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了！！但是并不激动人心
老师什么时候更啊？好期待下文
哇去，好戳我的设定啊！好激动
oh my，，抱歉上半年都在忙only和工作停了一段时间，最近复更了一章但是忘记上传论坛了！这就传…！(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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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话虽如此，但夏油杰心中底气却没那么足。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可以用来对抗敌人的手段太少了，而敌人更是有可能下一秒就会到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油杰越来越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出发去岛上寻找一切能派上用场的装备。
他当机立断走出储物室，但没过几秒又折返回来，脑海中模糊徘徊的记忆和难以描述的身体记忆告诉他：储物室内应该有他曾经非常熟悉的东西落在这里。此时他也顾不上那直觉靠不靠谱了，虽然他不是习惯靠直觉行事的男人，但在当前情况下，比起像无头苍蝇般没有方向地乱转，丧失记忆前身体留下的本能至少有迹可循。
脑海内回闪过的画面是他和五条悟最后一次来到这座岛屿，悟打开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分子压缩工具箱，迅速把里面的零食杂乱无章地扔到储物室内，臭着一张脸对夏油杰说：“我才到岛上几个小时，就被那帮傻子们叫回去，什么急事非我不可？”
夏油杰隐约记起那时的他心情并不高涨，苦着一张脸悻悻说道：“悟本就是无可替代的天才”，随后把耳后的电子设备卸下。眼前的五条悟也跟着一起卸下，两人把只有一个指节大小呈三角形的设备塞进光子同步舱内，对，夏油杰笃定那表面布满线路的方块状玩意儿就叫光子同步舱，内里严丝合缝存放着的电子设备是五条悟的实验产物：光子记录仪。这是五条悟自己捣鼓出来的玩意儿，他把它称之为“玩具”。
由五条悟自行研发的工具——原来悟口中的玩具是这个意思！
夏油杰瞬间明悟之前五条悟的话中所指，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更多。除了数字生命所涵盖的信息和医学领域，五条悟对机械和材料领域也造诣颇深，而这些“玩具”就是他在研究数字生命之余，发明出的新奇玩意儿。夏油杰还想起，他曾调侃过五条悟是个十足的工作狂，生命中除了研究数字生命，就是发明创造一些毫无市场的小玩意儿，就没有一些能算得上娱乐的爱好吗？彼时五条悟正在捣鼓他用3D打印制造的零件，正组装了一半，戴着焊接面罩的脑袋从工作台上抬起，似乎经过了一番认真思考，随后发问：“和杰呆在一起算是娱乐吗？”
这话让夏油杰泛起一丝得意，却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从身后把五条悟那厚重的焊接面罩摘下，还没等五条悟抗议，就用说教般的口吻说：“和我呆在一起然后自顾自地捣鼓那些小玩意儿可不算”，随后敲了敲五条悟那被灰尘弄脏的脑袋，将即将发行的最新款悬浮摩托车全息投影分享给五条悟。
突然浮现的回忆戛然而止，夏油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追忆往昔的时候。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凌乱的储藏室内，印象中五条悟安置好那些零食后就将所谓的光子记录仪随手扔进旁边的杂物堆中，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给那群傻子们三十分钟，超过三十分钟老子就甩脸色走人！杰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能回来继续度假。”
凭着模棱两可的记忆，夏油杰很快从旁边那堆乱七八糟或是零件或是元件或许还有几个被五条悟玩厌的“玩具”中翻找出那个熟悉的方盒，内里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只三角形的玩意儿，和他记忆中的光子记录仪一模一样。夏油杰拿起其中一枚前后左右看了个遍，发现一个天大的难题：这小东西表面平滑没有任何按钮，没有五条悟在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这玩意儿！
夏油杰对最前沿的科技产品总是兴致缺缺，如非生活必要他甚至连AR通讯设备都不想携带。初次登上这座岛屿时他就和五条悟说想在岛上搭个木屋开始种地，被五条悟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问“杰难道是从19世纪穿越过来的老古董吗”。但五条悟并没有阻止夏油杰将他的荒诞想法付诸实践。在夏油杰断断续续的记忆中，在数十次登上岛屿之后，木屋已经有了最基本的雏形，但农地还没被开垦出来，毕竟他们每次上岛的时间不长，刚清理完的地下一次回到岛上又是荒草杂生一片。
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又在夏油杰的脑海中被渐渐唤起，夏油杰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对手上的东西也无可奈何，干脆就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将它放耳朵后边，而那小东西竟像有粘性一般就这样贴在了夏油杰的耳后，随后一道声音从黏着光子记录仪的地方渗透入夏油杰的脑内：
“设备持有者：五条悟。正在进行体征扫描。登录者：夏油杰。启动备用登录模式。请连接持有者：夏油杰的设备，10秒后未检测到相应设备将销毁光子同步匣内的所有数据。10、9……”
突如其来的倒计时令夏油杰一时间手足无措，他连忙拿出另一枚三角形的设备准备戴到另一只耳朵的耳后，却因为一时手滑没让设备自动黏上，他手忙脚乱地重新捡起戴上，倒计时在仅剩3秒时戛然而止，夏油杰长吁一口气，心里暗骂五条悟这防盗设计也太坑自己人了！
“设备持有者：夏油杰。正在进行体征扫描。登录者：夏油杰。检测到备用登录设备，启用备用登录模式。
“欢迎使用派岛全览系统。”
夏油杰懵了一会儿，随即对这奇怪的验证产生了一些猜想：这并不是什么防盗验证。一枚设备由持有者单独使用，功能仅限于记录仪；而如果由夏油杰使用了五条悟的设备，那就必须同时使用两枚设备以开启全览系统。这种巧妙的设计既防止了除他们之外的人盗取派岛的信息，也能保证他们其中一人遇害时能得知对方在岛上的布置。
夏油杰心中默默对刚才错怪五条悟道歉。就在眨眼间，夏油杰的眼前景象中出现了一项项菜单栏，但又与他熟知的AR不同，无需做出手势，仅通过目光和眨眼就能进行交互，在别人看来，夏油杰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但在他的视野中早已暗中完成大量操作。
非常隐蔽令人难以察觉的方式，如果可以带回境内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夏油杰心想，同时已经快速浏览了一遍派岛全览系统的所有选项。五条悟设计的系统非常符合他的个人风格，每个选项的命名看似随意却又带着一丝逻辑，夏油杰无法说清其中暗含的意思，但用目光扫过时心底响起了非常笃定的声音——就是它，没错，悟会将情报放在这里。事实证明他和五条悟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几乎没有多少试错，夏油杰的目光很快定位到那被五条悟命名为“玩具”的选项眨眼选中，随后夏油杰的视野中，蓝色绿色的线条和色块如同展开的图纸般呈现，组成了一张完整的派岛3D地图。地图上被标记的位置不多，夏油杰将目光移到标记点上，对应的点位便会展开一列列表，罗列出五条悟在那里存放的“玩具”。
五花八门的名字看得夏油杰时而似懂非懂时而恍然大悟，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那些装备的名字有的中规中矩，一看到那些看名字就能明白作用，例如“信号屏蔽器”、“磁场反转装置”、“迷彩斗篷”；有的却让人看了犯迷糊，例如“黑夜降临”、“芝麻开门”、“胖子药水”。夏油杰在疑惑后立马就从灵感中回想起来：这些名字别具一格的“玩具”都是五条悟执意要这般命名，而那些中规中矩的便是这场“命名权争夺战”中夏油杰的战利品。
与五条悟为了一件装备的名字互相争执的画面一幕幕浮现于夏油杰的脑海中，俩人争锋相对的场景让夏油杰产生了些作为观众观看他人记忆的抽离感。他心中微动，对此既熟悉却又倍感陌生。思绪纷呈间，夏油杰努力集中注意力，从破碎记忆中拾回对各种装备的功能的模糊印象。那些命名清晰的自然不用说，光看名字就非常容易回想起它们的作用和使用方法，而那些名字稀奇古怪的装备，夏油杰还得努力还原五条悟为它们取名时的故事，才能勉强回忆起它的来历：“黑夜降临”是光捕捉器，收集并储藏一定范围内的光线；“胖子药水”是同时适用于生物和无机物的膨胀剂；“芝麻开门”比较抽象，它竟然是一把万能密钥……
数份记忆片段在夏油杰的脑海中纷乱地呈现。好不容易才理清每一件装备的来历和用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好在五条悟设计的派岛全览系统中登记了这些装备，并记录下了它们上一次被关闭时的坐标，省去夏油杰再掘地三尺将他们一件件找出来的功夫。
正当夏油杰起身，准备依循坐标去搜集五条悟制作的装备时，一个请求接入的信号进入了夏油杰的AR视野。这令他瞬间戒备起来：这里不属于任何势力的管辖范围，是谁能定位到我并向我发出信号？是敌人？HRC和信息管理所已经查到了我的位置？不是敌人那又会是谁……
无数的疑虑还是让夏油杰警戒地接通了这份未知的请求。
“夏油先生！”熟悉的声音传入夏油杰的耳中，让他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哈勃，你怎么……”
但没等夏油杰说完，耳朵里传来的声音显得越发急促。
“我和五条先生联手为你制造了飞行器在黑障区失灵的假象，信息管理所判定这是五条先生的失误，已经将你们之间的连接掐断，HRC也插手了这件事，指认五条先生作为类人AI有谋害执行官的嫌疑……”
“胡说八道！”
夏油杰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哈勃传递来的消息令他怒不可遏，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光滑的金属墙壁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然而哈勃并没有因此停下，反倒一改以往的轻松，话语中满是严肃和焦急。
“现在HRC联合信息管理所，建议信息管理所销毁‘失控’的五条先生。但好在五条先生在你的脑内留有备份，按照章程必须先回收所有备份才能彻底销毁，以防后患。所以他们派乙骨忧太前来将你带回境内，还有大约1小时即将到达派岛。时间不多了！”
乙骨忧太！
听到这个名字，夏油杰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五条悟在失联前也曾提到他，这不由地让夏油杰联想到：乙骨忧太很有可能是五条悟留的后手！可这一切都是他凭空的猜测。夏油杰对乙骨忧太的了解止步于最初在信息管理所见上的那一面， 这无法让他完全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即使在过去，乙骨忧太和五条悟有所交集，但在与五条悟失去联系，和夏油杰一样成为执行官后，也难保证他是否已经投诚于信息管理所。
矛盾而又混乱的思绪让夏油杰一头乱麻，顾不上锤得生疼的手，他赶忙问道：“乙骨忧太可以信任吗？”
刚说出这句话夏油杰就开始后悔自己的病急乱投医。作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成为数字生命的哈勃，他几乎不可能和乙骨忧太产生交集。而从他人口中了解乙骨忧太的为人明显并不可靠。
“我和他并不认识。”正如夏油杰猜想，哈勃给出了诚实的回答。
“但我曾听五条先生提起过他。”
哈勃郑重说道：
“他说：乙骨忧太是他和您最得意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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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焦灼起来了！相信忧太和油杰肯定会找到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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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默契并不是凭空而来的，那悟当时是出事后忍痛删除了傑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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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写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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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距离城市港口200海里开外的公共海域。晴空之下的海面显得无比澄蓝，却令人产生一丝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的恐惧。一丛丛低矮的波浪荡起水花，往海天相接之处奔涌而去，许久之后，又有新浪沿着前浪前仆后继的势头折返。平稳的海面霎时间被快艇飞驰而过留下的一道漱白尾波破开，成为了那些迷途知返的浪花葬身之地。
高速航行下，快艇的船首搞搞扬起，低矮的船身几乎有一半没入了海水之中，连浪花都跟不上快艇的节奏，来不及将掀起的海水送进船舱内。
主驾驶位上。乙骨忧太努力睁开双眼，眼球中红色的血丝和乌黑的眼眶无不展现着他的倦容，黑发被海风向后吹去，几乎就要被吹定型。
“忧太。”女孩的声音在乙骨忧太的脑中响起。
“嗯，我在。”船舱内唯一的人类轻启嘴唇回应，才发现他的嗓音被海风割得有些沙哑，随后轻轻咳了一声。
“还有大约1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了，忧太再休息一会，开船的事交给里香。”
“当然。多亏有里香在，如果单凭我一人跑到那么远的领海之外，恐怕凶多吉少了。”乙骨忧太在疲惫之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即使身边空无一人。
“忧太，不许说这种话。”
“好，听里香的。”
随后他听从了里香的建议，重新阖上双眸。然而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他不时眉头紧皱，仿佛正在经历一些激烈的拉扯，令他倍感痛苦。
“忧太，忧太。”女孩的声音又将乙骨忧太拉回了现实，他轻轻应了一声，等待着里香后续的话语。
一人一AI沉默片刻，挣扎了许久，里香最终还是在乙骨忧太的脑中坦然说出：“他，对忧太有恩；但是忧太，对里香很重要。”
“……”
又是一阵沉默。快艇撞上了一道较高的浪头，使船只经历了一次惊险的颠簸，船身被水花抬起，几乎快要脱离水面，随后有惊无险地落下。然而乙骨忧太却仿佛没有察觉这惊险的一幕，疲惫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恐，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和犹豫。他将那张憔悴的面孔深深地埋入掌心之内，用咬牙切齿的声音一遍遍重复：“我知道，我知道的……”
眼看远处的岛屿的海岸线逐渐占据了乙骨忧太的整个视野，他心下定夺光凭游泳就可以抵达这座无名小岛。乙骨忧太关闭AR中的望远镜，短短几分钟他就已经将岛屿的地形摸清一二，指挥着里香将快艇驶往适合停靠船只的浅滩。
这座岛屿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除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若不是五条悟篡改了返回舱的降落坐标，或许这座岛屿的秘密将会随着五条悟的消失被永远埋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八成是那个天才的杰作，如果不是他，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怎么可能让那么大一座岛屿消失在所有国家的世界地图上。
五条悟。
乙骨忧太想到他的名字，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产生了一丝动摇。如果没有五条悟在真正的里香死后拉了他一把，挖掘出他在机械方面的天赋，给予他指导和帮助，他或许一辈子都会活在害死里香的阴影之下，更不可能重新振作起来，再次听到里香的声音。尽管那是人工智能。
而他现在即将面对的对手——夏油杰——他是五条悟的……
快艇停靠岸边，突如其来的颠簸打断了乙骨忧太的思绪。他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将那些令人纠结的关系抛之脑后——如果不把夏油杰带回去，任务失败，里香又会遭受惩罚。
他还记得上一次任务失败后，他突然失去了与里香之间的联系，无论如何呼唤都无法得到里香的回应。直到24小时后，里香才抽噎着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在乙骨的脑海里哭了整整一晚。听着那令人心疼的啜泣声乙骨只能焦急地安慰里香，又忙不迭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却缄默不语，仿佛只要泄露一丝那24小时内发生的事，她就会再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时候他下定决心，他已经让里香遭受了太多痛苦，以后绝不允许任务失败，不允许里香的声音从他身边消失。
“忧太，我们到了。”
快艇停泊在一块巨大的礁石边，乙骨忧太翻身下船，踩着水和沙子踏上岛屿。里香早在靠岸之前就放出无人机在空中进行扫描成像，在乙骨忧太的AR视野中建立起了简易的岛上地图模型，而在热成像能量分布图上，那一团人形的红色光团根本无处躲藏。
整个岛屿除了它之外再无其他高能反应，这岛上显然不存在其他大型动物，这团热源只有可能来自于他的目标——夏油杰。
乙骨忧太没有耽搁，确定热源所在位置后就钻入森林，朝着它的方向奔去。奔跑中他熟练切换不同类型的地图，谨慎地对比查看那团红光周围的地势地形。简易的地图姑且只能得出岛上生长着大量树林植被的结论，乙骨忧太在错综的树木间左右侧身，身体如同野鹿一般灵活。就在此时他注意到新生成的地图上出现了一片几乎没有能量反应的空地，在藏在茂林之中显得格外突兀，而那片空地的不远处就是热源出现的地方。
“看来夏油杰不久前正在岛上活动，旁边的空地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据点。”
奔跑没有让乙骨忧太气息紊乱，甚至还能轻松地提出自己的假设。此时里香遗憾道：“忧太，无人机失去联系了。”
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并没有让乙骨忧太感到惊讶，这座岛属于五条悟，他有太多太多的办法能让他们失去侦查手段。
里香将无人机失联前传回的实时画面呈现在乙骨的面前。正如他猜想的那样，茂密的树林中确实诡异地腾出了一片空地。不用他开口，里香就将目的地的坐标和方向投送到乙骨的AR视野上，为他在这容易迷失的森林中指明道路。他马不停蹄地朝着森林深处跑去，除了踩在草地上的漱漱声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岛上再无一点声音，像是没有一匹活物一般寂静。
周遭的景色在乙骨忧太的视野中飞速向后退去，他在这出奇的安静中前行，同时观察着周围环境。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察觉到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而四周正在不自然颤动的枝叶似乎也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令人不安的感觉让他心生警惕，加快了冲向目的地的脚步，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周围暗藏的杀机并没有被他加快的脚步甩在身后，反倒紧跟着，越发逼近他的身边。
对方的速度和体力竟然凌驾于我之上！在这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可能是——
就在被那股气息乱了心神的一霎那，乙骨忧太猛地感受到脚边传来的一股阻力。
不好！有机关！
几乎条件反射一般，他迅速调整步伐找回平衡，随后顺势卧倒超前翻滚，避开从远处射来的箭矢——这令乙骨忧太更加确信了来者何人，当前时代下除了他没有人会使用这种武器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瞬间，黑色的人影带着飞腿的残影和劲风倏地逼近他的身前，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但为时已晚，回过神来时他的身体已然被踢出好几米远，即使他早有准备，内里穿戴着一层防护服，也阻挡不了破裂般的剧痛从他的腹部传来，让他忍不住狼狈地呕吐干咳起来。
“忧太！！！”
检测到乙骨忧太的内脏出现猛烈的震颤，里香控制不住地在他的脑袋里震声嘶吼，不停地说着“疼吗”、“还有意识吗”、“我要把他杀了”等话语，但当下的战场没有任何布置，她束手无策。
乙骨无暇回答里香的话。电光石火之间，他已借力起身，将来者全部纳入视野之中，以应对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迎接客人的方式……真让人受不住啊……夏油先生。”
猛烈的喘息间夹杂着气若游丝的话语，他以此来缓解腹部的剧痛，同时顺手擦去嘴角边溢出的唾液，心下感叹对方心狠手辣，刚刚那下几乎下了死手，差点将他踢晕过去。
“啧，难缠的男人。”
见乙骨忧太接下刚才那击后还有余力，夏油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缓缓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正趴在地上试图支起身子的男人，细长的眉眼也藏不住眸中的冷峻。
“你知道吗，乙骨忧太，”他的话语轻飘飘的，仿佛不甚在意，但咬字清晰，像是嚼了一嘴玻璃渣一般一字一句说出：
“五条悟消失了。”
乙骨忧太的身体随之一震。他知道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的恩师、这个世界上除了里香之外最关爱他的人——五条悟，在一年多前失踪的天才，迄今为止仍旧下落不明。他也曾动用过自己所有的人脉竭力搜寻五条悟的踪迹，但一无所获。
里香还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吵闹添乱，而狡猾的夏油杰轻而易举就拿捏住他的软肋，让乙骨忧太一瞬间思绪纷呈，动作一滞，还没来得及抽出惯用的太刀，夏油杰就已经快步逼近了他的面前。
“你猜，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随着上膛的声音，枪械冰冷的触感抵上乙骨忧太额头，这让他混乱思绪在一瞬间清晰起来。谢天谢地，夏油杰没有立刻扣下扳机，这让腹部疼痛有所缓解的乙骨忧太有机可乘，抬手瞬间擒住了夏油杰持枪的手臂，折成无法瞄准开枪的姿势，顺势一记手刀劈开了夏油杰手中的枪械，任由它掉落在杂乱的草垛中。此时夏油杰的拳头朝着乙骨的下颚冲去，他扭头灵巧地躲过了挥来的拳头，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格挡，与此同时他抬腿向着夏油杰的腰侧踢去，却被夏油杰伸腿格挡住。
自夏油杰第一招之后，有防备的乙骨忧太勉强能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但这不是乙骨忧太想要的。他知道，赤手空拳的格斗他比不过夏油杰，而他又不愿意和夏油杰兵戎相见，只能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不停地招架夏油杰如同狂风骤雨般落下的攻击，同时不停地解释：“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奉命带你回去，请相信我！”
但这对夏油杰并没有任何作用：
“相信，
“我被装上奇怪的芯片，又被他们迫降到这座岛上，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然后你要我相信他们？”
夏油杰说话的一瞬间动作略有迟缓，乙骨忧太瞄准时机，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后撤与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继续试图劝服对方：
“你的类人AI背叛了信息管理所，所以信息管理所提前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这是为了保护你！”
“背叛？保护？”夏油杰突然夸张地笑出声，乙骨仍警惕于对方手中举起的第二把枪，不得不随着对方的逼近步步后退。突然，乙骨忧太的脑袋倍感眩晕，耳边也响起一阵轰鸣，他恍惚了一瞬，再回过神来，他的脑中仿佛抽走了一根十分重要的神经般空空荡荡。
此时夏油杰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放松了紧绷的神情，他收起之前的杀意，状似随意地将手中的枪械丢向乙骨忧太，随后带着他那如同刀刃般锋利难以遮掩的情绪，两手空空向他走来。
乙骨忧太一时没有理解夏油杰的意图，气氛缓解也没有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一丝松懈，在夏油杰走近之前，他迅速地将滚到他脚边的手枪踢走，与此同时右手扶着背后的刀柄，以备随时都能抽出。
一道阴影落下，那高过他一些的男人正由上至下死死地盯着他，令乙骨忧太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但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要从中迸出火花一般，一字一顿地颤抖地说道：
“我的AI，他自称是，
“‘五条悟’。”
听到这个名字，乙骨忧太愣住了，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本有些恍惚的大脑仿佛被塞入了巨量的信息在一瞬间闪过了大量的记忆碎片，有关类人AI、有关五条悟的失踪、有关已经死去的里香……
“长话短说，我们都被加茂宪伦骗了。
“类人AI，以及某些应用型AI，都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安抚乙骨忧太此时混乱的状态，夏油杰急切补充道：
“刚刚的眩晕说明你进入了信号屏蔽区，他们无法通过你身边的‘那位’追踪到你，而我也失去了悟。我们暂时处于他们监控之外。
“我猜你身边的‘那位’一定是你曾经熟识的人。加茂宪伦对她的身体做了手脚，逼迫她成为了所谓的类人AI。”
夏油杰握起乙骨忧太的双手，将它们环上自己的脖颈，仿佛将自己送上了处刑架，将断头刀交到了乙骨忧太的手中。
“他们不是通过模拟训练出的类人AI，他们就是活生生的曾与我们熟识的人类。
“帮我，我要去救他们，去救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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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喜欢！！
不是五干的！小五怎么可能抹去他们之间最好的回忆
后面会填这个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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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求更
活动混更一些大的！再等我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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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等老師喂飯啊啊啊啊
看得好入迷我睡不著啊啊啊
需要媽咪投餵
【19】
HRC总部，秘密监控室内。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类人AI计划给政府带来的效益？”
四周传来苍老低沉的男声，机械电子音经过电信号的转换也无法掩藏沉稳声音下的愠怒。天元环顾面前的环形显示屏，屏幕上三位轮廓不尽相同的黑色人影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此时他们一定正注视着她。
“你们知道的，夏油杰经过记忆篡改和降级后，都能被‘西斯特’判定适合进入执行三处任职执行官，他本就是相当危险的人物。即使我们已经切断了装载在他大脑皮层的类人AI，也不能保证普通的执行人员能胜任这个任务。”
天元面对着三人的威压，平静地说到：
“我们已经派出了乙骨忧太，和夏油杰同一等级的实验人员，是他的话一定可以。”
屏幕左侧的黑影不耐烦地打断：“说实话，我们不在意你们明面上或者暗地里搞的那些勾当。我们在乎的是，社会的稳定，至少是表面上的稳定。
“你别忘了，夏油杰曾经是什么样的危险人物。如果他长期处于失踪状态，我想我们有权处置那个你们和他都非常在意的人，”黑影的声音稍作停顿，从鼻腔里轻哼一声：“或者现在该称呼它为，那具身体？”
天元没有说话，她知道面前的人们所指为何，环形屏幕上的三人也无需多言，先后断开了通讯。周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线，留天元一人在黑暗中沉默。良久之后，加茂宪伦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政府那帮人拿五条悟的身体威胁我，你必须找到夏油杰，将他带回来。”
天元的脸色沉下几分，喑哑地说道：“你的计划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我没有办法！”加茂宪伦像是一根被点燃的鞭炮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咆哮：“十年了，我被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十年了。你能理解和一堆数据做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类在物质世界中生活却无法触碰的痛苦吗？”
天元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加茂宪伦的问题，她没有立场，也无法做出回答。
“五条悟的研究成果是我回归物质世界的唯一可能性，失去他我将失去最后一次回归现实的机会。”
一阵沉默过后，加茂宪伦逐渐冷静下来，紧接着又如同恐吓一般冷言道：“别忘了，你可是让我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罪魁祸首。”
天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循着早已刻画在脑中的布局在漆黑的道路中毫无阻拦地来到电闸的位置，推开控制灯光的开关。四周骤然亮起幽蓝的灯光，房间内四处堆着各种各样实验仪器的，数台用来监控生命体征的设备上一遍遍规律地重画着波峰波谷，四周镶嵌在墙壁上的显示屏正快速滚动着一行行毫无规律的字符串。天元向着房间深处望去，错综复杂的电线电缆悬挂在头顶上方，延伸向树立在房间中央占据了一大片场地的大型培养仓，仓中灌满了淡蓝色的液体，一位浑身赤裸的男人正悬浮于其中。
她望着培养仓中的男人，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许久之后转身回到她的工作台前。
自从五条悟将夏油杰投放到计划外的坐标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6小时，被派去搜寻夏油杰的乙骨忧太在3小时前就已经出发，而就在半小时前，搭载在乙骨忧太脑内的类人AI里香失去了信号。天元相信乙骨忧太并没有遇险，这更像是计划中乙骨忧太接触到目的地后因为某种原因被屏蔽了信号的表现。
“乙骨忧太失去信号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加茂宪伦透过天元的眼睛看到了监测画面，半个小时前乙骨忧太的信号就是从天元所标记的坐标消失的。
“那可是五条悟的地盘，就算他的意识已经被我们回收，你认为他会毫不设防那么容易就把夏油杰投放到目标岛屿上吗？更何况乙骨忧太的对手是夏油杰，那个曾经以一己之力肃清整个HRC高层的人。
“当时还处于幕后的你为了逃避他的追查吃到不少苦头吧，不然你也没有机会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
天元提出合理的猜测，将加茂宪伦的疑虑堵回腹中。这令他想起之前他派人追捕围剿夏油杰时遇到的一些事，不耐烦道：“啧，等乙骨忧太把夏油杰带回来后，记得检查一下他们的记忆，以免他们在岛上做了什么手脚。”
与此同时，派岛上。
确认夏油杰先前对他的敌意全是一场表演后，乙骨忧太缓慢松开了手中的脖颈，但他仍带着戒备，谨慎地收起已经出鞘的刀刃。里香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消失了，这说明夏油杰没有骗他，他已经进入了信号屏蔽区，此时这个岛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到他们的所言所行。
“我该怎么做？”
乙骨忧太率先开口，用询问应允了夏油杰提出的合作。
夏油杰确认对方的眼神和话语都没有欺诈的痕迹，一刻也不愿耽搁。“跟我来”，他说，随后转身朝着岛屿深处走去。
夏油杰边走边从衣物内侧掏出一件东西，乙骨忧太跟在他的身侧，心中仍有防备，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首先，你需要帮我把这个带进境内。”
他摊开掌心，掌中是一块木质花纹的方块，稍作操作，方块外层脱下一层薄膜，露出黑色的内里。乙骨忧太一看就有所明悟：这是被某种特殊材料包裹的分子压缩箱。
“这层薄膜可以任意改变外在属性，并且它能隔绝所有X射线，将‘分子压缩箱’藏在里面就可以逃过入境检测。另外它可以根据需求改写成其他无机材质：一个铁块、一壶水、或是一颗药丸……”
介绍完‘变型薄膜’之后，他瞥了一眼乙骨忧太背后的太刀：“你的刀把是空心的吧。”
夏油杰走得很快，他迅速将手中的分子压缩箱复原成木块的模样，交给乙骨忧太。乙骨忧太刚消化完这件神奇的物品以及夏油杰的意图，还未来得及将它收好，夏油杰已经带着他来到了一座上宽下窄的底下遗迹入口。原始森林内出现一座明显有人类修建痕迹的建筑，这让乙骨忧太震惊不已，而夏油杰早就熟练地通过验证打开这座暗藏在遗迹周边的机关。
“欢迎回家，杰。”
五条悟的声音随着四周震颤着打开的石门内部传出，这熟悉的声音如同亲临乙骨忧太的耳畔一般，他太久没有听到过这声音了，心中不由地涌上一股夹杂着酸楚的怀念。
“这都是悟留下的。”夏油杰简单解释道，头也不回地带着乙骨忧太走入遗迹内部的某个房间。房间内的电线凌乱地堆了一地，一把质朴的座椅立在电线中央，神似几十年前精神医院的电疗设备。
“这是悟制造的简易记忆编辑装置，虽然简陋但功能完备。在你按照任务的要求带我离开这里之前，我要覆写我们在这座岛上的所有记忆。你知道的，那些人总喜欢偷窥别人脑子里的东西。”
夏油杰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得知这个计划的乙骨忧太却开始犹豫起来，他的眉头紧锁，沉声道：“我不知道五条老师给你留下了什么讯息，但它是救出五条老师的唯一的线索，而你，夏油杰，你是唯一知道这条线索的人。
“我曾听说过改写记忆的技术，但那并不成熟，有失败的风险。如果连你都彻底失去了这段记忆，那五条老师不仅无法重回现实，更将背上莫须有的‘背叛’罪名。”
乙骨忧太缓慢地抬起头。
“你确定要将解救五条老师的希望押注在一台机器上？”
他的目光落在夏油杰的身上，对方的眼神却仿佛看穿一切般越发锐利，他用坚定的口吻毫无波澜地反问：“难道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乙骨忧太抿了抿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依旧没有能在执行三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办法。
夏油杰慷慨地留给乙骨忧太短暂的思考时间。房间内安静了一会，他才重新开口：“忧太，我能叫你忧太吗？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夏油杰语重心长道：“悟与我断开连接前曾说：‘乙骨忧太一定会来的’。”
乙骨忧太闻言心中一颤，他想起了五条悟在数以千计的志愿者家属中找到了胡乱投医的他，为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植物人里香争取到了加入数字生命研究的资格、将他从被里香的父母怨恨咒骂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又悉心指导他走上执行官道路……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耳边随即响起了夏油杰的话语：
“他相信你、相信我们可以将他带回这个世界、相信我们可以将那些正在遭受折磨的人们解救出来。
“我没有立场强迫你相信悟，但我无法抛弃他的信任。我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乙骨忧太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不定，他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终于下定决心：“我明白了。” 他望向夏油杰的目光越发坚定，与此同时仍隐藏着一丝戒备：“但你是我的任务目标，我无法百分百地信任你，因此我希望由我来操作覆写程序，先覆写你的记忆，在确认你被覆写的记忆没有任何差错之后，然后才是我。”
“没问题。”夏油杰一口答应，这也是他原本的计划。得到了乙骨忧太的首肯，他一刻也不耽搁地前往房间中央的座椅，边操作设备载入即将覆写的记忆，边向乙骨忧太解说后续计划：
“介于你的任务顺利完成，回到境内后，我认为执行三处不会过分刁难你，因此那段被覆写的记忆将被设定为在一段时间后自动解除覆写，重新回到你的记忆中；而对于我，执行三处必定会对我进行一段时间的监视，确保我的行为没有异常，而这不确定会持续多久，为了保险起见，我不会为自己设定定时解除覆写。”
说这话时，夏油杰从分子压缩箱内掏出一颗细小的晶体。
“我会将我的记忆存进悟研发的‘记忆存储单元’内。等到执行三处对我的监视有所松懈时，你要带着‘分子压缩箱’和记‘忆存储单元’找到我，解除对我的记忆覆写，我才会找回之前被藏起来的记忆。”
乙骨忧太思索着这个方案，除了解除覆写记忆可能存在失败的风险，所有可能遇到的阻拦都被他周全地考虑进计划之中，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应对方式，如此周密的计划竟然是在几个小时中诞生的，乙骨忧太不由地心生钦佩。而夏油杰似乎对他十分信任，几乎将开启这份计划的钥匙全权托付在他的手中。这可是关乎到能否成功拯救五条悟和里香的关键。
想到这里，乙骨忧太不由地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不少。他点了点头认可夏油杰的计划，紧接着询问：“之后呢？”
“之后……就交给我吧。”
夏油杰并不打算向乙骨忧太透露他的后续计划，乙骨忧太也不打算深究，他明白，他只是夏油杰计划中的一环，过分干涉可能会引起他的戒备，只能按捺住提供帮助的冲动，委婉道：“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联系我。”
和乙骨忧太确认过为他准备的虚假记忆之后，夏油杰将“记忆存储单元”装进装置中，将用于改写的探针刺入头皮之下，辅以贴在太阳穴边的电极，仰躺在座椅上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为了确保之后他自己来操作也能万无一失，乙骨忧太将夏油杰操作的顺序一一记入脑海，生怕遗漏了重要的环节。
“说实话，我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畏惧。我也担心改写失败、担心彻底遗忘掉悟是人类、担心让他的等待落空。”
几轮深呼吸之后，夏油杰闭上了眼睛，仿佛祈祷般说道：“我已经失去一次和悟相关的记忆，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祝我们一切顺利。”
乙骨忧太，随即按下了覆写按钮。
夏油杰的意识一下子沉入了谷底，好像被强行拖入了梦境一般。他的脑海中有无数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一一闪现，最终定格在其中几幅画面，随后它们迅速扭曲溶解成细小的颗粒，混为一堆斑斓的砂石，又如同沙画一般重组成全新的画面。夏油杰看着眼前重组的画面作为主角亮相于一场盛大的艺术展览中，才看清画中色块，就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这场展览中拉出。
他倏地睁眼，仿佛只是太困了一不留神打了个盹。见夏油杰醒来，乙骨忧太按照预定计划向他提出先前准备好的问题，确认过夏油杰的记忆已经被成功改写成“因返回地球时类人AI 五条悟擅自改写降落坐标，导致他被困在岛上，执行三处切断了‘背叛’的五条悟和他之间的连接，并派乙骨忧太前来营救”后，他以执行三处要留存岛上的情况为由，让夏油杰在门外稍作等待。把夏油杰支开后，他将那块承载着重要记忆的细小晶体装入“分子压缩箱”内，套好所谓的“变型薄膜”，装入刀把，精准而流畅，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乙骨忧太深吸一口气，模仿先前夏油杰的操作步骤，启动了“记忆改写装置”。
“夏油先生，我们走吧，执行三处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天色即将转黑，夏油杰跟着乙骨忧太来到岸边，他驶来的快艇正停靠在岸边，正好能坐下两人。
“里香，向执行三处汇报，我已经成功解救任务目标，即将启程返航。”
“好的，忧太。回程时间大约需要150分钟，气象屏障即将在90分钟后开启夜间模式，之后由里香来为忧太引路。”
两人乘着快艇驶离了派岛。不出2海里，夏油杰忽觉身后掀起一阵巨响，他不自觉地回头眺望，只见远处隐约可见的岛屿渐渐沉入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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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在夜色屏障下行驶了近一个小时，乙骨忧太和夏油杰终于回到了边境港口。此次任务事出突然，执行三处并没有走正常的审批流程提前告知边检机关，而是通过执行三处的手腕走了快捷通道，免除了对乙骨忧太的检查，但夏油杰不同，从空间站迫降到未知岛屿兜兜转转回到境内的过程中无法确认他是否有携带违禁物品，好在严密的搜查过后，并没有从他的身上搜刮出一件可疑物品。
俩人就这般顺利地回到境内。在过去的24小时内，夏油杰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他需要一场彻底的休息，但执行三处并没有因此心软，而是命令他立刻前往信息管理所，配合进行检查，并回收“失控类人AI”。
此时的夏油杰自认为是完全的受害者，无论是夏油杰自我的认知还是信息管理所对他的记忆扫描，他的记忆中都清晰可见：在空间站顺利执行完任务后，他就被五条悟火急火燎地安排回程，然而在回程途中被突然发疯五条悟篡改了降落坐标，迫降在未知的岛屿上。遭受这般意外好不容易才从返回舱中脱身的他一上岛就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再醒来过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包括五条悟。此时陷入绝境的他必须在荒岛上求生，但经过探索却发现此处只有原始丛林。探索完整座岛屿后，他发现沿岸的浅滩有人类的快艇停留，并且发动机留有余温，他当即明悟有人来救他了，随即再次进入丛林深处，遇见了乙骨忧太。
而信息管理所对乙骨忧太的记忆扫描也验证了夏油杰的记忆。至于突然和里香断开连接，乙骨忧太则表示：难道失去了类人AI的辅助我就只能按兵不动，等着任务目标找上门来吗？
信息管理所的盘查人员不再存有疑问，认可夏油杰和乙骨忧太失去监控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异常行为。
“我还是无法相信悟会突然失控。”夏油杰沉声说道，脑海中遍历着曾经和五条悟一起经历的一切，神情逐渐变得痛苦而挣扎。
经过检查的两人被安排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VIP室内休整，一样的布局，但此刻心情却截然不同。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很难相信。”乙骨忧太将自己放在夏油杰的处境思考后感同身受：“但保证执行官的安全是首要职责。”
“说的没错。”
一道沙哑的声音附和道。夏油杰和乙骨忧太同时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头戴奇异面具的天元教授出现在被推开的大门旁。
“很遗憾，我们研发的‘类人AI’对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创伤，对此我们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到天元教授。与第一次见面时的氛围不同，似乎是‘类人AI’失控给她造成了不小打击，话语中不难听出凝重的歉意。
“因此我们将会按照章程对失控的AI进行销毁。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回收所有注册使用过这款AI的硬件，也就是植入大脑皮层的芯片。”
天元教授转头望向夏油杰：“跟我来。”
夏油杰内心颇为挣扎，他十分想替五条悟辩解，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能为五条悟的失控辩护，而他的所有话语作为受害者更是无力。一番无用的纠结之后，夏油杰只能无奈选择配合天元，跟着她前往当初为他们进行芯片置入手术的房间。
熟悉的路线和熟悉的环境让夏油杰不由地想起当初进行适配度测试时脑机对接中看到的画面和略带卡顿的男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声音和后来一直出现在他脑海中五条悟的声音几乎重合。
那“找到了”，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身为类人AI的悟一直在找我？
这条通道短得令人遗憾，夏油杰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回想起当初那幕场景中的端倪，如今这份疑惑或许就要随着五条悟的消失被永远地埋藏在他的心底。
不，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在手术台上躺下的一刹那，夏油杰陡然生出这份想法。此时无影灯的灯光已经照射下来。
“开始吧，这回需要麻醉，可能会有点疼。”
数字世界。
庞大而繁复无章的信息洪流中，加茂宪伦寻找到了指向名为“五条悟”的存储单元的隐蔽路径。他往那条路径中注入几串简单的指令，轻而易举地破解了五条悟形同虚设的防火墙。
“就在刚才，你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我亲手折断了。事到如今，你还要挣扎吗？”
尽管作为数字生命完全没有必要模拟人类的声音进行交流，但加茂宪伦还是多此一举地将他想表达的内容化作的声音送入指向五条悟的存储单元。
“你的意识屏障在被夏油杰强行激活的瞬间就已经彻底瓦解，我早已从你的记忆中获得回归现实世界的办法，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加茂宪伦故意将声音处理成嘲讽的音色，再次向五条悟挑衅道：“或许我应该更早一些处理掉你和夏油杰，你们两给我制造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加茂宪伦本没有期待五条悟会对他的挑衅做出回应，然而只过了短短一秒，五条悟的声音就从他的四周传来。
“你不会”——“也没有胆量”——“销毁我”——“因为你”——“无法保证”——“从我的”——“记忆中”——“读取出的”——“回归现实世界”——“的办法”——“是否可靠。”
不同于加茂宪伦，五条悟并没有将他的话语直接投入他所在的存储单元，而是黑入加茂宪伦所在区块的入口，让四面八方流动着的信息流都附着着五条悟仿佛病毒一般的声音信号，在四周一段一段地响起，最终形成一串令人恼火的整句。
“你迫切地”——“需要一只”——“小白鼠，”——“而你精心培养的”——“实验对象”——“哈勃”——“目前”——“还在”——“航天局的”——“手中。”
“至于杰……”——“政府那帮”——“无能的”——“老头”——“早就成了”——“离开‘西斯特’”——“就活不下去”——“的傀儡。”
加茂宪伦被五条悟令人烦躁的“说话”方式挑起了一丝怒意，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五条悟又出其不意地连续道：“你没忘记，是谁亲手将他加入‘西斯特’白名单的吧？”
那轻浮的语气附着在四周的每一条信息洪流之中，在加茂宪伦的耳边如同幽灵一般重复，让他不由愤怒得咬紧牙关，如果此时他能做出表情，那一定无比狰狞。
“哼，确实，我不会销毁你。”
他咬牙切齿，但想到接下来的计划，随即倍感舒然：“你的意识是我掌握回归现实世界方法的钥匙，而你的肉身……”加茂宪伦阴沉笑道：“届时我即将取代你，成为新的五条悟。”
“我很期待，到时候，夏油杰将如何面对站在他面前的‘五条悟’……呵呵……”
说完，加茂宪伦当即切断了与五条悟之间的连接，丝毫不介意将计划提前公之于众。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此时的五条悟处于何种孤立无援的境地：经由他的手成为数字生命的人类与现实世界沟通的渠道在剥离意识时就已经被彻底封闭，只有在“类人AI”计划中才有机会与外界沟通，而这计划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借用夏油杰这把钥匙唤醒强制进入沉睡状态的五条悟。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不会再放任五条悟与外界有一丁点联系。等验证过数字生命意识回归[非本人]肉身的办法，五条悟就再无用处，将他的意识销毁也好，永远囚禁于这孤独的数字世界也罢，仅仅是一堆数据的五条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由加茂宪伦处置，而他也将达成多年的夙愿。
想到这里，加茂宪伦不由地沉下心来。五条悟的叛逆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尚且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内，但夏油杰……加茂宪伦想要紧锁眉头，但他做不到。夏油杰是这场计划中最大的变数，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表现出任何意料之外的行为，但加茂宪伦不得不防备着这个巨大的隐患。
这不得不提到“西斯特”计划——由上百个领域顶尖人才的大脑组成的评估系统，加茂宪伦正是通过这份计划进入政府的视野。在“西斯特”极为准确的辅助评估下，政府高层对它的依赖早已远超人类对自己的判断。但人类的大脑会衰败，“西斯特”需要定期更新工作效率低下的大脑，而夏油杰正是做为心理学领域的人才被列入备选名单的人员。彼时夏油杰已经满怀一腔惩恶扬善的心加入公安，成为刑侦队伍的犯罪心理专家。
然而就在一年前，夏油杰和五条悟偶然间发现了“西斯特”和加茂宪伦的存在。他们曾将加茂宪伦的危害性上报政府，但政府对此置之不理的态度让他们四处碰壁。正逢此时加茂宪伦盯上了五条悟的研究成果，联合政府假借HRC高层的名义将休假中的五条悟召回。这让敏锐的夏油杰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他在暗中跟随着五条悟来到了HRC，亲眼目睹了HRC将五条悟控制住的场面，随后失控的夏油杰在一夜之间肃清了当时所有在场的HRC高层。
政府抓到夏油杰后对他进行了记忆扫描，得知此前发生的一切，决定抹消他与“西斯特”、加茂宪伦、五条悟相关的记忆，并从公安科的犯罪心理专家降级为执行人员。但即使如此，“西斯特”依然认定夏油杰的大脑是极为珍贵的“替换资源”，并建议将他分配到政府直属的“执行三处”。
回想起夏油杰曾经做过的一切，加茂宪伦不免后怕。虽然此时的夏油杰已经失去了记忆并表现良好，但他像一颗炸弹，加茂宪伦无法预测他何时就会突然引爆，就如同他肃清原HRC的那晚……
经过长达四周的严密监视，执行三处终于撤走了大部分监视人员，只留下少量以防备意外。乙骨忧太趁机借“回访任务目标”的缘由前往夏油杰位于下街区的家中，但戒备于周围仍有人暗中监视，在为夏油杰解除记忆覆写，暗中交还分子压缩箱之后他就匆匆离开。
刚取回一段记忆的夏油杰此时正处于非常混乱的状态，被数次改写记忆又恢复之后，或真实或虚假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一时无法分辨真假。他花费了好大力气梳理那些凌乱的记忆，终于将空间站内的经历和五条悟“失控”的缘由一一理清。
这一刻，数次看着重要的人从自己的身边被夺走，从记忆中被剥离的夏油杰对加茂宪伦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类，而加茂宪伦却肆意地践踏他们的意志、蹂躏他们的身体、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这份不甘宛如岩浆在细小的裂缝中流淌，将夏油杰已经被彻底燃烧过一次的愤怒再一次无声点燃。
他要让加茂宪伦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面对五条悟还在加茂宪伦手中的现状，夏油杰不得不按捺住心中怒意，率先考虑解救五条悟的计划。
想到五条悟，夏油杰不由得心头一紧。他已经失去与五条悟之间的联系足足四周了，好不容易才再次适应了失去五条悟的智能辅助的生活。没有擅自修改的闹钟，没有偏甜的西式早餐，没有在他脑海里聒噪的声音……被安排静养的夏油杰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不长不短的四周，却总觉得生活中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他曾想过解除监视后暗中调查五条悟“失控”的真相，到头来真相却比他更早一步自行找上门来，给了夏油杰当头一棒。
悟现在处于什么状态，被囚禁在互联网中是否会孤独寂寞，他的肉体是否会因长时间没有运动而萎缩……一旦确认了五条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类，是曾与夏油杰渊源颇深的人类，夏油杰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担忧起五条悟的现状。
依五条悟所说，他的肉体和意识尚且完好，他还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回到和以往一样正常的生活。
但前提是，夏油杰必须将五条悟从加茂宪伦的手底下完整地救出，不仅要救出他的肉体，更要将他的意识一起带回现实世界。
暗下决心后，身为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夏油杰很快检查完分子压缩箱内的物品，视线停留在被他区分放开的那一部分上：一封信、一打纸张、一枚芯片、一支药剂。
在他刚刚恢复的记忆中，他并未从派岛上带回这些东西。
计划正按照夏油杰的预期顺利进行，但面前多出的东西让夏油杰心生疑惑，他并非不相信乙骨忧太，事到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他能相信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了。
趁着拆信的间隙，夏油杰瞄了一眼置于那打厚厚的纸张最上方那张的信息，全是纵横交错的线条，没有任何标注的图例让他无从猜测它真正的含义。猜测无果后，他的视线回到手中的信纸，一行行隽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夏油先生：
很抱歉，出于为你提供情报的目的，我擅自打开了你托付于我的压缩箱。
恢复派岛上的记忆之后，我记起了你曾提到过的“加茂宪伦”。为了成功救出五条老师，并防止加茂宪伦察觉我正在对HRC展开调查，我联络了数名地下情报贩子，向他们分散委托了不同的任务，最终收获了一些有关HRC的情报。请放心，我对委托的任务内容进行了掩盖，他们不会从中得知我的真正意图。
我还记得你曾说过，加茂宪伦的意识目前仍活跃于网络之中，为了不留下任何可供加茂宪伦追踪的痕迹，我放弃了使用电子文件形式，而是选择手抄的方式将这些情报整理归纳。
看到这里，夏油杰的目光又来到那纵横交错的线条上，隐约有些明白这些图例的含义。他在心中无声地感谢了乙骨忧太，那打纸张的价值远超他所想，有了它们，他不用再绞尽脑汁获取HRC的情报，这替他节约了不少时间。
另外，在你被监控的这段时间内，家入医生本想联系你，但你正处于严密监控之中，所以她没有得到回应。在得知将你从派岛带回的人是我后，她辗转波折联系到了我，并嘱咐我将那些芯片和药剂交给你。她说这是五条老师失踪之前交给她的东西。四周前，也就是我被派往派岛那天，她收到了标题为“给夏油杰”的垃圾邮件，内容只有一串神秘字符串，那与芯片上铭刻的字符完全吻合，于是立刻想起了五条悟交给她的东西。对于芯片，她没有任何研究，但她对那瓶药剂进行了分析，结果表明是肾上腺素、类固醇一类市面上未曾见过的兴奋剂类药品。“不知道五条在搞什么名堂，一边给人添麻烦一边玩消失，总之把它们交给夏油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家入医生这么说。于是我将它们和我搜集到的信息一起放入了分子压缩箱内。希望这些能对你的计划有所帮助。
预祝你能成功解救出五条老师和里香。如果有任何我能帮上忙的事，欢迎随时联系我。
乙骨忧太
他对“家入”这个姓氏有些印象，念着这个名字时被改写的虚假记忆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娇小的女性轮廓，在那些画面中，她的身边总会伴随着半个高大的身影。然而当夏油杰蔓延思绪试图将那身影拼凑完整时，却无法将另外半边身体拼凑完整，好像一副残破不堪的拼图缺失了最重要的碎片。所有有关那人影的记忆都如同有薄雾笼罩，仿佛上了枷锁一般神秘莫测。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应该就是五条悟，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拼凑出五条悟具体的容貌。
夏油杰放下手中的信纸，揉了揉太阳穴，转而拿起那枚芯片仔细端详上面细小的纹路。正如信中所说，其上雕刻着一串意义不明的字符，一看就是五条悟的风格。对芯片作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夏油杰灵光一现，戴上光子记录仪打开派岛全览系统搜寻一番，果真找到了五条悟对它的记录：Reconnection.beta - Iteration and Regression of Digital Life
如此规整的命名方式让夏油杰恍惚了一瞬，产生了些许怀疑：这种命名习惯与五条悟大相径庭，但他更没理由在五条悟的专业领域指手画脚。思前想后夏油杰还是利用目光打开了这份记录：
测试中的回归程序。目前尚未进行临床试验，人权伦理方面尚存在争议，正在等待HRC的审查结果。
这行简介令他眼前一亮，夏油杰在心中笃定：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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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当前的监控设备配备了分辨率极高的摄像头，每个摄像头都有固定的监视范围，并且能360°全方位覆盖建筑内所有的死角，底层安保人员也因此早早地退出历史的舞台。而监控设备内置的识别程序一旦在特定的时间察觉到异常，例如最后一名在工作时间内进入监控范围的人员离开后有未被登记的人员进入，就会立刻通报给指定负责人。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人类对于监控设备的信任上。
早在日间，HRC内仍有人员出入时，夏油杰就变装成为其中的一名职员，混入HRC内部后悄无声息地通过无线信号干扰了监控设备，让其中一处少有人经过的摄像头短暂地处于静止画面。在这段时间内，他已通过这处摄像头入侵整套监控设备。
但夏油杰明白，这些小手段并不能完全骗过加茂宪伦，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夜里。
从天空中俯瞰，HRC总部的外部构造形似一个巨大的“H”，左右AB两栋分离的大楼通过中间的连廊联通，A楼设立了研讨室、实验室等专供学术活动的区域，B楼则是HRC员工的办公室，存放着大量工作资料和档案记录。因为楼层过多，每隔20层才设立一条连廊联通左右两栋大楼。这样的构造令员工诟病不已，经常需要到达特定楼层再前往另一栋楼，但这对夏油杰的计划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夏油杰重新确认过手中的布局图，再次默背着已经熟记于心的楼层构造。这是他第二次前往HRC，第一次是受加茂宪伦的邀请前来探讨介笠绯慎的案件，当时被HRC派来的专员，只有机会在被注视的前提下进出B楼，现在想来这或许是加茂宪伦的试探，对夏油杰记忆状态的试探。
深吸一口气后，夏油杰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在监控设备所拍摄的内容被置换成提前安排好的影像的瞬间，夏油杰屏息从约500米的高空跃下，并利用浮空背包稳当地降落于最顶层的连廊之上。
没有人会在意几百米高空落下的一粒石子，也没有人会料到这种地方竟会成为入侵的突破口。夏油杰在百米高空的凌冽寒风中努力维持住身体的稳定，他本就是自律的人，即使是被监视的那些日子里也没有疏于锻炼，在谋划救出五条悟的这短短的几周内，他更是借着从派岛上带回的药剂和装置，获得了更加强健的体魄，因此轻而易举就控制着身体在扑面而来的风中前行着。直至来到连廊中段附近，夏油杰遥望左右两侧的大楼测算距离，随后借由身上改装的增强版抓壁衣沿着墙壁爬至连廊底部，从随身携带的分子压缩箱中掏出几颗巴掌大的微型炸药装置，紧紧地安装在廊底。
完成这套动作后，夏油杰的背上已然被汗水浸透。即使是他，在没有防护措施的前提下进行高空作业也是十分惊险。好在他的准备工作充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最高层连廊的布置。夏油杰调低了抓壁衣的吸附力，借由重力和浮空背包迅速降落自由落体至第二层连廊，按部就班地进行了相同的布置。一直到最底层，所有的连廊都已经被夏油杰安设了陷阱，只等时机成熟，夏油杰便可以一举引爆。
在每条连廊上布置完，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完成。夏油杰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他抚摸耳后开启由光子记录仪改造而成的AR视野，画面中的计时器显示距离他开始行动仅过去5分钟，但他的心中仍感焦急，没有休息多久，他就开始进行计划的下一步。
计划的第二步进入是HRC的地下部分。夏油杰清晰得记得五条悟在返回仓内给予他的最后的提示：“HRC总部的地下10层”。
HRC位于地面以下的构造不同于地面。在地面上用于连接AB两栋楼的连廊部分在地下被彻底挖空，并以钢筋构架和玻璃天窗为顶盖，连通成一个完整的、密闭的中心大厅。和地面上相似的是，特定的楼层之间也有玻璃栈道链接，通过玻璃栈道即可到达另一栋楼。AB两栋楼的构造则和地面上完全相同，不同之处在于，地下一共只有20层。
在计划中，夏油杰将从这玻璃顶盖进入HRC总部的内部。他十分清楚，一旦进入建筑内部，在成功救出五条悟之前，他将没有快速逃脱的办法，除非他放弃解救五条悟，但这也意味着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五条悟、甚至没有机会听到他的声音，并且大概率面临被通缉、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的危险。
回归正常生活。想到这里，夏油杰不由地嗤笑出声。他站立于这庞大双子塔的最后一根连廊之上，望向上方尚且完好的建筑，仿佛站立于美好梦境与残酷地狱的边缘，一旦他踏出这一步，无论他的行动是否成功，以往由谎言和利益编织而出的虚假梦境都将破碎，平静的生活都将一去不复返……
不，那不是真正的平静生活，那是加茂宪伦为了达成目的而制造出的幻想乌托邦！
夏油杰倏地清醒。
数次被篡改的记忆、被迫卷入的各种纷争、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做出的伪装，组成了他如今支离破碎的生活，本该属于他和五条悟的生活早在数十年前那场失败的实验中就已注定被搅得混乱不堪！
他不过是顺着命运的洪流推波助澜，将它推往他和五条悟所希望的方向。
再次审视过自己被安排的命运后，夏油杰终于破釜沉舟，下定决心迈出反击的第一步。他轻轻触碰耳后的光子记录仪，眼球转动间，他已经在AR视野中完成大量操作：日间乔装进入HRC时，夏油杰光顾了5层不同楼层的盥洗室，并在坐便器下方的沟壑中留下了移动全息投影装置，刚才，他正是启动了那些微小的装置。
栩栩如生的人类形象倏地出现于漆黑无人的盥洗室隔间内，经过光学处理和对周围环境的模拟，生动的神态和灵活的动作绝对能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甚至连肌肤纹理都做得完美无缺，即使当面看到，在未注意到全息投影装置的前提下，除非伸手触碰，否则难以发现面前的人是虚假的投影。
并操纵移动着全息投影，让投影走出盥洗室，朝着远离A楼的方向走去。
几位样貌完全不同的全息投影影像先后出现在监控中，智能监控系统察觉到异常的瞬间就迅速拉响了整栋大楼的警报，并将外来者入侵的信息同时发送给受雇于HRC的警卫部队和HRC的安全负责人。
身为HRC主席的加茂宪伦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监控系统的警报，他不由地皱起眉头，即刻调出拍摄到异常行为的画面。只见几张从未见过的面孔全副武装，坦然地行走于摄像头下，他们略显戒备地四处张望，寻找到摄像头的位置后却轻松地笑了出来，一副丝毫不担心被察觉的模样。加茂宪伦隐约察觉其中暗含蹊跷，但再看他们所处的楼层、前进的路线、和最终的方向，都藏着对HRC颇为重要的机密文件，其中就包含着他借由“类人AI”计划来掩盖“数字生命回归”真实目的的证据。
加茂宪伦暗啧一声，他暂不明确这群生面孔潜入HRC的目的，但心下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为了计划万无一失，他还是命令警卫部队倾巢而出，将分散于不同楼层的入侵者各个击破。与此同时他也小心谨慎地查看了A楼的情况，但光确认没有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并不能令加茂宪伦安心。再三思量后，他拟好一项委托，发送向某个秘密地址。
夏油杰灵活地从最后一道连廊跳下，落至由钢筋和玻璃组成的苍穹之顶上。从入侵的监控画面中确认，全息影像已将HRC的警备人员吸引开之后，他熟稔地从衣物暗袋内掏出一枚比采血针更加细小的针头，摘去特制的保护盖，俯身将针头扎在在那巨大的特种钢化玻璃上。见针上的标志表明针内储藏的极少量液体已经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姿态进入玻璃内部，夏油杰不顾那枚废弃的针头是否需要回收，向后后退数步，如同逃离一般远离了那被针扎破的位置。
没有超过一分钟，完整的玻璃上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原本存在于此处的玻璃已经被瓦解成比砂石更加细小的颗粒，如同粉尘一般随风飘落。
双子塔上方依旧警铃大作，无人察觉此处的异常。再次确认过那些受雇于HRC的警备人员正锲而不舍地全力追逐虚假的影像，夏油杰毫无负担地跃入面前的洞眼。有过先前的经验，夏油杰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小型浮空背包控制自由落体的降落速度和落点位置。他稳住身形，轻而缓地落到地下空间的地面。这是HRC的最底层，并非夏油杰的目的楼层，他快速环视四方，确认东西南北后，起身欲将前往藏着五条悟的A楼B10层。
“呀，原来是熟人。”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令夏油杰背脊发凉声音，他转过身来，黑发男子的健硕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伏黑甚尔！
“真不巧，这次的任务又是来碍你的事。”
他接到加茂宪伦的紧急委托，仅花费一分钟携带了他用得最顺手的武器就出发前来。男人穿着一身被水洗得发旧的特战服，他的手指轻勾腰间枪袋，手枪就如同玩具一般被他挑出，像把玩钥匙一般提溜着扳机护弓，一副悠闲的模样朝夏油杰走来，嘴里似是埋怨一般念叨着：“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趁你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乖乖投降，然后我也不会再被扣奖金、关禁闭了，皆大欢喜。”
夏油杰并没有听进伏黑甚尔的话，反倒更加防备起来，他预设的情况中伏黑甚尔或许会在他到达B10层救出五条悟的紧要关头出现，却没料到他竟会在此时此地提前会面。
有汗水从夏油杰的额角滑下，他曾是伏黑甚尔的手下败将，深知对方是何等恐怖的人类，而此时他更是没有了以往五条悟的辅助，面对仍然持有所谓“类人AI”辅助的伏黑甚尔，夏油杰如临大敌。
“喂——听得到吗——”
短短几秒之内，夏油杰脑海中闪过千万种思绪：如何合理使用携带的装备、如何拖延时间、如何将伏黑甚尔诱导远离中心大厅……唯独没有举手投降的念头。敲定主意后，他的眼球迅速转动，通过HRC的监控系统确认地面上的情况，各个楼层的警备人员全被他设下的增强全息投影误导，正在集结队伍从A楼前往B楼，在此之前，夏油杰要在此地拖住伏黑甚尔。
他悄悄打开藏在战术手套下的开关，解除掌心那块增强钬磁铁周围的磁屏蔽罩。伏黑甚尔未有防备，手中亵玩着的手枪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力一般瞬间脱手，径直往夏油杰的手中飞去，那些暗袋中的装备和四周未被固定的金属摆件也都全都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几乎要将伏黑甚尔整个人都拉向对方。
然而夏油杰的目的只是卸除伏黑甚尔手中那把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的手枪，他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枪法何等精湛，因此手枪脱手的瞬间他就重新开启了磁屏蔽罩，速度之快让周围的其他金属器具还未来得及飞向夏油杰，就重新被重力捕捉。
“惠，这家伙身上有什么东西？”
伏黑甚尔被夏油杰突如其来的小动作弄得恼火，迅速进入作战状态。还未等被唤作“惠”的AI回答，他就从身后掏出短棍，脚下也仿佛蓄力已久，猛地一踩瞬间就朝着对方的方向冲去。
他并没有细听脑海中的回答，全凭本能行事。但出乎伏黑甚尔意料的是，夏油杰并没有回避逃跑的意图，而是如同两辆即将迎面相撞的火车一般迎着他而上。在这般遥远的距离之下，伏黑甚尔无法洞察夏油杰的目的，他的目光紧咬着逐渐逼近的夏油杰，直到对方倏地停下脚步从作战服左胸口袋中掏出一枚装置扔向空中，伏黑甚尔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正面交锋。
但伏黑甚尔也并非鲁莽地横冲直撞，在那枚装置到达最高点前，他的眼神一转，落在前方路径上落在地上的手枪，他冲向夏油杰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捡起之前被夺走的枪。
在空中装置被夏油杰启动的一瞬间，伏黑甚尔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双眼并未传来任何痛感，他差点就认为这枚装置伤害了他的眼球以致失明。
“继续直行15米，左脚边3寸，3点钟方向，68°角。”
目之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黑暗，但伏黑甚尔并没有停下脚步，凭着直觉和脑海中声音的辅助继续在黑暗中奔跑，在迈出第十步之后俯身摸向自己的脚边，捡起冰冷的手枪迅速拉动击锤、稳住身形朝着一片漆黑的空中连开数枪的动作一气呵成，对身体的精准控制让他的子弹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那枚空中的装置。
震耳的枪声在大厅中回响，光线随着机械碎裂的声音重新回到伏黑甚尔眼中。他瞬间明悟：那枚装置会形成一道隔绝一定范围内光线的屏障，让人处于无光的恐惧之中。
就在从屏障中脱身的瞬间，伏黑甚尔的耳边又传来声音：“在你身后！”
他旋即扭头，只见夏油杰已经俯身来到他后背的视线死角——夏油杰确实不打算正面交锋，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贴身战斗！就在伏黑甚尔下意识想要闪避之时，夏油杰戴着作战手套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了伏黑甚尔的后脑，将一阵不算强烈但令人疼痛入髓的电流灌入了他的身体。
“糟——反——%#&*￥#@……
“远……@#@￥……！”
伏黑甚尔的大脑被那阵电流激得钻心的疼，被唤作“惠”的AI顿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尖锐蜂鸣或是怪异的电子音，只夹杂着几个音节的话语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啧，碍事的东西。”
伏黑甚尔忍着钻心疼痛和杂乱声音带来的烦躁，未经思考只凭直觉就朝着留有夏油杰的气息的方向又开两枪。先前凭借着各种各样装置获得优势的夏油杰没有掉以轻心，在两人距离尚未拉开的情况下，敏捷地躲开从耳边划过的子弹，并从腰间掏出那把外型奇特、枪身有奇特纹路的手枪，瞄准伏黑甚尔的腿部扣动了扳机。
形状奇特的针状子弹从枪口旋转着射出，伏黑甚尔的动态视力极佳，一瞬间就察觉情况不对，迅速侧身翻滚躲过。只见那枚子弹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微小的弹孔，弹头已经扎入地下。
伏黑甚尔借着翻滚的惯性迅速起身，脑内的杂乱音效和钻心疼痛已经大幅缓解，只是那股电流让他暂时失去了和“惠”的联系。
夏油杰那外型奇特不知装着什么子弹的枪口已经再次瞄准了他，但眼球来回转动间，夏油杰暗中调整了策略，他的姿态略显松弛，枪口依旧不偏不倚地瞄准着伏黑甚尔，但语气中略显轻蔑：“原来你是会对执行三处言听计从的类型吗？”
夏油杰的讥讽灌入伏黑甚尔的耳中，让他的眉头不由得一紧，他本不容易被挑衅，但不如他意的事接踵而至，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哈，要不是加茂宪伦给得够多，但都要活的，你可能已经嗝屁了。”
“他们给的再多，能让‘惠’活过来吗？”
“啊？”
“你的儿子，伏黑惠。”
伏黑甚尔听闻，脸色控制不住阴沉几分。他不知道夏油杰是从何处得知伏黑惠这个名字的，这正中他的逆鳞，心下不由升起一阵浮躁，但他依旧努力装出轻浮的模样：“说什么屁话呢，惠已经死了，我亲手……”
“他没死。
“植入你脑内的所谓‘类人AI’，根本不是什么模拟人格。他就是伏黑惠本人。”
夏油杰的话如同一根针扎入伏黑甚尔的脑中，让他短暂地失去了判断的能力。抓住对方这一瞬间的摇摆不定，夏油杰暗中启动了信号屏蔽器。虽然在刚才的战斗中，伏黑甚尔被夏油杰灌入了逆向电流，让大脑皮层搭载着伏黑惠意识的芯片陷入了短暂的工作异常，令伏黑甚尔短暂地失去了与伏黑惠联系，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无法较长时间地控制住伏黑甚尔和伏黑惠。
信号屏蔽器开启的瞬间，伏黑甚尔的耳边响起一阵轰鸣，他的脑袋倍感眩晕，连同着来自夏油杰的真相让他的思绪异常混乱，过了好一会才被几声奇特的枪声拉回神来，他的脑中仿佛抽走了一根十分重要的神经般空空荡荡，而眼前的夏油杰已经趁此机会远离了伏黑甚尔的附近，借着腰间的浮空背包向A楼奔去。
伏黑甚尔欲想追上夏油杰问个究竟，但四周突然发生剧烈的震颤，面前留有细小弹孔的金属地板竟像是和这震颤配合一般，迅速瓦解成松软的砂土——那把奇特的手枪中装填的竟是大量夏油杰方才使用过的瓦解制剂，夏油杰从一开始就没想射中伏黑甚尔！
这瓦解制剂的效果如同传染病一般迅速蔓延向四周，令伏黑甚尔无从立足，只能步步后退，以免自己也被卷入其中。趁此空隙，夏油杰更是火上浇油，启动了放置于地上连廊底部的数枚微型炸药，钢筋混凝土制成的通道瞬间被炸的稀碎，落下的巨大石块压迫着下层的连廊连锁反应一般地一层一层坍塌，直到砸向微微露出地面的苍穹之顶。本就已经被夏油杰破开一个孔洞的玻璃顶盖更是不堪一击，随着大量巨石的落下崩塌碎裂，如同天降的流星碎石一般灌入这巨大的下沉广场。楼层之间的玻璃栈道也不可幸免，仅数十秒，前往A楼的道路就被碎石堵得水泄不通。
伏黑甚尔好不容易才从这场人为的灾难中逃出生天，再抬头望向已经破裂的顶盖，竟能看到地面上本该连通AB两栋大楼的连廊此时已全部消失不见。他咬着牙，瞬间明白了夏油杰的谋略。
夏油杰的声音越过空旷的穹顶从被碎石遮挡住的A楼方向传来：“刚才告诉你的事句句属实，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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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数字世界。
终于能通过恢复正常的监控设备查看现实世界的加茂宪伦此时怒火中烧，他想狠狠地锤击墙壁或是桌面以发泄情绪，却无能为力。本以为这是一场针对HRC的间谍行动，对方想要窃取的是HRC的机密情报，加茂宪伦将所有的警备力量都投入到B楼中分散行动的几“人”身上，但他没想到这竟然是夏油杰一手主导的伪装。他虽有临时调任伏黑甚尔以备意外，但就连伏黑甚尔也没有办法拦住夏油杰。
连廊坍塌之后，只有从地面的正门入口才能进入A楼，但目前所有他能调用的力量都被增强全息投影调虎离山至B楼高层，要前往A楼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原本在地下伏击的伏黑甚尔也在和夏油杰的对峙中失去了联络。然而透过监控设备拍摄到的画面，加茂宪伦清晰地看到夏油杰已然出现在A楼安全通道中，沿着楼梯迅速向上攀登。
加茂宪伦无从得知夏油杰的记忆是否已经恢复，但这般明显得意图下，不难猜出夏油杰的目标直指存放于B10层的五条悟。然而不管何种情况，经历过介笠兄妹一案的夏油杰必然猜到了五条悟或许也是所谓的“数字生命”，那他不可能愚蠢到只贸然夺回五条悟的肉身，他必定从某种渠道得到了数字生命回归现实世界的办法，会夺回五条悟的意识后再将五条悟带走！
这样一来，加茂宪伦便能通过五条悟的回归案例得知他研究出的办法是否起效，但另一方面，他失去了最完美的目标载体。
今晚HRC的动静太过巨大，政府一定会进行调查，然而已被西斯特完全操纵的政府高层必然会倒戈向夏油杰那边，当下最为稳妥的办法是等待五条悟验证他的回归办法有效后立刻寻找一枚载体，在政府对我进行制裁之前使用这枚载体回归现实世界，藏匿于现实世界之中。伏黑惠，或者祈本里香，这两个实验体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被夏油杰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将军的加茂宪伦咬牙出此下策，这虽并非他最理想的计划，但也加快了他回归现实世界的进程。但即使如此，加茂宪伦对夏油杰和五条悟痛恨至了极点，他暗下决心，等他回到现实世界，一定要将这俩人碎尸万段。
现实世界，HRC。
坍塌的穹顶边缘仍然不断向下掉落着或大或小的石块碎石，然而此时夏油杰心中再无杂念，直奔着五条悟所在的B10层而去。A楼在他刚才制造出的动静中电力几乎终止，但夏油杰提前确认过HRC总部的电力配置分布，特殊的实验室各自拥有独立的备用电源，并不会因为停电而造成诸如数据遗失或者实验对象死亡这类事。
攀爬10层楼对夏油杰来说轻而易举，但刚刚经历过与伏黑甚尔的对峙，并且即将见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男人，夏油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在昏暗的通道内绕过几处拐角，夏油杰终于来到他的最终目的地：存放着五条悟肉身的实验室。
实验室大门紧锁，夏油杰对此有所预料。但他已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收敛的想法，干脆直接掏出激光发射器，暴力地使用激光破开紧闭的大门。夏油杰唯一担心的是激光的功率太高破坏了门后的设备，实际上手时依旧谨慎无比。激光切割金属迸出的火花和臭气让夏油杰不由地皱起眉头，与此同时他再一次检查B楼内的情况，被他困于高层的警备人员逐渐向地面撤去，预计十分钟后就能赶到夏油杰所在的位置。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夏油杰并不知道五条悟留给他的回归程序需要运行多久才能起效，他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将前往五条悟的面前置于首位。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实验室的大门被破开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大洞，夏油杰脚步如铅，急切而又戒备地踏入实验室内。室内没有开灯，但在未知光源的烘托下并不显昏暗，反倒显得柔和，数台自主运行着的显示器上泛起微弱的光芒并不能构成这般朦胧的景象。
那最大的光源藏在数台高至顶部设备之后，夏油杰在各种各样的设备中穿梭，直到拨云见日——他的耳边“嗡”地发出一阵轰鸣，仿佛瞬间置身于偌大的磁场中，所有的思绪和注意力在这一瞬间被面前培养仓内悬浮着的男人无声地剧烈地吸引：白色的发丝在散发着淡蓝幽光的营养液中飘荡着，如同毛绒一般柔软；赤裸的身体上骨头的形状依稀可见，只覆盖着薄薄一层尚未萎缩的肌肉，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脆弱得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凋敝。然而紧锁的眼眸不难看出他正熟睡着，夏油杰无法抗拒地被面前的人所吸引，好像只要前往他的身边，仓中的男人就会渐渐苏醒过来，睁开他那双不知藏着何种韵味的眼眸，隔着厚厚的玻璃和透明的营养液回应他的注视。
思绪涣散间，夏油杰的耳边响起了朦胧的、虚幻般飘忽不定的声音：
“杰。”
“夏油杰！”
“Su-gu-ru-”
“杰~”
“找到你了。”
“终于，又和你相见了。”
……
无需任何怀疑，夏油杰笃定相信那声音属于五条悟，属于真实的、活生生的五条悟，而非虚假的、由电信号转换而成的“五条悟”；那声音来自他的记忆深处，来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来自他曾经与五条悟共度的岁月。
回过神时，夏油杰已经站在培养仓前，隔着一层看似轻薄实则厚重的钢化玻璃仰望着缸中悬浮着的男人，戴着手套的左手不自觉地抚上那层将他们分割于两个世界的玻璃，动作轻柔得仿佛正在抚摸着五条悟的脸颊。
然而仓中的男人并没有如同他的幻想一般睁开双眼。
这一刻，夏油杰脑中承载着记忆的堤坝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那些细小的裂缝如同虫豸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终于低挡不住汹涌而来的记忆洪流，溃败决堤。海量的记忆涌入夏油杰的大脑，如同倍速播放的影片，将那些被认为封禁的记忆一一迅速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学生时代，第一次与五条悟相识，被对方嘲笑外貌时的场景；
自己的论文发表后被五条悟找上门来当场质疑，最终发展成斗殴，俩人坐在医务室内谁也不理会谁的场景；
五条悟拉下脸皮，向他咨询社会心理学和道德哲学，最后听得无法理解紧锁眉头的模样；
五条悟邀请自己加入他的研究课题，一起在实验室熬夜赶进度的场景；
他们合作的论文在国际顶尖期刊发表，研究成果惊动全球，五条悟在庆祝酒会上喝到烂醉但满脸泪水地抱着他说“谢谢杰一直在我身边”的模样；
面临毕业即将分道扬镳时，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却这份没有未来的感情后，被五条悟质问“杰就不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的场景……
那晚之后，他和五条悟成为了彼此间最亲密的人。
他会陪五条悟做一些没有市场只是好玩的“玩具”，在公海测试其中一件“玩具”时发生意外造出一坐人工岛屿。他们俩手忙脚乱地为岛屿做了信号屏蔽和伪装，最后五条悟灰头土脸地躺在荒岛上侧脸望着他说“现在我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他会在五条悟的研究一筹莫展的时候给他一些灵感，并提醒他：“不要忘记初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存续”；
他会和五条悟一起面对他们发现的异端分子加茂宪伦，在惩戒加茂宪伦过程中四处碰壁后安慰并支持他。只可惜那时候夏油杰的课题也一筹莫展，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加茂宪伦的出现更是成为了他的课题中不可跨域的障碍。
然而一切还未有所进展，加茂宪伦就从他的身边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
……
……
夏油杰想起来了。他回想起了一切，那些丢失记忆，无不有五条悟的参与。
巨大的痛苦和不甘笼罩着他，仿佛要将他推入无尽的深渊一般。但他抬起头来，再次看见了五条悟的脸，那双紧闭着双眸，如同婴儿睡容的脸。这副恬静的画面好像拥有魔力一般，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夏油杰从痛苦的沼泽中缓缓拉出，这令他的思绪清明了一些，依稀想起了当务之急是救下五条悟。
一次深呼吸后，夏油杰努力调整状态，将那些悲伤痛苦的情绪暂放一边，他脱下手上的战术手套，右手食指指尖是安装着一枚芯片的生物人皮指套，那正是辗转几人之手来到夏油杰手上的回归程序。
在乙骨忧太提供的HRC相关信息中，指纹是使用频率最高的验证手段，超过98%的设备都配备有指纹识别系统。夏油杰正是看中这点，通过乙骨忧太搜集到了天元教授的指纹，并找黑市商人以此定制了一副指套，然后将回归程序的芯片写入“天元教授”的指纹之中，并附带五条悟留下的木马程序。只要拥有指纹读取设备的机器对这份指纹进行读取，就会不攻自破地绕过层层阻碍，将回归程序植入机器中，随后回归程序就会自行启动并自动配置、运行程序、将目标对象的意识送回对应的肉体之中，好比一次注射治疗，如果回归程序是针筒内实际起效的药剂，木马程序就是穿透皮肤屏障的针头。
快速检查过周围一圈设备，夏油杰发现这都是用来监测仓中五条悟生命体征的设施，而非囚禁着五条悟意识的“主机”。他环顾四周，将目标锁定在实验室前方的主控台上，那是这间实验室中最庞大的机器。
因连廊坍塌无法直接来到A楼的警备人员已经熙熙攘攘地进行转移，夏油杰的时间紧迫，没有时间给他一一试错，只能咬牙，越过装着五条悟的培养仓奔向主控台。
正处于睡眠状态的主控台很容易就被五条悟特别设计的万能密钥破解启动，夏油杰一刻也没有停歇，就将那只带着指套的手指按在识别器上。
等待识别的过程好像被放慢了一般异常得漫长，让夏油杰的额头上不由得淌下一滴汗水。终于在十几秒后，“天元教授”的指纹通过了验证，中控台的画面上骤然跳出数个简陋的与操作系统格格不入的窗口，仅是一眨眼的时间，巨量的运行日志已经写满了窗口，并不停地继续向下记录着，书写速度之快根本无法通过人类的肉眼读出其中含义。
……
……
……
初始化…准备下载
Initializing…Preparing synchronization…
寻找到下载对象
Locate Digital Life consciousness…
寻找到下载目标载体
Identify Download Target…
正在建立传输链接
Establishing Neural Transfer Link…
目标意识正在传输中
Synchronizing consciousness to the target…
In Progress…
……
……
直到看到这些信息后，夏油杰才长吁一口气，他赌对了，这台设备确实是主控着五条悟的意识。他的心中似是放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一般，但这股轻松转瞬而逝，紧接着按捺不住的紧张与亢奋随之填满了他的胸腔。
五条悟即将回归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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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