孩子们之外,其他的诅咒师尽是些多看一眼都让人想要叹气的蠢货,但我偶尔也会愿意和别人在一起的哦?甚至不止是诅咒师,哪怕是诅咒都可以呢。”
“这数千数百年的时光,我并不像你那样总是伫立在原地,好歹有稍微成长一点吧。”
“就像你所说过的,人类的优点,就是‘可能性’。”
“让我们看看,到底是里梅先输给九十九由基,还是你先输给狱门疆吧,天元?”这一次,香织没有继续防备下去,一步步地靠近了巫女装束的天元。
她能够感受到,整座薨星宫中,已经没有其他的咒力气息了,就算天元转移空间的能力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把宫殿外围的咒术师们召唤进来,而五条的瞬移也不可能越过笼罩整个日本的大结界,再跳进高专和薨星宫的结界,他的瞬间移动其实是有一定限制和范围的,如果六眼真能在整个地球范围内随意来去的话,诅咒师根本不会有这趟薨星宫之行,在对方死前一定会谨慎地把自己老实藏好,完全不冒头做个安分的幽灵。
无论是香织,还是天元,都没再关注冰咒师和特级咒术师在静室内的战斗,哪怕那个少年一边和九十九战斗,一边对自己的同伴破口大骂,他们战斗的动静其实很大,静室的墙壁和支柱甚至已经在香织走动的间隙倒塌了不少。
即便如此,也没有哪怕一片细碎的瓦砾成功波及倒她们两人。
一道小小的,且极为强力的结界将她们笼罩了起来,而这几乎不输给天元的结界术,正是香织本人的手笔。
在她终于举着狱门疆,来到天元面前的时候,还以为会沉默到地老天荒的咒术师终于开了口。
“这样真的好吗?”
诅咒师畅快地微笑起来。
“你指什么?”
而天元同样微笑以对,“咒具在使用之前,一定要仔细检查,这可是基础中的基础吧?”
“狱门疆,可是有限员一人的条件吧?”
“嗯?你说这话可真有趣,推开门之前,它就一直……”几乎算是好笑地再度探查一番狱门疆的香织在瞬间勃然变色,但惊讶的神色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原来如此,你得到了里。”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天元点点头。
诅咒师长长地,长长地,可以说是腻烦地吐出一口气。
“真讨厌,这回又是你赢。”她叹息到,“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那么,下个五百年再见吧,天元……”远处,即将落败的冰咒师不敢置信地看向结界里的女人,而她只是很不耐烦地撇了一眼少年,“自己想办法逃跑吧,里梅。”
香织并不在乎自己的死亡,就算杀死她,彻底破坏她现在的身体,再生也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可天元此时看向诅咒师的表情,却和她想象的并不相同。
“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有点厌烦了。”最古老的咒术师这么说道,“一次又一次地,和你重逢,听到你做出什么令咒术界恐惧的事情,或者又创造出一个叫大地也颤抖的孩子。”
“所以,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虽然我发过誓,不会杀害这片国土上的任何一个孩子。”天元这么说道,“但既然狱门疆在这里,那倒也是刚好。”
“你不会以为,我会好心将狱门疆留给你吧?”香织冷漠又厌倦地说道,“就算它现在暂时没了用处,可‘送物’又不是什么困难的术式。”
而天元只是微笑。
困惑的表情只在香织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一道美妙的刃光轻盈而无声地划过静室内部的暗色,也同时划过那道本该能够隔绝大部分咒术师的结界。
女人的头颅飞上了天空,喷涌的鲜血溅满了结界的顶端,断裂的脖颈后方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来,“唔,很久没做这种工作了,这次砍的手感不是很顺啊。”他小小地嘁了一声,“喂,天元大人,先说好,就算是您也不能在我这打白条哦?养家糊口可是很困难的。”
“酬劳会按照说好的价格,打进你的户头去的。”
“那就行了。”男人一把抓住即将从软倒的尸体上掉落下来的青色咒具,“话说这东西怎么开来着?”
“已经封上的东西,咒言就无法起作用了,用天逆鉾刺开即可。”古老的咒术师这么说道,然后也不再去管禅院甚尔在对着狱门疆嘀咕些什么,兀自起身缓缓踏过满地温热的鲜血,踩过那具仍在微微抽搐的尸骸,就像许久许久之前,她踏过数百位护卫自己的咒术师的尸骸那样。
天元俯身捧起掉落在地上的头颅。
鲜血沾满了身上圣洁的巫女服侍,也将雪白柔软的手指染成赤色,但天元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捏起衣袖,仔细地将香织的面孔擦拭干净。
而她身后,六眼的咒术师已然在禅院甚尔的帮助下从狱门疆之中步出。
冰咒师早在诅咒师香织认输的时候便见势不妙地跑了,九十九也没有追杀太远,很快从破损的建筑外绕回静室。
“结果如何?”最为古老的咒术师笑着询问五条。
“当然是一帆风顺啦~”五条悟笑嘻嘻地说道,“杰在哪?差不多该叫睡美人起床了,啊对了,你们先别急着走,赶紧去外面占个好位置。”
“?”无论是禅院还是九十九都很奇怪地看着他,“本来也没打算现在离开,那两个家伙到底怎么进高专的还没查出来呢,肯定有人给他们开了后门……”
“不不,那种事情很快就不重要了。”
这下,连天元都用好奇的神色看向五条。
“悟,你做了什么?”
“嗯嗯~~应该说是‘我们’做了件大事,好啦,马上你们就会看到了,啊,甚尔,天逆鉾借一下。”
“干嘛,要把狱门疆砍碎吗?不行哦,天元说她还有用来着。”
“怎么可能,是别的用处,马上就还你,现在赶紧去找位置吧,一定要是合适看星星的地方才行哦?”说完这些,五条悟便神神秘秘地跑了个彻底,只留下三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不,天元好像猜到了什么。
“……应该,也许,不会吧?”她的表情奇异极了。
“天元大人,您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但是……就像悟说的那样,去找个好位置吧。”她这么说道,然后就在九十九惊异的眼神中,取过禅院甚尔递给自己的狱门疆,抱着那颗呈现青白之色,还在滴着血的头颅一步步向着平日专门用来观星的宫殿顶部而去。
甚至面带雀跃之色,仿佛她真的只是个年芳二十的普通少女那般,怀中所拥抱的也并非诅咒师的头颅,而是一捧美妙的鲜花。
来到安置夏油杰身躯的房间并不费什么事,沉睡的病人身上丝毫没有咒力,对之前的香织而言,大概薨星宫中布置的诸多咒具都比这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更有存在感。
拔下营养液的针头,五条罕见拿出了小心翼翼的态度,将骨瘦如柴的青年的身躯抱起,连走路的步伐都比平时幅度要平稳些,他带着夏油来到宫殿群中央的小小庭院之中,抬头看了一眼此刻无云无月,只有稀疏的远星微微闪烁的澄净夜空。
现在正是日出之前,夜色最为深重之时。
“运气真好,是晚上呢。”雪发的咒术师笑起来,“会很壮观吧?”
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盘着腿坐到了草坪上,将咒灵操使的脑袋靠在肩头,背朝外地倚在怀中,拉下松垮的病人服,在那苍白到透出淡淡的青色,能将肋骨和脊骨的起伏全数显露在皮肤下的脊背上,用天逆鉾轻轻划出一道长长的赤色线条。
明明只是线条一样的伤口。
但却像是打开了一道不可思议的大门一般,先是一个,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千个……青年毫无意识的驱壳仿佛瞬间成为了一具人形的门扉,数以万计的微光自他的脊背簇拥而出,盘旋着,笔直地飞上天空,直到触碰到那笼罩住了整个日本列岛的大结界顶端,才顺着结界的边缘坠落下去。
曾被神明们夺走的,千亿的星辰,再度升上了这片天空,又再度坠落向这片他们曾深爱的大地。
天元端坐在观星台上,将头颅好好放在自己的膝头,第一次不是俯视大地,而是目光灼灼地仰望天空,“……多么美丽啊。”她叹息道,“你不那么觉得吗?香织。”
本该紧闭双眼的头颅再度睁开了眼睛,都已经砍掉了头颅,流尽了鲜血,然而诅咒师竟然依然还活着,但天元似乎早知如此,连多一眼都没有看向头颅,只是将它抬起,让不方便抬头的诅咒师也能尽情欣赏天空的异景。
“看吧,人类的可能性。”
“你曾说过,想要看到奇迹——如果这不能称为奇迹的话,还有什么可以呢?”
古往今来,数万年前不曾有,数万年后亦不会再有,如此壮绝的流星雨。
“……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才特地跟我独处?”诅咒师的神色同样奇怪极了,“就算只有一颗头颅,我想要逃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哦?尤其对手是你的话。”
毕竟,天元真的,非常,非常不擅长战斗。
“那么,你要逃跑吗?浪费这份再也不会重现的绝景?”
“……赏景的时候,可以请您闭上嘴吗?”
“哎呀,哎呀,你这孩子。”天元微笑起来,甚至笑出了声。
五条并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欣赏这场美妙的流星雨的,反正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只有流星雨只有自己看实在不行,因此干脆利落地拉住咒灵操使的头发,把嘴唇印了上去。
与其说他在吻醒睡美人,其实更像是将灵魂,生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直接吹进这具空荡荡的身躯,虽然里面刚跑出来了将近千亿份量的魂魄,还说它空荡有些奇怪。当夏油杰和他相贴的部分开始轻微抽动,甚至用力吸了一口气之后,五条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差点咳在咒术师脸上的青年很快被重新放平,五条悟甚至还挺亲切地拍了拍夏油的脊背,让他能缓过气来,赶紧适应这具虚弱不堪的身体。
“夜安,杰,今天天气不错哦?是非常合适迎来起床的日子。”
终于睁开眼睛的咒灵操使虽然脑袋还有些昏沉,但他依然清楚地明白了天空上的光芒究竟是什么,也明白了自己体内收集的灵魂,也包括过往的咒灵大概全数都被五条想办法释放了。
就算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正缠绕着他,此刻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但他还是感到了某种久违的轻松,好像时间又一次倒转,回到了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年轻时代。
“虽然没有月亮。”五条这么说道,“但是星星也很不错,我更喜欢这个哦?”
连开口都觉得费劲的夏油一时懒得理他,只是久久地,久久地仰望天空,直到最后一道星星的光芒从他的眼瞳中消散。
“……为什么,非要让我,回来不可呢?”
本来看着心情极好的咒术师,脸色一点点冷下来了。
“杰就这么不想回来吗?”
咒灵操使看着他的神色十分平静,只是浑身上下都浸透着一阵难以挥去的倦怠感。
五条撇撇嘴,“行吧,反正我只负责把你拉回来,至于回来之后你想干嘛,我管不着。”他这么说道,“就算杰重新找个悬崖跳下去也不管我的事,那是你的自由。”
“不过呢。”他突然轻笑了一下,“为了把杰带回来,我确实付出了一点代价啦。”
咒术师伸手去抚摸夏油杰,用拇指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一道,本来始终显得无动于衷,神色木然的咒灵操使突然渐渐睁大了那双不太大的眼睛。
因为,随着五条的动作,他的脸颊上出现了和夏油杰的面孔上一模一样的伤痕。
“那只死猴子说灵魂的双生会很危险可不是假话。”自从无下限大成之后,再没被受过伤的面孔上重新出现了碍眼的痕迹,但五条反而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似真似假地说道,“……杰要是死掉的话,那个瞬间,反转术式应该来不及治好我吧。”
“……白,白痴!!这种,东西……给我,弄掉啊!”看着瞬间生气十足,恼怒到几乎要从自己怀里跳起来的咒灵操使,五条悟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啦,货物既出概不退还哦!”
他的笑声和夏油杰的叫骂声在庭院里久久地回荡着,飘上了不可捉摸的高处。
而遥远的天空尽头,第一道黎明的曦光无声而至,穿透了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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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蜻蜓

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虽然晴朗,但天空飘满了厚实的云彩,带着淡淡水汽的风凉凉的,令人舒适,广播的气候预报里说会下雨,不过夏油杰推测那应该会跟昨天一样在傍晚,或者直接在晚上。
是个合适出门的日子。
少年抓着用来捕捉虫子的网兜,提起桌子上事先由家人准备好的野餐篮,轻快地向后院正在闲谈的老人们喊了一声,“我出门啦!”
“去吧,去吧,记得要准时回家哦?”老妇人的回答十分爽快。
正直二年级的夏油杰,就像很多城市里的小鬼那样,每年都被父母送到了乡下的老家,和年迈的祖父祖母一起度过今年最后的半个暑假。
虽然还没满十岁,不过夏油杰从小就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因此祖父母并不介意他独自出门,毕竟乡下的孩子们也都是自己外出玩耍,并不需要家长的陪伴。
看着像是出门去玩,实际上,对学业十分认真的少年是为了完成暑假的昆虫观察作业,而打算去林子里抓只天牛或者独角仙饲养一阵。很多同龄的孩子们要么干脆去昆虫宠物店买一只,要么随便从菜园里抓只青虫充数,或者院子里的知了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只是小学生的暑假作业罢了。
但好胜心强烈的夏油杰就是决定自己抓一只,并且要又大又好,帅气到让同班的笨蛋们羡慕到哭的那种。这样的念头可以说每个小学男生都肯定有过,但愿意为此啃完一本昆虫图鉴,顺便查找家附近的森林里都有些什么虫子,然后天天早起考察了一星期,把觉得喜欢的虫子们的栖息地都背得了如指掌之后才气定神闲地拿出网兜的家伙,估计也只有他一个了。
翻看了一眼野餐篮,确定标本盒,水壶,午餐的三明治都放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充当点心的一块奶油蛋糕之后,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他其实是个咸党,比起奶油蛋糕,更喜欢甜味不太明显的和果子跟羊羹这种老人的点心,奈何祖父母硬是觉得小孩子就爱吃甜食,时常给他准备了各种甜腻的西点,让夏油杰对此略感困扰。
为了不让祖父母感到失望,他只好老实地把点心都吃干净,导致这个误会更加严重,如今已经是每天都有一份的程度了。
这就是电视剧里所谓的,甜蜜的困扰吧?少年故作老成的想。
出发前往众多虫类栖息的林子需要走上很长一段路,得离开居民区,沿着河提一直走到靠近山峦的地方,不过这儿也没什么太高的山,只是几个小山包罢了,附近还有个没什么人的小神社,只在新年的时候会有人参拜。
这条路夏油杰已经很熟悉了,毕竟他连续跑了整整一周,连最初怕他迷路,特地陪着出门的祖父都失去了兴趣,随意让外孙去林子里闲逛。
少年早就定好了全部计划,来回的路程,需要捕捉的虫类,甚至包括抓完之后在附近闲逛,真正独自玩上一会儿的余裕。倒不是夏油故意不让长辈作陪,因为最近镇上有孩子走失的缘故,家长们对家里的孩子们都管束得严厉起来,出门都有人跟随,年纪大一些的也必须在落日前回家。
这对小孩子们来说可就是件叫人丧气的事情了,哪怕连向来乖巧的夏油杰也一样,比起在祖父母面前维持乖孩子的形象,他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愉快轻松的玩耍。
随着舒适的长风吹过,白云的影子一片又一片地略过地面,夏油杰没有走在高高的河提上,而是跳到河岸下方,踩着厚实得仿佛地毯一样的草地悠闲地前进。
乡下的河岸边常见的蜻蜓群落乘着吹拂起发梢的凉风,从他的身侧,头顶一只又一只地飞过,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让夏油杰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穿越由蜻蜓所构成的海洋。昆虫薄薄的翅翼在风中嗡嗡作响,日光落在上面,折射出宝石一样漂亮的色彩。
想象自己正徜徉在宝石海洋中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男孩子们小时候总会对这样那样的虫子们感到好奇和喜欢,他自然也不例外。
但和谐的嗡嗡声里,似乎开始夹杂一些微妙的啪啪声。
夏油杰循着声响,转过头去。
在河提上,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穿着短裤和短袖套头衫的孩子——少年不太确定对方的性别,若说是男孩子,那双裸露出来的腿过于纤细和雪白,但要说是女孩子,他的衣服又过于男孩子气,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虽说今天比较凉爽,但也不是能够轻易用棉质兜帽严严实实地把脑袋遮盖起来的温度。
只有一点能够确定,对方肯定不是附近的孩子,因为夏油杰完全不认识他。
至于方才听到的啪啪声,少年很快知晓了来源。
那个陌生的孩子,似乎是很无聊地在河提上方晃圈,不断飞过的蜻蜓群落同样也正在经过他,这时候,难免会有虫子撞到身上,这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蜻蜓又不是什么叫人讨厌的虫子,没人会特地介意这个。
但那孩子不一样。
每一只撞到他肩膀,胸膛,甚至手臂上的蜻蜓,都被他精准地拍开,然后用手指夹住,要么甩掉翅膀,要么丢到地上,照理说虫子很轻,摔打它们造成的伤害还不如拍打来得大,但被陌生孩童摔到地上的蜻蜓,没有一只能够飞起来。
夏油杰甚至看到他恶劣地用双指夹住一只撞了后自己弹开的蜻蜓,将它折成了两半。
少年什么也没有想,直接冲了过去。
“喂!你在干什么!”
看不清面容的孩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用不太确定又轻飘飘地语气回答,“……玩吧?”
从声音听起来,像是男孩子,女孩子应当不会那么恶劣。
“没有这么玩的!蜻蜓太可怜了!”
也许是夏油杰怒气冲冲的语气,也许是夏油杰过于认真的表情,让河提上的少年感到了困惑,于是他停下手,和不认识的孩子对话开始对话,“……只是蜻蜓而已,没什么的吧?”
既不是猫,也不是狗,或者雀鸟,不会流出鲜红的液体,不至于发出惨叫,无法令人联想到死,只是碎裂,掉落和蜷缩起来罢了。
“那也是活着的东西!和你一样的!”
“……一样?”那孩子的语气听上去更加困惑了,“哪里?它们明明那么弱。”
“和强弱没关系吧!它只是在那里飞而已,又没有妨碍你!”
“妨碍了,就可以玩吗?”
“蜻蜓妨碍你什么了!”夏油杰恼怒地说道。
然而对面的回答却叫他无法理解。
“碰到我了。”
那孩子这样说道。
就只是这样?那算什么啊!就为了这个?少年恼火起来,向着陌生孩子的方向跑过去,然后冲他的脑袋伸出手,“那我也碰到……咦?”
他楞在那里。
“看吧。”面容隐藏在兜帽底下的孩子,轻轻微笑起来,“不经过我同意的话,谁也不能随便碰我的,但是……这些虫子却擅自碰我。”
啊啊,原来如此。
夏油杰理解了,这个孩子可能并非人类。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总能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即便指给父母看,他们也无法理解,并且告诉夏油杰,他手指所在的地方,根本空无一物。
那些怪异的东西总是毫无自觉地违背着常理,能够一直拉长到三层楼的脖子,爬在脚上永远甩不开的婴儿,在半空中扬起巨大的翅膀遮挡了太阳,却根本没有影子的昆虫,等等等等,诸如此类,面前这个不被允许就无法碰到的孩子,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吧。
不过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能长成人样,还能正常对话的家伙。
怒气不自觉地平息下来,没再继续沸腾,或者说,恼怒也毫无意义吧?毕竟非人之物没有遵守人类伦理观的必要。
“就因为碰到了,所以要杀死蜻蜓吗?这也太严厉了吧?丢开不行吗?”
对面的,少年形态的存在微微歪头,“死?”他说道,“没有死吧,明明还在动。”他捡起一只地上的蜻蜓,已经只剩下了半截,但残余的翅翼和细长的钩脚都还在不断挣扎。
夏油杰不由得张口结舌。
唔,不是人的家伙,生死观念似乎也和人类不一样啊,对他而言,搞不好只要还能动就不算死。
“不,这个死了啦,大概是六只脚只有最后一只还在人间的程度吧,现在还能动只是因为神经反射而已,再等一会儿就不会动了。”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不会重新长出来吗?明明蚯蚓就可以。”
“不会啦,不如说,只有蚯蚓可以,其他大部分都不行哦!”
“这样啊。”少年叹了口气,“擅自说它们很弱,真是抱歉,明明很厉害呢。”
“……又有哪里让你觉得厉害了?”
“死掉了还能动,不是很厉害吗,人类都做不到这种事情吧?”
“嗯,啊……倒也可以这么说。”因为话题转换得过于迅速,夏油杰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但他是个既聪明,又敏锐的孩子,很快从陌生少年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什么。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到人类呢?
“那个……”夏油杰轻轻咽下一口口水,他意识到少年可能在说某种可怕的东西,“你,也像对待虫子那样,拧掉了人类的头吗?”他对此并不怀疑,这些异物确实是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的。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夏油杰就是本能的知道。
它们可以。
果然,对面的孩子点了点头。
“嗯。”他说道,“但一开始没打算那么做,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因为他叫我跟他走,说是给我看可爱的小狗。虽然在笑,但说谎说得一点不认真,身上满满的恶意味道,再加上走的方向起码几千米内绝对没有幼年犬类。”
“虽然带着恶意和杀意靠过来的家伙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么不会隐藏的笨蛋,还是第一次见识呢,眼神也很恶心,所以有点好奇,想看看他能干嘛。”
夏油杰突然想起了,镇上最近有孩子失踪的事情。
和大部分单纯无邪的小孩子相比,他相对更早熟一些,因为看过足够多的书籍和报纸,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夏油杰,大概猜到了叫住少年的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呢?那家伙干了什么?”他不自觉地开始皱起眉头,“也跟我一样,想要碰你吗?还是摸你了?”
“那倒没有。”对面的孩子这样说道,“我以为到了没人的地方,起码会拿出武器什么的……结果却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叫我看后面。”
“看他这么大胆,就算没有咒力,我觉得可能也很强吧,所以就假装转头,然后用术式去抢石头,再折断他的手,真没料到这个笨蛋在石头被拉走之后竟然没立刻躲开,反而傻乎乎地用手挡住面孔……我的精细操作现在还没练好啊。”
“……所以……”夏油杰慢吞吞地说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那孩子把只剩下一半的蜻蜓提起来给他看。
“啪。”他说。“然后就这样了。”
果然。
但是,不知为何,夏油杰并没有觉得恐惧,甚至也没有任何反胃感,明明有个人死了,而他只觉得那家伙死的好。
仅仅因为对方可能是个坏人吗?少年困惑的想。
“尸体在哪里?”
“嗯?那可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东西。”
“你不也是小孩子吗?”
“……对哦。”既然自己看了,那就没道理不给别人看,五条撇了一眼面前缠绕着淡淡咒力的少年,应该也是个咒术师吧?只是不知道术式是什么,现在还很弱,不知道以后是否会变强。“跟我来。”他没有去牵对方的手,只是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往前走。五条悟不喜欢被人接触,除开父母以外,连家中服侍多年的女佣都没法触碰到他,更别说面前这个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少年。
两个孩子无声无息地沿着河提走进林子,爬上小山,一直走到深处的荒芜神社。
五条带着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黑发少年,绕到神社后方的一间杂物小屋,随意地推开门,在昏暗的光线和充满了灰尘的杂物堆中,夏油杰看到了一双穿着鞋子的脚,它们就那样耷拉在地上,仿佛不存在生命的死物。
那确实是尸体的脚,所以本来就不可能具备生命。
少年感到了久违的胃痛。
照理说,一个好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立刻报警,但到时候他要怎么跟警察说明呢?说不是人的东西把一个倒霉的猥亵犯干掉了吗?那么等会儿他要去的地方可能就是医院的精神科了。
“会腐烂吧,这个天气。”他叹了口气说道。
“嗯,肯定会。”陌生的孩童这样回答,甚至还抽了抽鼻子,“现在味道就已经有点不妙了。”
“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啊?”
“随便放在外面,会吓到人吧?毕竟是尸体?”
这话倒也没错。
“一直放在神社肯定会被发现的,虽然他大概不是好人,不过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埋掉吧,死人就应该好好安葬。”夏油杰并没问对方动手的时候是否有被人看见。
正常人根本看不见这些诡异的东西。
“……埋掉?”陌生的孩子小声说道,“但以前我没干过耶。”
“以前?”
“嗯,大部分时候我只是折断他们的手脚而已,接着跟在后面的家伙就会替我清理善后,所以我干了什么他们也都知道,平时我不会把人藏起来,虽然我知道被带走的多半还是会死啦……不过,我弄出尸体可是第一次,总觉得不太好,不想给他们看。”
老实说,夏油杰这次没怎么听懂,毕竟他只是个小孩子,课外读物看的再多,对世界的了解还是相当有限的。
总觉得信息量很大的样子。
“既然都会死的话,你杀和别人杀又没差别。”黑发的少年眨眨眼,看向那双男人的脚上,正抓着脚腕的一只漆黑小手,“反正他死了大概也是活该吧。”
“好吧,那就埋了他。”陌生的少年点点头,“谁来?”
夏油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难道是我吗?我可搬不动耶!”
“可是提议的人是你啊?”至今仍无法看到面孔,只有下巴露在外头的小鬼这样说道,“谁提议的谁负责。”
“不行,你也得来,毕竟是你制造的垃圾。”
被害人已经迅速从人类尸体滑落到大型不可燃垃圾的地位,真是令人唏嘘。
最后他们只好决定一起去。
夏油杰甚至从野餐篮里取出本来要拿来坐的一次性防水野餐布,用来包裹男人碎裂的上半身,以免地上留下过于明显的血痕,他并没问少年之前的血迹去了哪,非人之物有一百零八种方法弄走血迹,所以夏油杰完全不担心,他甚至记得要用手帕把野餐布上的指纹擦掉,带上原本准备在抓虫子时候用的橡胶手套,将消灭了痕迹的塑料野餐布好好包裹在尸骸上,还绑上绳子。
即便是两个人,拖动尸体也还是很累。
于是夏油杰拜托对方先去挖坑。
“我来想想办法。”他说。
陌生的少年一点不怀疑地走进林子,等他走远了,夏油杰才戳了戳尸体脚上的小小手掌,“喂,要不要来帮我搬?你很希望他被埋掉吧?”
小小的,漆黑的孩子,从尸骸底下的影子里钻了出来,张开了鲜红的,没有牙齿的嘴巴。
他在尸骸上蹦跳了好一阵,才慢吞吞地帮着夏油杰拖动尸体,艰难地将它拖进林子的深处,一片没人的空地,而提前过来的陌生少年一身清爽的站在旁边,地上是一个不知道怎么挖掘出来的螺旋形坑洞。
两个孩子默契地,你没问我如何挖坑,我也不问你怎么搬动尸体。
他们只是齐心合力把垃圾丢进了坑洞,然后填上土壤。
结果填土反而是最累的事情,干完之后天色都变得阴沉了。
满身是汗的两个孩子只好在暴雨落下之前,先重新躲到先前的杂物小屋里,神社的主殿地方很小,里面全是灰,还不如杂物小屋,夏油杰才不要进去。
他们在门口,用屋檐上淅沥沥的雨水清洗了满是泥土的手掌,然后坐进小屋里安静地等待雨停,因为干了体力活,肚子很快就饿了,夏油杰打开被放到旁边的野餐篮,从里面拿出三明治打算吃。不过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注视自己的家伙,又从里面拿出那块奶油蛋糕。
“你喜欢甜的吗?”
对面稍稍点了个头。
于是他就愉快地把麻烦递了过去。
“好,这个是贡品。”
“贡品?”
“嗯,因为你听了我的请求嘛。”应该是这么个说法吧?夏油杰这样想到,给非人之物的食物,确实就是贡品没错。
“什么请求?”
“不要欺负蜻蜓?”
“不是尸体吗?”五条惊讶地说道。
“那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吧?我只是好心帮忙埋掉而已。”夏油杰这样回答。
似乎确实如此。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的五条,轻轻掀开奶油蛋糕上的塑料罩子,小口咬了上去。“唔,这个好吃。”他说,“不像生八桥,一点不黏牙。”
“是吗?你喜欢就好了。”
一起吃完东西的两人愉快地分享了水壶里的加冰橘子汽水。
“嗯,东西真好吃,虽然挖坑和埋人很累。”五条开心的说道,“看来离家出走确实好玩,难怪好多人喜欢干。”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心想,怎么妖怪也有离家出走。
不过,他说出来的,却是别的东西。
“对吧?挖坑和埋人可不是件轻松的活。”
五条赞同地点头。
“所以,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杀人比较好,因为处理起来很麻烦。”他并没有说这次刚好是个坏蛋的事情,对非人者而言,人的善恶又有什么意义呢?绝对比不上挖坑很累更有说服力。
“也不是喜欢才做的。”五条不满地鼓起脸颊,“都说了是意外,平时我并不杀啊。”
“但你也不介意吧?毕竟拧掉人的身体,和拧掉虫的身体,对你来说又没什么差别。”夏油杰平静地说道。
“啊,确实没有。”五条说道。“毕竟,都那么的弱。”
“虫子被玩弄很可怜,人也很可怜,所以不要再那么做啦,就算很弱。”
“说到底,为什么不能呢?”五条这样问道。
“虫子的话,就是觉得可怜而已,至于人,当然因为我也是人,因为我自己不想死,所以也不想看到的同类的死嘛,不是很正常吗?”
“不想看到同类的死……是这样啊,所以我才觉得不爽吗?”
“?”夏油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你说了很有意思的话呢。“五条笑起来,“好吧,看在刚才贡品的份上,就答应你不杀虫子了吧。”
“喂喂喂,人的部分呢?”那个才是重点啦。
“我尽量?毕竟也有像之前的垃圾那样,冲着我跑过来的家伙吧?反击的时候手误是没办法控制的。 ”
这话实在很有道理,自寻死路的话也不能怪他。
但夏油杰还是很嫌弃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干嘛,就这点事情也要定束缚吗?”
“那是什么?”
“约定的一种,一旦约好就必须做到的。”
关于人和非人者之间定下约定的故事,夏油杰还是听说过不少的,但似乎最后都变成了悲剧。
“那还是不要了吧,感觉太勉强你也不好。”他这样说道,“不过你愿意听我这样弱小家伙的请求,还真是谢谢了。”
“嘛,只是偶尔哦,毕竟我很宽大。”
“哈哈哈,是吗?”真是傲慢的说法,但并不叫人讨厌,是因为并非人类的缘故吗?夏油杰这样想到,“我想谢谢你,可以允许我碰你吗?”
“……嗯,因为贡品很好吃,破例允许一次。”
然后,黑发的小小少年拥抱了面前的陌生孩子,那并不是个多么美好的拥抱,夏季湿热的温度重叠在彼此的皮肤上,汗水和泥土的味道充斥着彼此的鼻尖。
“感谢就是这个吗?”
“嗯,毕竟蛋糕和三明治都吃完了,我也没别的东西了嘛。”
“真寒酸。”五条咕哝着,“不过,还行吧,我不讨厌。”
临时的阵雨很快停了,两个陌生孩子之间的同盟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夏油杰依然没有询问对方名字,非人之物的名字,听说很重要,所以他并不敢轻易询问。
他们简单地,在河提边挥手道别。
至于五条,他只是单纯忘记了要去询问名字。
嘛,反正那家伙肯定知道我是谁,以后应该还会再见面吧,如果他进了咒术界的话。这样想着,五条家的年轻幼子便轻易地将这件小事抛在了脑后。
结束了根本无人知晓的短暂离家出走,回到家中的小少爷换下外出的便服,穿上惯常的和服穿过回廊,走向母亲所在的屋舍。
充满了夏日风情的庭院里,正巧路过了一群飞舞的蜻蜓。
前面带路的侍女无奈地看向身后的小少爷,那个淘气的孩子多半又要抖落一堆虫子。但毕竟只是一些虫豸,并没有谁会为此责备这个备受宠爱的珍贵幼子。
但身后的少年第一次做出了不一样的举动。
他伸出手,用指尖温柔地捏住无意撞在衣衫上的蜻蜓翅尖,将它轻轻丢出去,目送着这些拥有美丽翅膀的细小生灵重新滑入湿润的凉风里。
从少年身后,诸多的蜻蜓震动双翅,轻盈地略过晴朗无云的碧空。
而五条第一次的,不是看着它们落下死掉,而是看着它们升向天空,渐渐远去。
就好像蜻蜓们飞入的,是他那双与天空同色的眼瞳。
“哎呀,哎呀。”侍女这样说道,“今天这是怎么啦?”
“嗯?只是觉得撞一下也没什么而已。”有着短短的雪色头发,以及在双眼中包裹了另一片天空的少年回答,“毕竟,蜻蜓还是挺漂亮的。”
他这样说道。

番外 如何调伏作祟怨灵

漆黑的夜色里,车辆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山峦,艰难地到达一座偏僻的小镇,前方的灯光让伊地知松了口气,按照手机地图找到镇上仅有的一家旅馆位置后才顺利将车停下。
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五条悟很安静地下了车,虽然咒术师没怎么出声,不过担当多年他专属的辅助监督的伊地知还是很清楚地察觉到了他糟糕的心情。
五条心情真正坏起来的时候,反而会格外安静,他不是那种会随意迁怒的性格,但最强咒术师周身的低气压可比任何捉弄或者奇怪刁难的要求都更加吓人,有时候伊地知真的宁愿他整人。
“那个,五条先生,这是您的房卡,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些吃的吧?”在大堂里利索地办完所有手续,辅助监督将房卡递给他。
“嗯,所有的甜食给我来一份……顺便买点沙拉跟牙签。”
“唉?好,好的。”前一个要求还算正常,沙拉和牙签是怎么回事?把五条的饮食习惯摸得相当清楚了的伊地知一头雾水的走了。
咒术师心情差的理由他倒是能猜到,无非是讨厌被迫在这种偏僻地方的旅馆过夜。如果条件不允许的话,哪怕露宿野外五条悟也能眼都不眨地接受,吃野菜甚至溪水里钓上来的鱼都没问题,但能接受不代表他会高兴。
作为五条家的家主,雪发的咒术师养出了对日常衣食住行十分挑剔的性格并不叫人意外,只是他不会强求,没有的时候也能将就,更不会因此迁怒部下,顶多自己闷着不开心,这点比其他御三家的人就强很多了。
这次他们出差到如此偏僻的地点也是有原因的,如果是诅咒之类的任务,五条悟肯定就直接单人出动,瞬移过去把敌人解决然后直接回咒高休息了,可惜偏偏不是。
咒术界除开御三家这种延续数百年的古老世家之外,也有一些比较小的家族,但和人口众多的世家不同,小家族很容易陷入后继无人的问题,毕竟连世家都不能保证自己的继承人代代都足够出色,有时候没有优秀的孩子便只能从分家抱养。
如果单纯只是传承断绝也就算了,咒术师们大多是独狼,年年都有些偏门的咒术变成一纸记录,但家族和单身咒术师的差别就在于,家族里会有为后代准备咒具和咒物的习惯。
而一旦传承断绝,这些东西对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后裔来说就不再是先祖的馈赠,而是可怕的麻烦与真正的诅咒。
因此咒高专门增加了这项从断绝传承的小家族里回收咒具和咒物代为保管的工作,一旦他们的血脉中诞生了新的咒术师,便能凭借当年的回收文书,前来高专领回自家的家藏。
对很多小家族来说这可是个相当体贴的项目,毕竟咒具和咒物还有保养和封印的工序,小家族的继承人很容易出现只剩下微薄咒力的孩子,当个辅助监督都勉强,咒具的保养还好,咒物封印就太强人所难了,因此他们也乐得将这些麻烦东西丢给咒高。
像这样的工作,就不好随便交给新人咒术师或者辅助监督来做了,哪怕实际上就是跑个腿。
某种意义上,这等于是对一个即将消亡的咒术家族的吊唁。
毕竟没落的家族也还有所谓的面子的问题,因此大多是由正好空闲的一级咒术师前来,不过这次回收的咒具和咒物意外地多,再加上这个家族的血缘已经实质意义上的断绝了,不可能再来取回,因此出于尊重,夜蛾就干脆派刚好做完一串任务得了空的五条前来。
由咒术界如今的最强,还是御三家之一的家主前来进行吊唁,多少让这个籍籍无名的家族消失得不至于那么凄惨。
为这种不得不做的面子工程紧急出差,而且因为礼仪问题不能大半夜上门,只得在偏僻小镇上过一夜等天亮再去拜访。
被消耗了珍贵休息时间的五条悟心情会差也很正常。
等伊地知买吃的东西回来,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成功跳到了零点,他很理所当然地把加热好的便当跟各式甜点放在房间仅有的桌子上,再拿出几分内容不同的沙拉。
“五条先生,您要的是哪一种?”因为当时忘了问具体的口味,所以伊地知干脆就把全部的沙拉都买了一份,免得到时候被嫌弃口味不合。
“给我黄瓜和番茄。”总算表情好看了一点的咒术师接过塑料盒,拆开包装后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动手,辅助监督眼睁睁地看着五条用牙签和切好的蔬菜飞快地组装出一辆外形拉风又帅气的敞篷跑车。
“锵锵!!”咒术师献宝一样给伊地知看,“如何?我做得还不错吧?”
“……”辅助监督艰难地掏出餐巾纸擦了擦脸,“真是厉害啊,五条先生。”让我买沙拉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吗??虽然知道今天是中元节,但您也不是五岁小孩子了啊!!!不要拿食物玩耍啊!!
以上内容,伊地知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只是挤出勉强的笑容不说话。
“真是的,就知道伊地知你没法欣赏,除开苹果之外剩下的沙拉归你好啦,自己去做牛和马吧。”
谁会在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偏僻旅馆里做这个啊。
不过这句他同样不敢说出口,所以只好拿着剩下的一大堆沙拉回去了,想必要么拿去送给前台,要么自己想办法吃掉一些,毕竟沙拉还蛮贵的,而伊地知又是个不喜欢浪费食物的性格。
五条悟懒得管这些,将黄瓜和小番茄做成的豪华敞篷车丢上窗台之后开始用便当和甜点填饱自己的肚子,虽然只是在车里闭目养神,但为了赶时间,他和伊地知一样整个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
吃完简陋的晚餐,将空盒全数丢进垃圾桶,无事可做的咒术师干脆和衣躺在床上,这种小旅馆因为没有自带的洗衣房,床单和被子总有一股许久不见太阳的潮气,他知道寝具肯定会更换,但干净的程度也必然有限,别说脱衣服躺在这种床上睡觉,五条压根连无下限都不想解开。
而且问题也不仅仅是床单和被子,咒术师的身高离日本男性的平均数据实在有些遥远,因此当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往枕头上一靠,长腿那么一伸直,半截小腿和双脚就直接越过了床脚悬在半空。
时常容易遇到这个问题的五条悟无可奈何地咂咂舌,决定今天晚上就这么躺着对付过去算了。
可能是下午和前半夜在车上闭目养神得过于充分,躺了半个小时,五条也没感到什么睡意,又睡不着又闲,还不能出门乱走。
深感无聊的咒术师就想要搞事。
他微微偏过头,对着一边空荡荡的肩膀开了口,“呐,在吗?”
房间里根本空无一物,在他入住的瞬间,随处可见的低级诅咒们就因为咒力的无形压迫而跑了个精光,照理说不该有能回答他的东西。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咒术师并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家伙。
“别装了,你还没到能回去的时候呢。”五条撇撇嘴,“祭典上被留下来的不到下一次祭典可回不去。”
一阵轻轻地呼气吹过五条的发梢,让他终于心情好转地勾起嘴角。
“不装不存在了?真是的,说好的作祟呢?我明明期待了很久耶,结果连鬼压床都没有一个,杰你是不是不行?”
脑门上被轻轻弹了一下。
“干嘛,我说错什么了吗?而且今天是中元耶,你就没什么要表示的吗?”
房间里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当场火大起来的五条用力竖起一根中指,“不用说了,杰你就是不……唔?”
堵住他话语的是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开包装的棒棒糖,为了给五条补充糖分,伊地知除开买了甜点之外也带了一些甜腻的零嘴,毕竟明天回去肯定还得开大半天的车,用这些来安抚咒术师是很有效的。
五条在眼罩后方用力翻了个嫌弃的白眼,重新躺回床上,将棒棒糖的塑料棍咬得咯咯作响,“从白糖糕到棒棒糖,杰你打发我的档次是不是一次比一次低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表情显然比刚才温和很多。
耳畔传来轻轻的叹气声,嘴巴里的塑料棒被轻轻拨弄了一下,有某种微凉的触感拂过脸颊,无下限的术式对并非诅咒的幽灵似乎并没有效果,当然,也可能是某个幽灵与其说是来作祟,更像个背后灵或者守护灵的缘故。
被碰了一下就安静闭嘴的咒术师偏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转向右边的肩头,小声咕哝,“你是打发小鬼吗?为什么是脸颊?”
但这回真的再没什么动静,等待了很久也没得到任何回应的咒术师咔地一声咬碎了只剩下一点点的糖球,随手将白色的小棍子丢进对面的垃圾桶,面孔上表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冷淡起来。
五条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当幽灵以为他肯定应该睡着了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解开了衣服的拉链,动作缓慢地拉出塞在裤子里的衬衫。
也许是打算去浴室洗澡?
然而连里侧的衬衫纽扣都解完了,五条都没有从床上起来的意思,甚至开始松开腰上的皮带,细小的金属碰撞声回响在房间里,轻易被扯松的长裤露出内部的薄薄布料,这时候还不明白他想干嘛那就是傻瓜了。
对耳畔响起的轻微咳嗽罔若未闻,咒术师兀自将手伸进内裤里,将性器掏出来开始轻柔地摩挲。
幽灵终于没法再保持沉默了。
【悟,你在干什么?】
“呼……解决身为人类的正常生理需求,嗯……和杰你没什么关系了吧?”虽然带着淡淡的喘息,但五条的语气意外很冰冷。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
“地点和时间,嗯,难道不是取决于我吗?”咒术师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态度,随着他的手指不断上下抚弄,那根份量和形状都相当不错的东西很快从内裤里冒出了头,再没法被一片薄薄的布料轻易包裹,性器的颜色和五条的肤色一样雪白,透着些许情动的薄红。
随着顶端被咒术师的拇指不断抚弄,躺在床上的他忍不住开始呼气,湿润的舌尖舔过因此而变得有些干燥的嘴唇。
无形的手掌似乎想要触碰五条的手臂,但这回却被无下限挡得结结实实。
咒术师冷淡地哼了一声,“你不是一直只打算看着吗?那就继续看嘛……呼,能欣赏五条老师我的自慰秀的荣幸可不是谁都有的哦?”
他动了动脚,将进门之后始终没脱下来的皮鞋咚咚两下甩到墙角,只剩下袜子的双脚这才踩上软软的棉被,方便咒术师曲起双腿,将另一只修长的手掌伸入仍被长裤和内裤严密遮住的里侧,而外面只能看到手掌的形状凸起在布料上缓慢移动。
后方的入口因为久未使用,既干燥又难以入侵,五条皱着眉头按压了很久都只能勉强塞进一根指头,在里面动得也很困难。即便如此,受到了熟悉刺激的性器也还是添加了更多热度,顶端的软肉也开始缓缓膨胀,能让五条尽情地把玩。
虽然房间里另一个无形的成员始终一声不吭,但咒术师还是隐约听到了磨牙声,他心满意足地从鼻尖哼出声来,把手从性器上拿开,就让它那么挺立在冰凉的空气里,空出来的手掌拨开衬衫和外套,按在一侧胸口的乳尖,将那个已经硬起来的地方揉捏玩弄。
直到将一侧的乳头扯得红肿,五条悟白皙的肌肤上也浮起了一层薄汗,前端被放置的性器顶部则溢出了几滴液体,顺着挺翘的柱身缓缓滑入底部同样呈现白色的毛发里。
咒术师因为身体里被点燃的热度而忍不住直起身,半跪在床铺上,难耐地咽下口水,离开胸口的手掌 将脸上的黑色面罩向上拨去,把沾了点汗的雪发全数往后撸过,露出光洁的额头。热度烧出的薄汗在那儿扑了细细的一层,可能从前方拨弄下方的孔穴总是无法尽兴,因此他将手指拔出来,很随意地从后方的西裤里再伸进去,贴身的布料将修长手指的动作展露得一览无遗。
虽然五条现在看上去诱人极了,简直浑身上下都在溢出情色,但他微蹙的眉头还是多少暴露了一点实情,这种程度的刺激对咒术师来说完全不够。
光靠这么玩弄,想出来可能有点难,哪怕他很久没做了也一样,早就充分品尝过情欲大餐的身体对小打小闹的爱抚根本不屑一顾。
同样意识到这点的幽灵十分识趣地靠了过去。
感受到无下限外侧被什么东西拥抱了反馈,再加上耳畔听上去有些幽怨的叹息,五条冷漠地往空无一物的肩头撇了一眼。
【悟……】
幽灵老实认输的态度总算让咒术师愿意网开一面,“卖力点,做不够三次小心我打差评。”他语气不善地威胁到。
无下限的铜墙铁壁随着这声话语而消散殆尽,五条便感受到了身后环绕着自己的微凉怀抱,划过脖颈的细微发丝和柔软的嘴唇,熟悉的粗糙手掌按在热度鲜明的胸膛上,不同以往的冰凉触感让他靠在幽灵身上扬起脖子,从嘴里吐出舒畅的喘息。
因为被亲着脖子摸了个够,五条被按回床铺分开双腿的时候十分配合,但就在他打算主动脱掉裤子的时候却被无形的手掌按住了。
咒术师挑起眉毛想要开口,嘴巴里吐出来的却是柔软的呻吟。
正硬着的性器被软肉包裹住的时候,哪个男人也没法好好说话,就算是五条悟也一样,他的手掌落在幽灵散乱的长发上,抓着那颗看不见的脑袋,随着对方的舌头舔弄的节奏不住搓揉。亡者的嘴巴当然不会有唾液,也不再具备温度,但冰凉柔滑的口腔和舌头因为缺乏润滑而变得更粗糙的触感带来了全新的感受,要五条说,比夏油杰当年特地啃过冰棒之后给他口交的时候更爽。
在满足地喟叹出声前,咒术师就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五条虽然毫无羞耻心,但多少还有着一点多年教养积累出来的礼仪,不至于在大半夜做出打搅其他住户睡眠的事情。
这会儿他也懒得再去嫌弃床单和被子的清洁度,随着下身性器在半空中被无形的肉体挤压而不由自主地挺起腰来,头颅和肩膀则深深陷入布料里,按在幽灵脑袋上的手掌也本能地按了下去。
“呣唔……”被整个吞下的触感让五条舒服得连脚尖都蜷起来,无意识地往下撇了眼,咒术师瞄到了被挤压成奇怪形状的性器顶端不住地溢出液体,然后古怪地停留在顶端周围的景象。
幽灵能吞下去吗?想着这样的事情,他忍不住就走了个神,然后被强行按进后穴的拇指刺激得又哼出了声,显然,这是来自咒灵操使的抗议。
五条的回应是直接用大腿去夹对方的脑袋。
可惜被幽灵经验丰富地用几个吞吐化解,咽喉深处对性器顶端的挤压,柱身的皮肤被舌头舔弄,下方的囊袋还被厚实的手掌揉捏,咒术师没几下就软了腰,只剩下在床上哼哼唧唧顺便按头的力气。
如果说前方距离胜利只有几步之遥,那后方的开拓就始终没太大进展,虽然咒灵操使和五条都很努力抚弄了,因为进出困难的缘故,一直保持在一根手指的程度,最多也就是从食指换成拇指,没有润滑剂的帮助,会有这种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咒术师不耐烦地拽起对方的头发,示意幽灵别那么在乎,反正就算受伤第二天也能好,他又不讨厌疼痛,这个点要去哪里买润滑剂,敢半途而废他绝对会闹。
可惜幽灵并不赞同,硬是顶着五条怒气满满的眼神从床上离开,在桌上的塑料袋里翻翻捡捡。
咒术师眼睁睁地看着无形的手指从沙拉包装里挑出了两包调味用的橄榄油和几根小巧的水果胡萝卜,顿时一阵无语。
行吧,算你能。
五条也没去问对方打算用那些东西干什么,干脆趁机脱掉碍事的长裤和内裤丢去一旁,等他打算脱上衣的时候又被重新按回床铺里。
挺直的性器被抓起来,从底部到顶端地充分舔弄,对幽灵这带着点道歉意味的爱抚弄得很舒服的咒术师宽宏大量地不再计较刚刚的短暂离场,甚至很配合地将修长笔直的右腿搁上咒灵操使的肩头。
冰凉滑腻的液体被浇在性器下方发热的嫩肉上,让咒术师微微颤了一下,被分开的臀瓣中心的入口也忍不住瑟缩起来,但看不见的手指借着橄榄油的润滑,轻而易举地将它碾开,里面粉色的内壁暴露在空气里,一下下收缩的后穴努力想要拒绝带着寒气的造访,却无论如何也合不上,任由幽灵的手指将它越按越松弛,撑开到能让三根手指轻易进出的程度,连深处的软肉抽动的样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五条并不能看到下身被透明的手指充分玩弄而呈现的淫糜景象,但光是后穴里的手指从搅弄变成抽插而发出的咕啾声和清晰的摩擦感,以及正在舔弄性器的口腔又一次把他吞下的触感都足够让咒术师仰着头专注在享受快乐上,除开压抑喘息之外再没余力关心其他。
随着幽灵熟练地用粗糙的指腹不断刮过后穴里的敏感处,再加上一下下的深吞和几口吸允,五条轻易而举地被挤出了存货,过于浓厚的粘稠液体先是在性器前端被压成一团,最后尽数滴落在咒术师不断起伏的小腹上,将原本还算蓬松的雪白毛发彻底打湿,就这么贴在两腿之间。
还在高潮余韵里的五条光顾着在意原来幽灵真的没法吃东西这样的小事,完全没留神咒灵操使的举动,因此被用眼罩捆起来的几根胡萝卜塞住嘴巴的时候他脸上还有些茫然。
不过五条也没抗拒,他对自己做起来能叫成什么鬼样还算心里有数,当年学生宿舍里硝子几次被吵得睡不好觉之后威胁他们要是再敢大半夜扰人清梦就让他们物理不举,搞得当时正在热恋期小情侣不得不跟打游击一样想方设法溜出学校外宿。
这种偏僻旅馆的隔音还不如咒高的宿舍,虽然五条不是很在乎出柜,可要真弄得住客们来敲门还是算了吧,被迫中断也太得不偿失。
但手臂被皮带束去身后就有点不对了。
咒术师有些困惑地看着半空中飘飘忽忽的方形小塑料片,旅馆里有保险套很正常,但这东西跟他们有关系吗?向来不喜欢这种塑料制品滑溜触感的五条宁愿清理起来费事点,反正到时候负责清理的又不是他自己。
被扯开的保险套落在五条的小腹上,沾满了先前滴落的精液,基本等于没用,但幽灵还是捏了捏它,露出保险套上的螺纹和顶端的一颗胶质软珠。
还是情趣款,路边小店的老板真舍得下本钱。
然后五条就瞪圆了眼睛,看着咒灵操使将保险套反过来套在他尚未完全褪去硬度的性器上,软珠被按进顶端小孔的时候咒术师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气,最后这个恶劣的家伙还捏着几根原本用来绑沙拉塑料盒的橡皮筋在重新挺起来的性器根部和囊袋上绕了几圈,将它们紧紧勒住。
【三次?嗯?】
幽灵边啃着耳垂边在咒术师这么问道,声音里满是五条熟悉的坏心眼意味,让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完蛋,之前煽动得过头了。
这小心眼的家伙竟然记仇报复。
就在咒术师认命躺平在床上等待被折腾的时候,幽灵却以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式袭击了他。本来身下应该是枕头和柔软的棉被,但他却诡异地落进熟悉的怀抱里,以稍稍离开床铺一点的状态被从后方贯穿,一口气被插得极深的五条哼出长长鼻音。
他的左脚徒劳地在床铺上蜷起,右腿则被高高抬起,方便来自下方的侵略,幽灵插进来后只停顿了一小会,确定咒术师没受伤,也完全能承受得住,就毫不留情地开始进出,但此刻的画面怪异极了,简直像是床板上长出了东西正在操弄五条一样。
幽灵能够穿透固体的特性用在这种地方意外地方便。
本来还有床铺能稍稍借个力的咒术师落到了半悬空的境地,被顶得一下比一下深,只能随着幽灵的节奏呜呜哼哼地晃动脑袋,原本只有一层薄汗的身体很快被不断溢出的热汗打得湿透,白皙的身体也尽数被染上艳丽的薄红色,被操得头晕眼花的他想要开口讨饶,但舌头触碰到的只有粗糙的布料和裹在其中的胡萝卜。
终于意识到幽灵压根没打算让自己认输的咒术师气得一口咬碎了它,可惜那除了让嘴巴被塞得更严实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布料很好地裹住了胡萝卜,让五条没法用吞掉它的方式来开口。
火气上了头的咒术师干脆主动挺起了腰,方便咒灵操使更深地插进来,甚至用力收缩后穴,虽然那样对他来说也会更吃力,但以往五条只要那么干之后没多久,夏油杰很快就会喘着气在他体内射出来。
耳畔确如五条所料地传出了低沉的喘息,幽灵十分受用地用鼻尖在他后颈短短的发茬上不断磨蹭,偶尔咒术师吸得紧了还会抽口气,在耳蜗里小声喊他的名字。
【悟……呼……】
除了他一直不射之外都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努力忍着几乎快让脑袋宕机的快感和无法到达顶端的煎熬,五条使劲想让身下的混蛋缴械,但结果只是他徒劳地耗尽了最后的体力,有气无力地瘫在幽灵身上。
【嗯…因为真的,很舒服,而且悟又那么努力……】咒灵操使小声在他耳边笑起来,【你可能会生气……但是,指望我出来是没可能的,我又没有体液。】
意识到自己做了白工的咒术师极其恼怒地开始挣扎,随即被幽灵叹着气抚摸和更激烈的一下下操弄顶到浑身发颤,两眼发直地用后穴去了一次。
咒灵操使没过分到在五条高潮的时候故意折腾他,而是扯出咒术师嘴里的布条和被咬烂的胡萝卜丢到一边,用温柔的亲吻和爱抚让他从强烈的余韵里慢慢恢复。
不过等五条喘均了气,小声让他松开的时候幽灵却并没有照做。
【不是要做三次吗?现在才第二次吧?】
“你他……”
在糟糕的字眼完全吐出来之前,咒灵操使很是从容地伸手捏住性器下方的橡皮筋,拉扯着它轻轻弹了一下,他的力道用得十分巧妙,足够五条感受到一点疼痛但没在柔嫩的器官上留下任何痕迹,连红印都没有。
脏话当场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吟哦。
【我可不记得有教悟说那样的字眼,不乖的孩子得重新教育啊。】
说着,幽灵继续伸手拉扯橡皮筋,简直像把咒术师的身体当做什么乐器一样弹奏,咒骂什么的早就被抛去了脑后,又痛又爽的五条叫得一声比一声浪,不想让这声音露出去的幽灵不得不把眼罩重新塞了回去,顺便又重新动起了腰,还用空着的手去揉捏咒术师胸前早就胀成一团的乳尖,没多久五条就在他怀里被弹成了一团棉花,全身上下只剩下依然被绑得牢牢实实的性器是硬的。
听着咒术师在身上不住地用浓重的鼻音哼哼,眼泪落个没完的样子,知道他是真被弄得受不了了,咒灵操使这才一口咬在五条的后颈上,用力挺到深处,让他双眼上翻地又去了一次。
再没了半点力气的咒术师任由幽灵摆弄,脱掉了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和外套,双手也从皮带的束缚里解放出来,拖着腿根还在打颤的双脚被扶进浴室。
被按在墙上插入的五条只能发出微弱的抗议声,热水从花洒里落下的声响直接盖掉了他的气音,当幽灵的手掌又摸上下身的时候咒术师反射性地躲了一下,嘴里的眼罩被掏了出来,咒灵操使一边用亲吻安抚他,一边灵巧地扯开了橡皮筋,灵活的手指不过是捏着性器抚弄一会儿,透明的塑料薄膜就渐渐鼓起,直接泄了一塌糊涂的五条差点腰软得坐到地上去。
把咒术师按在墙上亲了个够,确定手上被脱了一半的保险套里再没继续增加液体,幽灵这才将它拎起来打个结,丢进浴室的垃圾桶里。
而五条悟已经直接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
生物钟一直很固定的咒术师准时地在六点睁开了眼睛,除开眼睛有点干,腰稍稍酸了点外浑身上下都挺清爽的。
是他久违了的美好四小时深度睡眠。
身上穿的是小旅馆衣柜里配套的一次性浴袍,昨天晚上被他的汗水沾湿的床单和被子都已经换过,房间里空调打得很温暖,就算把被子垫在身下也一点不冷。
床头柜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内衣加眼罩,虽然满是廉价沐浴露的味道,但总比汗水和唾液的味道强,摸上去十分干燥,五条猜测多半是用吹风机吹干的。
桌上还有一杯尚有余温的热巧克力。
咒术师忍不住嘴角抽搐,“杰,你稍稍有点作祟怨灵的尊严吧?山头下面来报恩狐狸的业绩都要被你抢光了!”
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当然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回收任务结束之后,归途中的辅助监督看了眼五条专心致志打量手中玩意的动作,那东西焉巴巴的,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是昨天咒术师随手搭出来的敞篷跑车。
“五条先生?那个,不丢掉吗?”怎么看都是垃圾了吧?
“嗯……难道真有效果?”咒术师没回答他,只是在后座自言自语,“今天晚上直接做个新干线试试吧?”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辅助监督,全程一脸困惑。

番外 今夕何夕

“可恶,那个不良教师!又来这种事!”当野蔷薇握着拳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好出发的两位同期很是无奈地试图安抚她。
“嘛……五条老师毕竟很忙嘛。”虎杖挠着头发这样替三人的导师辩解。
“快点习惯吧,又不是第一次被他用短信使唤了。”伏黑虽然还是面色平静,但熟悉他的虎杖和野蔷薇很轻易地从他下撇的嘴角里看出些许无可奈何来。是了,要说谁遭受五条的古怪指示最多的话,无疑是和他相处得更久的伏黑。
“问题在于,除了一个小镇地址之外,根本什么都没有啊!!!哪怕是任务,也得说明一下吧!!”野蔷薇气呼呼地举起手机,向两位男生展示她收到的信息,“连个集合的地点都不给!”
“我们还没到能独立出任务的时候。”伏黑看上去更平静了,“什么都没说的话,不会是很麻烦的事,肯定很快能见到辅助监督。”
“光在这里猜测也没什么用,到了之后直接打电话也行吧?”虎杖这么说道。
“前提是他接电话啊。”野蔷薇和伏黑难得地异口同声。
“对耶,五条老师经常收不到信号。”最强的咒术师工作繁忙,如果他刚好在帐的内部,或者某个咒灵的生得领域里,乃至于某些压根收不到讯号的深山老林,电话打不通太正常了。
“还是先出发吧,虽然没有汇合地点,但有到达的时间,必须得在下午前到达那个小镇才行。”伏黑困扰地摆弄起手机,“路上我问问伊地知,他肯定知道点什么的。”
“也只能这样了。”野蔷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带上换洗衣服吧?总觉得今天晚上不一定能回来。”虎杖如是建议。
“那就带上吧。”虎杖的直觉有时候还挺准的,因此伏黑和野蔷薇都赞同了这个意见,正当一年级三人组在宿舍里收拾好了衣服,打算离开的时候,便碰上了任务回来的二年级们。
“哟,伏黑,要去出任务吗?”熊猫扛着一支长长的竹枝,向他们欢快地招手,和他同行的言咒师也一起挥挥手,和学弟妹们打了个招呼。
“鲑鱼。”
但无论是虎杖还是野蔷薇都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这,这个,所以熊猫前辈偶尔也会吃竹子吗……”虎杖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伴,伴手礼要换成竹笋吗……”这是无意识拿出了手机开启相机模式的野蔷薇。
“在想什么啊,你们。”伏黑用难以形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两个丢脸同期,“一看就知道是七夕挂短册的竹子吧?”
“金枪鱼。”狗卷点点头,表示伏黑说得很对。
“带手信的话给我猪肉干或者鱼肉香肠。”熊猫这么说道,“我们不止一次一起吃过东西吧,竟然会觉得我喜欢竹子,太过分了。”
“对不起!熊猫前辈!”
自认确实干了坏事的虎杖和野蔷薇非常诚恳地向它道歉。
“好,原谅了!”熊猫十分大度地用爪子拍拍两个后辈的脑袋,“说起来,你们今天还要出任务吗?明明是七夕耶……”它捧起脸,摆出相当八卦的脸,“就算没有要去约会的对象,去祭典上看看穿和服的女孩子们也很好吧?”
“约会对象是真的没有,往年都是跟爷爷或者朋友去逛摊位,然后看烟花来着。”虎杖挠挠头发,“不过咒术师的话,节日不都是很忙的吗?”他想起了课上的常识教导,很多传统节日在咒术上都有特别的含义,因此咒术师们的假期总是过得跟加班没什么差别。
“别提了,我都准备好要去玩来着,结果五条老师发了短信过来。”野蔷薇阴郁地说道。
“常见的那种没头没尾的短信……”伏黑也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面前的熊猫突然张大了嘴巴,“哦哦哦,一年级的七夕,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来着!!”
“哈?”伏黑歪头看它。
“腌,腌高菜……”与兴高采烈的熊猫不同,狗卷学长倒是罕见的一副脸色发青的表情,还手舞足蹈,“木鱼花!!”
似乎是在提醒他们什么。
“哈哈哈哈,去年棘和忧太非常辛苦呢。”熊猫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还从怀里掏出手机,“咒术高专一年级的传统,要去祭典上充当吸引非人者的诱饵啦。因为七夕是不是人的东西跟人类缔结婚约的日子啊,所以那边的世界也在举行祭典,还会跟人类世界的普通祭典重叠在一起,然后外表看上去像个人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们就会去邀请女孩子,一旦答应了就要被带去彼世哦?”
“这不是超级危险的吗???应该直接用帐围起来祓除吧!!”野蔷薇毫不犹豫地说道,连虎杖都连连点头,只有伏黑皱起眉头,“重点是那边的世界啊……”
“对,就算封掉今年,明年也还会重开,而且还能换地方,所以用帐封起来也没用啦,只会泄露出去。”熊猫耸耸肩,“但好处是祭典必须得讲规矩,它们不能动粗,只能提出邀请,人类不点头就不行。因为不是人的东西偏好咒力高的女性,所以就干脆让一年级的女生去当诱饵,只要吸引整个祭典上那些东西的注意力,然后被邀请的时候别点头,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听上去还挺简单的……”伏黑这么说道。
不过旁边野蔷薇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男生们也不会闲着啦,要当护花使者,毕竟就算看出来也得装没看出来,否则让它们露出真面目要吓到人的,所以男伴的存在非常必要。今年有野蔷薇在真是太好了。”熊猫哈哈笑着。
听到男生并不会闲着,少女的脸色顿时好了一点。
“那样也行吧。”她摆出一副没辙的态度,“到时候你们两个可给我靠谱一点哦!”
“好!不是我说哦,野蔷薇,游戏摊子上你想要啥??”虎杖撸起袖子,“不管是气枪还是捞金鱼我都很在行啦。”
“真的?我要头奖!!”少女瞬间就开心了起来。
“喂喂,放过人家摊主啊。”完全清楚让虎杖出手会变成什么结果的伏黑一脸黑线。
“哎呀,你们运气实在很好,要好好感谢野蔷薇才行哦。”熊猫却这么说道,“去年我们可相当辛苦呢,虽然跟我没关系。”
“腌高菜……”言咒师缩起脖子,焉焉地抱住熊猫。
“唉?去年发生了什么?”野蔷薇好奇地问道,“不是有真希前辈在吗?”
“哈哈哈,你们完全都没在听我说话耶。”熊猫笑起来,“不都是说了,咒灵喜欢咒力高的女性吗?没有咒力的真希对他们来说比空气还透明啦,还不如普通人。”
知道真希实力的一年级三人组目瞪口呆。
“这也太过分了!咒灵还搞歧视的吗??”野蔷薇十分生气地叫起来。
“毕竟是本能问题嘛,人类也不可能喜欢上熊猫呀。”熊猫前辈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没有女生帮忙的我们,只好让忧太和阿棘穿上女装蒙混过关……哎呀,我还留着照片哦?哈哈哈真是好笑死了,那天里香非常生气呢,敢过来邀请忧太的家伙统统被她伸出手掌拍飞了……忧太他受欢迎的程度真的堪称空前绝后……”
随着熊猫拿出手机,言咒师十分恼火地开始跟他争抢起来,一副敢拿出来就要拼命的样子。
“啊啊,我这边大概不行了,你们可以去找悟要啦,他也有来着,拍的还比我多,笑到连手里的冰激凌都掉了一地……喂喂阿棘!!不要打我啊!!竹子,竹子要掉了!!”
一年级们就这样目送着两位学长你争我抢地跑远。
“怎么办?”虎杖困扰地看看同伴。
“先去那个镇子和五条老师汇合吧。”伏黑一脸无奈,“那家伙八成正等着看好戏。”
“你们两个,后面一个月份的饮料。”野蔷薇面无表情地说道。
“咦???”
“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为了不女装,男生们诚恐诚惶地低头答应了。
前往那个在著名灵地附近的偏僻小镇花费了不少时间,但三人总算还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成功到达,从电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站点上等待他们的伊地知。
虽然对方是位战斗力十分糟糕的辅助监督,但不可否认地,在车站看到他的时候学生们都感到了一定程度的安心,和实力最强,但在小事上过于自由自在的五条老师不同,伊地知对后勤事宜的处理相当拿手,是位靠谱的成年人。
“伊地知先生!”虎杖熟稔地和打起招呼。
“来得很早呢,看来五条先生及时通知你们了。”他舒了一口气,“去参加祭典的准备做好了吗?”
“……等下,参加祭典还要做准备的吗?”虎杖顿时愣住了,“不是只要过来就好了吗?”
“野蔷薇负责当诱饵,我们是护卫?”伏黑啧了一声,皱着眉头问道。
“别说我的咒力也不够什么的。”橙发的少女似乎不是很在意,“难道真得让这两个家伙女装?先说好,我的裙子可不借你们。”
也不知道学生们的话语戳到了伊地知哪里,总之他看上去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妙的东西,脸色发青地扶了会儿脑袋才恢复过来,“不不,没有那么夸张,确实是只要过来就行了,钉崎的咒力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让你们带上浴衣而已,忘记带也没关系,我会联系一下旅馆帮忙准备。”辅助监督这么说道,“我们先去旅馆放行李,然后钉崎跟我去神社做净身仪式,你们就先去祭典的街道上等一会儿。”
“五条老师呢?”
“那个人先去忙别的事情了,可能要等晚上才能过来,但会守在旁边的,放心吧。”
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既然问题不大,大家就干脆地按照伊地知的吩咐去做了,伏黑本以为虎杖可能对和服不拿手,结果他好像意外地挺擅长。
“因为爷爷他笨手笨脚啊。”头发剪得短短的前男子高中生这么说道,“所以我很早就练习过自己穿和服了,还要给他帮忙呢。”
“意外很能干呢,你这家伙。”伏黑叹了口气。
“毕竟家里只有我跟爷爷嘛,他又是看着壮实其实身体不好的类型,所以我很早就做好了很多准备的……只是没料到爷爷身体不好的程度比我以为的还厉害而已。”利索地搞定了自己的衣服,还顺便给伏黑系腰带的虎杖嘿嘿一笑,“不过多学点杂事也挺好的,这就派上用处了啊。”
“好了,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虎杖歪头看他。
“和服里面放不了什么东西吧,有杂物要带的话能塞影子里。”
“虽然想说带个咒具……但上次已经弄坏了真希前辈的屠魔座……”
“算了,你这家伙还是空手吧。”伏黑一脸无语。
然后他们就跑去祭典入口处等待野蔷薇,期间收到了伊地知的短信通知,说是忘记吩咐,除开不能轻易答应邀约之外,别人送的东西也不能吃。
不管是什么人送的。
“哦哦,就是那个,吃了那边的东西,也等于算是那边的人了……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伏黑点点头。
“既然如此,要不要先买点什么吃起来?光乱走肯定会肚子饿吧?”虎杖如是提议,十五六岁的高中生,胃袋堪称无底洞,正是非常能吃的时候,虽然午饭吃了不少,但现在也到了晚餐的时间。
没有多做考虑,伏黑就同意了,然后便由虎杖去跑腿,伏黑在原地继续等待野蔷薇,三人对零食都没太大的忌讳,因此点菜也很方便,不要特别约定。
等暮色笼罩下来的时候,野蔷薇穿着合身的浴衣走了过来,伊地知还是一身西装摸样,向三人表示他并不会进入祭典街道,而是在外侧负责看守,避免出现什么变故。
至于执行任务的方式,则只有一个。
“去玩就好了。”伊地知笑着说道,顺便给三人塞了点零花钱和几张许愿用的短册,“毕竟是也是难得的节日。”
得到了许可的学生们直接欢呼一声,脚步欢快地跑向祭典。
“喂!慢点你们两个!!”伏黑一脸没辙地追向像撒欢柴犬一样急匆匆跑向前的两个同期,恨不能手上真的有两根缰绳把他们拉住。
“哎呀……年轻可真是好。”伊地知笑着叹了口气,浑然不觉得连三十都没过的自己说这句话到底有多奇怪。
吃当然是第一重点,之前虎杖就已经买好了章鱼丸子,烤年糕和鸡蛋糕,现在很快又增加了炒面,烤鱼,烤乌贼,巧克力香蕉等等一系列零食,和钉崎跟伏黑很友好地分着吃。
稍稍填了下肚子之后,剩下的零食全部被转移到伏黑手上,因为钉崎直接拉住虎杖让他去气枪的摊位打球,好赢些自己想要的奖品。
影法术的持有者一脸无语地看着好几个想要跟野蔷薇搭话的人被兴奋的少女一拳一脚甩开,“别碍事!”“走开啦你们很挤唉!”“不要妨碍虎杖的发挥啊!!”
她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这些人是想来搭讪的。
“那个那个!!中了!干得漂亮!!”
“我就说吧?钉崎!”
看着两个人完全像小孩子一样咋咋呼呼玩得十分愉快,伏黑默默插起一个丸子吃掉,觉得刚才还在担心的自己根本是个傻瓜。
虽然以虎杖的能力,想要称霸全街道根本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们又不是真正的熊孩子,因此只挑了些各自想要的奖品,赢完就走,甚至没有去光顾金鱼的摊位,毕竟宠物这种玩意咒术师实在不好养,随时需要出差,根本没人能保证规律的喂食。
路过一侧竹枝的时候,他们也顺便把短册挂了上去,虎杖很不避讳地给两人看了他的愿望,【早点收集完两面宿傩的手指】。
然后立刻被同期们打了脑袋。
“你是笨蛋吗?吃完就会被执行死刑了好不好!!”
“下次不准吃了!!”
“啊……但这种危险的东西,流落在外面总是很不好的啊……”捂着脑袋的年轻人这么解释。
“那也得等你七老八十活够了再说!”钉崎和伏黑异口同声地吼他。
虽然很想让虎杖把短册改掉,可他却还是坚持把东西挂上了竹枝,伏黑写的是【希望津美纪快点醒来】这样理所当然的愿望,而钉崎的则是【想和纱织见面】。
竹枝上挂满了各色的漂亮短册,上面也写满了愿望,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三人驻足望了一会儿,很快又跟着人流前进,一直到街道的尾端,能看到很多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祭典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最热闹的时分。
“玩得高兴吗?”
正在商量着是否要去加入人群的学生们,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五条老师!!”
“哟! Great Teacher Gojo闪亮登场~~”开开心心地来跟学生们汇合的五条穿着的还是高中的教师制服,脸上也还带着眼罩,显然,他肯定是刚刚在某个任务现场结束工作,“好几天不见,想我吗?”
“完全没有。”伏黑冷漠地回答。
“下次发消息的时候好歹说清楚啊!!”钉崎这么抱怨到。
“老师也来玩吗?”唯一一个捧场地跟五条上演感动重逢拥抱的虎杖,抱完之后傻笑着问他。
“顺便来看一眼啦,万一有脑袋不好的笨蛋闹出事情来就麻烦了。像这种学校传统一样的东西,只要到了地方,伊地知肯定会跟你们说的嘛。变成公主的感想如何啊,野蔷薇?”雪发的咒术师笑嘻嘻地询问。
“哈?我都想说真的有这样的家伙吗?根本一个都没碰到啦。”少女鼓起脸颊,“难道我真的这么没人气?”
“啊哈哈哈,偶尔,偶尔也会有那边的来客比较少的时候啦。”五条哈哈笑着开解唯一的女弟子,“哎呀,干脆给你们看看我珍藏的历年照片?”
伏黑犹豫了一会儿。
“……乙骨前辈真的女装过吗?”他还是有点不信。
“真的啦真的。”五条掏出手机,翻开相片档案给学生们分享他珍藏的历年宝藏。”
看见相册里的第一张,虎杖和野蔷薇的表情就忍不住了,实在上上面那个黑发浴衣少女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过于离谱,旁边的狗卷也打扮得非常女性化,要不是带了围巾挡住嘴巴,他们肯定会以为这是狗卷的妹妹。
“这是谁干的啊!!根本是整容了啊!!”野蔷薇捂住嘴巴忍笑,虎杖则是满脸惊叹,只有伏黑一头黑线,“你还真的干了。”
“嘿嘿嘿,对啦!当然是万能的五条老师我呀~毕竟真希的化妆技巧确实不行。”
你一个大男人化妆这么神是为什么啊!!!!野蔷薇看向他的表情当时就古怪了起来。
“因为好玩呀。”五条理所当然地说道,“以前万圣节我还用特效化妆装过杰路·刚X士呢。”
“那只是普通的COSPLAY吧!!”伏黑忍不住吐槽他,“而且那家伙明明很矮来着!!”
“岩石人难道不是妖怪的一种吗??”
“五条老师真厉害!!我能看看照片吗?”
“当然可以了!当时我可是帅气地堵住了一条街耶!”被称赞了的雪发咒术师得意洋洋地甩出手机,和虎杖一起欣赏起自己当年的英姿。
里面当然还有些别的照片,比如脸色难看的七海和旁边穿着女生浴衣的黑发咒术师,但因为化妆技巧拙劣,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男生,以及另一张照片上仿佛写实阴沉女一样的单人照。
“噗,这,这是伊地知先生吗……”虎杖很给面子地按住了嘴巴。
“对哦,当时伊地知哭得太惨了,我看不过去就帮他化了妆啦,虽然是初次的作品,但还是很完美啊!”
“五条先生!你在给学生们看什么啊!!”大概是直觉上产生了什么不妙的联想,正好走了过来的伊地知看着他们喊道。
“以前的纪念照片?”
“请务必住手啊!!!!”辅助监督满脸绝望地来抢手机,当然他是拿不到的,五条哈哈笑着丢给了对面的伏黑,“不准让伊地知拿到喔?”
“知道了,但我会把里面的垃圾清除干净的。”一脸嫌弃地看着五条的伏黑如是说道。
“咦???不要啦!”虽然这么说着,但雪发的咒术师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看来他多半有着备份存在,即便如此,能删除一部分黑历史存档,还是成功让伊地知感到了安心,他感动不已地看着伏黑当场开始操作,把那些自己恨不能消除记忆的照片一一删掉。
看着学生们和辅助监督友好相处样子的咒术师靠在路边的石像上微笑起来,从早上开始一直在忙,好不容搞完任务之后才来到祭典,又跟学生们说了不少话,他现在又渴又饿。
因此,当有一盘食物和水送过来的时候,五条半点都不带犹豫地拿起来开始吃。
第一个意识到这点的是虎杖。
“唉?老师刚刚去买的吗?”他看着雪发咒术师手上的一盘白糖糕,“刚才祭典上好像没怎么看见有卖这个的摊位呢。”
而看清楚了糖糕底下垫着贡品用的红色粗陶盘的时候,伊地知的腿肚子开始发抖了。
“五,五条先生!!为什么反而是您吃了啊!!!”
“嗯?”雪发的咒术师不明所以歪歪头,“这有什么不能吃的。”
“那,那边的食物!!”
伏黑和野蔷薇的脸色也变了,因为他们清楚的看到,五条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带着面具,看不到面孔的男子。身量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穿着深黑色浴袍,就那么抱着衣袖呆在那儿,一声不吭。
无论如何看着都不像活人。
五条悟笑了起来,“真是那边的食物就好了呢。”他把盘子向辅助监督和学生们展示了一下,“祭拜路边地藏的糖糕啦,都快放干了。”然后转头去责备那个看不见脸的家伙,“等了你老半天,结果就是去拿这种东西吗?好歹弄点更能吃的啊?”
看不见脸的家伙耸耸肩,一副自己已经尽力的样子。
因为知道了并不是‘那边’的食物,松了一口气的伊地知差点脚软地坐到地上,而虎杖和伏黑则是狐疑地打量站在五条身后的男子。
“老师……他……”
“是那边来的哦?”五条回答得利索当然,“虽然给我的是现世的食物,但规矩就是规矩,所以没法把我带回去之前,这家伙就只能缠着我作祟啦。”
学生们和伊地知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因为很不好说到底是对方缠着五条作祟,还是五条故意要拿对方当玩具。不过既然都特地送上无害的食物了,再加上五条悟的态度,显然,他们应该是熟人。
大概意识到了可能是老师的私事,学生们没在继续留在五条身边,只是各自看了黑衣的男子好几眼,才不太情愿地跟着辅助监督继续去逛祭典,毕竟任务还没完成呢。
目送他们离去之后,刚才还一脸轻松的咒术师才一点点垮下脸来。
“难吃。”他毫不犹豫地冲着身后的男人抱怨起来,“难吃死了,又干又不甜,这肯定是已经放了一整天的祭品!”
但他还是一口口把所有的白糖糕吃得干干净净,碟子随手摆在垃圾桶上。
“规矩就是规矩,知道吧?”五条这么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冲他伸出手来。
他们就这么牵着手开始逛祭典,中途咒术师一直在心不甘情不愿地嘀咕,“啊啊,给我感恩戴德吧,一盘白糖糕就能把最强的五条悟约到手,别人可办不到这种事!!”
低沉的轻笑从面具之后传来。
虽然是在逛祭典,但两者一个不是人,一个不太想松手,于是什么都没玩,光牵着手走来走去,全程只有五条在对各种摊贩发表意见,购买各式甜点,拿不下的就塞给旁边沉默的苦力,就这么百无聊赖地逛到了夜半,祭典即将结束的时候。
他们在小广场碰到了正在玩仙女棒的学生们。
“老师!!”
“已经玩得差不多了?”
“嗯嗯,总算碰上了几个不长眼想搭讪的。”野蔷薇摆了个爽快的拳击动作,险些让五条喷笑,她始终约不到男生果然不是没原因的。
学生们都很识趣地,谁也没对五条和男人牵着手的状态提出疑问,只有虎杖同情地看了一眼怀里抱满棉花糖和苹果糖,手上还拿着一支大甜筒的男人,对他沦为移动货架的结局深表歉意。
“说起来,这种时候不应该放烟花吗?”五条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那个啊,好像是说有引起火灾的嫌疑,所以已经取消了……”野蔷薇一脸失望,“所以我们才点一下仙女棒凑个数,祭典没有花火大会果然就感觉缺了什么。”
伏黑和虎杖倒无所谓,男孩子们对烟花这种感性的景观不是很在乎,虽然仙女棒也确实挺好玩就是了。
五条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毕竟是学生的愿望,他这个当老师的怎么能不想办法解决呢。
站在旁边的男人用手上的甜筒戳了戳他。
“干嘛啦,你现在又不能叫咒灵出来……”雪发的咒术师咕哝到,但对方却用甜筒指了指旁边的伏黑。
“哦哦,对耶!还可以这么玩!!”
五条恍然大悟地拍手,“惠!你派上用场的时候来啦!!”
伏黑顿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呜哇!!不愧是五条老师!!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野蔷薇开心极了,拿着手机不停拍照,旁边的虎杖一边发点燃的仙女棒,一边也拿出手机。
“简直跟童话王国一样耶,伏黑!!”
“闭嘴,快点点火啦。”维持着呼唤状态的影法术咒术师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整个小广场上现在到处是奔跑的脱兔,而它们嘴里都叼着一支燃烧的仙女棒,在漆黑的晚上看上去仿佛什么奇妙的童话场景,要不是祭典已经散场了,肯定围观人群无数。
连伊地知都在忍不住用手机拍摄。
雪白的兔子们叼着仙女棒奔跑起来,绕着众人跑出一个完美的巨大圆形,无数燃烧的仙女棒随着式神们的奔跑,在夜色里划出流星般的长条,宛如延时摄影拍就的千亿环形星路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场低头才能看到的,仅仅发生在脚边的流星雨。
“真漂亮。”五条靠在身后的男子身上,轻声说道,而那家伙也很配合地把快要融化的甜筒凑到了咒术师嘴边,方便他啃咬。
“……就算你真的拿那边的食物过来,我说不定也会吃哦?”
他笑着说道。
男人一下子就把甜筒撤走了。
“干嘛,生气了?”
“我还没生气呢。”咒术师咕哝着,强行把他的手拽回来,继续品尝冰激凌香甜的味道,“有点奴隶的自觉,现在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力。”
对方始终不发一语。
等到冰激凌吃完,兔子们的花火大会也结束了。
回到旅馆的路上,学生们你看看,我看看,对着五条背后走出街道就消失了的陌生男子抱着满腹好奇,就是谁也不敢开口问。
雪发的咒术师倒像是察觉了弟子们的好奇。
“看不到了?那才是正常的,毕竟祭典已经结束了,不过还没走哦?现在大概是背后灵之类的存在吧。”
“但是……”虎杖摸摸脑袋。
就算是咒灵,咒术师们应该也能看见才对。
“笨蛋,他又不是诅咒或者恶灵之类的玩意,单纯只是‘那边’的人而已,纯粹的灵魂从来不是具有实体的东西。”
“不是说会作祟吗?”钉崎好奇地问了一句。
然而这回,五条只是微笑而已了。
等到学生们各自去往了自己的房间,留在走廊上的咒术师才轻轻侧过头,看着外面月光笼罩的大地,“……听到了吗?好歹做点什么吧?”
肩头立刻变得沉甸甸的。
像是有什么人,将脑袋放在了那里。
这个重量,可能需要背负一段时间,肩膀大概会变得酸痛吧,但咒术师毫不在意,愉快地哼起欢快的小曲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月光静静地落在地上,将一切染上美丽的霜色,就像多年之前,两个年轻人在月下亲吻的时候那样。

番外 咒术师们的无趣日常

在神明们的梦境世界里大闹一场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偶尔看着正在料理台边忙碌的夏油杰的背影,五条悟会稍稍产生一点不真实感。
当然,只是稍稍而已。
复健了差不多四五个月之后,在床铺上当了整整十来年植物人的咒灵操使成功摆脱了每天必须依靠咒灵来进行日常生活的日子,虽然抱上去的时候肋骨还有些搁人,身上套着的五条的旧衣也还是过于宽大,但总算比刚醒来那阵浑身上下只有骨头的手感好多了。
在咒术师们的未来不再绝望的如今,五条总算成功让咒灵操使愿意点头答应好好活下去,把叛逃啦,当三流邪教教祖啦之类的计划统统划上大叉。
他在咒术师那儿多少还有这么一丁点可怜的信用,所以五条勉强相信了夏油的许诺。现世中曾经的血亲和朋友对咒灵操使的记忆无法取回确实有些可惜,但夏油杰对此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考虑到他始终掩藏得严严实实的精神状态,咒术师觉得还是让夏油多和其他人接触比较好。
鉴于咒灵操使对普通人还抱着一点别扭的心结,因此五条也没有太为难他,也就是在出差的时候拜托夏油去帮自己代课。
大多是连教室都不用出的文化类课程。
毕竟咒灵操使一直都挺喜欢的小孩子的,对年轻的咒术师也十分宽容,顺带还能打发掉他最没兴趣上的文化课和常识课,五条悟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三十二个赞。
六眼的咒术师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两年级和三年级老师们对自己怨念的眼神。
五条带出来的一年生们有个极为显著的特征,那就是能打,非常能打,可偏科也是明显的,如果原本就出身咒术师家族的话那还好,要是普通人出身的话,升上两年级之后仍会对一些咒术界的常识露出茫然和一头雾水的表情。
但咒术师们能打确实是硬道理,从他担任一年级教师之后年轻学生们的阵亡率确实明显下降,所以也没法说五条的重点不对,于是其他老师就只好无奈地给学生们补起常识课,至于原本应该作为课外教学的一些祓除任务,只能老师们额外加班去干。
因为这些五条自己也没怎么在意的,边边角角的微妙理由,原本不过是想让夏油杰多接触一点其他人的补课委托,意外地造成了六眼的咒术师自己也没料到的后果。
虽然每周最多只出现两回,但咒灵操使依然成功在短短三个月里成了咒高第二受欢迎的老师,哪怕只是来代课。
第一受欢迎当然是五条老师,某位咒术师大言不惭地认定。
和咒高的学生们相处融洽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夏油杰平日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很多,在宿舍休息的时候也很少再望着天空发呆,甚至还相当认真地做起了备课笔记之类的东西。
但受欢迎的副作用也相当明显,那就是两人在咒高内的独处时间一下少了大半,平日看到五条和夏油在校园角落里晒太阳的时候会默契地打完招呼就离开的学生和咒术师们,现在大多很自然地开始跑来搭话。
主要是来找咒灵操使。
学生们会询问一些课业上的问题,咒术师们则来问些咒术上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被打搅了约会,还是被选择性忽略的次数太多,总而言之五条悟难得闹起了变扭。
“这就是你用这幅样子把夏油从课堂上拖走,然后跑来我这摸鱼的原因?”家入硝子喝着作为贿赂品的手磨咖啡,一脸嫌弃地看向几乎整个挂在夏油杰身上,像个大型挂件那样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他的咒术师。
“本来就只是暂时把杰借给大家一会儿啊。”这家伙理直气壮地说道。
“所以呢,你现在要回收了吗?”家入挑起眉。
“当然不是,五条老师我可是很大方的。”六眼的咒术师如是说道,“但靠谱的成年人也需要一点独处时间作为安慰心灵的奖励。”
“每天晚上在宿舍休息的时间还不够你们俩腻歪?”非要来打搅她的悠闲午后,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这俩人根本就睡在一间房里。
“那个是另外一回事。”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夏油?”被光明正大撒了满身狗粮的校医女士撇向正一脸气定神闲地饮啜咖啡的咒灵操使。
“下次的茶会,硝子有什么想点的东西吗?”若无其事地摸了摸五条的脑袋,顺便还塞给他一颗棉花糖的夏油杰笑眯眯地回答,“配咖啡的咸点心我还是会一些的。”
“双份,我要留起来当宵夜。”被收买得非常迅速的校医女士这么说道。
于是这两人的校园约会就从善如流地改成了医务室的同期茶会,除了偶尔被晒到的家入会说几句抱怨眼睛疼的话之外,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算是可喜可贺。
仅有的例外是伊地知,原本夏油杰来了之后,他多少能靠咒灵操使帮忙找到躲起来的五条悟,但现在,他也找不到夏油杰了。
解决了一点日常约会上的小困扰之后没几天,五条就打算更进一步,把宅在咒高整整五六个月都没走出过大门的夏油杰拖出去晃一圈。
当然咒灵操使并不是真的宅,以前他确实不喜欢接触普通人,但为了收集咒灵仍然经常出门,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体之前还在复健期,平时的日常生活必须依赖咒灵的缘故,虽然他已经不会再做咒杀猴子之类的事情了,但大马路上走着一个被咒灵重重围绕的咒术师,实在很容易引起误会。
暂时不打算将夏油杰的存在向咒术界公开的五条便默许了对方几乎不出校门的举动,直到他翻衣柜的时候发现,咒灵操使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几件自己借给对方的旧衣。
整整半年,借住在五条教师宿舍里的夏油杰的私人物品,除了茶杯和牙刷之外,竟然就只剩下几本最近在写的教案。
由于不需要出门,这家伙甚至没有手机。
当时脸色就不太好看的咒术师隔着绷带瞪了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某人一眼。
“毕竟是维持了十来年的习惯。”咒灵操使苦笑着说道,“一下子改不掉也很正常吧?”过去的他因为不想和普通人有太多联系的原因,日常生活变得极为简朴复古,隐居在山林附近的偏僻教舍,让咒灵种植蔬菜稻米,偶尔去山里打猎,和家人们联系靠咒灵送信,出行也依赖咒灵,账户里的金额是超夸张的数字却极少消费,日常消遣只剩下了阅读书籍和看一些灵异节目,后者主要还是为了搜索咒灵的消息,仿佛一个现代社会里的古代人。
所以,夏油被五条拖出校门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抵抗,甚至还在苦恼该如何安抚明显心情糟糕的咒术师。
幸好东京繁华的街道上从来不缺少各式各样的甜点店,虽然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的男性硬挤在可爱小圆桌上吃点心的行为让周围的行人和顾客都忍不住对他们投以注目礼,但充分享受了来自男朋友的投喂之后,五条的心情总算肉眼可见地恢复了。
已经懒得去管周围人眼神的咒灵操使决定三个月内都不再靠近这条街。
接下来的行程基本算是确定,买手机只花了两人不到几分钟时间,在五条打算带着夏油进名牌店的时候,对他的选择早有预料的咒灵操使难得干涉了一回,硬是拖着咒术师拐了个方向走进售卖平价衣装的商场。
倒不是夏油杰介意价钱,曾把能当古董的僧袍随便穿的前邪教教祖先生表示,便服什么的请买点普通的,能丢进宿舍公用洗衣机的货色就行。
咒高附近专门处理昂贵衣物的干洗店的店员们,已经每个人都能认出伊地知的脸了,他觉得还是不要再增加小学弟的工作量比较好。
挑选衣物也没有花费两人太多时间,毕竟咒术师们都喜欢轻便简单的衣服,再加上他们的身材和外貌,哪怕是很一般的衣物,穿在身上也莫名显得有品位。
唯一的意外是偶遇了刚好来商场逛街的禅院夫妇和被老妈拖出来买衣服的惠。
对任何一个高中男生来说,陪家里人逛街都不是件容易的工作,尤其还有个买衣服的任务,熟络地跟禅院甚尔打过招呼,随意地向夫妇俩介绍了一番夏油之后,五条便好整以暇地靠在男友身上欣赏学生被老妈压着一次又一次走进更衣室的苦脸。
比他进更衣室的频率少一点的禅院甚尔却是一副十分适应的样子,还时不时拉着儿子摆姿势给妻子看,动作娴熟地教导禅院惠该如何出卖男色好让自家老妈捧着脸颊举起手机猛拍。
别说禅院太太在那脸红心跳,连旁边的导购小姐都偷偷摸出了手机,要知道,刚才五条和夏油试衣服的时候她都没那么干呢。
只有五条看着平日里最喜欢摆酷哥脸的学生一头黑线都要掉到地上的尴尬表情,忍笑忍到差点从夏油杰身上滑下去。
欣赏够了惠的窘迫之后,两位无良教师很识趣地在禅院先生赶人眼神里和他们挥手告别。回学校的路上,仍然觉得很有趣的五条顺口向夏油杰介绍了一下勉强也能算咒高相关人士的禅院家。
为什么说勉强呢?因为主职是家庭主夫的禅院甚尔先生时常会来咒高客串一阵子体术课老师,视心情而定接个任务赚点零花钱,虽然他对自己是个小白脸的事实接受得十分坦然,但总不能打小钢珠或者买咒具玩都跟老婆拿钱。
至于明明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惠没有去京都高,而来了东京高还变成了五条的学生这种事情,咒术师得意洋洋地告诉夏油是禅院甚尔故意的,虽然他会答应也是觉得整禅院家很有意思的缘故。
这位前咒术师杀手和自己本家的恩怨情仇咒灵操使并不感兴趣,毕竟,哪个咒术师都有点自己的小故事。
更何况他对禅院甚尔感官复杂。
五条可能也是察觉了这一点,才很利索地拖着夏油跑了。
不过让咒灵操使意外的是,五条说惠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看不出来啊?”夏油杰回想刚才禅院一家亲昵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家庭和睦的表率。
咒术师一边忍笑一边摇头,掏出手机给咒灵操使看相册。
禅院甚尔勉强算是教职人员,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被拖进了咒高老师们专用的聊天室,甚至还和大家的推特账号互相关联。
而大部分的家庭主妇和主夫们,都很容易拥有一个极为相似的爱好。
在网络上分享照片。
尤其当他们有了孩子之后,晒孩子的各种照片就成了一种不约而同的流行,作为体术一流的天与咒缚,禅院先生在抓拍的道路上显然走得很远。
于是,在入学东京咒高当天,知道学校里的教职工几乎人人都有见过自己从小到大的黑历史照片,成功达成社死成就的禅院惠和父亲禅院甚尔有了不同戴天之仇。
程度大概也就是两天不说话吧。
然后在禅院先生心灵受伤而拒绝做饭,不得不吃了老妈两天的地狱级黑暗料理之后成功——学会了自己做饭。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虽然他还是在体术课上看到来客串的老师的脸之后眼前一黑就是了。
撇开天与暴君的儿子体术竟然排行倒数的奇妙事实不提,禅院家的八卦还是成功让夏油杰和来蹭饭的家入硝子当做下饭菜,津津有味地听完了一顿饭的时间,不过分享学生糗事的五条也同样讲得很愉快。
可惜愉快的时间总是结束得很突兀。
被提示音打断了讲述的五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不知道该算高兴还是嫌弃的眼神,“……算了,起码不是任务吧。”他耸耸肩。
家入了然地同样掏出手机,蓝色的页面上,赫然是下午和无良教师们巧遇的禅院家,不过里面并没有惠,据说自入学之后,甚尔先生就很难拍到儿子的照片了。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改成了在推特上晒老婆。
对大部分都是单身人士的咒术师们而言,这个行为比晒小孩子的黑历史照片的杀伤力要高得多,很快他晒出来的照片下面全是各种败犬哀嚎。
以前的五条悟虽然是单身,但并不会被禅院先生的照片刺激,甚至还会笑嘻嘻地回话说真让人羡慕啊,明天我来蹭个饭什么的。
他还真的跑去蹭过。
前咒术师杀手的回应是给客人上了一碗白饭。
据惠的不可靠回忆,他说第一次知道体术还能用来抢菜,以及表示以后绝对不跟这两个王八蛋同桌吃饭——当天唯一真的没吃上几口菜的只有还十分年幼以及太过要脸,不好意思去抢的小惠。
禅院先生一人抢了两人份,他和老婆的,然后由于用筷子和五条打得过于兴致勃勃而忘记了儿子,虽然事后还是在妻子的责备下给小惠补了一顿大餐,但仍被记仇的小惠用眼刀不痛不痒地打了好几天。
虽然同样不是单身,但因为远距离恋爱而经常被无良同事们各种晒的校医女士表情就很不好了,她看了一眼打算把手机关上的五条。
“不继续去蹭饭玩了吗?”她凉凉地说道。
“说什么呢,珍贵的晚餐时间谁要浪费在那家伙身上啊……”咒术师撇撇嘴,然后看了一眼端着碗盘在厨房里清理的夏油杰的背影。
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三秒钟后,五条悟的推特上出现了一张他赖在正在洗碗的某人背上,亲昵地环着对方的腰然后冲镜头比V的照片。
充当了拍摄工具人的是家入。
照片下面很快也出现了很多回复。
大家一致询问五条,现在充当他生活助理的竟然不是伊地知了吗?
这显然令六眼的咒术师十分火大,他重新编辑了内容,在照片上面标了非常显眼的‘家政EX的男友哦~’几个大字。
非常遗憾,没有人信。
推特上不属于咒高的熟人们纷纷委婉地劝告五条,让他对新助理温柔一些。
家入硝子心满意足地笑死在沙发上。
那天晚上,哪怕咒灵操使用一整碗剥好的石榴来镇压,都没能成功消去五条的郁闷之情,校医女士还以为事情就那么过去了,但她显然低估了自家同期的执着心。
推特上除开没事晒老婆的前咒术师杀手之外,又多了一个喜欢晒‘男友’的最强咒术师。虽然后者拍的照片大多数人都以为是新式恶作剧,只有清楚真相的家入时不时觉得眼睛痛,还是双倍的。
对那天晚上的多嘴,她感到十分的后悔。
虽然出镜的部位永远只有脖子以下或者背影,不过五条晒照片的劲头确实越来越大,觉得有些看不下去的咒灵操使很是生疏地给自己注册了一个推特。
然后拍了张五条穿着制服,靠着他正在小憩的照片——绷带松散,勉强能从缝隙间看到阖上的眼帘,但大半张脸都被盖上,只有熟人能靠轮廓确定是五条本人的那种。
以及高领边,后颈一枚露出半截的吻痕。
【证明一下不是助理。】
夏油在照片旁如是备注,然后把这张照片用自己的推特和五条的推特一起发送,他当然能用五条的手机。
看到照片的硝子回了个一排点点点。
一觉醒来的五条悟,终于成功在自己的推特照片下收到了和禅院先生十分相似的,不,应该说更为壮观的败犬哀嚎。
【这不可能!!!为什么只有脸能看的五条都能找到男朋友!!而我还是单身!!】
【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五条悟的对象啊!!!菩萨吗???】
看到老师劲爆发言的学生们同样回了各式点点点。
中间还夹杂着好像是五条家成员,以及伊地知的惊悚表情。
得意洋洋的五条发了一条新推特。
【想知道吗?想看男朋友的真面目吗?】
除开学生们和老师们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回答想。
【哎嘿,不给。】
上传了一张自己装可爱的照片之后,咒术师就这么关掉了推特,起码半个月没再上去。

番外 前教祖先生的小秘密

传说中的婚姻生活,比五条悟预料得要平淡很多,无论是高专的同事们还是一些无良旧友故交,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虽然他们惊讶的不是结婚对象的性别,而是五条竟然能找到人结婚这一点有些令人火大,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生赢家,咒术师宽大地原谅了众多单身败犬们的小小嫉恨。
至于五条家,似乎很早以前就放弃了对一贯喜欢任性妄为的家主的期待,从来也没指望过他会正正经经地结婚生子——毕竟五条是那种在向别人介绍的时候,会很自得地说他是东京咒术高专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老师,兼职五条家家主的家伙。
因此,即便被通知了家主大人的结婚对象是一位男性,五条家的成员们也丝毫没有动摇,很是从容地接受,至于对方刚好是位很厉害的咒术师,甚至算得上意外之喜。
咒术界高层对五条的评价又降低了好几个层次,但并没什么用处,毕竟五条悟本来也就礼貌通知一下,实际上打从心底里不在乎那些死老头子们的看法,而且不干涉世家的家族私事是高层们多年来的默契,向来守旧的他们就算再怎么觉得五条碍眼也不能先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完全没人搞事的平静过于无聊,闲得长毛的五条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叫原本看在学生刚新婚没多久,想照顾一下,好让人少出些差的夜蛾正道板起面孔,毫不犹豫地摒弃了那点残存的塑料师生情。
于是才结完婚没半个月,五条悟就再度过上了和以前没两样的,到处出差的繁忙社畜日子。唯二比过去好些的消息,是东京附近的特级案件总算有了甩手对象,上一轮历史里承担这个重任的是身为得意门生乙骨忧太,在乙骨没能觉醒的如今,当然只剩下身体终于恢复,一边给五条代课一边开始接任务恢复手感的夏油杰了。
咒灵操使对新工作没有任何意见,不如说他的态度过于积极,还依靠咒灵们进行复健的时候就曾试图在出门散心的时候暗搓搓收点路边咒灵当手信,导致校医家入女士十分火大,勒令陪他去校外闲逛的学生们看好这位不听话的病人前辈,叫他别乱捡东西吃。
当时收到医嘱通知的唯一家属五条悟,看完硝子的短信之后在床上笑得滚来滚去,完全没给旁边黑了脸的夏油杰留面子。
作为一位操纵众多咒灵作为战斗方式的咒术师,虽然本人死不承认,但夏油杰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收集癖,经历了神隐之后被清空到三位数的咒灵库存其实让他相当在意。精神状态好转了很多的如今,咒灵球的味道还是难以入口到了一定境界,但他的厌食症状已经减轻了不少,因此咒灵操使难得生出了干劲,想把库存的数量尽快补充回去。
和本质讨厌工作的五条相反,夏油似乎有些工作狂的倾向,当然他的效率也十分惊人,一边代课一边祓除咒灵,其他人忙完一天下来只想回宿舍躺尸,而这个人还能挤出空闲去买限定甜点回来堆冰箱,顺便处理家里的杂务。
已婚人士没资格住校,就算宿舍楼里尽是空房间,单身术师们也拒绝每天回来还要遭受无良新婚夫夫的闪光弹攻击,所以既不想搬回京都老家又不想去市区找房子的五条悟直接跟天元商量了一下,取得同意后在学校门口的森林里建了间小别墅充当新居,收拾起来还挺花时间的。
夜蛾不过是历任校长之一,用来建咒高的山头地契自然属于天元,毕竟咒高不过是薨星宫的附属建筑。
这样下来,五条和夏油虽然名义上搬出了宿舍,实际上家门口距离咒高的大门也就十分钟路程,不必每天早起来学校,关系好的学生和同事们偶尔懒得煮东西的时候还会跑来家里蹭饭。几乎算是五条专属辅助监督的伊地知对此十分感激,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每天的工作还要再增加数小时的通勤呢,能不去校外找人实在是件好事。
不过自从夏油杰醒来之后,伊地知的工作其实就已经减轻了很多,因为以前他还要兼职五条的生活助理,帮对方处理一些自己没空去搞的杂务,而这份工作不知道哪天开始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咒灵操使身上。
现在只需要当情报员和司机,负责各种工作地点的接洽等等,连被捉弄的次数都少了很多的伊地知气色好了不少,起码看上去不再像个随时都要猝死的过劳社畜了。
夏油杰的外表挺有欺骗性,起码看上去并不像个具备居家属性的男性,因此学生们最初在校园里碰到抱着超市打折蔬菜或者从洗衣店的包装纸袋路过的咒灵操使的时候,还好奇地拍照留念,然后发给五条看,指责他欺压身体不好的代课老师,让还在恢复期的病人操劳杂务。
大魔王的回复是一张他自己在厨房做饭,而夏油来品尝味道的照片。
【羡慕也没有用哦?没成年的小鬼是享受不到跟男朋友合法同居的快乐的。】
眼睛很痛的学生们立刻坚定了日后要将非单身人士轰出宿舍的决心,当然这是后话,总之,后来咒灵操使的各种居家装扮就变得常见起来,哪怕在五条家看到穿着带花边的可爱风粉色围裙,呆在厨房里忙活的夏油杰,家入硝子也没有因此多动一下眉毛。
她只是好奇地询问了负责购买围裙的人。
非常不意外,是五条,并且还从夏油的手机里翻到了同样穿着这件围裙,做出梦露压裙POSE的咒术师。
“拍这个干什么,你还需要辟邪吗?”不同意义上感到了眼睛痛的校医女士如此评价。
“……呃,其实还可以?也算可爱吧?”咒灵操使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的审美确实死了。”家入冷酷地下达了绝症晚期的定论。
整整半年的同居生活改变了五条很多不以为意的小习惯,因此婚后的日子跟结婚之前几乎没太大差别,导致他刚恢复加班日常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某些与平日不同的细节。
雪发的咒术师并不是不做家务,只是一旦忙起来他在家的时间就很短暂,所以只有闲暇的时候才会帮忙整理或者煮个饭什么的,至于跑腿的工作,那真的就纯粹是浪费时间了,毕竟做家务好歹还能够腻歪一会。
因此外出购物和去干洗店拿衣服都是夏油杰的活。
倒不是家里没有洗衣机,但谁让五条的衣服大多是家用机器无法处理的高价品,小一点的洗衣店还不敢随便接下来的那种,好在咒灵操使很早以前就习惯了这件事,学生时代的三年里他不止一次地帮五条去拿过衣服,两个人都犯懒的时候还会叫咒灵去拿,导致相熟的洗衣店差点叫他们上门去驱鬼,事后自然是被夜蛾用罚写检讨书伺候。
每次出差结束,夏油就会把五条带回来衣物拿去送洗,但某次咒术师回家,提前打算洗澡,在衣帽间里找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物似乎少上了那么一两件。当时五条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咒灵操使忘记去取或者又普通地犯了个懒。
男人们在生活上的细枝末节向来比较粗糙,家里的打扫跟园艺工作还是由咒灵全包的,因此五条悟也没有特别在意。
又一次出差归来后,进衣帽间找东西的五条偶然想起了这回事,出于好玩,他去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结果自然又少了,当下起了兴致地五条决定多积累几次,到时候拿去嘲笑夏油变成了偷懒惯犯,问他是不是又想叫咒灵跑腿,现在他们也不是学生了,又刚好住在结界外面,使唤咒灵倒确实不像学生时代那么麻烦,动不动就得写申请或者写检讨。
然而出乎咒术师意料,上心之后才发现,这事情似乎并不是偶然。每次只要他出差,回来后家里衣服的数量就一定会减少一两件,款式倒并不固定,有时候是衬衫,有时候是居家服,然后那些衣服肯定会在隔天和出差时穿的换洗衣服一起被夏油杰从店里拿回来。
大概有了点猜想的五条从纸袋里拿出着洗干净的衣服,好奇地嗅嗅,让在旁边准备晚餐的咒灵操使莫名地看了看他。
“洗衣店换了新的清洁剂吗?”同居之后,夏油才发现五条对气味意外地很挑剔,导致他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变成了对方的同款,连烟也很少抽。
“没有啦,还是老味道,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让他们换。”咒术师若无其事地笑着敷衍了过去。
然后,夏油杰就经常能在大半夜接到某位出差人士的爱心电话和短信,有时候是咒灵被暴打的惨像照片,有时候用哭哭的表情抱怨住宿的地方竟然买不到甜点,如果旁边没有别人的话,五条能在电话里磕叨一两个小时。
不得不说这种小花招还挺有用的,起码咒术师出那种一周以上的长差的时候,硝子不必再老借着蹭饭的理由去盯咒灵操使用餐了。
但衣服消失的情况却仍没什么改变,五条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因为那些消失过的衣服他还是照常穿着,并没有故意闲置它们。
他就是觉得好奇,为什么夏油不肯直接告诉自己,毕竟两人都已经结婚,在床上也玩得很开,什么花样没有见识过,咒灵操使会在这方面突然害羞起来可是相当罕见的。
于是,五条告诉伊地知他想给夏油一个惊喜,让对方将自己回去的时间说成第二天的早上,被雪发咒术师的任性蹂躏了多年的辅助监督再怎么尊敬新来的靠谱前辈,也只能在大魔王的威胁下老老实实照做。
这就是为什么五条悟会在半夜一点的时候悄悄推开家里卧室门的缘故。
没开灯的卧室里一片静谧,床铺上的人睡得很熟,无论是屋外的结界还是负责警戒的咒灵都不可能对咒术师的到来产生任何反应,毕竟这间屋子外挂的名牌就是五条。
“嘛,我是很想说一声‘惊喜’来着,但现在看起来不太合适啊。”五条摸着下巴,隔着眼罩端详床铺上的咒灵操使。
虽然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但夏油杰好歹也是特级咒术师,之前没被吵醒完全是因为对五条的气息毫无戒备的缘故,有人说话自然就被惊醒,勉强睁开的眼瞳里还残留着浓浓的睡意。
“……悟?怎么突然这个时候……”
“因为想给杰一个惊喜嘛,虽然我也收到了惊喜就是了。”五条悟笑嘻嘻地坐上床沿,整个凑到夏油杰身上,伸手按在对方旁边的位置。
那儿是他的枕头,但此刻正套着他的衬衫,而刚才咒灵操使就是抱着这么个玩意在睡觉,还把半张脸埋在衣领里。
小秘密被发现的夏油杰下意识地想拉起被单想去盖住,但手伸到一半就讪讪地放下。
“咳,因为习惯了和悟一起睡……所以……”他看上去很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但最终实在找不出足够有说服力的借口,最后只好尴尬地转过脸去,“以后不会那么干了……”
说实话,五条还真没见过夏油杰这么窘迫的样子。
“嗯,已经猜到我出差的时候杰肯定会感到寂寞了啦……但我以为你是在拿衣服打飞机什么的,结果竟然只是陪睡?你是哪里来的纯情男子高中生吗?”
要不是看到夏油耳垂都红起来了,五条悟大概会直接爆笑出声。
咒灵操使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瞪自己的伴侣,“悟,你到底怎么想我的?”那种听上去只能让人联想到变态色情狂的事情谁会去做啊??
“哎呀,我早该想到的,毕竟杰以前就有过前科嘛。”咒术师意有所指地说道,而过去常年穿着五条袈裟的某位前教祖心虚不已地咳嗽起来。
但五条悟看上去并不生气,甚至还跳上了床,从原本只是侧坐,故意用上半身贴着夏油的姿势换成直接坐上对方的小腹。
“咳,那个,悟?”
“是杰不好哦?”雪发的咒术师一把掀起自己的眼罩,空色的眼瞳在光线晦暗的卧室里放出淡淡的微芒,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上去就很不妙,更不妙的是五条嘴角满是危险意味的微笑,“干出这么可爱的事情,我会起兴致是当然的啊?”
“给我负起责任来。”皮带扣被解开的细小金属音一响起,夏油杰便不再需要更多的解释,更何况小腹的柔软衣料外有明显的硬块抵在那儿。
其实咒灵操使也想吐槽一下五条奇葩的交往观,自己对他抱有过度欲念就很正常,但把睡着的人吵醒求欢反而不礼貌,真不知道御三家到底在教些什么古怪的东西。
敢在接吻的时候走神的夏油杰很快遭到了五条的报复,原本只是插入长发之间,催促般抚摸后脑勺的手指开始不耐烦地拉扯他的头发。咒灵操使只好努力加深了这个吻,反复地用舌尖舔舐咒术师敏感的上颚与外唇,直到对方心满意足地松手为止。
哪怕没有开灯,他也能看到五条嘴唇上泛起的艳色与些微水光。
仿佛回味般轻舔嘴角的咒术师没有迎来想要的推倒,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反而灵活地脱身下床,但那显然不是拒绝,因为夏油杰的手掌正灵巧地解开裤子的拉链,穿着睡衣的咒灵操使就那么半跪下来,将散乱的长发拨去耳后,把精神无比地跳出布料包裹的性器托在掌中,低头去亲吻它。
夏油杰帮他口交的次数还挺频繁的,而五条也确实很喜欢俯视对方好像很美味地将自己的器物一点点舔湿,再灵巧地吞入口中,于脸颊一侧鼓起明显形状的光景,当然,最喜欢的是咒灵操使假装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看他反应的样子。
五条悟毫不掩饰地紧紧盯着夏油杰,半启的嘴唇随着性器被舔舐和吸吮的节奏吐出鲜明的喘息,“……杰,还,真是中意,我的脸啊……哈……”
正忙着的咒灵操使没有开口,但眼神里明显写着‘让我负责的人不是你吗’这样的话。
五条还想回敬自己才没有那么容易打发,可惜夏油杰已经闭起了眼睛,专心将嘴里热度和硬度越发明显的性器吞进深处,等咒术师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用大腿去夹人脑袋的时候,咒灵操使没像平日那样去捏他的腿,反而兀自将手掌往下伸。
以五条悟的眼力,当然能看清夏油正在抚摸自己,但他也提不出太多抗议,因为咒灵操使正在用嘴一下下深吞口中的性器,娴熟地以咽喉挤压着前端,卧室里的喘息更加明显而频繁,可咒术师不是很想射在里面,毕竟没人喜欢接吻的时候尝到自己精液的味道,他努力忍耐着射精的冲动,轻轻拍打专心埋首在两腿间的脑袋,示意夏油赶紧进行下一步。
但这个要求显然没被听取。
连五条难得的忍耐都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就算再怎么皱眉,对他的身体过于熟悉的夏油轻易地感受到了口中性器每次被粗糙的舌头拨弄柱身时发出的轻轻颤动,咒灵操使变本加厉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掌去搓揉下方微凉的囊袋,抚摸在五条喘息的时候不断起伏的小腹。
不甘心地唔了一声,咒术师恼火地抓乱先前被夏油杰勉强整理过的头发,最后还是喘着气泄在了对方嘴里。
“哈……杰,我说过不止一次,别把奇怪的选项,加在食谱上吧?”用手撑着自己,五条不快地瞪向仍半跪在地毯上,若无其事地将嘴角溢出的浊液舔掉吞下的咒灵操使。
“其实味道还行?”对方如是说道。
“你在拿什么东西作比较对象?”咒术师的眼神渐渐危险起来,调情的时候一言不合突然调成了普通打架,对他们两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今晚五条的心情确实很好,外加又是刚刚被讨好过的状态,因此他还算宽容,只是抬起脚踩在夏油脸上,力道也并不重,与其说是挑衅,倒更像挑逗。
捉住小腿脱掉袜子,咒灵操使歉意地亲了亲雪白的脚背,虽然皮肤白皙的程度足以令任何一名女性心生嫉妒,但五条的身体和女性扯不上任何关系,他手中的脚掌虽然线条修长,能看到明显的骨形,但并不显得削瘦,筋肉分明,是一只坚实有力的,能够轻易踏碎砖石和敌人骨骼的脚掌。
而被包裹在漆黑衣料之中的双腿和身躯,自然也是如此,从禅院甚尔身上吃到大亏之后的五条一直都很注重体术的练习,多年锻炼而成的,匀称而充满力量感的肌理线条一点点从衣物之下显露出来,配上五条那过于白洁的,因为无下限的包裹而始终没能生出一点茧皮细腻皮肤,时常会让夏油杰产生自己正在拥抱一具完美大理石雕塑的错觉。
向来耐心欠缺的完美雕塑对咒灵操使慢吞吞地脱衣工作表示了不满,直接抬脚踩上了某人双腿中间已经半勃的性器,活动着脚趾一点点把它踩硬,而懈怠了任务的夏油杰不得不顶着五条的骚扰为他开拓后穴,再继续拖下去,他相信咒术师绝对干得出自己骑上来的事。
于是咒灵操使又往手上倒了更多的润滑剂,将原本只能挤入两指的后穴涂抹得更加泥泞滑腻,在里面搅动的指节发出咕啾的水声,之前还能以手臂支撑身体的五条闷哼着一点点软下身去,踩在性器上的脚掌也滑落到一旁。
等到夏油杰抬起另一条腿架上肩膀,趁着手指在后穴里反复摩挲肉壁和按压前列腺的关头,他转过脸用力咬了一口膝盖的内侧。
彻底躺平在床上的五条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发泄过而疲软下来的器具也重新从下腹蓬松的毛发间颤颤巍巍地挺起。
慢条斯理地将有点渗血的牙印舔舐干净,咒灵操使轻声笑着询问,“我的赔礼,有让您满意吗?”
正忙着喘气的五条抬起左手冲他比了个中指。
“是,这就来操您,五条大人。”
即便是向来很纵容对方的咒术师也得承认,夏油杰喜欢说怪话的恶癖发作的时候确实挺让人讨厌的,而他连还击或者抗议的机会都没有,一口气抵进深处的性器让五条仰起头,发出绵长而沙哑的呻吟,虽然是已经习惯的大小,但一点前奏都没有地动起来的话,刺激还是有些大。
汗水很快打湿了咒术师雪发的额发,让原本蓬松柔软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大概知道这会儿五条并不想接吻,因此夏油只是轻柔地舔去鬓角滑落的汗水,用手掌揉捏重新硬挺的性器,哪怕他下身进出的动作并不激烈,被同时拨弄着两处弱点的五条的呻吟声还是很快大了起来。
“别……一起…弄……太…嗯…呃哈……”
可惜在床上的时候,咒灵操使一向不太听从五条悟的意见,他不仅没有松手,手掌揉捏的力道还更重了些,从娇嫩的顶端孔穴上摩挲过去的拇指的纹路几乎清晰可辨,让五条悟火大地抓上某人厚实的脊背。
随着修长但有力的手指不断在肩头和背部抓出新的痕迹,夏油杰抽送的频率和力道也在增加,床铺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不堪忍受的吱嘎声,和肉体撞击的沉闷音色一起回响在卧室里,而将它们一起彻底盖下去的,则是五条悟越发高昂的喘息与浪叫。
还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操射的咒术师是在难耐地用另一条腿勾住夏油杰的腰,打算示意对方慢一点的时候察觉到性器顶端被按住的。
“搞…哈啊……搞什么……松开嗯……我……”被操得头晕眼花的五条晃着脑袋,试图甩掉更多滑落下来的汗水和身体升起的热度,但他的努力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方便了夏油杰将性器抵进后穴更深处。
想要射精的欲望越发强烈,去拨开那只可恶拇指的手掌却在咒灵操使激烈的动作下一次次滑开,最后只能徒劳地抓住身下的被单,连去挠背报复的余力都没有了。
“杰……嗯,我,我真的……松开啦……”硬来失败的咒术师毫无骨气地一秒换上了撒娇的音调,连呻吟声也变得甜腻起来,“我想去……”
正在卖力动作的夏油安抚般地吻了吻五条满是汗水的眼睑,“悟不是,已经知道怎么,用后面去了吗……再试一次?”带着喘息的温柔爱语,内容却一点没法让五条高兴起来,不过他也没有很认真的抗拒,毕竟不管哪种他都能享受到。
放弃挣扎的咒术师配合地放松了身体,好让夏油能更容易地进出,得到了许可的咒灵操使一边啃咬五条喉结,一边更用力地在抽送中摩擦后穴的敏感处,连性器顶端的拇指也不甘示弱地揉捏按压,他能听到五条喃喃叫唤自己的名字,也能感受到正承受自己蹂躏的肉穴抽搐着开始收缩,怀抱中被操弄得全身遍布动情的霞色的炙热身体也颤抖起来。
紧紧包裹住性器的软热内壁让咒灵操使也很想就这么泄出来,但他强行咬牙忍住了,伸手将脸上汗湿的缕缕长发拨向后方,动作丝毫不见放缓地用力将重新变得紧致的甬道拓开,还在高潮中的五条被他这么操得差点尖叫,没几下就带上了哽咽的音色。
但夏油杰只是松开了那只先前一直勒住对方性器的手掌,将另一条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腿也架上肩头,托高了五条的腰用力撞进去。
几乎要被操进床铺的五条悟很快变得语无伦次,一会儿喊着要坏了一会儿喊着要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最后只能抽着气叫夏油的名字,射出来的精液散落在不断起伏的小腹和胸膛上,甚至溅到了湿漉漉的下巴。
同样被汗水弄得睡衣都彻底湿透的咒灵操使喘着粗气从五条的身体里拔出来,抓起对方无力的手掌磨蹭几下,让又一波浓稠的精液将五条原本就已经一塌糊涂的胸腹弄得更加狼藉。
只有这种时候洁癖会临时消失的夏油杰躺到咒术师身边,小心地不压住对方,仅仅只是拥抱和厮磨身体,他把五条下巴上的精液和眼睑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都舔舐干净,温柔地抚摸着咒术师的脊背,好让短时间高潮了两次的五条能从失神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虽然涣散的眼神还没聚焦,但看到咒术师多少能眨动眼帘了,夏油杰才凑到他耳边,“这样算是负到责任了吗?”
五条悟勉强支起还在发抖的手臂,用沾满精液的手指再度回了一个中指。
忍不住笑起来的咒灵操使抓住它,仔仔细细地将手掌上的液体都舔掉,然后把手指含进嘴里,含混地说道,“……现在有另一个问题,我睡不着了。”
他很是无辜地说道。
“所以,再陪陪我吧,悟?”
第二天,在本该夏油杰来上课的课堂上,学生们一脸震惊地看着站在讲台上的五条悟,“为什么会是五条老师啊??”
“嗯?当然是因为你们的夏油老师睡过头了嘛。”雪发的咒术师笑嘻嘻地说道,“所以只好我来代课啦。”
“真的假的,不会是五条老师您使唤夏油老师去排队买限定甜点了吧?”
会有这样的怀疑也无可厚非,毕竟夏油最初被叫来,就是为了给因为各种理由而没法回校的五条代课,其中很大一部分和工作无关,尽是买手信啊买纪念品啊拍个观光照片啊之类的无聊理由。
“说什么呢,五条老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五条很干脆地掏出手机,让大伙儿见识到了屏保照片上正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暴睡,只露出后脑勺的咒灵操使。
难得能见识到平日很注重仪表的夏油杰这种形象的学生们自然瞳孔地震,不过真正注意到某些微妙细节的禅院惠则抽着嘴角扭过头去。
趁着五条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机会,学生们立刻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照片有什么问题?果然是P的吧?”
“不。”惠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不过以后他们俩互相代课或者一起不来上课直接转自习的次数可能会变多。”
“唉?为啥?”
“万年新婚夫妇都是这样的。”已经很有经验的惠如是说道,并不想因此回忆小时候父母双双睡过头而只能自己啃面包当早餐的次数。
那真的很讨厌。

番外 共眠的清晨

一下子气急败坏起来的咒灵操使还蛮好玩的。
尤其一个虚弱到喘气厉害点都要咳嗽的家伙竟然敢用忧心忡忡的目光上下打量咒术界的天花板本人,意识到自己受伤会波及五条之后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样子,只得恼怒地把虽然瘦弱,骨架却一点都不细小的身体挂在咒术师怀里。
这样的夏油实在太过有趣,导致五条一点不想说出真相。
其实这种因为刚刚达成灵魂后天双生而产生的肉体同步现象,最多只维持个几天罢了,五条悟不过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点生气,故意拿来唬弄咒灵操使而已。
气人归气人,以夏油杰现在的身体状况,咒术师也不太敢真的逗过头,万一加重病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随意争辩几句之后五条便难得安分地带他回到薨星宫深处的病房,重新把夏油杰好好摆回那张飘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床铺上,甚至熟练地将之前拔下的营养剂吊针重新插了回去,其他种类繁多的监控装置倒是终于到了下班的时候。
即便对有着两次轮回记忆的夏油杰而言,被五条悟照顾这种经历也是很少有的体验,毕竟他们俩学生时代便已经实力惊人,外加还有硝子的存在,咒术师又很少生病,所以不管咒灵操使还是咒术师,过去和病床都没什么缘分。
因此夏油杰全程保持着微妙的沉默,直到五条把杂事都处理妥当,接着十分顺当地往床沿一坐,利落地甩掉鞋子,把将近两米的修长身段蜷进病床狭窄的侧面。
看他动作的流畅程度,就能猜出之前肯定没少这么干。
咒灵操使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五条,勉强呼唤出几只残存的咒灵,把自己平移到病床的另一侧,好让咒术师能躺得舒服些,也幸亏咒术师及时在释放灵魂的中途把夏油杰叫醒,否则他的存货大概又要面临见底的窘境。
任何一个收集癖,看到自己的库存变零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很愉快的,不管是哪种收藏。
“……警报,怎么,没响?”本想把触发警报的检讨书丢给五条作为报复,但耳边却迟迟没有响起熟悉的声音,让咒灵操使略感惊讶,他来过不止一次薨星宫,因此刚才五条带着他穿行在长廊里的时候便认出了地方。
“大概是天元收起来了?有个藏在水底下对我们有图谋的家伙,不仅烦人,还跟天元有很大的因缘,所以她难得主动出手了。”
夏油杰只沉吟了片刻,“……确实有人,曾经暗算我,悟,还记得,祈本里香,吗?以及,一个应该算,你弟子的……”
“说句话都要喘气的家伙还是安静点吧。”五条不爽地撇撇嘴,“病人的职责是先养好身体,我带你回来现世的时候天元已经得手了,暂时不用去管那个谁,其他后续也有的是人操心。”
“我们该做的部分已经全部做完了。”
“现在是勇者们宝贵的休息时间。”嘴上一边这么说着,咒术师一边很是坦然地掀起被单直接挤进病人的被窝,甚至把脑袋也放过去,和夏油杰抢起了仅有的枕头。
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让病人休息的架势。
咒灵操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最后只好在咒灵的帮助下侧过身体,和五条并肩躺在一起,甚至伸手去整理咒术师有些散乱的头发,缓缓拂过脸颊的手掌用苍白的拇指将先前留在脸颊上的碍眼血痕抹去。
再怎么抗拒也没法改变已成既定的事实,只是自己心中的郁结难以一下子解开而已,无可奈何的夏油杰叹了口气,而迁怒五条之类的选项,他又实在做不出来,哪怕是上一次选择分道扬镳找咒术师吵架,他心里其实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因此,咒灵操使的态度很快软化了下来,看着面前五条悟任由自己伸手抚触的样子,他便没忍住解开了咒术师脸上的绷带,只为了能够再度与那双令他深感怀念的空色眼瞳对视。
在夏油杰的动作里,五条罕见地保持着安静,几乎要让咒灵操使以为他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直到松散的绷带后露出那双熟悉而沉静的眼瞳,久违的小小天空笔直地看向他,甚至在夏油杰愣住的时候抬起脸,像什么大型动物那样蹭了一下掌心。
“……悟,看上去,有点累……释放灵魂的术式,很麻烦吗?”咒灵操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心虚地垂下眼帘,还顺便扯了个听起来就跟五条搭不上任何关系的借口。
“呃,倒不是那个……”出乎他意料的,还以为会嘲笑他的咒术师同样心虚地转开了视线,突然开始支支吾吾,“我毕竟才从梦境里出来嘛。”
“……?”夏油杰露出困惑的表情。
五条瞪了他一眼,“要是敢说忘记脱离梦境前对我做了什么的话,就算是病人我也揍。”
仿佛终于想起什么来的咒灵操使渐渐睁大了眼睛,“等,等下……悟,你,那时候……”
“跟你学的啊,做了分身放在门外,只是把主体意识转移到了分身身上,还不是杰不好,我怎么知道离得近了,主体的感觉分身全都会共享啊……”咒术师难得露出了有些困窘的表情,眼神可疑地游移着,脖子和耳朵也很红,“光是捂住嘴巴不让你在里面听到声音就够辛苦了,因为太有感觉腿软到靠着墙站不住的经历还真是第一次……”
“……你就,那个,样子…在,在门外???”
夏油杰看上去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但又无法责怪五条,毕竟罪魁祸首严格来说是他自己,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却又没法发火的好玩样子,咒术师忍不住笑出了声,“杰在生什么气,当时的梦境里,整个东京的活人只有你跟我吧?”
“那也,不行!!”
“唉,但追根究底的话全是杰的错呢,谁让你又要这样那样又想跑掉。”虽然脸上全是笑意,五条悟还是理直气壮地把责任丢在了咒灵操使身上。
“唔……”找不到辩解余地的夏油看上去更受打击了。
“哎呀,人家现在腰好酸,屁股也痛,肚子也很不舒服……”咒术师眨巴着眼睛,开始装可爱撒娇,“杰不赶紧安慰我就算了,还要在意那些小事。”
与其说安慰他,咒灵操使这会儿看着更像是想把五条悟掀下去床去。毕竟哪怕是用上那张毫无死角的绝世美颜,咒术师如今的年纪和外表也跟可爱这两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不过最后夏油杰还是没那么干,很没辙地在被窝里伸出手,将因为多年血液不畅而显得微凉的手掌探入五条的衣衫里,替他轻轻搓揉腹部,而上半身也在咒灵的帮助下贴近了咒术师,伸出另一只手臂揽住他,一边抚摸雪白松软的头发,一边将嘴唇按在五条的额角。
“什么嘛,明明之前亲得那么色,现在却用小孩子的晚安吻打发我。”五条悟很不满地鼓起脸颊,如果他没有立刻反手抱住夏油的腰不撒手的话,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得到了批评的咒灵操使从善如流地改正了行为,歪头将嘴唇重新贴在了咒术师的唇角。
但他终究也没能真的亲下去。
对一个沉睡了十年的重症病人来说,哪怕有咒灵的帮助,他今天消耗的精神和体力显然都已经到了极限,意识放松的情况下,夏油杰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本来还期待着一点亲热的五条悟略有些气闷地看着面前呼吸绵长的咒灵操使,但吹拂在脸颊上的温热呼吸,以及搭在后脑勺和肚子上的手掌的温度,都让他本就淡薄的恼怒如朝阳下的露珠般飞快消散,咒术师自己伸出舌尖,舔了几口某人带着药味的嘴唇,然后轻轻松松地挪动夏油的身体,钻进对方怀里,把耳朵贴在咒灵操使如今全是肋骨触感的胸膛上,聆听着那颗心脏的渐渐变得有力的跳动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此时此刻,五条悟才终于有了已经把最为重要的人从神明掌中夺回的实感。
他终于能心神放松地陷入睡乡。
这大概是咒术师近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以至于中途老觉得有谁在看他也没把五条悟弄醒,等到难得自然醒的五条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在床铺上活动筋骨的时候,才发现夏油杰仍然搂着他,只是姿势保持得十分巧妙,既不会压到,又能保持足够的亲昵。
从正好被放置在显眼位置的手机来看,咒灵操使中途应该醒来过,打开屏幕后,五条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几十个来自伊地知的未接电话和被调整成了静音状态的手机设置。
对夏油杰能猜到自己密码的行为丝毫没感到惊讶的咒术师,很是干脆地从床铺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之后把绷带缠好,在又继续睡着了的咒灵操使脸上亲了一下,“下回还是把我叫起来啦,虽然偶尔会欺负伊地知,但真让他哭就算了。”
直到五条的背影走向病房的大门,夏油杰才懒洋洋地掀起一侧的眼皮,安静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薨星宫里。
咒术师实在是个比医生和刑警都更加不合适恋爱的职业。
对于那天凌晨只出现在日本范围内神奇流星雨的真相,五条只是语焉不详地随口向夜蛾和硝子他们解释了一番,毕竟咒术界日后会出现人口泛滥之类的话,就算是由他来说也很像在胡诌,天元更是干脆,直接跟高层表示这是‘吉兆’之后就没了下文。
虽然最古老的咒术师做出的说明比五条更加离谱,但明显她的信用和五条悟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得到了天元解释的咒术界高层很快恢复了安定,随便在年代表上添加了一条关于‘吉兆流星雨’的记录就恢复了过去毫无波澜的日常,让咒术师莫名感到火大。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别处,比如如何向咒高的同伴们介绍夏油杰的存在,天元不必说,第二天就态度温和地来探望了一番病人,然后是作为主治医生的家入硝子,以及明明是校长,却最后一个知道学校里多了个不明人士的夜蛾正道。
当咒灵操使的身体出现显著的好转,且清醒时间从最初的一两个个小时渐渐增长到半天之后,五条悟和夏油就干脆利落地被女仆黑井小姐从薨星宫扫地出门,在伊地知和家入的帮助下到教师宿舍重新安家。
醒来的夏油杰轻而易举地证明了自己作为咒术师的身份,并且术式还是相当罕见的咒灵操术,作为一个沉睡十年刚醒来的植物人,在大部分人印象中现在本该脆弱得只比婴儿好一点的他,哪怕手里只有几只三四级的咒灵,也还是随随便便就把来测试的辅助监督整得团团转。
看着半躺在病床上的青年视线扫过辅助监督记录上的二级,嫌弃地撇下嘴角的样子,夜蛾突然就感到了一阵熟悉头痛,不过他随即想到,这位咒术师已经成年了,并不会入读咒高,校长先生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他再也不想回到过去当五条班主任的日子。
而家入直接瞅瞅夏油杰又瞅瞅五条。
“嗯,在察觉到你们关系很好的时候就该意识到的。”硝子耸肩,咒高里和五条相处得最为自在的人,除了她之外应该就是冥冥了。
哪怕是恭维地说,冥冥的真实性格其实也算不上好……但她比五条强的一点在于,为了赚钱,她对大部分人都能伪装出表面的和气而已。校医女士只能指望这位咒灵操使的伪装技能也跟冥冥一样好,否则高专很快就要出现一个和五条并列的可怕恶魔了。
她默默在心里给伊地知跟五条的学生们点了蜡。
咒高的宿舍楼条件其实相当不错,但学生的宿舍和教职工,以及因为种种缘故停留在高专内咒术师们的宿舍是分开的,毕竟对成年人来说,公用的洗手间和浴室实在太不友好了。
因此夏油杰理所当然被安排在教师宿舍,甚至是五条的房间旁边,虽然入住前咒术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了过去属于某间学生宿舍的钥匙,想从里面找到点什么,但那间屋子里显然空空如也,完全没有任何入住过的迹象。就算早就猜到了结果,五条还是忿忿不平地窝在夏油身上抱怨了很久,惹得前来做定时检查的校医女士直接用垫板敲打他的脑袋。
“不要在病房里碍事。”
“干嘛啦,我可是家属耶!”
“家属也没资格妨碍医生治疗,夏油,你不说点什么吗?”
“悟,稍稍体量一下硝子。”
“怎么杰也这样……”
“你去出差不能回来的时候,见到辅助监督给女朋友打电话不也很火大吗?”
了然了的五条耸肩,“都说了多少次了,歌姬跑去京都高入职才不是我的错啦!”
被面前的狗男男当成因为见不到恋人所以在迁怒眼前情侣的家入硝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抬起垫板在上面刷刷刷写了一大串。
“硝子,你在写什么?”
“某位精力充沛的病人需要注射的药剂,当然也还有要挂的生理盐水之类的。”
份量上没有任何问题,不如说实在偏少,所以注射的次数略多,还加了不少需要抽血做的检测,总而言之,咒灵操使最近一周都要跟针头缠缠绵绵。
离开高专太久的夏油杰终于回忆起了不小心得罪自己主治医生的可怕之处。
挂在他身上的五条摆出虽然同情却事不关己的态度,肉体同步的问题差不多在上周就消失了,发现咒术师根本是趁机唬弄自己的咒灵操使还跟五条赌了两天气,故意不跟他说话。
但最后还是在五条悟假装得很成功的可怜表情下原谅了他。
等校医女士做完诊疗离开后,咒术师熟门熟路地跳上夏油杰的床,钻进他的被窝,让咒灵操使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悟,是我的错觉吗?好像除开出差之外,你就一次都没回‘自己’宿舍去睡过。”
“杰不欢迎吗?”从被单里抬起头的五条不知何时已经扯下绷带,那双空色眼瞳也变得湿润而深邃,让每个被凝视的人都忍不住沉醉其中,夏油杰自然也不能免俗。
“倒不是这个缘故……”咒灵操使苦笑道,“但总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直接住你房间算了。”
“那不行。”五条振振有词地说道,“有对象的话就得从宿舍搬出去,虽然我在市区确实有公寓,可是为了通车早起好麻烦的。”
“悟,你现在……”算是没对象吗?顿觉槽多无口的咒灵操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给病人陪床和跟男友同居可是两回事。”
咒术师理直气壮的程度连夏油杰也觉得有些无语,最后他决定绕过这个话题,“今天感觉也很累的样子,是去京都那边开会了?”
“差不多,那群脑袋里全是棉絮的臭橘子们,实在是烦死人了。”
“出了什么事吗?难得看到你心情这么差。”
“无非又骂我不把秘密处决当回事啦。”五条耸耸肩,“但很值得,因为捞到了相当有趣的学生哦?虽然人还是本人,但跟‘上一次’有了微妙的差异,感觉挺有意思的,等你能出门了我们去见见吧?”
提到秘密处决这个字眼,半靠在枕头上看书打发时间的夏油杰忍不住就想起了老熟人。
“莫非是乙骨忧太?”
“哎嘿嘿,残念,猜错了,是杰不认识的孩子。不过也确实应该带你去见见乙骨……怎么说呢,他现在跟高专没什么关系。”
“真的假的?你们没让他入学?”
“可能是命运的玩笑吧,总之你见到就懂了。”五条悟这么说道,随即脸色一变,赖在床铺上抱怨起来,“久违了三天的同床共枕,杰竟然只想跟我谈工作?好过分啊,我受伤了,没有亲亲好不起来了。”
“是是,是我不好,明明知道悟很累了还谈工作。”回到高专一个多月后,夏油已经很习惯咒术师随时随地发作的‘要亲亲要抱抱’,至于各种肉麻言语则更加不在话下,反正五条说起来就跟喝水一样简单,实质上压根没有一点认真。
咒灵操使从容地俯下身去,敷衍而熟练地给了一个亲亲,但在他想要离开前却被咒术师伸手勾住了脖子,对此并不觉得抗拒的夏油想着,事到如今再搞纯情也确实没必要,干脆就重新叠回去,耐心而细致地一点点舔开五条的嘴唇,探入久违的温热口腔,先是和每处地方打个招呼,然后尽情品尝了一番带着熟悉甜味的津液后,又重新热切地口舌纠缠了一番,直到被亲得口燥舌麻的咒术师气喘吁吁地松开手为止。
打量了一番五条悟半张着嫣红的嘴唇喘息的样子,夏油杰侧过脸,凑过去舔掉他嘴角溢出的一丁点唾液,就这么靠在脸颊旁边低声笑着询问,“还要吗,亲亲?”
“唔,算了。”咒术师眼神飘忽地婉拒。
“……不喜欢?”咒灵操使挑起眉,带着点诧异地看他。
“就是太喜欢了才有问题,杰亲得太色了……”咒术师眨眨眼,“但对病人出手的话,别说硝子,连我听了都会想打人的。”
夏油杰扫过去的眼神顿时就意味深长起来,现在他的体力已经比刚醒的时候恢复了很多,起码在床上动弹一下身体是不需要咒灵帮助的,因此五条没来得及第一时间避开,轻易地被咒灵操使的膝盖挤进了从刚才开始就夹紧的双腿间。
“唔,原来如此。”夏油挑起的眉角上满是调侃的味道,被单下的膝盖则一点不客气地轻轻顶弄已经起了反应的某处,“只是亲亲就硬了吗?悟比我想象的要好色呢。”
五条难得地别开脸,看上去竟然有些恼怒的样子。
“请把这个叫做正常,身为二十八岁的健全男性,和喜欢的人同床共枕还肌肤相亲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才是问题吧?”
看着他一副很想落跑的样子,夏油这下真的诧异起来,“悟不想继续?”
五条很是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继续个鬼啦,你现在有那个体力吗?硬得起来吗?重病患请老老实实遵守医嘱修养身体。”
确实都不太行的咒灵操使咳嗽了一声,“其实,换一下位置的话,也不是……”
“杰,我看上去像是个完全不知道体贴恋人的混蛋吗?”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油也不好继续诱劝下去,因此只得偃旗息鼓地躺到五条旁边,带着点歉意地亲了亲额角和发根,“是我不好,说过头了。”
“哼。”五条叽叽歪歪地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了个能尽量贴着咒灵操使的位置才不动了,然后十分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说起来,还以为杰不喜欢在下面呢,结果竟然可以吗?”当时的年轻的杰就挺有竞争心来着。
“床上的话舒服就好了,而且,我可不信悟没想过。”夏油似笑非笑地用视线扫过被单,再看向五条,弄得咒术师再度心虚地转开了面孔。
“都是男人,想一下怎么了。”他小声地嘀咕,“不过,我以为只有下面比较累,但上次梦里结束之后杰拖了很久呢,所以其实上面也很累吗?”
说实话,要不是咒灵操使当时在房间里拖延了起码两小时,五条在门外的分身还真不一定能恢复到和他动手的程度,反转术式能治疗外伤,但对体力消耗之类的却没太多效果。
夏油用一种奥妙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说什么胡话,总得给你洗澡清理身体,房间里也得,整理一下……不然,在弄得乱糟糟的沙发上醒过来,身上全是余迹,我还跑了,悟肯定会火大到想要杀人吧?”
五条完全无法反驳,可以说夏油猜得十分精准了。
“而且,不清理的话你会不舒服……这不是回来之后肚子还有点难受吗?”
咒术师这才隐约想起,好像之前和年轻的杰滚完床单后,他也像个大爷一样在浴室里享受了杰的清理服务来着,但当时五条只把那个当成情侣之间的情趣而已。
“等等,难道每次都要吗?”他惊讶的问道。
夏油看他的表情更加奇怪,“当初是谁体术训练到腿软走不动路,非要让我帮他洗澡,说是有一身黏答答的汗水在睡不好觉来着?”难道换成上床就可以了吗?
有个过于熟悉的青梅竹马的坏处就在这里,他对你所有的坏毛病都了如指掌,翻起旧账来根本吵不过,五条焉焉地靠回枕头上,“唔,看来只能放弃了呢。”
“?放弃什么?”
“事后清理太麻烦了,我决定选择躺平。”咒术师义正言辞地说道,就像他当初对两位称赞自己厨艺的同学宣称坚决不要自己做饭那样,毕竟收拾厨余实在太麻烦了。
大概明白了意思的夏油杰很有点哭笑不得,“悟放弃得未免太快了吧?明明比试体术的时候一点不肯轻易认输。”
“因为就算我输了,到时候去买饮料或者帮忙洗澡按摩的也是杰啊。”五条笑嘻嘻地说道,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做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悟,你这样会让我很想打人的。”
“确定吗?现在杰你稳输耶?”
“竟然不放水吗?”
“我可没有不打病人和女人的坏习惯,而且明明是杰自己说要……喂喂喂!挠痒痒犯规!!哈哈哈哈,等下,咒灵不准,上床!!都说了犯规!!”两个成年人就像十几岁的小鬼那样在被单里你推我搡地打闹起来,把宿舍里并不结实的床架晃得吱呀吱呀地叫,最后还是身为病患的夏油体力太差,主动出手甚至占了上风的人反而挂在五条肩膀上喘气,因此不得不结束了这场嬉闹。
根本是不战而胜的五条一边忍笑,一边把快脱力的咒灵操使重新放回枕头上,因为离得近,他还能听见夏油小声磨牙和咕哝可恶的声音。
论好胜心的话两个人根本是半斤八两,不过现在连玩闹都玩不过,所以咒灵操使才更加气闷吧。
咒术师笑嘻嘻地去亲他的鼻尖,“好啦,杰已经恢复得很快了,再等几个月,你想在道场那边约几次都行。”
“真的吗?不会再借口肚子好饿不打了?”
“说什么呢,五条老师如今的体术跟学生时代比可是进步很大哟?因为我现在的陪练是甚尔那家伙来着。”
“这样啊,那我就期待着了。”
两个人就那么赖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儿,夏油才若无其事地开口,“……好像还没消下去嘛。”
“本来快了,谁让杰非要挠我……”五条嘀嘀咕咕地抱怨,“等下去洗个冷水澡就好了。”
“嗯?没必要吧。”咒灵操使凑过去,张口含住了咒术师有点微红的耳垂,一边轻柔地舔弄,一边在他耳边含糊地说道,“做全套不行,但只是帮忙的力气,我还是有的哦?”
这次五条没有拒绝,夏油甚至听到了细微地吞咽声,知道咒术师已经意动的他轻笑出声,“背对还是正对,悟喜欢哪种?”
帮忙自渎还有体位讲究?五条有些困惑地想,不过他还是诚实地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位置,“正面吧,比较方便亲亲耶。”
咒灵操使有些无奈地咳了一声,“这大概有点难度。”
一头雾水的五条悟看着夏油放开耳垂,随意舔了一口自己的下唇后整个人一点点退进被单下方,这才终于明白他说的背对和正对是什么意思。
背面是手,而正对是嘴。
感受到皮带被拉开,裤腰松垮的触感,五条忍不住又吞下了一口口水,薄薄的被单能够挡住的只有咒灵操使,六眼的视界里,夏油杰正一边扯他的裤子,一边撩起方才被弄乱的长发别在耳后,然后动作娴熟地俯身低头,直接用牙齿咬住内裤的边缘,将富有弹性的布料轻松扯开。
温热的鼻息喷在小腹上的触感比刚才被挠腰际的感觉还要痒,但五条不仅没有笑出来,还觉得有些热,脱离了布料束缚的性器终于爽快地从内裤里跳出来,因为离得很近,甚至拍在了夏油杰的脸上,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目睹这一幕的咒术师还是小声抽了口气。
其实这不算咒灵操使第一次为他口交,只是上次为了避免被发现端倪,他没敢细看,而现在五条悟意识到夏油可能还挺擅长这回事,难怪梦境里轻易就把自己搞得软了腰。
原本只是半勃的性器缓缓挺了起来,伸手抓住它的咒灵操使若有所思地向上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不可能穿透被单,但五条依旧知道自己的窥视被发现了,虽然他就算正大光明地看,夏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根本没在心虚的咒术师动了动脚,轻轻踹了一下咒灵操使跪在旁边的小腿。
收到催促的夏油杰再度瞥了一眼上方,这才慢条斯理地张开嘴,吐出舌头去舔舐掌中的肉棒,五条的性器与他相仿,是能让大部分男性看到之后觉得羡慕嫉妒恨的大小,哪怕是咒灵操使的手掌,也不过刚刚好够勉强圈住,因此要将它的每一寸都仔细舔舐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整根器具连同下方的囊袋都抹上湿润的水光,夏油已经舔得有些口干,不过他的辛勤付出总算也有了等价的回报,掌中的东西此刻挺得笔直,高高耸起的顶端几乎要越过咒灵操使的脑袋,与垂落的被单相触,而他此刻压在掌下的,属于五条的两条大腿看似丝毫没有动作,肌肉却都已经硬得能跟石头相比,刚才还在踹他的,被黑色的袜子好好包裹的足尖已经无声地蜷缩了起来,而衬衣下方的小腹起伏的频率也略显频繁。
虽然被单之外没有传来任何响动,但夏油杰依然能够想象五条此刻的样子,无自觉地染上情动颜色的面孔肯定正死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那双空色的眼瞳之中,必然盈满了毫不掩饰地,对情欲的渴求。
矜持这种字眼从小就不存在于五条悟的字典上。
性器顶端已然膨胀开的两片肉瓣娇嫩得有些可爱,夏油看了一眼从小小的孔穴中不断溢出的汁液 ,满不在乎地张开嘴巴将它含住,用那些腥膻的液体来填补自己的饥渴,前端被吸允的触感让五条小声地喘息起来,轻薄的布料显然不足以隔开这个声音,受到鼓舞的咒灵操使除开用嘴巴拨弄肉瓣之外,还故意以舌尖去挖掘那不断溢出液体的小孔。
才试了两三次,咒术师的手掌就隔着被单抓住了他的发梢,指尖用力地划过颅骨,无声控诉他的坏心眼,闷笑了两声的夏油道歉般地轻柔吮了几口,然后在五条满足地长叹里一下将整根性器吞进深处,直到胀开的顶端抵住自己的咽喉,鼻尖和嘴唇都埋进根部柔软而蓬松的雪白耻毛里。
房间里瞬间响起的,清晰可辨的吸气声和一下子将他夹紧的大腿让咒灵操使十分满意,尤其五条的两只手此刻都抓着他的脑袋,指尖颤得厉害,似乎正在想要将他用力扯开和把他一把按下去之间痛苦地纠结。
于是夏油代替五条做出了决定,一点点缓慢地吐出那根肉棒,在咒术师沙哑而略带遗憾的松弛吐息里又重新深深吞入,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外面很快响起了五条颤颤巍巍的,夹杂着呻吟的咒骂。
觉得玩够了的咒灵操使最后深吞了一回,吐出来的时候一边揉捏根部的囊袋,一边在顶端用力吸了几口,然后就被咒术师死死抓紧头发射了满嘴,他也没生气,就这么将味道浓稠的液体咽下,侧着脸贴住五条出了一层薄汗且急促起伏的小腹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从被单下钻出披散了黑发的脑袋。
还在小声喘息的咒术师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胸口上的夏油只露出被闷出了些许汗水的脑袋,散乱的发丝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沾染了几滴精液的嘴唇只在内侧能看到一点深深的嫣红,漆黑的发丝和眼瞳因为染了淡淡的水渍,显得濡湿而过度分明,这样的他看上去简直像是蛇类化形的妖魅般。
只用嘴巴就轻易玩弄了自己的可恶妖魅甚至还敢大言不惭地开口调戏,“……还要吗,悟?”
刚才舒服得脑袋都空白了一瞬的五条眨眨眼,虽然他这会儿眼角发红,脸上也尽是情动的粉色,但咒术师舔舔嘴角,一点不觉得羞耻地点头应下。
“当然了。”他说,“这次不许遮。”
“我就想看杰舔我的样子。”
这糟糕的兴趣真是一丁点都没变,咒灵操使无奈地想。

番外 环与环

午后的温暖日光透过窗户撒在办公室里,将正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家入硝子晒得昏昏欲睡。校医女士在就地打盹和继续强打精神撑到晚餐之间犹豫不决,不过很快,她便失去了选择的余地,办公室的大门被毫不客气地打开,“哟,硝子,抓到你打瞌睡了哦?”
“天天翘班溜出去摸鱼买甜点逛新店的家伙好意思说我吗?”家入连头都懒得抬,懒洋洋地开口,“先说好,甜的我不要。”
“真是的,都还没打算要贿赂你呢。”
“不然你特地在上班时间跑过来是为了什么?”校医女士再度喝了一口已经不再热乎的咖啡,“别告诉我又是替你写报告,话说,你最近加班的程度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这是谁的错啊!不是硝子你让我尽快搬出宿舍的吗?”提起这个,五条的脸颊就鼓起来了,帅气的面孔上罕见地浮起怨念的表情,原本要递给家入的咸味点心也被收了回去,“而且作为帮忙写报告的交换,我可是给你当了起码一个月的救火队!”
家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唔,歌姬最近正好休长假嘛……”
庵歌姬并不是咒高的教职人员,再加上宿舍有五条在,所以最近家入其实一直在熟人们的掩护下光明正大地外宿,可惜病人们不会像她的同事们一样体贴,上班时间还好说,大半夜有急症的时候,灰原就只好紧急去敲夏油房间的门,把不情不愿地五条从被窝里挖起来,丢出门去充当校医女士的哆啦A梦,开一开任意门。
“能把我大半夜地从床上叫起来去当门童的人,除开杰之外只有硝子了。”因为有着很方便的转移技能,不得不临时沦为校医女士专属司机的五条冷冰冰地说道,“这可不是谁都能雇佣到的超值服务。”
“是是,你真的帮上大忙了,是我不好啦。”硝子难得诚恳地向五条道歉,“不过,今天怎么也没看到夏油?他最近好像一直很忙?”
“毕竟要请长假啊,本来我的工作其他人就很难分担了,平时也没空到哪里去,想一口气清掉很多的话,杰不帮忙是不可能的。”咒术师有些不爽地说道,随意在沙发另一边坐下,“这次之后,杰是特级的事情应该就瞒不住了,烂橘子们肯定会叫他去见面的。”
“怎么,担心他被拉去京都高吗?”家入很没同情心地说道,她的话其实很有可能会实现,因为当初歌姬就是这样被拉去的,虽然巫女咒术师确实也有不想跟五条共事的念头,但大部分术师都更习惯留在母校供职,比如伊地知和灰原。
庵歌姬会跑去京都,既有她老家在那边的缘故,也有京都校刻意向东京校提出了请求的部分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两所咒高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比如京都校的学生大多来自御三家,或者是三家相关的一些下属家族,这些学生毕业之后大多不会选择留校,因为家族也需要人手去工作。
于是京都校经常会出现教职人员不足的情况,光看他们那位老校长一大把年纪了还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就能明白一二。
而东京校的学生大多是出身普通人,突然觉醒了术式的术者,这样的术师普遍都有底蕴不足,天赋也比较平平的缺点,因此很多人就干脆转职成了辅助监督或者加入窗,偶尔有天赋不错的,便留下来成为学校的老师,教导新的学生。
所以京都校时常会向姐妹校毕业后打算留校转教职的术师们发出邀请,当然也附带一些比东京校优渥的条件,因此平民出身的术师们选择去京都校的也不少。
知道被五条带回来的平民咒术师竟然是特级,京都校百分百会极力邀请他,而且他们的理由还非常充分——东京校已经有一位特级了。
九十九属于例外,她跟咒术界高层之间的关系比五条还糟糕,起码五条和死老头们的关系再差,也没法改变他属于五条家的出身,天然有着保守派的立场。
以往的高层不得不捏着鼻子忍耐五条,因为五条悟是他们唯一能勉强叫得动的特级,但夏油杰出现后事情就有了变化,就算他肯定和五条的关系非常好,高层们也不会轻易就死心,毕竟,有些事情不试试看的话谁能保证结果呢?
历年来他们从东京校挖走的人才也不是一个两个,东堂葵是九十九的弟子,但最终不还是来京都校就读了吗?学校找生源的事情怎么能叫抢呢,自然找老师也是。
“让京都校的老爷爷直接做梦比较快,我没可能会答应的吧?”五条理所当然地说道,“杰现在代课代得非常顺利,夜蛾已经在考虑让他接手三年级了。”
“你不同意是一回事,他们会不会去骚扰夏油就是另一回事了。”硝子耸耸肩,“冥冥前辈当年都被找了很多次,最后被烦到的她干脆去当自由咒术师了,你也不可能一直把夏油藏在东京高里,按照规矩,他的特级评定和推荐你只能选一个吧?”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五条能选的只有推荐,因为被神隐过的缘故,夏油杰在咒术界根本没有熟人,就算他现在已经能接手一部分五条的工作,咒灵操术要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没有足够的一级和特级库存是不行的,这些都需要时间来积累,在他做出足够的实绩,并得到相称的声望之前,其他一级术师不可能愿意成为他的推荐人。
尤其是七海和夜蛾,他们都是性格谨慎的类型,在没有彻底了解一个人之前,哪怕受到五条的拜托,也不会为此轻易点头提出推荐。
虽然冥冥那边只要付钱就好说,但正因为她的名声太过响亮,导致高层对她提出的推荐时常挑刺,所以也并不是个好选择,因此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五条自己。
“可恶,明明忧太那时候就没这么麻烦……”五条很不高兴地嘀嘀咕咕,虽然他也知道乙骨的情况和夏油完全不同,他的学生一开始被评定为特级完全是因为咒灵里香的存在,和自身的实力其实没太大关系,后来因为有了打败身为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实绩,又靠自己的努力重新从四级攀升回特级,这才得到了咒术界的承认。
倒是硝子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忧太?那是谁?”
“啊,本来会成为我学生的孩子。”
校医女士闻言露出些许惊讶来,“以你这家伙不拘一格抓人才的程度,竟然没让人来入学?”
“我可不觉得现在的忧太还会成为咒术师啦……毕竟执念的源头已经没有了嘛。”五条轻松地笑笑,“现在那样反而更好,对幸福的青梅竹马来说,还是普通一点的世界更合适,对吧?”
“也是,咒术师又不是什么好行当。”家入很理解的耸耸肩,“不过你干嘛这么急着让夏油晋升特级?他才刚从二级升上一级没两个月,虽然我知道他的实力绝对可以评定特级了,连七海都承认夏油认真起来他搞不好会输。”
“当然是为了在长假来临的时候,一劳永逸地把那些烦人事情都解决了。”
“?”
“比如说烂橘子们写作招揽读作骚扰的行为。”
“我倒觉得夏油自己能够应付,说不定还比你干得更好些。”硝子不以为然地看着五条,“之前你说他不喜欢和太多人接触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结果那家伙接人待物比你有常识多了。”
雪发的咒术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论装模作样的话,杰确实比我厉害多了……但他是真的不喜欢,只是比较擅长忍耐而已。”
家入硝子顿时秒懂,咒术师里的闷葫芦类型她见得多了,比如说七海和夜蛾。
“所以为了一劳永逸,夏油必须尽早升上特级?”
“其实一级也可以,毕竟现在整个咒术界就我和九十九两个特级。”五条慢吞吞地说道,“但总归是特级更有说服力嘛。”
“只要别牵扯到我,请您随意。”已经看出某人隐约有了炫耀的姿态,家入硝子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显摆,“不管你打算干吗,我不想知道。”
“硝子你好无聊啊!!!”
校医女士正想说什么之前,她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提示音,拿起来看过之后,家入冲五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马上就不无聊了。”
“?别又是什么临时工作吧……需要我送你去吗?”咒术师垮下脸来。
“不,是夏油向夜蛾申请的调休通过了,就算你想要放长假所以难得拿出干劲加班,我们也不能真的把你累倒。”硝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漂亮的信封递给五条,“幸好提前预备着,否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你。”
“……这啥?”五条悟难得露出了一脸懵然的表情。
“算大家集资的送别礼物,你不是马上就要搬出宿舍了嘛,之前我们还在打赌你和夏油什么时候去外宿,结果意外是两个乖宝宝呢。”
“禁止我对病人出手的魔鬼医生到底是哪位啊?”咒术师很是不高兴地说道。
“听话的好孩子可是有奖励的哦,东京市内豪华酒店顶楼总统套房三天招待券,两人份。”硝子靠在沙发上,就像对待刚过完成年礼的弟弟般,一脸慈祥和善地看着五条,“刚好夏油的工作在这个周末告一段落,他替你申请的调休也被夜蛾通过了,所以……”
“去约会吧,玩得高兴点,五条。”校医女士笑眯眯地说道,“顺便替我向夏油问好,这个月确实太打搅你们两个了。”
“……硝子,你是和歌姬充分甜甜蜜蜜之后终于想起作为苦力的我了吗?”
“哎呀,难道你不想要?那我自己拿去用了。”家入一点没因为五条的酸话生气,毕竟轮到她刺激对方的时候很少,所以此刻的硝子显得格外宽容,“就是夏油可能会失望呢,毕竟他还挺期待的。”
“等等,杰也参与了吗?”咒术师看上去十分惊讶。
“当然了,一开始大家想搞个告别单身的聚餐晚会,不过所有熟人们同时休假的晚上太少了,而你的行程表才是最关键的,现在这东西找夏油比找伊地知管用,然后我们斟酌了很久,但短期内无论如何也挑不出合适的日期,所以夜蛾就干脆决定放你们两个去玩算了。”校医女士耸耸肩,“比起和大家一起吃饭,果然还是久违的约会更好吧?”
“哼哼,约会当然很好了,不过大家的愿望我也会记住的。”不停把玩着信封的五条看上去得意极了,要不是沙发太小,他肯定就直接先开开心心地打个滚再说话,“呼呼呼,太受欢迎就会有这样的困扰,唔,聚餐是吧?我去休假前会想办法搞一次的。”
“禁酒的聚餐吗?”忘形起来的五条看上去实在很欠打,于是硝子忍不住小小笑话了他一下。
“你们想喝什么都行的那种啦,会提前买好你喜欢的酒的,我自己带果汁过来。”酒精无能的咒术师撇了撇嘴角。
“那我可就期待着了。”硝子这么说道,“至于你,可以回宿舍去跟夏油商量一下要怎么度过三天假期。”
“才不要。”
“哈?”校医女士顿时就掏了掏耳朵。
“谁让杰竟然瞒着我的,虽然确实挺开心的啦,有被惊喜到,那我当然也要回敬才行。”五条露出了一个稍稍有些险恶的坏笑。
“……于是你也打算搞点什么惊喜?”
“差不多是那样。”
家入硝子用一种颇为微妙的眼神看了五条一会儿,“每次只要你下定决心,不管谁劝都没什么用,这次应该也一样,对吧?”
咒术师轻声笑起来,“就算是我,也不会在约会的时候搞什么大冒险的,最多只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而已啦。”
“虽然夏油多半不会生你的气……”硝子这么说道,“但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喔?别浪费难得的约会。”
“安心安心,没有五条老师我做不到的事情啦~ ~啊,对了,硝子,既然你替夏油保密了,那也不准提前透露我的计划。”
校医女士还能说什么呢?她无奈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不耐烦地冲五条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别再继续趁机摸鱼。而雪发的咒术师迈向门外的步伐简直轻盈地像是跳舞,从他嘴里正哼着的小调看来,大概真的有在跳,甚至还轻佻地在信封上印了个飞吻丢给硝子,等她拿出抽屉里的薄荷糖来打人,这才笑嘻嘻地快乐跑路。
很是没辙地看着这个超龄儿童终于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家入硝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给目前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咒灵操使送上了一份由衷的祈祷之后,很快没心没肺地打开手机,开始考虑今晚吃什么,顺便给歌姬发上几条讨论晚餐的短信。
别人的恋爱历程哪有自己的对象重要。
事实证明,就算有同事们的爱心护航,也还是挡不住突发事件的袭击,都已经换好衣服打算出门的两位高专最强,仍在第一天假日就迎来了夜蛾无奈的传唤。
咒术师就和外科医生跟重案刑警一样,是种非常不合适恋爱的职业。
统统被丢出去搞定工作的五条对夜蛾比出了十分挑衅的手势,连夏油的表情都不太好看,而见多识广的校长先生巍然不动,用墨镜挡住了所有威胁的视线,“快点去,解决得快的话,报告什么的下周给我也行,晚上不用回来见我了。”
还能怎么办呢?就算是咒术师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于是他们只好无奈地重新投身进烦人的会议和不会挑时间出来肆虐的咒灵游行上。
说出来可能有些失礼,但对两位特级咒术师来说,咒灵远比人类好解决,起码夏油杰搞定了全部的咒灵,顺便增加了一下库存之后,才刚刚午后一点,还有大把的时光供他抛费,但五条却仍然被束缚在冗长的会议里,跟那些一句话里要拐上七八个弯的死老头子们拉扯个没完。
倒不是夜蛾不想替五条出席,主要是他来了也没什么作用,对高层的死老头子们而言,他的出身和地位完全没法跟五条相比,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无视掉,所以还不如直接让五条出面算了。
用短信跟咒术师联络过,确定他可能会回来很晚之后,咒灵操使干脆就特地去买了些食材,本来他们预定了餐厅,但看着五条连同短信一起发过来的丧气表情,夏油杰猜测多半是赶不上了。他很庆幸自己因为曾经的隐居经历,做饭的技术甚至称得上不错,虽然可能比不过悟。豪华套房里有附带的小厨房,虽然器具比较简易,但只要愿意花时间,做一顿可口饭菜并不是问题,难得的约会在一开头就不太顺利,他希望起码晚餐别再节外生枝。
就在夏油杰准备好了一切,略有些忐忑地等待五条到达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有着门卡的咒术师不该来敲门——或者说,直接从阳台飞进来,瞬移进房间之类的,都比敲门更像五条会做的事情,因此咒灵操使带着些许困惑的表情去开门。
外面的果然不是服务员。
“——锵锵!!”单手举着个体积可观的礼盒的五条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外,笑嘻嘻地冲夏油杰张开双臂,“我成功踹开那群烂橘子,提前回来啦!!!有没有感动到?”
“是是,您真是辛苦了,五条大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咒灵操使无奈地叹气,任由面前一米九的大型动物欢欢乐乐地扑进怀里,随手把礼盒乱丢到沙发上,搂住自己后把脑袋埋在肩颈里一阵乱蹭。不得不说五条悟的份量还是挺惊人的,没什么防备的夏油让他扑得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脚,也懒得再走动的咒灵操使干脆让咒灵去关门,自己则拖着身上甜蜜但沉重的负担慢慢走到餐桌旁,等某人蹭够了,才把人往座位里塞。
“杰洗过澡了?”五条咕哝着问道。
“因为刚才在煮饭,小厨房的油烟机效果很烂,带着一身油烟味道吃饭也未免……反正你还在路上,就趁机冲了一下,怎么了?”
“酒店香波的味道怪怪的,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种。”
咒灵操使撇了他一眼,这是什么狗鼻子,“我的洗浴用品不都跟你共用吗?”简而言之,全是五条中意的水果味或者牛奶蜂蜜之类的味道,非常的孩子气。
“啊,是说以前那种混着桧木和檀香的味道啦,不过现在的也不坏。”
“你还是饶了我吧,等搬出来之后浴室肯定就有地方放两套洗浴用品了,起码让我买海盐味的。”水果味就算了,但牛奶和蜂蜜的香气真的太甜了,让夏油杰每次洗完头发都觉得鼻子痒痒。
“我的洗浴用品哪里不好?硝子借用过之后都是好评耶,每次都问我牌子来着。”
“不是每个人都特别喜欢甜食。”咒灵操使这么说道。
“好吧,那以后跟杰一起改用海盐。”
“?”夏油杰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只是偏好不同而已,悟继续用习惯的牌子也没问题,我又不讨厌那些味道。”其实还挺好闻的,只要别飘在自己的头发里,咒灵操使真的一点意见也没有。
“但我比较喜欢在杰身上闻到自己的味道啊,有点像做了记号的感觉?”五条一脸平淡地说着,“会让人心情愉快呢。”
听得耳朵都热起来的夏油杰忍不住去捏他的鼻子,“…你是哪里来的野兽吗?”还标记?
“一点小癖好而已嘛……杰难道没有?”咒术师主动拉散自己的绷带,让那双空色的眼瞳彻底暴露出来,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跟自己挤在一张椅子上的咒灵操使,迅速败下阵来的夏油杰轻轻咳嗽了一声,不得不转过头去,试图转移话题,“都这个点了,你不饿吗?”
还是赶紧用食物堵上这张麻烦的嘴巴比较靠谱。
“啊,确实有点,本来还想用瞬移去赶餐厅的预定,现在这样更方便省事了呢。”对着一桌大餐,五条发表了唯一的感想。
咒灵操使也没指望他会有正常人的感性,五条能捧场地赞扬菜色美味已经很不错,换成别人的话,咒术师肯定已经开始评价哪里哪里不足了,毕竟他的厨艺确实到了能跟真正的大厨比的程度。
黏黏糊糊地吃完了晚餐,正打算去取桌旁甜点的夏油杰却被五条叫了停,雪发的咒术师从沙发上拿起他先前带回来的大礼盒,摇摇晃晃地冲咒灵操使显摆。
“吃完东西之后就是礼物时间啦!”他笑嘻嘻地说道,“杰来猜猜看是什么?”
“……你以为我是你吗?”夏油杰无奈地摇头,“不打开看怎么会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卧室玩开盲盒吧?”五条兴致勃勃地说道,“除了一两样指定的东西之外,其他都是别人随便塞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咒术师过去就经常喜欢买点什么有趣的东西回来分享,现在的日本又很流行抽选和随机,到处都是类似的产品,经过半年的同居相处,咒灵操使已经很习惯陪着五条玩开箱了。不在客厅玩的理由他也能够理解,就算豪华套房很宽敞,把东西丢得满地都是收拾起来也很麻烦,还不如直接丢到床铺上去,起码被单一抖就能全拢起来。
夏油杰遗憾地看了一眼桌上被冷落的甜点袋子,看来今晚的结局,要么是陪着某人打游戏看电影,要么是玩拼装塑料小人之类的吧。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肩头的重担已经被卸下的如今,他们确实有着足够漫长的时间,去把过往所欠缺的岁月一点点重新补足,也许此刻的他们没有过去那么纯粹,也许不再像个真正的年轻人那么简单快乐。
可是一切都仍然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以,咒灵操使并未多做坚持,轻易地被五条拉进了卧室,靠到宽敞漂亮的大床上,心如止水地等着某人撒上一床密封袋。
说不定还会有夜光气球和夜光手表呢,他从容地想着。
随着五条悟的口哨声,确实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盒子从礼盒里被倒出来,撒了满床,只有一点出乎咒灵操使的预料,那些并不是密封的盲盒,每个盒子都精致漂亮,且透明,完全能看出来都是些什么东西。
夏油杰看着满床的情趣玩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找到力气开口。
“……那个,悟……认真的吗?”
还在倒空了的礼盒里翻找什么的五条抬起头来,“杰不喜欢吗?我明明记得梦境里你好像很介意的样子……硝子都批准我们外宿了,当然就是可以解禁的意思,不然他们干嘛送酒店招待券,我又不是没法自己定。”
“不,那个,其实……”咒灵操使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啊,找到了!”咒术师高高兴兴地从一堆小盒子底下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叠薄薄的透明薄片,中间有着复杂的黛青色的图案,“其实这些也没有特地去买啦,都是附送的赠品,只有这个才是我定制的。”
最近忙得这么夸张,五条连甜点都是让夏油去带的,怎么可能有空去逛成人用品店。
咒灵操使瞄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纹身贴纸?”
“不,是咒具哦?虽然是那个方面的咒具啦。”
“哈?”虽然不太敢相信,但既然五条都这么说了,所谓的那个方面是什么方面,咒灵操使觉得他应该不需要更详细的解释。
看着夏油杰一脸震惊的样子,咒术师难得拿出了戏谑的笑容,“很震惊吧,搞出这种咒具的不是诅咒师就算了,竟然是正经的咒术师哦?”
“就算术式再离谱,只要没有杀害平民就不会变成诅咒师,但这种东西跟‘正经’两个字绝对扯不上关系吧!!”咒灵操使很有些脱力地说道。
“嘛,倒也是。”五条耸耸肩,“用法很简单哦,就跟杰说的纹身贴纸差不多……”就在夏油杰以为咒术师挥舞着贴纸打算向自己扑过来,所以本能地做出躲避动作之后,五条却迅速地撩起衣摆把那玩意按在了自己肚子上,“这个样子就行了。”
他非常坦然地将贴纸按在结实的腹部上抚平,然后揭下已经没有用处的塑料膜,自己低头打量起雪白肚皮上的深色图案,“唔,据说效果和最近流行的黄书上的设定差不多哦,就是所谓的‘淫纹’?虽然只是一次性用品啦。”
这些糟糕的知识说实话夏油并不想知道。
但纹身现在印在五条悟的肚子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杰觉得怎么样?有感觉很色情吗?”肇事人坐在一堆床上用品的小盒子堆里,自己把衣摆掀到胸口,把印上了深色纹路的腹部彻底袒露出来,还冲着他眨眼装可爱卖萌。
夏油杰只觉得拳头有点硬。
“……这东西怎么去掉?”
“嗯?都说了是那方面的咒具了,做完当然就会消失,把它当助兴用的东西看待就好,没什么副作用啦。”五条看看咒灵操使似乎不大愉快的表情,“虽然不做也可以,毕竟只要我想的话,这种一次性咒具要解除实在太容易了。”
“但是那样好浪费啊,要找到那个咒术师的行踪可不容易,我手上的应该是今年的绝版品了哦?” “就算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夏油杰很不爽地小声咕哝,“悟不会觉得我需要靠这种东西来抱你吧?”
终于明白了对方脸色难看缘由的五条顿时就笑出了声,甚至为了不笑得太厉害而呛到,“咳咳咳,这个我当然知道,单纯只是觉得竟然有这种咒具,感觉很有趣,时机又很恰巧,所以试试看而已啦!绝对没有质疑杰的意思!”
咒灵操使盯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而且你看,我都给自己先用了!”五条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那片纹身也恰到好处地略过淡淡的微光,让咒术师唔了一声,脸颊上浮起浅淡的薄红。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油杰也做不出继续把五条晾在床头的事来,他很是没辙地靠过去,亲昵地跟咒术师蹭了蹭鼻尖,伸手盖住对方仍停留在肚子上的手掌,插入指缝交握之后让两人的手掌一起缓缓抚摸腹部上醒目的深色纹路。
“……比起纹身,我觉得汗水流下来的样子更性感一点。”两人的气息纠缠的时候,咒灵操使轻柔说道,“既然悟这么迫不及待,就让我们一起做点会流汗的事吧?”
“什么嘛,杰的喜好也太朴素了,难怪以前体术练习结束之后你总是主动去给我们买饮料……”
“到底是谁天天嚷着渴死了。”
明明手掌已经伸入衣摆下方抚摸起了腰肢,明明长臂已经勾住了散下长发的脖颈,此刻眼神交缠,唇齿也即将相触,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愉快的轻笑,互相交叠的胸膛一起震颤着,带来酥麻而放松的温暖拥抱。
比起痴缠彼此的爱侣,他们的举动更像是两个正在打闹的年轻人,五条甚至还拉着夏油在床铺上滚了几圈,把原本床铺上的玩具都给推到了地毯上,只剩下一两个还勉强挂在床沿。
“你这到底是要做还是不做?”咒灵操使笑着呼出口气,在五条的颈侧轻轻啃了一口。
“嗯——当然要做啦,不过只有我贴着不公平,杰也得贴。”咒术师冲他眨眨眼,“当然,作为交换条件,杰可以挑喜欢的玩具用在我身上哦?”
“……这算是礼物?”终于察觉到什么的咒灵操使挑起眉问道。
“不喜欢吗?”
那当然是……非常喜欢了。
最终还是诚实面对了本心的夏油杰,目光虚浮地游移开来,“……下次如果还有这种礼物,尽量挑个更合适的时间跟地点吧……”
“难道今天晚上不合适吗?虽然我身上已经没什么地方杰还没有摸过了,但正式做还是第一次吧,梦境里的不能算数。”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道。
确实,虽然因为住在宿舍,再加上夏油又处于复健中的缘故,他们俩都十分收敛,但实际上除开本垒之外,早就什么都试过了,指望两个问题儿童会在私下里当乖乖牌才是件奇怪的事情,这也是家入硝子对五条光明正大住到夏油房间的行为视而不见的主要原因。
横竖她也管不了。
没法反驳的咒灵操使叹了口气,只得在五条的兴致盎然地注视下解开衣衫和裤扣,当着他的面慢慢把成对的另一片纹身贴到自己下腹处,和咒术师那份像倒开的花朵样的纹路不同,夏油杰拿到的纹身细细长长的,从脐下一路延伸到性器的中段。
贴完纹身,夏油杰毫不意外地发觉自己难以抑制地,迅速地硬了起来,虽然不到没法忍耐的程度,但确实涨涨得有些难受,他再看了眼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挺立分身的五条,再度皱起眉,“悟,你身上的……”真的有在发挥作用吗?
五条很是无辜地看他,“当然有,不过大概只剩一半?毕竟我不是女性嘛。倒是有拜托对方开发一下同性版本啦,可惜半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做出来。”
这个发展,为什么同样不觉得意外呢?
咒灵操使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渐渐变得锋利且险恶,他压到五条身上,抚摸着对方下巴,语气不善地询问,“那么,还剩下的作用是什么来着,悟介意告诉我吗?”
“完整版本好像会随着次数提升快感吧……现在只剩下一个解锁功能了。”
“解锁?”
五条吃吃笑了几声,低头把夏油原本夹在手上待用的薄薄小包装一口叼走,漫不经心地用含混的语调回答起来,“当然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啦,俗称中出的那个,”他扭头把东西吐去了地上,然后才转过头来,捏住咒灵操使的手掌按在肚腹的纹路上,“大概需要三到四次,只有当中间的图案被填满的时候,杰才可以休息哦?”
他望着夏油的眼神既有那么点坏心眼的淘气,也同样充满了诱惑的情欲。
“都说了是礼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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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双闪闪发亮的空色眼瞳对视了片刻,原本还有些恼火的咒灵操使气势不由得一窒,那点微末的薄怒消散得比清晨的雾气还迅速,最后他只能表情古怪地撇撇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咒术师慢慢地舔了舔嘴唇,明明语气轻柔,却带着点小小的挑衅味道,“杰要是真心讨厌的话,那我就消掉它?”
夏油杰的回答是把他按进床铺,让抚在肚腹纹路上的手掌灵巧地从裤腰钻下去,轻而易举地越过布料的阻隔,握住了五条已经微微带了热度的性器,就算那个纹路不会在咒术师身上发挥效用又如何呢?咒灵操使想,以自己对面前这具身体熟悉的程度,要让他兴奋起来还要依靠咒术才是个笑话。
脊背充分陷入柔软的床铺,下半身的弱点被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的舒畅感和压在身上的咒灵操使一声不吭的来舔自己脖子的举动,都成功取悦了五条悟,让他心满意足地轻笑了几声,然后配合地放松了身体,开始随心所欲地玩弄夏油脑后松松束着的头发,去亲吻他的耳垂和额头,把发圈彻底丢去不知道哪个角落,同时也任由对方在爱抚中剥掉自己的衣服。
咒术师那被严格锻炼过的,充满力量感的肉体从布料之下一点点显现出来,与饱满而干练的肌理线条唯一不相符的地方,大概只有五条过于白皙的肤色。和豪华酒店浆洗得洁白到发亮的床单相比,几乎没有太大色差的身躯横呈其上,只有自己的手掌和嘴唇途径的地方,才会留下点点暧昧的霞色,长久地停留,这实在令夏油杰很有成就感,要他来说,光是这幅景象本身,就比任何奇奇怪怪的咒具或者别的什么更能引起他的欲求。
就在咒灵操使娴熟地打算低头去亲吻五条那同样彻底抬头的性器的时候,一直任由他在身上随意施为并十分享受的咒术师却罕见地阻止了他,“唔,等等。”
夏油杰困惑的表情让五条嘴角的笑意更鲜明了几分,“再这样就跟平时没差别了。”他这么说道,“好歹是正正经经的第一次哦?都说了梦境里的不算。”
“……所以?”
“每次都我一个人先舒服,对杰很不公平嘛,今天就别舔了,直接进来吧。”五条将咒灵操使拉近自己,舔吻上对方薄唇的时候还不忘伸出修长的双腿去勾住腰身,和咒术师先前的态度极为相似地,夏油杰对五条的举动可以说毫无抵抗,甚至极为配合地拥住他,不仅回以热切的亲吻,还将自己发热胀痛的下身和咒术师的密切地贴紧,反复摩擦到两个人都气息不稳,两边的小腹上都沾满粘液的程度。
好半晌之后,他才依依不舍地跟五条的嘴唇分开,把有些碍事的长发拨去脑后,然后小声地凑在咒术师耳边咕哝,“悟介意转过去吗?”
果不其然,五条抱怨似地撇了撇嘴,“干嘛非要用背后位……”
不肯先高潮一次放松身体的话,那只有背后位进入起来会比较轻松,当然咒灵操使知道绝不能这么说,“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请求?”
最终咒术师还是同意了,但趴过去之前,他又笑嘻嘻地问了一次,“我带了这么多玩具过来,杰真的不打算选两个?机会难得哦?”
这话一点没错,以五条悟三分钟热度的个性,下回还会不会同意在床上用玩具真的很难说。咒灵操使罕见地露出了动摇和犹豫的神色来,让咒术师看得好笑,干脆直接随手抓了两个还没掉下床的幸存盒子塞进他手里。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下去也太虚伪了点,因而夏油没再说什么,只默默低头打量盒中的事物,随即看着其中一个透明硅胶制品挑起了眉头。
“要用这个吗?”五条的视线好奇地追逐过来,但在发现那是什么之后露出了颇为玩味的表情,“呜哇,先说好,我可没特意挑选。”他忍着笑解释道,毕竟有着两个人的床上竟然出现了飞机杯,多少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然后夏油杰的回答让咒术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也不是不行,悟应该完全没试过这种吧?”
“确实是没用过……”
“还挺软的。”咒灵操使若无其事地将全透明的硅胶杯从盒子里拿出来捏了捏,里面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小配件,被他随手和另一个盒子一起丢去枕头边,并拿出事先准备的润滑剂,往杯子里挤了大半管,“会有点刺激。”
五条顿时就升起了些许好奇心,配合地侧过身体,好方便夏油将杯子扣在他的性器上,明显有别于手掌的触感让咒术师嘶了一声,“好凉。”他不高兴地抱怨。
熟悉的热度很快贴上他的脊背,将那点冰凉的存在感压至最低,隔着柔软的胶体被揉捏分身的感觉古怪极了,再加上身后的咒灵操使正抬起他的一条腿,用同样涂满润滑剂的手指挤入后穴,从未被这样玩弄的五条忍不住往后仰去,靠在夏油杰身上哼哼唧唧起来。
湿热的舌尖仔仔细细地将耳郭舔遍,温暖的鼻息吹过那片满是唾液痕迹的地方,咒灵操使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会难受吗?”
“没……就是,唔,怪怪的……”飞机杯的前端没有封死,因而夏油的手指能够伸进去,摩挲敏感的顶端小孔,带着点硬度的指纹略过娇嫩肉瓣的触感让五条不由自主地哼了几声,而已经被手指按压得足够柔软的后穴也开始增加新的访客。
等到咒灵操使的指头们开始肆意在充分软化的甬道里搅弄起来,前面的飞机杯和手掌组合便不再局限于挤弄和抚摸,夏油稍稍用力捏住了它,开始一下下套弄起来,胶杯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内部凹凸不平的软毛一次又一次扫遍性器的柱身,按到底的时候顶端还刚好抵在咒灵操使带着热度的掌心上,这确实比单纯的手活刺激很多,虽然还比不上某人的嘴,但五条悟依然从鼻尖里飘出了满是愉悦的喘息声,双眼极为享受地半闭起来,只能从不断颤动的眼睫间隙中窥见些许变得湿润的碎散深蓝,短发凌乱的后脑勺在夏油的肩颈里来回磨蹭着。
粗糙的指腹开始在涂满润滑剂的泥泞肉壁上摸索腺体的位置,这并未花费太久,毕竟咒灵操使对面前的肉体实在过于熟悉了,于是他很快找到了地方,短平坚硬的指甲和柔韧的指尖不过是轻柔地来回拨弄刮挠了片刻,些许略显高昂的呻吟便自咒术师的喉咙深处吐了出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原本撑在床铺中的手掌也不自觉地抓住了咒灵操使的小臂。
“等……等下,杰……”
“?不舒服吗?”
“没有,感觉比梦里那次开始的时候还更舒服点呢……不过可以了,直接进来吧……”五条微微蹙着眉,带着有些难耐的表情用升起了热度的脸颊去磨蹭夏油的侧脸,但即便如此,也没让他话语里的调侃意味减少半分,“别忍了,你的东西从刚才就在我屁股后面蹭个没完……可比你的手指烫多了。”
被戳破了从容表象的咒灵操使心虚地转开视线,有些恼怒地张口去咬五条的嘴唇,因为刚才喘得厉害的缘故,咒术师原本柔软的浅色薄唇变得干燥,色调也显得艳丽起来,被啃咬之后留下的水痕反而令微张的它看起来更加诱人。
夏油杰没怎么忍耐地吻了上去,尽情地用口腔里的津液湿润它,嘴巴被舔得酥酥麻麻的五条从鼻腔里哼出的声音越发令人耳朵发痒,而在古怪咒术下硬到生痛的下半身也确实到了极限,咒灵操使便将埋在后穴里的手掌撤出,也不管它们在五条雪白的大腿内侧抹出了多么淫靡的痕迹,只是掐着那条修长结实的长腿,用力抬高,然后将自己早就期待已久的性器缓缓抵入。
他不太清楚咒术师是什么感觉,想必并不难捱,因为被含在口中的嘴唇正含糊地吐出长吟,另一只手掌里被包裹在飞机杯中的分身顶端也不断溢出透明的粘液,将夏油杰的手心弄的黏黏糊糊,正在他肩头晃悠的五条的面孔,比不小心喝到酒精的时候红得还要更厉害些,互相亲够了的嘴唇缓缓分开,将干涩的表面彻底湿润的唾液牵出细长的银丝,咒术师甚至还有余裕发出小声的抱怨,嫌弃某人塞进来的部分快要烫着他了。
热度夸张的明明是你的屁股……
已经有些昏头的咒灵操使这么想到,然而即便五条体内那么的热,可能温度比自己被咒术影响的老二还惊人,但插进去的时候却一点都不难受。久违了的,被柔软的内壁包裹性器的触感甚至令夏油舒畅得喘息不已,他本该忍耐着等到咒术师适应体内的异样,结果却一刻都难以等待地晃起了自己的腰。
幸而咒灵操使多少还残留了些许理智,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轻缓,就算性器的大小远远超过手指,五条也只是在最初被撑开的时候僵了一会儿身体,很快就随着夏油杰的晃悠一点点软下腰来,尤其前面摆弄着飞机杯的手掌并没有因此停下,后穴的肉壁被充分摩擦扩张,前面的分身让满是润滑液的硅胶挤压吞咽,前后都被玩弄着的咒术师难以自持的呻吟和越发响亮的咕叽咕叽声音混合在一起,听上去色情极了。
起码夏油就被这声音撩拨到,忍不住用鼻尖蹭起五条满是汗水的后颈发根,然后坏心眼地将依旧没减少多少硬度的性器对着咒术师体内最敏感的位置用力厮磨,成功地让五条没法再撑住身体,一下子瘫在自己的臂弯里,吐出的喘息也更加沙哑和难耐。
“虽然,手指也能按到,前列腺,不过,还是这样更舒服吧……”他喘着气,带着点小小的报复心,一边舔弄咒术师的耳垂,一边这样在五条耳旁说道。
“……烦死了……呃嗯…你TM……”
五条试图反驳的时候,夏油故意加快了些许频率,让他紧紧咬住了嘴唇,鼻腔里压不住的哼声简直像要哭出来。
也许不止是像,越发刺激的快感确实让咒术师的眼角也开始溢出透明的液体。
咒灵操使舒爽不已地长叹了一声,凑过去温柔地亲掉眼帘上的泪水,“忍什么……舒服就射出来,我又不会笑话……”
“闭嘴啦…不是,说了嗯嗯……不想一个人,先舒服吗……”五条紧紧蹙着眉,有气无力地用忍耐到发红的眼角横了某人一眼,“跟你一起…这种小事,多少,还是做得到的……”
夏油杰一直觉得,忍耐这个字眼根本不在五条的字典上。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成为例外。
还想说些什么的咒术师被来自身后的热烈亲吻压进了床铺里,只能发出微弱的支吾声,被强行抬高的右腿获得了些许自由,滑入一处有力的臂弯,而原本被胶杯吞咽摩挲的性器突兀地获得了解放,热乎又粗糙的手掌艰难包裹住它,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抚摸着,揉捏着,那些触感明明并不比飞机杯更刺激,但五条楞是差点没忍住,好几次险些在熟悉的厚茧触感略过顶端的时候泄出来。
经验远比咒术师丰富的夏油当然知道自己耳畔哼得格外婉转的鼻音和偶尔会抽动起来紧紧裹住自己的后穴都意味着什么,因此他的亲吻越发缠绵渴切,几乎要把五条胸腔里的空气消耗殆尽,等到咒术师终于晕晕乎乎地夺回了呼吸的自由,大口喘了好一阵,才发现对方究竟搞了什么花样。
已经被玩弄得有些发红,笔直竖向半空的性器顶端被塞了类似塞子的东西,材质和飞机杯差不多,足够柔软,因而没带来太大的异物感,五条顿时想起装在盒子里的一小捆配件,当时他还不明白飞机杯为什么要配一捆长长短短造型各异的细小胶棒,现在看来这个玩具比他以为的尺度要大很多,前面没有封住也绝不是偷工减料的缘故。
夏油挑选的胶棒很短,只塞住了差不多一指节的长度,前端为了方便取下有着水滴状的造型,甚至还牵着一定长度的胶线和一个小环,等他把飞机杯重新扣回去,拉出胶线和环扣在杯外壁上一处凹陷的时候,五条总算弄明白了这个设计的用处,单纯使用飞机杯的时候,对塞子不会有任何影响,除非一口气把杯子拔掉。
“……这样,悟就不用,辛苦了。”在他耳朵旁边喘得相当厉害的咒灵操使如是说道,“想怎么叫都,没问题。”
五条一时竟没法分清这家伙到底是故意整自己,还是打算哄自己,后穴里只休息了很短时间的侵略者再度行动起来,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撞在那处会让咒术师又酸又胀的地方,再加上应和着频率大开大合地套弄起来的飞机杯,五条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就只剩下软在夏油怀里不断大声呻吟的力气,无时无刻计算着面前整个世界咒力流动的脑子里这会儿除了射精和高潮以外再想不到别的东西。
“呃,嗯……嗯嗯…够,够了……杰…杰……太……呜呜,你别……”
“别,什么?悟看着,很舒服的样子啊……”
光看五条喘到连舌头都快收不回去的摸样,咒灵操使就觉得愉快极了,甚至忍不住凑过去用嘴唇捉住那截舌尖细细亲吻。
“呼呼,嗯唔,别,别老是……顶那里……”咒术师含混不清地说道。
“这就已经,忍不住了?”夏油好笑地问,但他也没有要勉强五条的意思,“唔,再忍一下……我也快了……”他咕哝着,在五条汗津津的雪白颈侧用力咬了一口,本就快到极限的咒术师被他这么一下搞得全身发颤,先前还只是攀住小臂的手掌一下子抓紧掌下的肌理,留下几道深红的划痕。
咒灵操使把手里的飞机杯用力抓紧,往下按了好几下,一口气拔掉的时候五条已经喊不出声,微凉的浓稠精液在凌乱的床铺和他的手臂上撒满了痕迹,咒术师只觉得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后腰和臀缝之间某种液体下滑的触感清晰极了。
陷入贤者时间,懒洋洋地摊平在床铺上不想动弹的五条一直等到自己急促不已的气息平复,才慢吞吞抬起还有些麻痹的手指,去拨弄埋首在自己肩颈上的咒灵操使湿漉漉的长发。
“……杰好浪费……“他的语气听上去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更接近撒娇,“不过,想趁机多做几次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啦……”
贴在咒术师肚腹上的纹身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刚才某人并没按照说好的做。
“不小心忘记了。”咒灵操使没有抬头,仍埋在后颈里闷闷地说道,“毕竟都习惯了……上次你不是还抱怨肚子难受吗?”
五条小声地笑起来,“看来是我不够卖力。”他这么说道,扭头过去亲吻夏油杰的脸颊,“得把杰迷得神魂颠倒,连习惯都忘记的程度才行。”
“又开始说胡话。”咒灵操使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好回应他的吻,“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倒是想。”五条勾起嘴角,伸手按住某人完全没软下去的东西,“但等不及的可不是我吧?嗯?腰还在晃的家伙说什么呢……”
“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啊?”
“嘛,反正结果好就没问题啦,既然刚才是按照杰的喜好做的,那这回合归我。”咒术师笑嘻嘻地转过身,主动无比地勾住了夏油杰的脖颈,低头试图啃咬他的脖颈,“别温温吞吞的,用力点,梦境里的时候明明没这么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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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好像有个谁光坐下来就腿抖得厉害呢。”
“所以今天我很机智地选择躺着嘛。”哪怕被夏油当场说破,五条也完全不觉得当时受不了的自己有什么问题,这会儿还能得意洋洋地伸长了还有些酸软的长腿去勾咒灵操使的腰,一边蹭对方的脸,一边把人往床铺里带,“果然还是面对面比较好。”
“……但后入式更轻松些,你刚才不也很舒服吗?”
“可是亲亲的时候很麻烦啊,而且我更想看到杰的脸,平时可看不到那么色色的表情~~所以杰也很舒服吧?”
“喂——”虽然两人私下里相处的时候确实什么都能说出口,但夏油此刻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感觉,只能恼怒地瞪了咒术师一眼,可惜五条一点不为所动,甚至还十分坦然地将痕迹鲜明的身躯横呈在床铺上,笑嘻嘻地看向咒灵操使,“不然只有我被杰弄得嗯嗯啊啊的,太不公平了。”
“怎么,悟觉得不好意思了?”夏油若有所思地靠过去,轻轻舔掉咒术师侧颈的薄汗。
“那倒没有,觉得舒服了想出声很普通吧?”五条轻笑了一声,将手指插进咒灵操使的长发,“但杰在床上老是不爱出声,平时最喜欢唠叨的家伙突然安静下来,我当然就想看看杰有没有享受到——唔,哈啊……”虽说刚刚才结束一次,身体还残留着刚才的余韵,可突然被不打招呼地一下子插进来,五条还是没忍住仰倒在床铺上,他撸了把汗津津的额发,露出光洁湿润的额头,转脸去看旁边将脑袋抵在枕头上,小声吐气的夏油杰。
说实话,咒术师觉得对方脸上的那点红晕不太像是因为刚才的动作升起来的,尤其咒灵操使的耳垂也有些红。
“搞突然袭击可,有点犯规吧……嗯……”五条虚着眼睛试图嘲笑一下,随即却被下身缓慢盈满的感觉哽得只余下喘气的份,“呼呃…我说,怎么,感觉比……刚才还……”
“比刚才,还什么?”咒灵操使抓着他的一条腿用力拉开,用小腹将咒术师的屁股抵得几乎悬空在床铺上,两具躯体紧贴得连一根发丝都塞不进去才心满意足地哼出声。
“之前,明明,没那么…深……哈啊……”五条伸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位置比贴着纹身的位置还要高出一些。
“之前没全进去。”夏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悟不是说要慢慢来吗?”
“谁要你,在这种地方,放水——”五条当然对此十分不满,没有经验是一回事,被鄙视了承受力可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下面那个,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特别照顾,梦境里的双份夏油杰他不也受住了吗?咒术师火大地抬脚踹人,却被咒灵操使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小腿,直接架上肩头,膝盖内侧敏感的薄肉被舔弄啃咬的触感令五条忍不住蜷起了脚趾,本就没怎么认真的抵抗最终还是变成了床上的调情。
然而就在他被夏油一口一个牙印啃得哼哼唧唧的时候,某人却又整个退了出去。
“你搞什么,”咒术师皱起眉头,“我没说讨厌吧?”
“动起来太涩了…”夏油安抚般地吻上五条雪白的眼睫,润滑剂冰凉的触感浇灌在小腹和双腿之间,熟悉的粗糙手掌从干燥温热变得湿滑而粘稠,这些越发让咒术师的眉头皱得厉害,但他忍耐着没说什么,直到一度空虚的身体被再次填满。
这次五条来不及怎么仔细感受,重新充分涂抹的性器便抵到了深处,肚子被撑得有些酸胀的他难得吸了口冷气。
“……还好吗,悟?”咒灵操使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多半也忍得难受,因为前一次夏油并没有让自己尽兴,全程都在顾忌着五条的感受,所以咒术师只是胡乱点了点头,“……用力点,这是,没吃饱饭吗……我明明,比杰结实多了。”
实在不行还有反转术式呢,他心大地想着。
而夏油闻言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是吗?那我就用力点。”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这次咒灵操使抽出些许之后很快又用力插了进来,肉体撞击的沉闷声音开始一下下地在卧室里响起,也许是身体逐渐习惯的缘故,肚腹深处被撑满的酸胀感不再那么明显,甚至开始松松散散地扩散,让五条小声地哼出声。
看着陷在床铺里的咒术师脸上又有了情欲的颜色,一边喘气,一边无意识地用舌尖舔过干燥嘴唇的样子,夏油捏了捏掌中变得滑腻起来的大腿,“抓牢点,悟。”
五条投向他的疑惑眼神只维持了几秒,随即就被咒灵操使迅速变得放纵起来的动作逼得仰起头颅,臀胯相交的动静响亮得像是在用巴掌拍击,猛烈摇晃起来的床铺发出吱吱嘎嘎的惨叫,让人忍不住怀疑它还能支撑多久,但这些声音都比不过从咒术师喉咙里溢出来的呻吟。
夏油拔出来的时候几乎只剩下分身的头部还在入口处卡着,顶进去的时候又恨不得连囊袋都整个塞入,而为了牢牢按住五条,不让他被撞得太远,他的手掌已经深深陷入咒术师腰部和大腿的皮肉里,在那儿印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指痕。
哪怕是在梦境里也没经历过如此激烈情交的咒术师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单,头颅仰得下颌几乎要跟不断起伏的胸膛平行,别说去看夏油杰的面孔,他连和对方接吻的余裕都没有,只剩下被操得大声浪叫的份。
不过就算这时候五条说了什么,咒灵操使也听不见,他的注意力全在咒术师晃动得厉害的小腹上,那个纹身随着腹部的颤抖和起伏扭动着形状,被不断淌出的汗水润泽得颜色更加深幽,在五条泛红得厉害的肌肤上越发显眼醒目,仿佛某种活物。
但夏油看的并不是它,他盯着的是五条原本垂在小腹上,沾满了润滑液和自己精液的性器,和肌肤差不多的粉白颜色配上根部有些蓬乱的雪白毛发,就算形状和大小远超平均值,依然能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但它很快随着咒术师情动的程度逐渐染上霞色,也柱间从绵软乱晃的姿态变成半勃,全勃。咒灵操使几乎是快意地看着五条的分身被自己一点点操硬,操到从顶端开始流水,直到最后每操一下都有小股的精液涌出来,先是沾湿了他的小腹和上面的纹身,接着一路射撒在赤裸的胸膛上。
被干得全身上下都发红的肌肤上落着白色精液的样子色情极了,咒灵操使甚至都没理会试图绞紧自己老二的后穴,一点不留情地继续着大开大合的动作,弄得五条的呻吟里都带上了一点哭腔,直到他确信咒术师又重新瘫下去的性器里再也挤不出半点东西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射在了里面。
总算能好好喘口气的五条悟对重重压上来的夏油只抱怨般地咕哝了一声,随即就懒得理他,只顾着大口呼吸,活像一条刚从深海里捞上来的鱼类。
他刚才也确实差点溺死在没顶的快感和高潮交织而成的海底。
虽然体力消耗同样不轻,但多少比五条好了点的夏油没趴多久便抬起了头,一边将自己已经湿透的长发拨去耳后,一边用嘴唇吻去咒术师脸上过分泛滥的泪痕。
“……还好吗,悟?”
由罪犯本人发出的问候实在有点故意的味道,所以五条懒洋洋地撇了他一眼,“唔,还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总算能把气息平顺下来,“比我想象得,厉害很多呢。”
“但也很舒服……爽得乱七八糟的。”咒术师极为诚实地说道,“头皮一片发麻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做到后面总觉得杰的老二大概插到了这里……”他比划了一下位置,这回连上腹部都不是了,软绵绵的手掌直接抬到了咽喉下方。
夏油差点笑出声,“胡说什么,这比马都夸张了吧?”
五条想象了一下自己比划出来的长度,“也是,差不多可以算外星人了。”
这点小小的拌嘴对他们来说跟日常没什么差别,因而谁都没介意,自然而然地在结束之后互相亲吻厮磨,“……真是的,我想要面对面是打算一边亲亲一边做啊……”结果完全没那个余裕,觉得自己亏了的五条忍不住向咒灵操使抱怨起来。
“现在也不晚。”夏油这么回答,随即就像平日里小小的洁癖不存在一样,和五条在床铺里滚作一团,任由对方胸口和小腹上的汗水和各种体液蹭了自己一身。这样亲昵的举动让咒术师十分受用,哪怕咒灵操使所做的只是未带太多情色意味的拥抱和爱抚,连接吻的时候也安抚多过缠绵,依然叫五条不住地发出撒娇般的鼻音,缠在他身上哼哼唧唧个没完。
别说夏油杰不仅没撤出去,性器还埋在里头,就算他本来有想要提前结束的念头,这会儿也被刺激得只想把人按进床里再来一回。
当体内那根热度和硬度都没怎么减少的东西又开始磨磨蹭蹭,五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觉引诱得逞的他发出得意地轻笑,甚至抬起仍有些酸软的双腿,灵活地勾在咒灵操使的后腰上,“……我还有力气呢,杰已经不行了吗?”
对任何一个男性而言,‘不行’都是一句相当严重的指责,夏油自然也不例外,他扫了一眼五条,眼神从原本的柔和甜蜜变得深沉难测起来。
“悟,在床上惹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嗯?怎么,难道杰会趁机对我做坏事吗?”五条摆出一贯的那种无所畏惧的态度,还有点故意为之地,近乎调笑般地伸手抚过咒灵操使正滴下汗水的下巴。
“把你弄哭算坏事吗?”夏油挑眉问道。
“像刚才那样?”咒术师笑起来,从两人紧密交叠的胸膛荡出小小的震颤来,“那我还挺期待的……”咒灵操使并未多做解释,只是不动声色地舔上他的嘴角,“这可是悟自己说的。”
五条却好像觉得这样仍不够似地,迎合着夏油越发向点火方向发展的爱抚的时候,还能记得伸手在床头摸索一番,找出快要被两人遗忘到脑后的另外一个小盒,“唔……这个,还要用吗?虽然感觉普通了点……”
只瞄了一眼,咒灵操使便明白为何他会说普通,看上去只是两个小巧的跳蛋并一颗布满短短胶毛的柔软球体而已,大小也很不起眼,只比鸡蛋稍大一些。夏油知道应该是自己使用飞机杯的时候过于温和,才让五条对玩具产生了错误的概念,就算是看起来不怎么刺激的小东西,仅仅依靠用法上的差别就能轻易折腾人了。
知道口头唠叨对某人向来没太大作用的咒灵操使,决定让五条稍微吃点教训。
“悟确实还没试过呢,跳蛋之类的。”他这么说道。
“要塞进来吗?”咒术师果然一点不在意地上了当,“可以哦?不过,大点的那个就算了,小的两个真的会有感觉?”不是他故意小看,实在是小跳蛋也就跟夏油杰的半截拇指差不多,而他连比那夸张很多的老二都吞过了,一两个跳蛋真的完全不在话下。
夏油撇了眼连接小跳蛋的纤细电线,比主体要更长一些,多半是用来放在胸口或者性器上的,因为并不打算做得太过分,他没多说什么,“要先给悟试一试吗?”
“可以啊。”五条甚至配合无比地自己抱住了一侧的大腿,将两人下身相交的地方彻底暴露出来,好方便夏油施为。让开位置的时候,咒灵操使忍不住放缓了动作,看着自己深色的凶器被小穴紧致的入口裹着,依依不舍地一点点吐出,柱身上沾满了水光的淫靡样子,没了填充物的入口一时还合不上,微张的小嘴里能清楚地看见内里被操成的艳色深红的魅肉在颤动,还有些许白色的浊液从里面淌出来,顺着被拍打得通红的臀缝一路落到床单上,晕开一点深色的痕迹。
明明肚腹之中没了碍事的外来物,本该觉得轻松的五条却感到了些许怪异的空虚和不满,他小声的吐息和无意识地舔弄嘴唇的样子夏油杰看得一清二楚,眉头挑得更高的咒灵操使干脆也不再磨蹭,随便淋了些润滑液,就用两指捏着跳蛋,把三颗一并塞进了后穴里。
已经变得足够柔软的入口轻而易举地吞下了它们,而被手指按在肉壁上之后,仅仅调着低档的跳蛋就让五条满足地呼出了声,机械震动带来的快感不像手指的刮擦那么有针对性,但那种仿佛往体内不断浇灌温水的酥麻感也还是很舒服的。
小巧的跳蛋还需要来自手指的辅助,胶球却没有必要,它虽然足够柔软,会因为体内肉壁的挤压轻易改变形状,但份量和大小在那里,只会变得更加贴合使用者的身体,随着机械动作,被拉长了形状的球体规律地开始扭动翻滚,让表面短短的胶毛们和敏感的肉壁充分摩擦,这个刺激可比小跳蛋要大得多,即便只是低档,五条也因此吐出了带着甜腻感的呻吟。
“……这么舒服吗?”夏油杰凑到他耳边,轻轻舔弄起咒术师的耳垂。
“嗯…感觉,挺不错的……下次可以,再……”
“那可太好了。”咒灵操使勾起嘴角,“也差不多,该轮到我了,换个姿势吧,悟。”被体内玩具带来的快乐侍弄得有些轻飘飘的五条,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夏油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但这会儿早就消耗了很多体力的他手脚虚软得不行,根本来不及做出半点像样的反抗,轻而易举地让咒灵操使把依旧滚烫坚挺的性器重新抵进后穴,然后一把将咒术师从床铺里捞起来,直接按在了怀里。
“咿啊——”因为改成坐姿的缘故,一下子被体重压得直接插满的五条几乎瘫在了夏油怀里,腿根甚至颤得抽了两下,连眼珠都无意识地向上浮起。
而咒灵操使则满足地吐了口气,被彻底操开了的后穴潮热柔软,沾满润滑的粘稠内壁紧紧包裹住分身的感觉比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更为爽快,温柔地舔掉咒术师眼角溢出的泪水,夏油询问他的语气仍是缱绻而缠绵的,“现在,感觉如何,悟?”
如果他没有同时扶住五条的臀部,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铺上,一下下地开始颠他的话。
“呃,呃唔……你T…嗯嗯,别,那么……嗯…深……唔哈…………”因为快感太过刺激,直直睁着眼睛不断溢出泪水的咒术师恨恨地啃上夏油杰的肩头,可惜哪怕咬出血丝的牙印也并没有让他的动作产生半分迟缓,还故意挺了一下腰,差点噎得五条叫不出声。
幸而咒灵操使的顶送的节奏并不激烈,甚至称得上舒缓,靠着间隙勉强回了点力气的咒术师才有余力攀上夏油的脊背,但这会儿在后穴里肆虐的并不止那根将他塞得又胀又满的东西,还有刚放进去不久,让性器抵得越来越深的三颗玩具。
本来内里的软肉被顶弄的感觉就足够让五条腰眼泛酸得厉害,再加上贴着肉壁震个没完的小蛋和用略硬的短毛反复擦弄娇嫩之处的胶球,没多久咒术师就像只大型无尾熊般,四肢并用地缠紧了夏油的身躯,好像不那么做就会被咒灵操使还算温柔的晃动轻易摇落一样。攀在脊背上的修长手指无法自控地深深陷进皮肉里,挖出一道又一道痕迹,搁在肩头上的脑袋也没了啃咬报复的架势,只随着夏油杰的动作软软地晃动,不住地吐出虽不大声,却更加勾人甜腻的吟哦来。
五条确实没想过,那样柔软粘稠到让人忍不住整个耳蜗发痒的呻吟会从自己的喉咙里飘出来,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死掉了的羞耻心甚至因此复活了几秒,但夏油似乎也有点意外,扭头亲上了咒术师无意识咬起来的嘴唇,像吞掉中意的咒灵那样,将所有的声音一并吞入自己的腹中。
等他终于愿意松口,五条已经被颠得浑身发颤,夹在两人小腹中间的性器才度过不应期,此刻勉强升起了一半的弧度,却仿佛漏水的龙头那样滴滴答答泄个没完,咒灵操使罕见地露出了近乎享受般的表情,喘着气去舔五条的耳廓。
“悟去得,比刚才还快……里面也夹得厉害,就这么舒服,吗……”
眼神都有些发直了的五条根本听不清夏油的言语,整个软在咒灵操使的怀里,只晃着脑袋含混地吐字,“嗬呃…太,太深了……顶到唔……哈”他现在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绵柔,那些音节似乎都已经浸透了蜂蜜和砂糖,哪怕只是从耳边滑过,都能用舌尖尝到空气中残留的丝丝甜味。
看咒术师因为高潮而喘得厉害,话也说不清,嘴巴也合不上,无从收拢的涎液从嘴角滑落的样子,夏油忍不住又凑过去吻他,搅弄口腔和舌头的动作也十分温柔,可惜亲完之后说出来的话还是一点不中听,“我可,还没有到呢…悟要再卖力一点哦?”咒灵操使空出手掌去抚摸五条的小腹,甚至故意趁着自己挺腰的时候在已经变得湿淋淋的纹路上用力按压,让他咽呜了好几声,“这不是才,填充了一次吗?”
五条这会儿已经汗如雨下,不断眨动的眼瞳里泪水落得比汗水还凶,而夏油的手掌从腹部挪开之后便顺势转移到了起伏剧烈的胸膛上,咒术师对体术其实并不轻视,只是因为术式的缘故极少跟人近身,才造成了一些误解而已,起码夏油觉得掌下揉捏的胸部既厚实又有弹性,显然比如今还没完全补回营养的自己状态更好。
因为他一时兴起玩得起劲,甚至干脆两手各捧一边地揉捏,光顾着把结实的胸肌玩得通红,只靠腰部晃动来搅弄,就算后穴被搞得越发软烂,五条悟也还是得到了一点喘息的余地,没被继续强行延长高潮,按在快感的旋涡里挣脱不得。
所以咒术师难得摆出了乖顺的态度,挺着胸膛任由夏油摆弄,哪怕他故意用拇指搓揉两边的乳尖,将原本浅色的软肉按压得又红又肿,充血变成了两颗膨胀的肉珠也只是哼哼了几声。五条的反应显然有些过于冷淡的嫌疑,但咒灵操使对此并不意外,咒术师其实是对爱抚不太敏感的类型,否则也不会更喜欢略带粗暴感的交欢方式,啃咬往往比亲吻更能挑起他的情欲,但要让他变得容易挑逗其实也不难。
只要再高潮两三次,夏油确信哪怕只是对着五条的耳朵吹气,都能让他有感觉。
觉得咒术师已经休息够了,压根没打算放他一码的咒灵操使再度将手掌挪回了五条的臀部,这回甚至直接把两条已经虚软在床铺上的长腿直接捞进臂弯,用力分开仍有些红肿的臀肉,挺起腰顶进去,只来得及喘均了两口气的五条几乎被弄得哽咽出声,随着夏油一刻不停的动作抽噎了好一会儿,连用手指抓挠脊背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论真假,咒术师做出来的可怜相都没起什么作用,但咒灵操使越操越深的性器带来的快感却是一点不打折扣的,而本该由这根炙热滚烫的东西造访和开发的结肠,第一次迎来的客人却变成了完全在预料之外的三颗跳蛋,其中之一还是对娇嫩敏感无比的肠道非常不友好的带毛胶球。
几乎是软球被顶进去的瞬间,五条就在夏油怀里抽搐着高潮了,当时还在不应期的他甚至没能射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用力仰着脑袋,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后穴也颤动着缩紧,裹得咒灵操使差点一起交代出去。
夏油忍耐着想要射精的欲望,一边舔掉嘴角划过的汗水,一边用力抓着五条的腰臀,挺起自己的老二痛快地撞开重新变得紧窒的甬道,耐心至极地将它一点点重新操软操烂,而原本只是哽咽和抽噎的五条终于在又被强行送上高潮,还半途被操到失禁的情况下哭了出来,不住地叫着夏油的名字,彻底丢开面子认输。
难以对他硬起心肠的咒灵操使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到底,在五条讨好地亲过来的时候毫无骨气地泄在了后穴深处。
可惜这距离五条自己贴上的淫纹解锁仍然差那么一点份量,夏油很是无辜地眨眨眼,哄着脸上已经有些恍惚的咒术师说他尽量快点结束。但咒灵操使从不做亏本买卖,所以他想换个做起来更舒服的姿势——显然,觉得舒服和享受的人多半是他自己。
夏油很少勉强五条,这个听上去就很不公平的要求其实也就是略带一点坏心眼的戏弄罢了,如果咒术师真的不乐意,他肯定会放弃得十分干脆,更何况高潮了那么多次,过量快感已经让五条有些难以承受,就算再怎么喜欢的甜食,吃到撑还要强塞的话,就没人会觉得愉快了。
但犹豫了片刻,五条还是咬牙同意了,毕竟说要送礼物的是他,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而且最初确实有那么点恶作剧的念头在,被夏油抓到了空隙趁机报复并不奇怪,他又不是输不起。就算是向来胜负心强烈的咒术师,也不至于在恋人间的情趣里做出更在乎输赢的蠢事。
轻而易举地把人按上墙壁的时候,咒灵操使还在怀疑是否有什么陷阱,因为五条答应得实在太容易了点,但直到他将对方的双腿架上肩膀,折叠起来的下半身半悬空地搁在略带倾斜角度的床头柜上直接操进去,咒术师除了腿根颤得厉害,小声恳求他慢点之外,始终乖顺得没做任何抵抗。
慢是不可能慢的。
故意换成更方便发力的半跪姿势,又把五条刻意摆成体重全压在两人结合处的微妙样子,夏油杰做这些当然不是为了慈善。刚开始抽动的时候,咒术师还勉强能吐出些许听着可怜的呻吟和求饶,而等咒灵操使越动越厉害,胯骨拍着他的臀部如同掌掴般啪啪作响,五条便再也说不出成调的句子,尤其夏油还变本加厉地直接把大腿根下不断晃来晃去的小开关直接拨到了最高。
几声清脆的咔哒声之后,咒术师险些尖叫起来,整个人都像触电般颤动抽搐,咒灵操使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用力往最深处狠狠操了几十下,五条早就什么都射不出来,就算被送上了高潮,半勃的性器不过是在小腹上徒劳地晃动,之前就被彻底操开又反复操软的后穴也根本没了绞住夏油老二的力气,只能像块熟透的软肉般任由对方痛快地来去,在内里的肉壁中搅出湿漉漉的水声。
如果说之前五条觉得夏油的性器似乎操到了自己的咽喉,那这会儿他的混蛋玩意应该直接操进了自己的脑子,每一下动作带来的可怕快感都仿佛有什么直接搅弄了脑浆,把他操得眼珠不住上翻,漂亮的面孔因为涕泪横流而变得狼狈不堪,喉咙叫得失了声,只能发出些许嗬嗬的气音,收不回去的舌尖被高热的体温熏得发干,原本勉强挂在夏油身上的四肢全都软成了浸透热水的面条,别说攀住他的身体,没直接滑落都亏了咒灵操使特地伸手捞住的缘故。
做得有些上头的夏油,顺势将脑袋埋进五条同样变得绵软起来的胸膛,先是把布满指痕的胸膛啃噬一番,又印了一圈牙印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去吸肿胀的乳尖。
先前被指甲掐弄都没什么反应的咒术师,这次却像条从水里捞起的鱼类一样弹跳起来,一边声音嘶哑地叫着不要,感觉好怪,一边摇晃着脑袋试图用手掌推开咒灵操使,结果是被轻易地捉住了手腕扭到身后,让夏油挺起腰操得脑袋不住后仰,仿佛主动献上胸部的一样。
咒灵操使把通红的乳珠吸得咂咂作响,五条因此哽咽得厉害,甚至抽抽噎噎地哀求说着别再吸了,要坏了之类的话,可惜夏油这回并不打算听他的,尤其他又意外发觉五条的小穴开始随着自己吸吮的节奏张合,简直像正学着如何讨好侍奉他的性器的另一张嘴巴,于是夏油干脆一边轮流吸着咒术师的胸,一边用力去操下面那张可怜兮兮地含着自己的嘴,很快被操肿了的后穴连抽搐的余力都没了,几乎是一路敞开地任由咒灵操使直接顶在结肠的软壁上,同时把因为重量而反复滑下来的跳蛋们又一次次顶进去,等他心满意足地吐出膨胀了一倍的乳珠,咒术师已经在中途干性高潮了好几次,别说讨饶和哀求,根本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看着五条满身狼藉,完全一副被玩坏的糟糕样子,夏油这才将最后一次精液深深灌进结肠,成功让咒术师小腹上那片纹路失去了颜色。
咒灵操使把脑袋埋在五条湿透的短发里,深深吸了口气,带着点咸味的汗水气息和淡淡的水果发露味道混合在一起,意外地并不叫人讨厌。
如果是五条的话,别说身上的汗味,大概连精液的味道都不会让人讨厌吧,他这么想着,慢慢将终于疲软下来的性器从咒术师的后穴里抽出来,甬道里承载不下的精液立刻便从无法阖上的入口里涌出来,在满是红痕的后臀上划出一道浑浊的白色。
随手揭掉了自己和五条身上失去效力的纹身丢去一边,原本夏油该带着人去浴室清洗一番,但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咒灵操使的体力其实也快见底了,因此他只是扯过床上满是狼藉的布料,把五条抱起来胡乱擦拭一番,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备用的床单被套,让咒灵重新铺好之后才抱着咒术师缓缓躺下。
被他拢在怀里的五条半睁着眼睛,虽然焦距完全涣散了,但身体仍在不住地发颤,抚摸了脊背好半天,仍止不住颤动的夏油总算想起了咒术师体内的跳蛋,找到滑落到腿根处的电线,咒灵操使手上稍微使了点巧劲便轻松地将仍在嗡嗡作响的玩具直接从五条体内拽了出来,把东西丢开的时候,原本只是轻颤的五条又在他身上抽搐了好一会儿。
敏感到拿掉玩具都能去的咒术师让夏油觉得这次确实有点做过头,愧疚地抱着五条亲吻安抚了很久,直到他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这才困倦不已地一起阖上眼帘。
五条悟醒过来的时候并没第一时间睁开眼睛,毕竟他想看东西不需要经历这个动作。
但今天早上和平日多少有些区别——双眼周围又肿又难受,这才让他完全不想有任何动作,因为眼珠上并没传来熟悉的刺痛,所以可以确定不是用眼过度造成的。
比平时迟钝了很多的意识缓慢地转动了几下,总算勉强回忆起昨晚一些片段的五条接收到了来自四肢百骸的状告。感觉身体吱嘎作响的程度比跟甚尔全力打了半天那次还夸张,咒术师垮着脸,龇牙咧嘴地试图从床上爬起来。
横在腰际的沉重手臂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五条的努力,还把他往热乎乎的肉垫上捞了捞。
被事后的酸痛重击到搞出起床气的咒术师火大地在罪魁祸首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他确信自己一点没有客气,成功咬出了血丝。但夏油杰竟然没有被惊醒,依旧睡得很熟,甚至安抚般地摸了几把五条的脑袋,仿佛一个习惯了随时会被自家大型宠物尝尝味道的饲主。
扫了眼咒灵操使脊背和肩头上重重叠叠的抓痕跟牙印,以及青紫程度一点不输给自己的指痕们,五条撇了撇嘴,最终还是选择把夏油的手掀到一边,自己爬下床去洗澡,他实在没法继续顶着满身黏糊糊的触感继续睡下去。
然而离开床铺,想要站起来的瞬间,咒术师险些腿肚子打着颤跪下去,他恨恨地抓了一把头发,运用术式勉强让自己保持足尖离地一指的距离,就这么晃晃悠悠飘向浴室。
还以为被做到合不拢腿是色情小说里的夸张描述呢。
并不想真身体验到实感的五条在肚子里腹诽了一路,之前他还想过梦境里的时候自己让夏油搞到腿软,可能是对方干涉的时候偷偷做了什么多余的事,现在咒术师知道了,咒灵操使当时不仅没趁机做手脚,还放水放到了就差掀开面具来哄人的程度。
他忧郁地扶了一把酸得快没知觉的腰。
热水从花洒里冲出,落在肌肤上的同时让浴室里飘起白烟般的水汽,勉强靠在墙壁上支撑身体的五条悟舒畅地吐了口气,因为实在很舒服,他干脆闭着眼睛淋了好一会儿,不过淋浴房门外很快晃进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夏油凑过来的时候咒术师并不意外,不如说他甚至觉得咒灵操使对自己实在太没防备,竟然能醒得那么迟。
事实上五条还是高估了夏油的清醒程度,从背后一把抱住咒术师,直接把脑袋磕上他肩头的咒灵操使压根连眼睛都没睁开,这种半梦半醒的梦游状态见过的人并不多,除开作为主治医生的硝子之外,大概只有作为恋人的五条了。
咒术师好气又好笑地揉了揉夏油的头发,“喂,别在浴室里睡着啊。”随即被自己沙哑过头的嗓音给吓了一跳。
“唔。”咒灵操使晃晃脑袋,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瞌睡着,但他多少有了点反应,伸出手在五条身上和周围胡乱摸索,直到成功抓到架子上的沐浴露,咒术师才意识到他是打算跟自己一起洗澡。支撑身体的地方很快从冷硬的瓷砖墙壁换成了温热的胸膛,撒上沐浴露的海绵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脊背,虽然很有工作懈怠的嫌疑,但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懒劲起来了的五条就十分坦然地挂到夏油身上,享受起咒灵操使迷迷糊糊地服务来。
擦背的时候还算正常,但等到夏油的手掌越晃越往下,甚至分开仍然红肿的臀部,把手指往后穴探进去的时候,五条便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别一大早发情啊……”他咕哝着。
话是这么说,但咒术师仍然挂在那儿,并没做任何拒绝的举动,任由咒灵操使继续对自己动手动脚。不过后续的发展很快让五条意识到,他想多了,夏油单纯只是在给他清理身体而已。粗糙的指腹温柔而缓慢地扫过内壁,将里面残留的精液刮弄出来,甚至还掰弄了一下入口,用手指引些热水进去冲洗,咒灵操使的动作可以说确实没带什么色情意味,但红肿的肉壁被熟悉的手指反复摩挲的触感还是让五条无可奈何地起了反应。
虽然昨天晚上被榨干了存货,不过一个晚上的充分休息也足够让咒术师的分身恢复状态了,毕竟他精力充沛的程度本就远超一般人。
五条有些尴尬地推了推夏油,“杰你先去泡澡,我在这边冲点凉水……”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咒灵操使堵住了嘴巴,之前还单纯只是做着清理工作的手指灵巧地按上甬道里前列腺的位置,而另一只环着五条肩头的手臂捏起架子上的沐浴露就往两人中间勃起的性器上倒,将它整个淋得滑腻腻的,随手将空瓶丢开的夏油熟门熟路地按上咒术师的屁股,将两人的小腹贴在一起,紧紧夹住了那根过分精神的东西,接着后穴里的手指也一起搅弄起来,从没被这么对待过的五条先是被小腹挤压性器的感觉弄得呜呜直叫,然后被屁股里十分熟练地玩弄自己的指头弄得腰酸腿软,没多久就交代了出来。
这下他无论如何也没力气自己站着了,幸好夏油也差不多摆脱了困倦的状态,又用热水彻底冲洗了一番后,半拖半抱着五条来到浴室的另外一头,宽敞得能用来游泳的豪华按摩浴缸里早就放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多半是咒灵的手笔,和咒灵操使一起躺进去的五条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喜欢泡澡是日本人刻在骨子里的爱好,谁也不能免俗。
咒术师觉得像泡温泉一样悠闲地泡上半天就够享受了,但夏油今天早上显然比平时更有服务精神,先是替五条充分按摩了一遍腰部和四肢,缓解了要命的酸痛,等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得要变成棉花糖的时候,又让他靠在胸口,拿了发露过来清洗头发。
沾满热水的手指穿过发丝,恰到好处地按压在头皮上的触感让五条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因为实在很舒服,他忍不住哼出了声,让专心替他清洗按摩的咒灵操使很是没辙地叹起气来。
“……只是洗个头而已,悟,能别叫得跟在床上一样吗?”夏油很清楚,当对象是五条的时候,他的定力就会变得格外脆弱,一旦心猿意马起来,后果就很难说了。
“唉——为啥啦,这是夸奖耶……”
“再叫我就真的上你。”
咒术师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最后还是选择老实闭上嘴巴,他的屁股仍然在痛,并不想继续增加负担。
没人干扰的情况下,咒灵操使总算平平安安地做完了最后的清理工作,随便给自己冲洗一下便和五条转移阵地到客厅里吹干头发,被侍弄得全身都很妥帖的咒术师在吹风机面前迅速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等头发重新变得蓬松柔软的时候,五条已经趴在夏油的大腿上小声地打起了鼾。
吹完自己头发的咒灵操使很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所有想把人拖去床上的努力都在五条的无意识挣扎下宣告失败,最后夏油只好叫咒灵取了条毯子过来,两个人就这么在沙发上蜷在一起,享受起美妙的回笼觉。
对常年沉浸在辛劳工作里的成年人们而言,难得的假期就该用来睡觉。
因为彻底睡醒而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日光已经有些偏斜,显然差不多是午后的光景了,五条懒洋洋地动了动脚,踩了一下试图用足尖来挠他脚底的某人。
“……醒了就从我身上起来。”咒灵操使很是没辙地拍拍仍埋在自己肩头不肯动弹的毛绒脑袋,“送餐的服务员快到门口了,你不饿吗?”
“真难得,杰竟然点外卖。”
“就算昨晚的材料还有剩,我也得起得来。”夏油没好气地又拍了他的后脑勺一把,总算成功把扒着人不放的大型动物给掀到沙发上,这才起身去门口迎接送餐人员。
看着咒灵操使从客厅走过,仍有些犯懒的五条继续赖在沙发上躺平休息,不过此刻没有眼罩的遮挡,就算只是半睁着眼睛,关于整间套房里的各种事物的情报还是不断地顺着六眼流入他的大脑,豪华但缺乏品味的种种酒店特有装饰,布置得很有烛光晚餐氛围,看着就合适约会的餐桌,上面还摆着昨晚吃剩下的料理。
光想象了一下夏油昨晚可能一边上网查找攻略一边布置餐桌,五条就有点想笑,因为离群索居太久,咒灵操使对现在的流行完全不了解,熟悉的约会知识全是会被现在的年轻人吐槽为老土的东西。
但五条一点都不介意。
反正咒术师传统守旧才是常态。
五条又扫了一眼餐桌旁边的限量点心袋子,昨晚没来得及吃,放到了今天下午可能有些不太新鲜,但只要现在吃掉,口感就还能保留大部分……
他突然卡在那里,盯着点心袋子的眼瞳慢慢睁开,然后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又一眼。
等夏油端着外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五条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神放空地盯住前方的样子,“……悟?怎么了?”
五条转头看他,那双空色眼瞳的视线仍飘忽得不行,而脸上的表情则极为罕见地,有点慌。
“那个,杰,我说……这袋子里的……”
咒灵操使了然地笑了笑,他并不奇怪会被五条看到,倒不如说,昨天晚上他竟然没注意才叫夏油十分无语。
“当然是要给你的。”他这么说道,“不过,再过两天吧,让我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本来是想昨天晚上拿出来的。”夏油杰不咸不淡地撇了咒术师一眼,“虽然悟肯定会觉得拘泥形式很蠢,但我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讲究一下比较好。”
毕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时刻。
在满床的情趣用品面前拿出戒指这种事情,咒灵操使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到。
五条闭上眼睛,默默捂住自己的面孔,他终于明白了昨晚始终缠绕在夏油身上微妙怒气的由来,以及硝子之前劝说自己时候的古怪表情到底是为什么了。
但五条悟毕竟是五条悟,稍稍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之后,他就坚强地决定面对现实,反正杰已经出过气了,不会再蓄意报复他第二次。
赶紧补救才是重点。
因此咒术师飞快地搓了一把脸,重新看向表情平静地开始摆弄餐具的夏油,“……不行。”他说。
“什么不行?”咒灵操使有些困惑地抬起头,他倒没觉得五条会拒绝,他们对彼此的心意有多么深刻这点,如今已经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证明。
“既然我今天看到了,它就是我的了。”五条非常不讲道理地说道,“谁要等啊。”
“……又不是不给你。”夏油几乎要笑出来,“总得有点仪式感。”
“那种东西怎么都好。”
“真的可以吗?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人生经历哦?以后跟后辈们吹嘘,就只能说‘吃外卖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戒指’ 这种丢脸的话,那样也没关系?”咒灵操使十分无奈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任性要糖的孩子,“还是让我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吧。”
“现在就是合适的时间。”那双苍色的眼瞳笔直地看向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而且,吃外卖的时候收到戒指不也很有意思吗?”
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下去,夏油觉得过分的就是自己了。因此,他从点心袋子里取出装指环的小盒,不疾不徐地走到沙发旁,在五条面前单膝跪下,向他伸出手掌。
“既然悟坚持的话……”
他以为五条会把手掌放上来,但蹲坐在沙发上的咒术师却一脚踩在夏油的肩膀上,如果不是他的表情仍然十分严肃的话,咒灵操使可能会误会五条又打算戏弄自己。
但咒术师说出来的话实在很难不叫人误会。
“给你五分钟反悔。”
“呃,悟?”刚才坚持要戒指的人不是你吗?不知道咒术师到底想搞什么的夏油是真的有些茫然了。
五条仍是表情认真地看着他,“我之前说过吧?只负责把你捞回来,就算杰要跑掉,要再找个悬崖跳下去,也都是杰的自由……现在仍然算数。”
“因为不管交往还是同居,都是可以分手的。”
“但戒指不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那个笨蛋的儿子,因为我跟混账老爹一样,可以算是最糟糕的求婚人选哦?”
“五条家没有离婚,只有丧偶。”咒术师空色的双瞳之中少有地翻腾起了浓烈的情绪,咒灵操使不太能清楚地分辨究竟是什么,但它们全因自己而起,只有这一点他非常确定,“变成了我的东西的话,就算死了也是我的,不管日后杰厌倦了,讨厌了,还是没兴趣了,甚至怨恨了,都不会放开的。”
“如果这样也能接受的话。”
怎么说呢。
夏油杰深深地吸了口气。
真不愧是悟会说的话。
“可以啊。”他笑起来,将盒子递给五条,“我接受。”
咒灵操使仰着头颅等待咒术师替自己带上戒指的姿态略有些微妙,仿佛他带上去的不是指环,而是项圈,而五条替夏油套上指环之后的举动也并不是自己带上另外一个,而是反复摩挲他的脸庞之后将咒灵操使的脑袋抱进怀里,很是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额头。
就像一个孩子给自己的宝物印上戳记。
夏油既没有责备五条蹭了自己的戒指,也没有催促他赶紧带上,而是很从容地拍打了一阵咒术师的脊背,直到他愿意松手放开他的脑袋为止。
“唔,既然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我也应该回礼……”五条突然这么说道。
这回咒灵操使看向他的表情就奇妙多了。
“难道悟也准备了戒指吗?”
真这样的话,那只能说幸好他拿出来得早。
“不是,手给我。”五条拉过旁边凳子上被夏油收拾起来叠好的,自己的外套,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银色的物件,放在咒灵操使的掌心上。
那是两把十分寻常的钥匙,被一个朴素的铁环串在一起。
“这个是……”其中一把,夏油不管怎么看都十分眼熟,但另外一把他就不太清楚了,“咒高宿舍的钥匙?”
“嗯,我房间的,偶尔还是会去住的嘛。”非单身人士只是不能常住而已,偶尔有需要的时候跑去过夜是没问题的,五条晃晃手里的另外一对钥匙,“杰的钥匙在这里,备份的归我。”
“……我说为什么找不到备份也找不到原本,要不是能用咒灵锁门,肯定就直接选择换锁了。”咒灵操使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拿两把干什么。”
“一把是杰自己给我的,一把是我找出来的备份,不小心忘记给你了。”
夏油终于想起了过去曾把钥匙给过五条的事情,只是他没料到咒术师仍然记着这个,明明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那么,这上面另一把是哪里的钥匙?”咒灵操使晃晃手掌,好奇地询问,“总不至于是五条家的咒具库?”
“嗯?杰想要那个吗?下次带你去就是了。”五条十分无所谓地说道,“另一把当然是我们自己的房子啊,在市中心租房虽然也可以,但杰讨厌人多的地方吧?所以我干脆向天元申请,在咒高外的林地里建了间独栋,这样既离学校很近,又不容易被外人打搅,前一阵刚刚完工。”
“本来还定了两张名牌来着。”五条竖起手指,将银色的铁环和钥匙晃成一道白银的流光,映照在无名指的指环上,“看来得退掉一张了。”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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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味

一些感想写了忘发。。。(目移)
这篇文在其他世界观的背景下写成,确实在信息接收方面有一些困难,但是在薬师的描绘下夏五的羁绊又特别特别好。。。神隐前言语里一些正经的暧昧,用诅咒师头发做眼罩,而咒术师心照不宣,神隐后心里最重要的也是咒术师,遇到了咒术师本人以后会看呆。。。真的太喜欢夏油杰迷恋五条悟的眼睛的几次描述了。。。
夏油杰的灵魂大部分被染黑但还是留下了金色的内芯。一次次的重来中对一些“猴子”的嘴硬心软,他心中的正论其实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对应该保护的人的范围不断的精确了,他希望自己能保护到真正需要保护的人,而不是对一些只是长得像人的生物,浪费时间,甚至会失去重要的人,比如灰原,比如理子,比如。。。万一没有成功复活的五条悟。。。夏油杰成为诅咒师的想法中也许也有想不受牵制的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吧,毕竟不仅是更无限制的战斗,有些对悟不利的事情只有诅咒师可以收到的更清楚。
五条悟在每一次重来中对杰的走向“死局”,都会很心痛吧,就算是看起来不喜欢夏油杰的第二次高专生活,实际上都给了杰特殊的关注度。才会最终在夏油杰在狼狈的坐在咒灵球中间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让夏油杰看到自己的所有不舍和留恋。不论夏油杰在什么地方,他只要在就好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羁绊要牢牢缠绕,永远的在一起不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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