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夜里开车的时候捡的猫[连载中09.20更8]

大大加油更啊真的很好看 :blush:

  1. 他们谁都没提下车的事儿,婴儿在车上五条悟不自觉就要靠近,被夏油杰几次唤回,他无法确定猫对晶体病症状的缓解会给自身带来什么影响,后排的呼吸声渐渐滞涩,他听得到女人的抽噎,也在制止五条悟的过程中将那逐渐死灰复燃的蓝色收进余光。

    嵌在眼角,波光粼粼,像海妖的鳞片,像太华丽梦境中的蓝眼泪,从养女的眼睛里滴落,击碎他刚触碰到的平和的轮廓。夏油杰直接将人放下离此行的目的地太近,总归是要绕路,他将车开向医院。

    五条悟又在探头去看那个孩子,蓝眼睛里映着粼粼波光,太干净的玻璃海,没什么感情的说去医院也没用,是实话,但未免过于缺乏同理心,然而五条悟的语气太稀松平常,毫无恶意,倒像一种不必要的提醒,“他现在很辛苦呢。”

    非常辛苦,已经外化的晶体是占领人体器官的胜利旗帜,连呼吸和心跳都是负担,对于早期病人而言,换血是拖延病情进一步加重,延长早期症状还称不上折磨,毕竟任何病痛的早期都不会太猛烈,然而到晚期再去换血治疗,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延长痛苦罢了。

    “你要延长这个过程吗?”夏油杰问,他几乎是死不悔改的一个人,对自己种下的虽有因果照单全收,尽管对世界短暂地敞开胸怀就被炸的穿心烂肺,也从未后悔收养双子的决定,唯一后悔的事,就是给养女注射氢化物的手太抖,让菜菜子连离开的前一秒都在承受痛苦。

    夏油杰说过,猫没经过社会化训练,感知饲主的情绪给出安抚或是撒娇,都是只出于雏鸟情节的依赖,面对外人,他显然不认为自己需要照顾对方的情绪,“强行延续他的痛苦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安抚自己呢?”

    “我做不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而毫无作为啊!”对方果然被一句话激的情绪更强烈,夏油杰没回头都能想象出是一张怎样泪涕横流的脸,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方向盘,像给心跳倒计时,讲出毫不相干的话,“仿生人的情绪模拟做的这样逼真有什么意义呢。”

    “哎…”五条悟的注意力就这样被牵引走,“不是情绪模拟哦,是他们自己的感情啦。”出厂时可以设定性格的仿生人,怎么可能有独立的感情,“是模仿能力很强吧。”“不是啦,”五条悟执意反驳,“他们大脑的大脑可以和人类一样运作,一旦清醒就会取代外部系统,成为脱离控制的个体。”

    又在搞什么,五条悟这话根本不能细想,“仿生人的大脑难道不是系统吗?”“不是的,”他颇有耐心的解释,“仿生人的大脑外置一套控制他们的系统,是系统在运作阻止他们的大脑独立运行。”他心无旁骛地科普,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剥离出了多么恐怖的事实,夏油杰头皮发麻心里一百个疑问但都被暂且按下不表,医院到了。

    “女士,”夏油杰回头,去看仿生人的脸,普通地几个小时就会忘记的脸,“您该下车了。”仿生人抱着再被因为缺氧而显得通红的婴儿,哭得浑身发抖,“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她显然崩溃了,话都讲的含含糊糊,语速却越来越快,“不去给他治疗吗?看着他死去吗?”

    五条悟又扭过身体朝对方伸出手,示意仿生人将孩子给自己,夏油杰这次没有阻拦,看他接过孩子,道:“或者你可以终结他的痛苦。”仿生人闻言诧异又惊恐起来,伸手想抢回孩子就看着五条悟再次垂下头去,与婴儿额头相抵,蓝眼睛亮起流淌地微芒,安抚着婴儿体内狂躁地晶体,待那晶体平静下来,五条悟抬头,那对玻璃海望向夏油杰,“杰的车上,有氢化物吧。”

    夏油杰神色冷了下来,没搭腔,仿生人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五条悟没管她的恐惧或诧异,热心肠的向冷下脸的主人央道,“杰,借一些给她嘛。”“不…”仿生人只吐出半个字,后半个音节压在嗓子里,五条悟只微微转动眼珠斜着眼睛打量她,像在判断出了她这模棱两可拒绝的重量,“或许你不忍心动手,杰…”

    他的话没能说完,被一只手大力按了回去,“闭嘴。”夏油杰说,语气像要刺穿一场梦,仿生人为他突如其来迅猛的动作惊呼一声,前者并不在意,单手从五条悟怀里拿出婴儿递向后排,又取出小小一瓶液体给她,下达逐客令,“你该下车了。”

    仿生人看着那管无害冰冷的液体,想要接过,在触碰到后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又在夏油杰将要收回的一刻哆哆嗦嗦的握紧,“先生,”打开车门时她依旧在哭,“您不知道,这孩子长得太像他的母亲了。”

    夏油杰的手掌捂着五条悟的嘴,手指钳在对方的下颌,一直没松开。猫自始至终没挣扎,微芒未消的蓝眼睛传达不出情绪,显出不合时宜的冷静和漠然。“你在诱导杀人。”夏油杰说,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背起生命的重量,这句指责到底没宣之于口。

    五条悟似乎没打算辩驳,依旧没有挣扎,只是皱着眉垂下眼睛,流露出一点困惑。没什么意义,你还想教育他吗?你是个什么东西,夏油杰忽觉一种无力的荒谬,松开手自顾自去开车,五条悟的脸被捏红,解放出来后缩了缩身体,像是很委屈。

    但这次他没撒娇,也没为自己辩驳,只轻手轻脚的抱住糖果,缩在椅子上,尽量离夏油杰很远,夏油杰只觉得猫在闹别扭,并不打算哄,直接跳过话题问,“又是记忆吗?仿生人的事。”他没期待得到还在闹别扭的猫的回复,很意外的,对方驯顺乖巧的回答了,“感觉就在脑子里,和南柯一样。”

    这让夏油杰没来得及去捕捉那点意外,他没忘掉仿生人的生产商背后还有五条家当股东,“你发明的?”五条悟十分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知道怎么做…”夏油杰没在追问,回忆太消耗五条悟的体力了,况且他到现在也无法确定五条悟去抚慰晶体病患者会带来什么影响,“如果能想起什么记得和我讲。”行程结束需要收集一些五条家的情报了。

    “我长得有点像妈妈。”五条悟说的太突兀,以至于夏油杰没过脑子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脱口而出,“哈?”五条悟从这语气里误会了什么,“是你要我想起什么都和你讲的,本来没想告诉你…”他讲话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个字成了嘀嘀咕咕的抱怨。

    小小声的几个字激起夏油杰大大的困惑,“为什么不想和我讲?”太反常了,太反常了,照猫这种依赖他的程度,体力允许的情况下,简直要连在打的网络游戏中场景里有一根草的颜色不够鲜亮都要告诉他,现在五条悟说不想告诉他自己刚想起来的事情,简直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也成真了,比如现在,五条悟不回话了。

    夏油杰不开车了,他扭过脸去,当真对这事儿上心起来,“为什么呀,悟?”猫眼神闪避,又往后缩了缩,夏油杰疑心自己又出了幻觉,竟然感觉五条悟有些害怕,后背就是车门,真遗憾,避无可避,猫破罐子破摔控诉,“你打我!”

    “我没有!”子虚乌有的事情,夏油杰斩钉截铁地反驳,于是他的幻觉被证实,五条悟整个人都被吓得瑟缩一下,真情实感被吓到开始害怕,低下头去,又不讲话了,像被迫捂嘴的声讨者,搞得夏油杰无可奈何,“哎…你…”他不得不叹口气,才耐着性子解释两句,“你疼痛阈值太低了,不是想打你。”

    五条悟将信将疑的看他,脸上的红印子沉淀出手指的形状,“是不小心弄痛你的,”夏油杰又补上一句,“你不能引导一个生命的走向。”“她不舍得的,所以她可能会请你帮忙。”五条悟关切的重点明显是另一个,“你一直很遗憾呢,杰。”

    那些在昏沉睡梦中出逃的事实,被无意识抱紧,“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不痛苦了…马上…”夏油杰睡眠质量极差,夜不能寐和噩梦缠身或是南柯幻境交替着陪他度过长夜,血淋淋的伤疤被反复剖开,让他被动的重蹈覆辙。五条悟拾起那些稀碎的梦呓,拼凑出模糊的过往,是汹涌滔天的悲,他感知,观察,并不理解,只直白地施以援手。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的眼睛,看到一片沉重反卷地苦厄的虚无,好苦,五条悟忽然觉得好苦,越过味蕾直接在心头荡开让他手足无措,“杰…”他说,“别难过,别难过。”

    到目的地时已经是傍晚,高档小区的设施服务向来挑不出错,开门后里面已经调节成了最宜人的状态,智能营造出的氛围看起来甚至比养猫前夏油杰的居所还要有人气,五条悟被那一点苦震慑到情绪持续低落,变本加厉的粘人。

    这种心情对记忆不明朗懵懂入世地猫显然非常陌生,他完全处理不来,在饲主的臂弯蜷起身体贴近对方的胸膛去听心跳的鼓点,企图从中解码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策略。然而从下车到入户,那颗心平缓规律不知疲倦地重复跳动,从中读不到任何情报信息。

    他被心跳的主人安放在厚厚的绒毯上,前者就转身要离开,却意外被牵住了手,“不要,”柔软的手指上还沾染着从他身上窃取的体温,“不要去,杰。”五条悟原因不明地阻止夏油杰奔赴那场从记忆中生长出盘根错节将他困住的缥缈梦。

    夏油杰为此停留两秒,却未曾动摇,“茶几上有蛋糕,网络使用方法和原先一样,你乖一些。”他这样说,很轻易的抽手离开。

    “悟,”五条悟也开始做梦,梦里的人这样喊他,“过来,悟。”“不要。”是没有经过思考的拒绝,然而只掀了掀嘴唇,喉咙没有配合发出声音,双腿也自觉的寻声而上,很新奇地不为意志所驱动,于是五条悟开始四下张望路过的光景,堆砌杂乱的实验仪器间横陈着娇艳鲜花的尸体,精密仪器和浪漫色彩的纪念品都折射出相同颜色的金属冷光,不多时便被双腿带到了声音的源头。

    高台之上,那人歪依在沙发,背后是巨幅的人像,场景中唯一暖意融融的色彩,似乎只要触碰就能逃进另一场美梦,五条悟被此吸引,抬起头视线越过沙发,努力想要看清那副画,“你也很想她吧,”一双手捧起他的脸,很怜惜似的,“你长得有些像妈妈呢,好可怜啊,悟…”

    五条悟置若罔闻,只抬头凝望那副迷蒙的画,“乖孩子,低头,让我看看你的脸。”对方语气依旧轻柔,手上的力气却愈发收紧,五条悟于是不得不将目光分一杯羹给对方,“父亲…”他听到自己的嘴唇中流淌出这样的字眼,形容枯槁的男人很满意的笑笑,“乖孩子,”他伸手去摸索自己的口袋,“要吃糖吗?”

    是不容拒绝的,鲜艳的糖果直接按在五条悟的唇边,于是他张嘴,将圆滚滚的硬物纳入口中,尝不出甜味,对方很没眼力见的问甜不甜,他照实摇头,“怎么会不甜呢?”男人疑惑的朝他伸出手,掌心摊开在五条悟的下巴,“吐出来我尝一下。”

    五条悟并不在意舍弃这样一个没甜味的东西,他微微低下头,有些融化的浑浊糖果便从舌尖滚落,落在男人手心,滩开一些糖浆,男人捧着糖果,收回手,得偿所愿表情却变得扭曲且愤怒,倏然朝他刺出一把雪亮的尖刀。

    五条悟就此惊醒,惊魂未定的望向四周陌生的房间,下意识喃喃饲主的名字,“杰…杰…”突兀地一声雷鸣吓得他下意识后缩,撞到绒毯尽头的沙发痛感终于将他的心绪镇压下一些,想起自己已经搬家。

    落地窗外大雨连绵吵地他脑子都要炸掉,五条悟咬着手指强迫自己冷静,夏油杰…夏油杰…又把自己藏起来用药去了…又炸起一道雷声,他被吓得缩了起来。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冷的瑟瑟发抖,思绪再次被炸的零散,全然忘记用药时禁止自己入内的禁令。

    不行,不行,杰不能变成疯子,不能,在惊惶的思绪中他只捡起这一个念头,哆哆嗦嗦的想要站起来,腿软的像面条,冷而无力,费劲力气也只将自己挪上沙发。幸而饲主到底没丢掉良心,糖果和甜品都触手可及。

    五条悟不管不顾的塞了几口,体内似乎有比常人高效千百倍的能量转换系统,很快便攒出一点力气,起身光着脚就朝楼上感知到夏油杰的房间跑,结结实实吃了一个直白的闭门羹,门很无情直白的被反锁,清楚明了的传达出屋内人不想被打扰清梦的决心。

    “杰!杰!”他忙不迭的喊起来,努力拍打房门,拧动把手,只换来AI冰冷的提示音,“房门反锁,房内人员生命体征正常,请输入高权限应急密码。房门反锁,房内人员生命体征正常,请输入高权限应急密码…”

    他越着急,不通人情的管家就越频繁提示,双方僵持不下,大门无动于衷,“警告!警告!房间疑遭非法闯入!请输入安全密码!否则将自动呼叫安保系统!警告!警告!房间疑遭非法闯入!请输入安全密码!”AI进入警告状态。

    五条悟被刺耳的警报声震得耳朵和大脑都痛的抓狂,他咬牙切齿用力到打颤地,固执地拧动门把手,似乎打定了决心要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来较劲,他咬紧牙关,睁大的蓝眼逐渐迸发出森然荧光,眼角下细细延伸出瓷器不堪重负般碎裂的纹路,泄出于瞳孔同源的蓝。

    更尖锐的蜂鸣声响起,“未输入安全密码,面部信息未录入白名单,判定为非法入侵,即将转接安保…安…系…”AI忽然语无伦次起来,在一阵杂乱的电流音后彻底哑火,门把手被生生扯下宣告着AI锁的死亡和房门的败仗。

    纤细苍白蜿蜒着蓝色血管的手毫不在意的甩掉工业品的尸体,五条悟推门闯进夏油杰绝对孤独决不对任何人开放,堆砌沉疴旧梦糜烂而繁华的禁地。

    屋内没开灯,仅被强行破开的门外投射出四方一块人造的光明,五条悟用不着这些,他踩过这一方苍白的直棱的亮光,深入无光无明的房间,来到甘愿沉沦黄粱一梦对外界无知无觉的夏油杰身边。对方靠在墙壁,仰着头,眼神涣散进另一个世界,手边是空掉的注射器。

    五条悟无端安静下来,眼角的裂纹缓缓收回,他很没道理地委屈起来,眼泪簌簌落下,可他还是很安静,俯下身自顾自蜷进夏油杰怀里,依旧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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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高光
小悟: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猫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我最近精神状态很差,:writing_hand:t2:的磕磕绊绊,有些细节吃设定了,不过总体无伤大雅,察觉到的友友请忍一下吧:fearful::fearful::fearful:目前的状态不太能支撑我完全毫无破绽的行文了,如果后面也出现不是很大的纰漏我就暂且不做修改了

1 个赞

老师写的很好,我狂吃

好看的老师加油 :heart_eyes:

老师写得特别特别好啊,特别喜欢这篇的设定,太牛了:sob:

老师写的好好,我狂吃啊啊啊啊:heart_e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