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你,猫想你(战后双教师if,5.10更)by皮蛋

看难受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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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喜久福开始掉毛。


五条悟在社交平台上刷到好多条养猫人的博客,点进去一看十有八九都在吐槽长毛猫的掉毛问题。刚把喜久福捡回家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因为这只小猫未免太懂“装模作样五分钟,衣食无忧一辈子”的道理,喜久福刚到家里的前两天能吃能睡给亲给摸还听话,到了第三天原形毕露。先是五条悟在自己喝水的水杯里发现了可疑的白色毛发,最开始他拨弄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怀疑是脱发问题,但之后不断在餐盘、衣服、眼罩、茶几甚至马桶盖上发现白色毛发时,五条悟终于忍不住把喜久福倒着提起来用力拍了两下圆滚滚的肚子,咬牙切齿道:“不要仗着是一只猫就四处掉毛。”


然而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心虚。或许曾经也有一只大白猫仗着夏油杰的纵容而四处留下自己的印迹,比如夏油杰高专制服衣领上用白颜料画的鬼脸,又或者夏油杰寝室里墙上用粉笔画的巨型墨镜猫猫头。


那时候的五条悟比起现在这只淘气的喜久福,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喜久福,过来。”


“喵——”


喜久福软绵绵地叫了一声,从猫窝里跳出来抖了抖身子,又在地上落下一圈毛发,哒哒哒地迈着猫步走过来,钻进五条悟怀里。


他抱着猫盘腿坐在地垫上,喜久福比人类略高的体温让他暂时安心了些,却仍然忍不住打开手机看消息通知。家入硝子让他好好养病,在刚出院时就抓过五条悟的手机一举拉黑了所有辅助监督和咒监会的联系方式,只留下了她和夏油杰的。于是五条悟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硝子巴不得自己没工夫烦她,而夏油杰……他等的就是夏油杰的信息。


LINE和简讯依旧一条都没有。


消息发出去了三个小时,从天亮到天黑,五条悟食不知味地吃了夏油杰分装好之后放在冰箱里的晚餐,小狗咒灵尽职尽责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让他喝下,然而五条悟随意地喝了两口之后就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像一只放空自己的大猫一样仰躺在地垫上。他尽可能舒展开自己的四肢,毫无防备地将所有脆弱部位展示给空气,直到夏油杰定好的早睡闹钟准时响起。


喜久福被闹钟铃声吓了一跳,“喵”的一下从五条悟怀里跳出去,弓着背对着茶几上的闹钟哈气,被五条悟伸手勾住猫肚子捞回来,起身按停了闹钟。


挂钟还在墙上滴滴答答地走着,这声音每秒响起一次,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小猫扑腾一阵之后安静下来,大猫也重新坐了下来,盯着茶几上黑屏的手机出神。半晌,他对着小猫说:“你还笑?”


事实上小猫并没有笑,反而是五条悟把头埋进喜久福肚子里吸了一通,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笑出了声。他环顾四周,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即使外面已经天黑,但胜在夜空晴朗、月明星稀,于是他忽然萌生想要出门的想法。


“咪……”


“喜久福,爸爸不要你了。”


“喵?”喜久福歪了歪头,打了个哈欠,两只猫爪在五条悟肚子上踩了踩奶,被五条悟拈住胡须扯了几下,说道:“你爸爸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


“咪咪!”


“你还不知道吗?哇,不会吧?爸爸出门好几天了,一条消息都没发给我,我先低头了,我先发过去消息,结果他还不回我,你不知道吗?”五条悟在对着猫讲话,也是在对自己这么说,“他不要我们了,他让我们孤儿寡母自生自灭。喜久福,以后跟着妈妈吧。”


五条悟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抱着捡来的白猫在地垫上舒舒服服打了几个滚,把人家压得喘不过气直叫,于是听着猫咪咪叫的声音,五条悟这下子真的笑了出来。


“你爸爸不要我们了,喜久福。他不要我,也不要你,他还说要把你扔掉。”五条悟捏着喜久福的耳朵对她说,“真是绝情,是吧?”


就像当初在新宿街头,转过身之后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因为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到18岁的五条悟像丢了魂一样站在KFC门口,作出[茈]的手势却迟迟下不去手,眼睁睁看着夏油杰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如果时光倒流,再回到十二年前的那一天,在新宿的大街,在人来人往之中,你真的还愿意放他走吗,五条悟?他这样在心里问自己,笑着捏猫耳朵,又难免红了眼,问道:你已经放走过他一次了,你已经差点失去过他一次了,难道好不容易挨到了30岁,你还舍得放走夏油杰吗?


你不愿意的吧?


五条悟,你不会愿意,不会甘心的。


你分明喜欢他喜欢到害怕说出口,因为你怕说出口之后万一夏油杰不喜欢你,你们连挚友都做不了,他甚至不会像以前、像短暂如梦的现在对你这样好。因为你害怕,你明明从来没怕过什么事,可偏偏这辈子怕的每一件事都与夏油杰有关。


所以你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无疾而终呢?


喜久福喵喵地叫着,软绵绵的。猫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感,她在缩成一团的五条悟怀里毛绒绒地转了两个圈,把五条悟的下巴蹭得有些痒。她伸出自己的一只猫爪放在五条悟那和自己的毛发白的如出一辙的头发上,似乎想要安慰,下一秒却看见五条悟紧闭的双眼流出眼泪,滴了一滴在猫尾巴上。


“喜久福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爸爸回消息呢?”


五条悟笑着掩饰自己语气里的酸涩,小狗模样的咒灵端着热牛奶走过来围着他转,五条悟慢慢从地垫上坐起来,目光再次不经意移向手机屏幕,却在这时猛然发现手机屏幕正好亮起,消息栏弹出通知。


他忽然站起来,猫吓了一跳,两条后腿乱蹬着挂在五条悟衣服上,转头看见他抓起茶几上的手机,还算有良心分出一只手来托住猫屁股,一人一猫躺上沙发之后气氛突然就从冰点上升到了初春。


喜久福觉得奇怪,人类的体温怎么一会儿凉一会儿热。


夏油杰没有回家。


上完咒灵讲解课之后他送二年生去了他们一直想去吃的自助餐店,然后再自己慢慢走回咒术高专。这条路并不陌生,从记忆中从来没变过的这家屋台,中途经过电玩城和甜品店,在末班车站牌背后的便利店买一杯宝矿力,最后走回高专的学生宿舍。


五条悟喜欢的东西很好找,甜味的,奶油的,漫画、游戏和汽水。那时还在用翻盖手机,也不妨碍五条悟遇到什么有趣的事都想拍照记录下来。他们从屋台饱餐一顿之后打打闹闹地走上回去的路,刚刚吃进肚子里的关东煮和照烧鸡排饭还没消化,夏油杰伸手去按五条悟的肚子,后者大叫一声,像猫不让人摸肚子一样跑开,却又赶紧拿出手机来对着夏油杰拍下一张,然后等着夏油杰一边伸手去抢自己的手机,一边贴着夏油杰的后背,用手去抓他的头发。


18岁的五条悟那么喜欢他的头发。大概是因为反差,毕竟五条悟的头发像新雪那样白,而自己的头发是完全相反的乌黑。他那么喜欢突然一下子解开夏油杰扎好的丸子头,然后贴在夏油杰的后背,靠在他的肩膀,长长一条猫挂在男同学身上,像离开了夏油杰不能自己走路一样。


但之后是他亲手推开了这么粘着自己的猫。他有自己必须要去完成的事,那是一种不能放下的执念,可他真的后悔了,真的很后悔。他后悔没有多回头看五条悟一眼,他后悔整整十年他硬是傲着一口气,放不下自己的骄傲与身段去见五条悟一面。


真的吗?


真的。


家入硝子问他是不是真的,29岁的夏油杰回答她,是真的,真的一面都没见过。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在分开的那十年里有偷偷见过面,哪怕一次,可事实是他们真的一次都没有,一面都没见过。


少年时的陪伴与快乐被夏油杰亲手葬送在浩如烟海的回忆里,即使那是幸福的,是难能可贵的,可他没有勇气,或者说他有,但这一点点的勇气不够他去找五条悟。17岁的夏油杰走的时候毅然决然,走得那么潇洒,可等到真正离开之后才发觉原来分离焦虑的痛苦真的可以持续整整十年。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所以留给他慢慢回味的只有和五条悟曾经陪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把回忆翻来覆去地咀嚼,把有关18岁的五条悟的所有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可真正等到十年之后再见——为什么偏偏是在那样的时候呢?为什么偏偏是在小巷里,在自己狼狈地捂着断臂坐在地上,血流不止,靠在墙上等待五条悟的处决?


27岁的夏油杰以为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五条悟了,这也是分别十年以来好不容易再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也是最后一次,就像是为了无疾而终的恋情划上一个句号。


但是五条悟没有处决他。五条悟在他面前蹲下来……最开始是蹲下,后来竟然慢慢把腿放下,膝盖着地,跪在了地上,伸手去抓他的头发。这么规规矩矩地跪下来,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可明明做错事的是我,是我做错了,五条悟。他在心里这样说,却迟迟无法开口,只能憋着一口气说:“都最后了,好歹说点诅咒我的话啊。”


“回去吧,杰。”


“悟?”


27岁的夏油杰连震惊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五条悟,血液挡住了视线,一片鲜红之中,他分明看见那双冰晶一样的蓝眼睛泪光闪烁,不多时便流下一滴泪来。他还想像十年前那样伸手去帮五条悟擦眼泪,可五条悟忽然抓住了他的左手,仍跪在地上,膝行了两步跪在了他身边,逐渐靠近,直到猫完全贴在了自己鲜血淋漓的身上。


“我们回去吧。回去吧,杰。”


回去吧,回来吧,夏油杰。


“对不起。”


在末班车的站牌前,夏油杰戴上耳机,进入聊天界面后点击五条悟发送的语音。


“对不起,杰。”


夏油杰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明明坐上了末班车,可心却好像还在路灯下走来走去。他向车窗外看去,路边行人寥寥无几,便利店的灯光逐渐远去,但五条悟的脸似乎就在车窗外,在玻璃倒影上清晰无比。他看见五条悟拿着手机,怀里还抱着那只捡来的白猫,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犹豫良久,终于决定发出这一条语音。


猫似乎在说,夏油杰,你赢了。每一次的服软都是因为你,每一次把最强的外壳撕得粉碎,裸露出脆弱内里的人都是你,都是夏油杰。27岁的夏油杰,29岁的夏油杰,每一次都是你赢,每一次都是这样,你都成功了,你让明明强大到大家都公认是最强的猫对着你说“对不起”,对着你服软、认错,可明明错的是你自己。


错的是你自己,夏油杰!


“所以,你还回来吗?”


夏油杰摘下耳机。


回去吧,杰,我们回去吧。


你还回来吗?


如果不是因为悟的身体还没恢复,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悟不能使用咒力,如果不是因为悟的任务需要有人去做,学生需要有人去教……夏油杰,你还回来吗?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五条悟要捡回一只猫。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五条悟要养一只猫,一只纯白的,像棉花糖一样的猫。


因为他要的夏油杰不在身边,因为他要的夏油杰没有陪他一起度过难熬的恢复期,所以他要养一只猫,一只和自己这么像的白猫。这样就仿佛能够将自己作为可以让白猫依靠的人一样陪着白猫,就好像能自己陪着自己一样——因为夏油杰不在他身边,他不知道夏油杰是否还会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


夏油杰无声地哭出来,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他伸手去擦,可无济于事,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擦屏幕,而是回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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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买嘎更新了:sob::sob::sob::sob:就是这个剧情爽啊啊啊:sob::sob::sob::s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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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回家~有爱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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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吧,,夏杰回家吧 你的猫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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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看大型连续剧《回家的诱惑》!(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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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也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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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弥猴王又饿了:face_holding_back_t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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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饿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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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他本来想下了公车之后就坐虹龙回家,但实在不愿意穿着一身汗涔涔又混合着咒灵气味的衣服回来,干脆回了一趟高专。提着两袋便利店里买的东西走在回廊上,刚从医务室里出来的家入硝子打劫了他一盒巧克力曲奇,一边拆包装袋一边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教师宿舍常年空着,基本上用来堆放杂物,也就这两天你住在这里的时候草草收拾了一下。


“悟平时完成任务之后不住在这里吗?”


“不会。”家入硝子抽了一口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原来他没有和你说。”


“悟如果不住在教师宿舍,那他每一次任务结束后都还要回到自己的公寓……”


“他住在学生宿舍。反正空着这么多间,他想住哪间住哪间。但我以为你知道,原来他竟然还没和你说吗?”家入硝子指着某个熟悉的方向,夏油杰循着指尖望过去,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他的寝室。


高专的基础设施还是一如既往的简陋,然而两个敢想敢做的毛头小子总有办法让自己在这里过得舒服些。五条悟的寝室的大小几乎是夏油杰的两倍,但这人总喜欢抱着枕头被子站在门口,大半夜地敲门让夏油杰起来给他开。他想吃宵夜,夏油杰就买了口电煮锅放在寝室里,然后等猫咪咪大叫着想吃泡面、炒年糕、饭团之类的熟食,夏油杰就在大晚上亮起寝室的灯,任劳任怨做猫饭。


他自己也吃的,但他记得很清楚,每一次都是因为五条悟想吃,他才愿意动手去做。他喜欢五条悟对自己理所当然的依赖,他甚至希望五条悟真的像一只猫那样多流露出需要饲主的那一面,他享受这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像猫咪饲主把猫咪仅对自己展现出的娇惯、依赖与慵懒作为荣誉那样。17岁的夏油杰看着五条悟拿着筷子站在电煮锅旁边焦急地等待宵夜做好,拉长声音喊着“杰”,一会儿扒拉一下他的睡衣,一会儿戳戳他的腹肌或者脸颊,有时还会过分地伸手去挠他的头发——他早说过的,五条悟真的很喜欢他的头发。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原来从十几年前开始自己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坦诚的人,明明每一次他都心甘情愿,可每一次都会嫌弃地拨开五条悟的手让他滚蛋,别来打扰他煮宵夜,去把桌子收拾好餐具准备好。


“悟没有和我说过。”夏油杰顿了顿,放出一个小猫模样的咒灵把硝子嘴里抽了一半的烟揪掉,朝着自己曾经的学生宿舍走过去,“你和我说了,我现在才知道。”


“你生五条悟的气,你倒是别揪我的烟啊!”


“我没生他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


门没有锁,他推门进去之后打开灯,整间寝室的全貌便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时五条悟放着自己好好的大寝室不住,偏偏喜欢和他挤在一张小床上盖那床他从老家带来的从国中时候就开始用的蓝黑格子棉被。其实那张床也很小,睡下一个夏油杰勉强足够,更何况再加上一个大块头的五条悟。发育期的两个男生在这张小床上共享着逼仄的空间,搂着、抱着,在狭小的床上磨蹭又翻滚,把年久失修的床板弄得嘎吱作响,像两头管不住的小野兽。


30岁的五条悟就睡在这里。


他怎么能睡在这里?他一米九往上的个子,比高专时期更健壮了些,那么大一只猫蜷在这张小得可怜的床上,盖着那床早已经不保暖的被子,他真的睡得好吗?小桌、矮凳、就连他最后一次待在这间寝室的那晚上看的漫画书都完好无损摆在床头,封皮已经泛黄,里面好多页都有折角,被某人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夏油杰沉默着,手机拿起又放下,最终只是提着桶去公共浴室洗了澡,回来之后从衣柜里翻出压箱底的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穿在身上,决定以这样的形象去见五条悟。


大猫是喜欢吃甜食的,他下车时经过的甜品店打烊,厚着脸皮进去问了老板能不能单独再做一份芒果慕斯,却被告知奶油和糖都已经用完了。不过幸好还有一家便利店亮着灯,夏油杰精挑细选了两个包装好的柚子味麻薯和撒了糖粉的甜甜圈,本来还想拿下货架上最后一个草莓蛋糕,但低头看见从刚才自己进店起就一直跟着自己、眼巴巴盯着那个草莓蛋糕的小女孩,纠结了几秒,还是把它草莓蛋糕从货架上取下来,蹲下身递给了她。


小女孩得到喜欢的甜点之后礼貌地道了谢,声音糯糯的,小手招了两下示意夏油杰凑过去,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看了看手表,不由得露出微笑,把耳朵凑过去之后却得到了浅浅的一个脸颊吻。她的母亲正在结账,看到这一幕之后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走过来对夏油杰道歉,连连说着“抱歉”,把女儿抱进怀里教育她下次不要这么做。


“不要责备她。”夏油杰赶紧说,“我并不生气,谢谢你。”


“她就是这样的,她喜欢什么人就要这样去抱一抱、亲一亲谁,真是不好意思!”


女人道歉之后说了声谢谢,带着小女孩去结账买下了那个草莓蛋糕,留夏油杰一个人站在货架上愣了好一会儿。


他在回家的途中就是在想这些事。


他没有无下限,回去的那段路从便利店到公寓楼下,坐在虹龙的背上淋了几分钟的雨,衣服湿了一半,但这个季节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一路风雨无阻地往家的方向赶。直到晚上十一点一刻,拎着一个大购物袋的披着头发的独臂男人站在公寓门口按响了门铃。


夏油杰其实不抱希望,他烦于去猜五条悟有没有睡觉,但他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因为自己睡不着,所以悟也可能还在想这件事,应该也没有睡觉。


门铃响了三声,过去了半分钟左右,夏油杰听见门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跟落地那一瞬间大门打开,五条悟抱着白猫站在门口,没有半分睡意,那双蓝眼睛外围的眼睑带着些红,夏油杰心知肚明。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他提着购物袋从门口进去,五条悟吸了吸鼻子,把猫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两只猫一起埋下头用猫爪扒拉着购物袋里自己想要的东西,夏油杰顺手捞过五条悟的腰把大猫带到沙发上坐好,问他饿不饿。


“废话,饿死我了。”


五条悟不去看他的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看得夏油杰有些心神不宁。喜久福叼起一根鳕鱼肠跑过来让五条悟给他拆开,五条悟听见喜久福喵喵叫,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猫猫头,说:“你让爸爸给你撕开。”


“喵……”


“快点啊,你不是猫吗,撒个娇哄爸爸。”五条悟伸手下去摸她的猫猫头,“哄哄他,他最喜欢别人哄他了。”


“那你哄哄我吧。”夏油杰忽然这么说道。


他抱住了五条悟,把头埋在五条悟的颈窝,呼吸变得急促,却又时而听见几次嵌顿。谁都没有说话,五条悟只是不断加重力道,抱得比他还要紧,就好像一松手夏油杰就会立刻飞走一样。他有那么多的话想对夏油杰说,可话到嘴边,总是卡在那里说不出口也咽不下去。他觉得自己简直太没出息,为什么都30岁了却还不明白有些话必定要说出口这个道理,然而就算明白,有些事说出来也会觉得难为情。


因为我真的,真的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太脆弱。


“你哄哄我吧……你说得对,悟,我喜欢别人哄我,我喜欢你哄我。”夏油杰压着声音说,“你来哄哄我吧。”


“我还要怎么哄你,夏油杰?”五条悟推开他的脑袋,盯着茶几上已经凉了的牛奶说,“你还要我怎么做,我想知道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因为让你满意了你才能留下来。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我从来没这么听话过,你知道的,我这么听你话,我待在家里等你回来,可是你这么多天都不回来——”


“你明明出门去捡了一只猫。”


“这不是重点!”五条悟气愤地给了他一拳,“说正事!”


“……我有在听,悟。”


“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我是最强,我都不敢让别人知道我离开了某个人连饭都没胃口吃,像家养猫一样在家里一整天就只能等你回来,你多潇洒一个人,你在外面有想过我有多想你吗?我一个人在家,你还想把我带回家的猫也扔掉,你就这么喜欢扔东西,你都已经扔掉过我一回了!”


夏油杰敛起了笑容。


“你听明白没有,我已经被你扔掉过一回了!”


五条悟从一开始的平静到现在的情绪崩溃,他哭得无声无息,他生起气来喋喋不休,夏油杰却根本不觉得烦,他的心被高高抛起又缓缓落地,最终停在胸腔之中随着五条悟的话语一下下有规律地跳动。这并不能让他此刻的心情平复,不如说这让他直接回到了十二年前新宿街头的那个下午,五条悟站在身后嘶吼着叫了一声“杰”,而这一次他没有继续低着头往前走——他猛然转身。他回头,身边人群熙攘,纷繁嘈杂的世界里,五条悟的色彩格外鲜明。29岁的夏油杰回头,本以为能够看到18岁的五条悟,可下一秒被结结实实的拥抱砸中时,他才睁开眼,惊觉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他看见了30岁的五条悟。


他抱着30岁的五条悟,对着怀里的猫,也对那个回忆里曾被丢下的猫发自内心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悟,对不起。”


“有用吗?夏油杰,就算你说对不起,有用吗?”五条悟抱着他哽咽道,“你明明就知道我要听的不是你说对不起,你明明知道我要听什么,可你就是那么坏,你就是不肯说。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谁允许你这么对我!”


“对不起。”


“仅仅只是分别了几天我就会变成这样,我以后怎么办?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变得离开了你就会痛苦到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是你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可是我留不住你,夏油杰……我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我还要做什么?”


“悟!”


“硝子说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反转术式会自动修复身体缺损的部位,除了脸上和腰上的疤痕。她说,已经可以使用咒力,再过几天就能接任务了,可是我不想。我要伤口愈合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哪怕只是几天,因为这样你就能多留在这里几天,多陪我几天。我没有别的办法能够留住你。”五条悟慢慢平静下来,语气变得柔和了些,“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务还需要有人做,如果不是因为学生们需要有人上课,咒监会需要有人控制大病初愈的六眼……夏油杰,你还会留下来吗?”


空气骤然安静。


喜久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能够感知到五条悟情绪激动而悲伤,于是急得在地上转圈,叼着鳕鱼肠不知如何是好。


猫担心地咪咪叫,五条悟听见之后笑了出来。他说:“你看,我还捡了只猫回来。如果我们之间多一些情感联系,就像孩子、像猫,那你会不会多想到我一点?就像你是爸爸,我是妈妈,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如果是这样,如果我们组成了世俗意义上的一个家,那你能多考虑我一点吗?如果——”


“我会。”


“什么?”


“五条悟,我会。”夏油杰亲吻他的额头,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说我会。不是因为你的任务,不是因为你受了伤,不因为学生和咒监会,而只是因为是你,你是五条悟,所以我会留下来。”


“喵?”


喜久福走过去蹭蹭夏油杰的腿,猫爪伸出来挠了挠夏油杰的裤腿,可爱她的“妈妈”此时却嫌她碍事了,伸手下来把她拨开。


五条悟急于确认夏油杰的话是真是假,他慌乱地站起来,也拉着夏油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了一眼挂钟,像是在说快到十二点了你不许骗人。夏油杰认真地看着他,逐字逐句吐露真心:“我想留下来,因为有你在。是因为悟才会想要留下来,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这一点我必须确认。可是我果然还是想知道一件事,我现在只想做这么一件事……”


“我答应你。”五条悟迅速答应下来。


“那,悟来哄哄我吧。”


五条悟破涕为笑。他觉得不好意思,急忙从茶几上抽了两张只纸擦眼泪,声音嗡嗡的:“杰还想让我怎么哄,明明我才是需要被哄的那个吧?”


“哄哄我吧,五条悟。”夏油杰叫他的全名,走到玄关把购物袋里的甜品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拆开柚子味麻薯的包装袋把它喂到五条悟嘴里。


“就这样哄哄我,悟知道怎么做的。”


他说的没错,五条悟咬下一口麻薯,心想,夏油杰说的没错,自己知道该怎么哄的。


于是他上前两步一把揽过了夏油杰的腰,把他拉向自己,然后嘴对嘴喂给他吃下了右半边的麻薯。


夏油杰怎么这么坏,五条悟真想翻个白眼。


然而他此时内心更多的应该是窃喜。因为他知道怎么哄夏油杰的前提是,他知道夏油杰喜欢吃的水果是柚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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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徹底回溫了:sob::sob::sob:絕美愛情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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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iling_face_with_t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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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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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心里暖暖的(喜),和好了耶(但看进度条感觉没那么简单)

那么大的猫条在宿舍小床缩了那么多年,多委屈啊呜呜呜 :face_holding_back_tears:以后多关心关心家猫啊夏油杰!!人!!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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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第一哭:face_holding_back_t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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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洗澡、换衣服、睡觉,躺上床的那一刻五条悟才真正安下心来。


他转过身去盯着夏油杰的脸,伸手去拨夏油杰的刘海。十几年前他就爱干这件事,十几年后也依旧喜欢这样做,果真是天性如此,五条悟想。或许有些时候夏油杰没有说错,自己真的就像一只人型的大猫一样。


“杰,睡着了吗?”


黑暗中,五条悟小声地问了这么一句。他等了十秒钟没有听到夏油杰回应,于是放心大胆地挪了挪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尽量缩小一些塞进夏油杰怀里,又把熟睡中夏油杰搭在枕头上的手臂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手腕自然垂下,手心贴在了他的后背,就好像夏油杰是抱着他睡觉一样。


他们已经那么多年没有这样面对面睡过觉了。高专时的五条悟一开始会不好意思,即使他已经把自己打包送到了夏油杰的床上乖乖等睡,但真正面临面对面睡觉时又会觉得些许羞耻,脸红着说“杰不要看我”,然后转过身面对墙壁,在身旁夏油杰均匀的呼吸声中压抑着内心呼之欲出的情感。


他那时候太年轻,不如说太无知,因为十八岁的五条悟太单纯,心里连“喜欢”的形象都不确定,不能准确地说出喜欢带来的感觉是怎样动摇和冲动自己的内心,更缺乏说出口的勇气和确定这是喜欢的决心。


如果我早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不敢看着你的脸睡觉,如果你知道我那时候因为什么所以不敢看着你的脸睡觉,如果你知道……夏油杰,如果你知道,那我们现在,还会仅仅只是这样的关系吗?


因为我如果那样做,我会忍不住去摸你的脸,去吻你的唇。


如果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把头蒙进被子里,又或者把头转向一边,宁可面对墙壁也不愿意面对面看着你,那你就不能责备我现在对你始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难为情。那不是因为我真的不想看见你那张脸,而是因为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夏油杰。喜欢到害怕你觉得我烦,却又担心你身边有其他人烦;想让你多看到我一点,却又害怕你总是看我让我觉得难堪。


“杰?”


五条悟试探地叫了一声,身边的人呼吸匀称,五条悟试着抬起头,贴得离夏油杰的脸更近了些。从这个角度,六眼能清晰地分辨夏油杰颏下细密短小的白色汗毛,口角的一颗痣,还有不时翕动的鼻翼。这不像草莓巴菲,就算加了蜂蜜和糖针,多吃几份也会腻;这也不像游戏,即使18岁的五条悟沉迷于捏着操作手柄在老式电视机上打格斗游戏的日子,可年岁渐长,长大后的自己开始觉得过去的那个五条悟幼稚,也会逐渐忘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因为这是夏油杰,独一无二的那个,失去了就不会再有第二个的夏油杰。但五条悟仍然觉得奇怪——17岁的夏油杰,29岁的夏油杰,整整十二年过去,那张脸除了更加锋利、瘦削了些,几乎没有变化。可他仍然觉得新奇,仍然乐此不疲,哪怕就这样单单看着夏油杰,也会觉得心安,更不用说现在的姿势是夏油杰抱着他。


五条悟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夏油杰结束一连四天的出差后回家,洗澡时听到的水流声和嗅到的属于夏油杰的气息,仿佛涓涓细流,一条小溪流过起居室,流经浴室,溜进卧室木门的缝隙,最后流进五条悟压抑已久的内心。他现在依然为自己这样的奇思妙想感到骄傲,因为夏油杰似乎就是一条看得见、摸得着,却也只能任其流淌的小溪。


他从五条悟18岁的山巅发源,从四季如春水源丰沛的年少始,一路向南经历岁月里孤独难捱的枯水季,整整十年的干涸险些在五条悟27岁那年断流,却坚毅地熬过漫长的寒冬,再次来到人生的早春,迎接迟来的春雨,汇聚形成一条源源不断的小溪。不再是年少时的磅礴与湍急,因为人生来到经历过沉舟侧畔的十二年之后,现在是病树前万木逢春的三十岁。一切都在重新布局,唯独这份深埋于心无法诉诸于口的情感。


我们仍然是挚友,五条悟仍然是夏油杰唯一的那一个挚友。但是如果挚友也能够称得上心心相印,喜欢又算什么呢?


“很累吧?我这么贴着你都还没有醒。”


五条悟开始大胆起来,仗着夏油杰睡得太熟而肆意妄为。他借着窗帘缝隙中间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夏油杰的面容,解开皮筋之后头发散下来,睡觉的时候落了一半在枕头上,剩下的一半贴着侧脸,现在因为五条悟伸手去拨弄,又分了几缕发丝下来在鼻梁边。光是看着五条悟就觉得这样会很痒,保不齐这会儿夏油杰正做着被猫挠痒痒的梦。可除了眼皮不安地动了两下,夏油杰没有表现出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辛苦杰了,真是辛苦你了。”五条悟这样说。


两个月以来落在自己身上的任务都全权交给了夏油杰负责,包括学生的教学和战后咒术公开的组织。他的分离焦虑在一开始几乎为零,直到从硝子那里得知夏油杰几乎隔一天就回去医务室找她包扎和治疗,于是担忧与恐惧裹挟着在家里被夏油杰过度保护的五条悟胡思乱想,最终催生出那么难对付的分离焦虑。


夏油杰一定很累。累到上床之后倒头就睡,让五条悟本来想趁着近距离肢体接触的好机会去和夏油杰说自己这几天在家里等他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想到的事和人,以及那一句“辛苦杰了,我很想你”……的计划泡汤。原来成年后的必修课是学会隐瞒。五条悟学会了隐瞒和硬撑,所以把自己苦苦坚守十来年的单相思经营得一塌糊涂。


是了,单相思。


五条悟这样认为着,也这样一直坚信着。所有人将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人的名字捆绑起来,像超商里促销活动不能拆开单独卖的酸奶和吐司。如果配在一起理所当然是最好,可一旦分开,谁也不会是谁的牵绊,而是那根就算风筝飞得再高再远,也仍然被人把住的命门:那根风筝线。


“我很想你,夏油杰。”


我们其实不是隔了三天四天没有见,而是隔了三年,又或者十年,或许又是将整个青春耗尽的整整十二年。如果你知道为什么我十二年前的那无数个同床共枕的夜晚不敢面对面和你睡觉,而今天晚上却像只得不到饲主爱抚只能自己努力营造一种被疼爱假象的猫一样要和你贴得那么紧——如果你知道,那你也一定明白我这么做的用意何在,我这样渴望你的触摸、你的拥抱,我是为了什么。


但是现在你不用醒来,不用为了回应我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而突然醒来。因为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喜欢这样做,因为这让我一次又一次明晰自己的内心,不再像思春期的猪头少年一样还要去反复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你。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你不知道,因为你是我的挚友,我们是最默契的搭档,最理所当然的同伴,是最强组合,但也仅此而已。


不是吗?


“我画过你的脸,画过你的手,在高专的时候。其实夏油杰一点都没变,真的。只是我太固执、太自私,我想杰留下来。哪怕我知道杰不喜欢当一名咒术师,不喜欢当一名教师,甚至不喜欢被我这样强迫和要挟着,我也想让你留下来。”


这就是30岁的五条悟。


你会讨厌我吗?还是会觉得我变得和以前那个爱和你说笑打闹、插科打诨的男同学完全不一样,烂在了那段美好的记忆里呢,让你觉得恶心呢?


不管怎样,请多和我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几个月,哪怕只是再多几天、再多这么一个晚上,好么?


“我输了,夏油杰,从头到尾都是我输。所以就这一次,让让我吧。”


五条悟抱了好一阵,终于觉得过足了瘾似的,翻过身看着窗帘,慢慢合上双眼。


零点一刻,夏油杰听见五条悟平稳而轻微的鼾声,于是装睡多时之后他终于睁开双眼,一动不动盯着五条悟的发尾看了足足三分钟后,转过身和五条悟背对背睡觉。


方才他躺的位置,枕套被泪水浸湿一大片水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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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做饭好晚,但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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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抱他一下呀 ……:smiling_face_with_tear:咪子呜呜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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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目了呜呜呜,猫の表白 :face_holding_back_tea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