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海王悟追夫吗!!一把子期待了
噢不![]()
他們以前怎麼了
恨海情天的样子 好喜欢![]()
更了!!! ![]()
没事,不急,区区订婚而已
恨海情天罢了…… ![]()
一般发出这句话的最后都不会成功结婚呢…
沒事沒事傑心裡一定還有悟的!蹲蹲!
04
灰原雄第二天早上九点准时在公寓楼下接到了五条悟。他上车之后一言不发,不像这位怪脾气老板一贯的作风,灰原雄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问道:“五条先生,需要顺路去一趟甜品店吗?”
五条悟给自己调节好靠枕的角度,灰原雄继续道:“昨天下午送您去和家入小姐聚餐的时候,您说想买金枪鱼三明治和水果酸奶。”
“去大竹医院。”
“跨区的话,现在是高峰期,过去可能要很久。”
“我要去大竹医院换药。”
“好,我这就送您过去。”灰原雄掉转车头向后开去。他本来想问为什么五条悟不像以前那样直接叫家入硝子过来帮他看病换药,反而舍近求远去大竹医院,但老板的事轮不上司机插嘴,他只管服从命令,其他的什么都不必管。
科室的楼层仍然没有变,不知道五条家给这里投了多少钱,让布局焕然一新,还全都配备了空调、微波炉和外景阳台。夏油杰自觉讽刺,却又难免愤怒。他抚摸着崭新的刷过漆的墙面,并不感到欣喜。如果一切来得更早一些,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惋惜,但没有如果,时间不会倒流,也不会给人机会改变过去。
他顺着走廊走到熟悉的办公室,同事拉鲁正接了热水泡茶,见他走进来大大方方地揽过他肩头:“好久不见!我外调去东京一年多,回来之后结果硝子走了,幸好你还在。”
“我其实不应该在。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我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当一名医生。但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不然多亏。”夏油杰给拉鲁倒了一杯热水,后者喋喋不休着在东京的见闻,夏油杰偶尔回应,不一会儿同事推门进来把两张X平片摔在桌上,和两人打了招呼,说道:“这是昨天那个急腹症患者的,胆囊结石。”
拉鲁挠了挠头,拿起片子大概浏览了一遍:“这段时间胰腺炎和胆结石的患者比平时多了不少。”
“入职和入学季,家里人为他们庆祝,吃得更丰盛,就容易发生急性胰腺炎。”
“嗨呀,上周五那个急性胰腺炎的母亲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通过了心仪公司的面试顺利入职了,就在家做了一桌好菜去庆祝,结果后来就被送来了大竹医院——”拉鲁说到一半立刻住了嘴,夏油杰在一旁不作声,但拉鲁还是向他道了歉,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对不起,杰。”
夏油杰笑着摇头:“这不是什么大事。”
“夏油的母亲,去世快两年了。”同事前田安慰道,“周六是你母亲的忌日,和我换班吧,你去墓园好好和她说说话。”
“谢谢……”
“前田医生!”小护士走过来敲了几下门,“急诊有个病人找,说之前就是你给他开的抑制剂。”
“急诊?”前田拿起桌上夏油杰的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是过敏,还是生理期提前到来的紊乱综合征?”
“不清楚,但急诊科打电话让您赶紧过去。”
“在这里干什么?”护士长走过来让小护士不要堵在办公室门口,对着里面的几个人喊了一声,“39床管床医生!前田,39床突发上腹疼痛。”
“你去处理你的病人。”夏油杰拍拍他的肩,叫上门口准备离开的小护士,“和我去调这个急诊患者的病历,我去。”
前田拍了一下夏油杰的肩,跟着护士长快步走去病房。拉鲁看着匆匆离去的两人,在后面问他们等会儿要不要吃点早餐,夏油杰匆匆回复一声“都可以”,便跟着小护士疾步走去急诊科。
五条悟坐在医院的特殊病房的沙发上放空。
这里几乎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灰原雄把他送到急诊科的大楼门口时他就闻到了一阵花香,五条家对子女的要求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至少要精通四种,偏偏五条悟对花道是怎么学都学不进脑子。他唯二能说得上熟知的花,除了母亲还在时最喜欢的月季,就是夏油杰喜欢的茉莉。
他总爱在家里养些小东西,金鱼、乌龟、仓鼠,小小的一只在眼前动过来动过去,总让人觉得自由自在,好像不受拘束一样。只可惜他身上仿佛有一种诅咒,养什么死什么。小时候的五条悟还总会为宠物的死去大哭不止,大了一些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母亲会带着他来到花园里,找到花丛中的某个位置,拨开一小丛月季,和他一起用园艺铲挖出一个小坑,把小动物的尸体放进去,告诉他:“它们总会离开你的,悟。”
“我不想它们离开我。”那时的五条悟对母亲说。他一边用沾上了泥土的手帕擦眼泪,一边用稚嫩的双手去掩埋心爱宠物的尸体,“我要它们和妈妈一样陪着我。”
“如果悟听话一些,妈妈会一直陪着悟的。”
“妈妈,我会很听话的……”
五条悟仰起头对着身旁的人笑,后者把小小的五条大少爷搂进怀里捏了捏脸,亲吻他的额头。
所以,是因为我不听话,你才离开我吗?
病房的房门被敲响两下,五条悟觉得有些烦躁,随口说道:“进来。”
“五条先生,前田医生突发情况可能要晚一会儿才能来,您介意另一个医生接诊吗?”小护士站在门口试探地问道,见五条悟不回答,又急忙解释,“有一个突发腹痛的病人需要前田医生去处理,但是五条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为您找来了另一个医生!”
“我不管他在做什么,之前的几次是他给我配比的特殊药剂,这一次必须还是他。我最多给他十分钟,过时不候。”五条悟盯着手表的表盘,“最好快一点。”
“非常,非常抱歉!”小护士赶紧向他道歉,她不过入职一个月,什么事都还要护士长带着她做,自然不知道怎么接待这种看起来脾气就差得要死的豪门贵胄。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端上一杯热水给五条悟放在桌上,解释道:“五条先生,其实夏油医生非常优秀,他去英国进修两年,上周才回来。”
“什么?”
“因为夏油医生是全科医生出身,他最近才从英国回来,也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
“夏油杰,对吗?”五条悟突然拔高了声音,放下手里的热水杯,“你说夏油杰吗?”
房门再次被敲响。
门外的人穿着白大褂,没有戴口罩,没有看他,只是沉声介绍着自己:“您好。肝胆外科,夏油杰。”
“五条先生,这就是我们的夏油医生!他对病人十分负责,而且医术高超,您不用一直在这里等前田医生过来——”
“出去。”
“诶?”
小护士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五条悟盯着站在他面前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翻看着病历的夏油杰,回过头带上了怒火地对她重复道:“你,出去!”
小护士咬了咬唇,夏油杰看出她内心的委屈,上前两步安抚地轻拍了两下小护士的肩膀,帮她打开门:“我来处理,你回去吧。”
房门应声而闭。
五条悟千方百计想要从夏油杰的沉默中挖掘出什么,可他们现在竟然已经走到了连情绪都不愿意施舍给对方的地步。夏油杰按照病历上的记录给五条悟配比好了个体化抑制剂,当着他的面一支又一支地从药房拿出来的框里分好,又细心地去掉塑料包装壳上的毛刺,将它们装进专用的取药盒里。
“之前来找前田医生制备过几次抑制剂?”
“从两年前开始。”五条悟把“两年”咬得相当重,“每两个月一次。”
“长时间使用特殊处方的配比抑制剂会让机体处于高敏状态。如果不换用,下一次发情期会对抑制剂产生戒断反应。下一次可以把特殊抑制剂和普通抑制剂交替使用,避免戒断。”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找你给我配抑制剂,反而去找别人吗?”
“患者希望得到自己信任的医生的诊治,是患者的权益。”
“所以你觉得我是患者,所以我找谁都可以?”五条悟心里憋着气,觉得可笑,却又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这副想从夏油杰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模样可笑,还是夏油杰答非所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笑。
“大竹医院的病历保存期这么短吗?让夏油医生忘了我两年多以前第一次就在你这里治疗的经过,忘记了那时候给我做过的这么多检查,忘了你身为一名医生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说你就是不想承认曾经对我做过的事?”
“……五条先生,这里是医院。”
“是医院,你还知道这里是医院?我如果不是来大竹医院看医生,难道你还肯见我吗?”五条悟彻底被气得笑了出来,“三年前夏油医生还是刚从乡野诊所转到京都的小医生,连给病人做手术的机会都没有,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给当时的外科主任洗茶杯。”
夏油杰捏紧了拳头,他没办法反驳。他只是把装配好的个体化抑制剂都打包好装进软皮箱里,给五条家的大少爷放在桌上,摘下手套说:“急诊科测过了血压和心率,都在正常范围内。如果您没有哪里不舒服,请不要占用公共卫生资源。”
“公共卫生资源?你和我谈资源?”五条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站起来用示指戳着夏油杰的胸膛,“你的故乡是哪里?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福井县的小滨。如果不是你和我说出这个名字,我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不会知道有个地名叫小滨。你从县立医院来到京都,能够在京都的市直属医院工作,平步青云,你以为你凭的是什么!”
“如果你想羞辱我,你不必大费周章。你知道我不会反驳你什么,五条先生,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了,我没什么好记恨你的,我们只是普通的,认识过的人而已。”
夏油杰的双手发抖,他往后退了一步,五条悟见势则往前进了两步。他当然不肯就这样放过夏油杰,他气不过,他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凭什么夏油杰现在敢这样对他。五条悟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对己方有利的论点,他讽刺道:“五条先生?哪怕是之前还没认识的时候,你也是叫我五条君的。现在对着我装冷漠,有意思吗,夏油杰?”
“……您没什么大碍,我先回去了。祝您早日康复,之后一直都会是前田医生接诊您,我不会干预您的任何健康问题。”
“你从全科医生转到肝胆外科,你以为单凭你的医疗技术就能做到吗?”
“抱歉,五条先生,我今天还有手术。”
“你以为一个从福井县小滨市出身,在县立医院工作了两年的什么身份和背景都没有的小医生,能在京都的大竹医院立稳脚跟是因为什么!”五条悟铁了心要把这些夏油杰羞于启齿的事情全都摔出来给他看、说出来给他听,“说得那么好听,京都大学医学部毕业的学生,可又能怎样?你不还是只能回到家乡去当一名全科医生,后来就算来到了京都又能如何?如果你不主动招惹我,不用我给你的资源、我给你的机会,你还能这么顺风顺水地当你的肝胆外科副主任吗!”
“够了!”
“你这是做什么?你怕我继续说下去,伤到你脆弱的自尊,还是觉得我对你太残忍,不该在你功成名就之后再去翻你不堪的旧账?我知道你紧张害怕的时候就会双手发抖,就像现在这样。”五条悟伸手去抚摸夏油杰的侧颈,抬手用手背轻轻拍了两下他的下颌,“我一直以为,杰会像原来那样,哪怕我再不好,你也会顺着我,念着我。因为你的前途,你的生活,你的经济,你觉得哪一样不是因为我给你的资源?现在和我说,让我不要占用公共资源……我告诉你,夏油杰,大竹医院从两年前开始,从你不声不响背着我离开的下一个月就已经全部纳入五条家名下管理!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现在,当你说出所谓的公共资源的时候,我能大大方方地告诉你,你口中的公共资源,连带着你从和我谈恋爱开始一直到你离开日本所拥有的、获得的资源,都是我给的!”
“夏油……医生。”小护士站在门口,神色慌张地看着两人,“我刚才敲了门,只是五条先生和您没听到……”
“出去!”五条悟对小护士斥责道。
“夏油医生,我,我是想说,拉鲁买了早餐回来,让您去吃……”
“知道了,你先出去。”夏油杰突然呼吸急促。他尽力压抑着什么,心里那份小小的自尊再一次被五条悟撕了个粉碎,让他再一次想到曾经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小护士似乎想劝说两人,但这一次不是五条悟,而是夏油杰对着她命令道:“我让你先出去!”
或许是从来没见到过夏油杰这副模样,小护士几乎是骇然地关上了门离开。房门关闭的瞬间,五条悟笑了出来:“你在生什么气?你觉得让别人听到自己的丑事很羞耻,还是觉得我说出这些话让你觉得我下作、我残忍?”
“五条悟,你非要把人逼上绝路不可吗?”
“是你先逼我的!”五条悟戳着夏油杰的左胸,“你以为你是谁?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在你回日本之后立刻就去找你,放低身段去求你原谅,让你和我重新开始,我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为我做了什么?你装不认识我,我不信仅仅两年的时间你就能完完全全忘记一个人,那你又是因为什么而不敢和我见面,你心知肚明!”
“好,那我告诉你,我不仅不想见到你,我更想让你现在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夏油杰拍开五条悟的手,他忽然挺直了身板向后退一步,把距离拉开,这样他能够清清楚楚看见五条悟骄傲的、略带着些错愕的神色。
“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接近你,一开始就是目的不单纯,你听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五条悟气得浑身战栗。可是在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答案时,心里的怒气却被刺骨的寒冷压了下去,他只觉得心脏跳动得极不规律却又在努力调整,以至于胸口止不住地抽痛。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向后退了一步,这使他能够将五条悟整个人框进视野里。他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这家熟悉的医院之后第一次从头到脚把曾经喜欢得要命,现在却完全不想面对的五条悟好好打量一番。
“好,你没有占用公共资源,你只是在理所应当享受自己拥有的资源,我没资格指责你,谁都没资格指责你,你是想听我这么说吗?你非要把我们之间仅有的体面都撕碎,好啊!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一开始就是为了能够向上爬才想办法接近你,我给你做检查,我给你开药,我给你治疗,我每一件事都尽心尽力,我问心无愧。”
“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提款机,当作你一步步往上爬的楼梯,当作你和你妈妈在京都立足的救命稻草,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你才和我谈恋爱是吗!”五条悟上前两步把夏油杰逼退到墙角,他伸手去拨开夏油杰的刘海,却被后者猛地躲开,抓住了他的手腕。等到夏油杰放开他时,手腕上清晰可见几条红色的痕迹。
“你永远做不到理解别人,哪怕只是一点。”
“什么?”
“你放低身段和我谈恋爱,很委屈你,是吗!可是我真的就比你更低贱吗,五条悟?”夏油杰盯着那双蓝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声音却尽力维持着平静,“我十五岁就从县立高中考上京都大学的医学部,我是福井县的第一名,唯一的那个!读大学的那几年里我没有一个比赛是不获奖的,我没有哪一年是没拿到奖学金的,还没毕业我就去了老师的课题组里研究消化系统疾病,大家都说我将来用不了多久一定能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可现实根本没那么美好!”
“杰?”
“去东京培训基地实习和预入职的拟通知名单上都有我,只要那两个月里我乖乖的,不发生意外,我就能带母亲去东京,我会在那里成为一位体面的医生,我能给我妈妈更好的生活,我能给她更好的医疗资源!你不是说资源吗,五条悟?这就是我本来就该拥有的资源。”
夏油杰自嘲地笑着,他看着五条悟,于是现在换成了他每向前一步,五条悟就往后退一步。然而他也只往前走了两步而已,停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不至于让五条悟看到自己落下的眼泪,不至于狼狈,不至于在阳光洒下来横亘在两人之间时让五条悟察觉他的隐藏已久却依旧总会在各种时刻冒出来的自卑。
“那时我才22岁。我那么年轻,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换来一个好的结果,能够改变我一生的结果,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你想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吗?后来,在距离正式通知下达的两周前,教授找到我,跟在他身后的是另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学生。他多么高贵啊,穿着我说不出品牌的昂贵西装,身后跟着几位身形强壮的保镖,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刚对完实验数据,还没来得及脱实验服的我……他说他能给我一笔钱,让我安安心心待在京都,他让我把名额给他!他说他的家族需要一位履历光鲜的医生。可是我呢?我花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走到那一步,就差临门一脚我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结果却要遭受这样的羞辱!”
“你之前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夏油杰笑了出来,他伸手用白大褂的袖子擦去脸上的泪:“因为你根本不会理解,你不会纡尊降贵去体谅别人的痛苦,你连共情都做不到。我没要他们的钱,我去找警察、我去法院申诉,反而激怒了他们,最后我一分钱都没有得到,反而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关进看守所一个月,之后再放出来时,我的爸爸死在我的研究生宿舍门口,因为他想为我申冤,结果因为残疾的双腿支撑不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头破血流,直接死在了那里。”
五条悟愕然而迷茫地看着夏油杰,似乎想要问为什么发生过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而夏油杰一点也没和他说过。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在挨到夏油杰衣角时把手收回来,夏油杰无视了他的动作,只是觉得自己这样可笑。
“在那之后,京都没有哪家医院愿意要一位和大人物作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我回到小滨市去,在那里我认真工作,我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展现出自己的才能,想要被看见,想要重新获得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傻子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可是只有付出200%的努力时我才能够到那100%的门槛,因为你根本不会知道,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光是想要正常地生活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剩下的只能靠透支自己的精力。如果不是大竹医院的松下医生看重我,如果不是他力排众议给我一个交流学习的机会,给我一个能够通过考核进入复试的机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到京都工作。”
松下?五条悟忽然想起了这个莫名熟悉的姓氏,想起了那个身形矮胖,总是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医生,松下诚男。当初他来到大竹医院见到夏油杰的第一次,他就看到松下诚男夺过夏油杰手里的茶杯,对他说:“以后你的手要用来开刀做手术,而不是被人支使着去做这种不必要的事。”
“我多想快一点成为一名受人景仰的医生,我多想快一点拥有衣食无忧的,能让母亲高兴的生活,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接近你,这就是我一开始为什么和你谈恋爱。因为你是五条悟,你是五条家的长子,高傲又矜贵的大少爷!听到这个答案了,你得到你想要的了,满意吗,五条悟?”夏油杰拿起桌上的听诊器重新挂到脖子上,红着眼睛说,“我不是个好人,可是我曾经的的确确就是想做一个很好的、很善良的人。然而现实告诉我‘听话’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我循规蹈矩、乖乖听话的结果就是我什么都得不到,我本来应该得到的,在最后也会被别人给抢走。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去争,去想方设法要回来,哪怕下作!”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永远学不会共情别人。你自私、高傲、专制又强势,即使是我们在谈恋爱,你也从来没把我当作一个平等的个体对待。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听话,我努力去扮演一个能够套你欢心的小丑的时候,我多么痛恨自己,可我依旧会去这样做,因为我需要你帮我,我需要你给我的机会、资源,哪怕我出卖自己的感情,出卖自己的身体,拼了命我也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吗?”
“需要?”五条悟似乎震惊于这个答案。
那双蓝眼睛忽然湿润起来,夏油杰不愿看到这一幕,低头朝着房门走去,却被五条悟拉住了手。后者顿了顿,依旧盛气凌人,却明显地低落,问他道:“你敢骗我……夏油杰,你敢骗我!所以之前那段时间你说的每一句喜欢我,你陪我一起度过的每一天,你说想要一直和我在一起……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你装出来的,是吗?”
“……对。五条悟,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什么都说了,要杀要剐我都认。我不想再见到你,我对过去那段时光,就像你说的,那段不堪的过往,我已经不留恋了。我二十七岁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只是想,好好地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下去。”
“你骗了我,还想这么轻松地逃过一劫吗?夏油杰,你敢骗我,你竟然敢骗我!”五条悟炸毛一样低吼着,精致的白色头发异常凌乱。他鲜少有这样怒形于色的时候,夏油杰低下头不去看他,却换来更加愤怒的回应:“我不相信!”
“你还想骗过我,你难道装得出来那样吗?你说过的话,做过的这么多事,你以为就凭你现在随口一说的‘装出来’,我就会相信你吗!”
“那你还要我说什么?”夏油杰几乎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拍开五条悟伸过来想要触碰他的手,冷漠道,“我不需要你了,我们早就结束了,你也不可能再成为我必须去讨好、去装作很喜欢的人了。我不奢求你继续给我什么,我不需要从你那里再得到什么,我们好聚好散吧,五条先生……我要订婚了。”
“你的事?多可笑啊夏油杰,你对着一个曾经被你承诺过要一直在一起的人说你要订婚!”五条悟听到这句话时只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夏油杰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们站在原地,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彼此面前,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时至今日谁也不会再去对谁抱有幻想,这就是必然的结局,又或者更坏,不能让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觉得释怀,只有无尽的悲哀。
五条悟环顾四周,专门为少数人设立的特殊照顾病房里东西一应俱全,阳台落地窗外能看见地面的车水马龙。有一瞬间他想到如果一切从头开始,结局或许不该是这样,但他骗不了自己,骗不过现在的五条悟:即使回到过去,失去所有后来的记忆的五条悟,只会比现在更加让夏油杰讨厌。
“个体化抑制剂不适合长期使用,回去之后记得和普通抑制剂搭配。餐后口服,减少性生活频率。”
“夏油杰。”
被叫了名字的人只是淡然瞥过一眼五条悟,甚至没有停下他身为医生对病人的嘱托:“夏秋换季注意防过敏,过敏状态下抑制剂的药效会大打折扣,注射的抑制剂让你的家庭医生帮你——”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医生的话戛然而止,病人朝着他走近一步,异常地平静下来,再次问道:“夏油杰,你把我当什么?”
“这正是我想问五条先生的。”
电子表整点报时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骤然转停,只剩下一场没有结果的争吵迎来尾声。
“你说我骗了你,如果我真的真情实感去喜欢一个人,他把我当什么,你知道的,五条先生。可我和你谈恋爱的那段时间,在你眼里,我和你其他的那些情人,有区别吗?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我也想问您,那时的夏油杰,在五条悟的眼里,除了随叫随到的工具、听话的宠物、好用的性伴侣之外,我是否还有其他的,值得一提的身份。”
“杰!”
“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和你同等的地位上去对待,你从来不会体谅一个从阴沟里慢慢爬上来的、还想要往更高处爬的人的心境如何,因为你不在乎,你不愿意,你觉得掉价,这就是你,五条悟。”
夏油杰转身,夏油杰的手放在病房房门的把手上。他感觉到五条悟在身后的始终没有移开的视线,这让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然而那是个相当短的过程,或许三秒,或许五秒,在情绪压迫下,人的话语总是先于意识而说出口。
“我也想要知道,我的感情,我的名字,我的尊严……在你那里,究竟算什么。”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后微微张着嘴将其慢慢呼出,恰时一滴眼泪落在地板上。
“你不必给我答案,因为我知道,你也知道。你那么聪明,你一定知道的,悟。”
夏油杰打开门走了出去。
TBC
老师更新了!!! 感恩de心
![]()
悟!快去證明你會共情別人!快去奪回傑呀!
这两个人车轱辘似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完全没听对方说的啥。然后还要不欢而散,赶快来个老娘舅调解调解,呼叫助攻,助攻呢??
估计还是有点难的,因为两个人都太别扭了 ![]()
老娘舅……笑死我了,这要怎么调解 ![]()
感觉当初的五条确实是没有给予夏油充足的尊重
谁去给这俩人报名参加《金牌调解》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啊~
狗血的話就是要悟昏倒,傑去救他吧~![]()
我不行了。猫这样,人也这样,要怎样才能调解好。接下来无论是酸的心痛还是和好都很期待啊啊啊˃ 𖥦 ˂
05
五条悟从医院的急诊大楼走出来时,灰原雄远远地望见了他,在自家老板还没走近时胡乱几口把面包塞进了嘴里,一口气喝了半盒牛奶把面包顺下去,然后几步跑上前把五条悟手里的软皮箱接过来。
“您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直接去公司。”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灰原雄推测他可能真的有哪里不舒服,虽然关心但还是不好多问,只能试探性地说:“要不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五条悟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灰原雄启动汽车后抬眼和老板对视了两秒,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不过五条悟没有多说什么,像往常一样吩咐道:“把我送到公司楼下。”
“我给您把空调打开吧!后面有毯子,您可以睡一觉,现在是堵车高峰期,估计过去可能要一个多小时了。”
医院、药物、病房,刚才所见到的一切都在上车后与意识隔断,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现在终于回到现实。五条悟听见灰原雄的声音,但他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灰原雄在说什么,他只觉得生活这场仿佛需要一直通关的游戏对自己还是太过残酷。他所拥有过的,喜欢的,想要挽回的和遗憾的,没有一样属于现在的五条悟。
羊绒毯盖在身上有些沉,暖和得好像是冬天的时候躺在卧室的床上。空调温度开得低,灰原雄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五条悟的情况,见他盖上了毯子才放下心来,车速也提快了些。
睡意是突然袭来的,如汹涌浪潮将人淹没,直到五条悟缓缓合上双眼。
“谁让你拟定离职名单的?”
“是新来的五条总监,他说公司内部需要优化员工结构,让我们一个个地和名单上这些人约谈,给他们离职补偿后就让他们离开公司……”
“你让他来找我,这个名单就放在我这里。你们约谈到了第几个?”
“我们还没来得及和这些员工谈,新总监让我们尽快处理,但是……您这一周都在出差今天才回公司,我们不敢贸然做决定。”
“还不错。”五条悟把文件夹拍在人事部部长的胸口,“你至少还知道是谁在给你发工资,谁在管理你们。”
“那我现在去叫五条总监过来。”
“不着急,你和他说,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过来,我随时在公司。”
“好的。”
人事部部长出去后不久七海建人就敲门走进来,告诉他今晚去家里吃饭。
“他还是挺努力想管理公司的,你这么打击他,五条家那边不会对你做什么吗?”
“我对他又没什么顾忌,如果是妹妹来当然不是这种态度,我对妹妹也不会像对他这样。”五条悟接过七海建人递过来的咖啡,“嘶,这么烫。”
“喝点热的更好,没给你放太多方糖,少吃点甜的。”
“怎么舅舅今天叫我去家里吃晚餐?”
“有个大少爷今天过生日,他自己忘了,从早上开始父亲和母亲就在我跟前喋喋不休,让我一定要叫你去家里吃饭。”七海建人把这个季度的收支报表放在桌上,“红色文件夹是收支报表,蓝色文件夹是销售部的季度汇总,部门年终总结会议预定12月30日下午。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吗?”
五条悟闻言翻了翻桌上的日历,发现今天正好是12月7日。
“没有。今晚我大概八点到舅舅那里,要不你和我一起?让司机开车送我们过去,正好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整理10月和11月的报表。”
“好的。”七海建人点头,刚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别着铭牌的五条信介冷着脸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五条悟桌上的那份拟离职名单。
“礼仪课没有过关吗,进屋不知道敲门?”五条悟喝着咖啡问他。
“拟定名单是我仔细考虑过的,留他们在公司就是浪费公司资源,你不嫌钱多养着这些废物我没意见,那就让他们去分公司打杂,别在总部占用职位!”
“你让他们离职,你给他们哪些离职补偿?”
五条信介觉得好笑,看傻子一样看着五条悟:“既然是争取公司最大利益,那就给他们的薪资压到最低,各种福利取消,他们迟早会主动提离职。”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五条悟,后者对他点点头,于是他说:“我去一趟运营部,下午把整理好的资料给您。”
“去吧。”五条悟抬起手挥了挥,指着门口那盆绿植,“挪个位置,这东西立在站在门口挡光。”
站在门口的五条信介急忙挪了个位置,反应过来之后怒气冲冲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研发组的组长如果辞退了,你想办法把这个位置给我补上,要能够像原来的组长那样揽活多,还要管得住手下人的,不然免谈。销售部业绩第一和第二,你嫌她们提成多,好,你开了之后给我重新补上两个能像原来那样谈业务而且不要提成的人。”五条悟事无巨细地罗列着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保洁?伊藤保洁员清楚公司每一个洗手间的配置,知道哪一个小便池、哪一个坐便器需要更换或者维修,知道公司每一层楼的绿植什么时候该浇水、什么时候该晒太阳;门卫岗的山田能分辨出每一个想要进到公司的人是员工、客户还是记者,几乎每一次政府检查员来公司,山田都能够第一时间通知我和其他部门。”
“好啊,你不想开除他们,那你就当这个好人!他们占用的岗位资源,拿到的多余的奖金还有提成,都从你自己的帐户里扣,别记在公司的账目上。”五条信介用力将示指点在办公桌上,“你别忘了,公司还不是你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董事会那边也不会同意我一个人管公司。”五条悟叹息着将那份名单高高举起,迎着光看它,“很可惜,这上面的人对公司来说都很有用,我的原则是不让有用的人失去作用,所以我有理由把他们留下。不过有些人对公司没什么用,却没有出现在名单上,这让我很恼火。”
“五条悟,你敢这么说!”
“你被你那个没头脑的母亲教得不知孰轻孰重,更准确地说是无法无天。如果有心那就去各个部门轮转,好好看看公司是如何运作的,而不是整天想着凭一己之力改变公司配置和格局,妄想整顿出个人成绩来给别人看。员工倾向于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和帮助的老板,而不是光鲜亮丽的公司执行人。”
“那你让七海建人来这里工作干什么?”五条信介点着桌面,“你别告诉我你没有一点私心,他算什么东西?他就只是原来家里那个被辞退的女管家的孙子而已,你还真把他当自己的弟弟了!”
“你不也是我的弟弟吗?你在这里叫什么?”五条悟笑着看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咖啡,被苦得眉毛皱起,及时掐断了五条信介刚想要说话的苗头,接着道,“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有两个弟弟,如果老头还不安分说不定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但为什么有的能帮上忙,在公司里发挥自己的作用,有的却不停给我添堵。”
“你!”
“稍安勿躁。”五条悟把咖啡杯放下,叹口气后用左手的中指并拢,用力点了点自己左耳上的位置,对他说,“做事之前,多动脑子想一想过程和后果。我如果是你,就乖乖地从基层开始锻炼自己管理公司的能力,而不是想方设法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添堵,急于证明自己多么有用。”
五条信介还想反驳,办公室里就响起一阵手机铃声。五条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相信这最基本的礼貌五条信介还是有的,于是接听了电话。
“举办聚会?最近没什么商业活动,不过随便他们了。”五条悟早已经习惯自己从来不在聚会的考虑范围之内,不过没关系,他也只当那个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空壳而已。
五条信介听见“聚会”一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五条悟不想管他,笑了笑,听见电话那头的妹妹说:“因为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他长吸一口气后憋了几秒才抿着唇呼出来,对妹妹说:“我知道了。去玩吧,我这周都不会回家。”
“等一下挂电话啦。悟,生日快乐!记得一定要吃生日蛋糕。”五条铃对他说,“我知道悟不高兴,那就等悟高兴的时候再回家,好吗?”
五条悟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就连咖啡也凉了不少,杯口看不见升腾的热气之后,偌大的空间显得更为冷清。如果过生日的代价是回到那个早已经烂透了的家里去恶心自己,为了做样子装出一副其乐融融的假象,那也没什么意义。从十岁开始五条悟就再也不期待每一年的12月7日,他最开始甚至不明白如果在乎面子,那自己该死的亲生父亲为什么偏要选在这一天和他从外面带回来的第三者结婚,好让大家都看他五条悟的笑话。如果恨,那就恨到底,也不要给他曾经的妻子,也就是他痛恨的这个儿子的亲生母亲修墓地,也不要把亡妻留下的长子带在身边,就让他出去自生自灭,又或者找个借口丢到别处去,这样也不用担心威胁他真正心疼的次子。
费尽心思去追求一个思念亡妻、疼爱长子的体面,却又在长子生日这天和自己在外面找的那个omega隆重结婚,不觉得可笑吗?蠢货!当别人都是傻子,都看不出来吗?谁不知道五条家的大少爷五条悟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都已经六岁了!既要体面,又想要好的名声,哪里这么容易!
十五岁之前他或许还会愿意在那个家里过生日,至少还会有人在意他的生日,至少还有人知道12月7日不只是他的亲生父亲和另一个人的结婚纪念日,还是五条悟出生的日子。有时五条悟觉得自己不可避免地像他恨极了的父亲,因为他凉薄,他自私,他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能够和女管家的女儿和儿子玩到一起,还要对他们这么好,还要在女管家的女儿病逝之后把她仅剩的唯一的儿子当亲弟弟照顾。年幼的五条悟高傲地巡视自己的花园,当发现女管家的孙子七海建人在花园里和母亲一起放风筝时冲过去一把将其推开,愤怒地指着他让他出去,别碰自己的母亲。
“悟,这样做是不对的,快把弟弟扶起来。”
“我没有弟弟!他不是我的弟弟,他又不是妈妈生下来的!”
“哎……”母亲将地上的七海建人抱起来,又伸出另一只手拉过自己的儿子,将五条悟和七海建人一起抱进怀里,“悟喜欢管家奶奶吗?”
五条悟接过母亲的手帕擦了擦脸和手,傲着一张脸说:“她……她不讨厌。她会给我带各种玩具,总是对所有人都笑着,还总喜欢摸我的头。”
“她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比如今天接待哪一位客人,该用哪一套茶具,二楼的书房什么时候打扫,换新的家具应该白在什么地方,还有每到周末的家庭聚餐时应该准备哪些菜。如果没有管家奶奶,悟就会少一个人关心,这个家就会少一个喜欢悟的人。”
“我不要那样!”
“那悟来看看他。”母亲将比五条悟矮上半个头的七海建人揽进怀里,让五条悟好好看看这个小男孩,“他叫七海建人,是管家奶奶的孙子,比悟小三岁,而且他的爸爸也是管家奶奶的儿子,是一名医生,之前还给悟检查过身体呢,所以他应该是弟弟,对吗?”
七海建人在五条悟母亲的鼓励下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瞄一眼五条悟的神色,说:“你好,我是七海建人。”
“我叫五条悟。”白发蓝眼的小少爷终于放下了自己的身段,他看了看母亲,转头对一旁的七海建人说,“你好。”
从那之后七海建人就成了他的表弟,七海建人的父亲,也是当时五条家的家庭医生,成了他的舅舅。十五岁之前,只有老管家会在每年的这一天特意为他准备一桌全部按照他喜好做的饭菜,然后把七海建人从学校叫到这里来,在管家住的房间里,点好蜡烛,围着蛋糕让他许愿。
只可惜她在五条悟过完十五岁生日后的第二年春天就死于突发的心脏病,连带着她唯一的儿子也因为“不尊重二少爷”的理由被辞退,从此五条家就再也没有了一个能给五条悟过生日的地方,没有了愿意给五条悟过生日的人。
有时五条悟觉得自己薄情到可怕,他无法阻止自己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忘却母亲和那位慈祥的管家,甚至开始怀疑与厌弃那份属于母亲的懦弱,久而久之化为自私,就连自己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存在,接受每一年要在父亲和那个得意的第三者的结婚纪念日当天还要纪念自己的出生。那是一种厌恶,甚至应该说是一种罪恶,像是与本应该最痛恨的父亲同流合污,间接抹灭了母亲在世上存在过的记忆。而荒谬至极的,作为五条悟,自己是母亲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
真可笑啊,就是在这样一个家里,自己竟然生活了快三十年。活到这么大的年纪,在家里能记住自己生日,还愿意送来祝福的,只有同父异母的妹妹。
七海建人在车库等到了五条悟。他不过提早了二十分钟下来把车上的东西都准备好,本以为还要再等半小时才能等到人,没想到五条悟这么快收拾好,还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扮坐上车。
“走吧,大少爷。”七海建人把车内的暖光灯打开,从后视镜看到五条悟略显苍白的脸色,“车上有巧克力和糖。”
“没事,不是头晕。”
汽车驶出地下车库。十二月的京都,天黑得太早,街上却灯火通明。五条悟鲜少从地下车库坐着车出来,现在只觉得原来从公司楼下出发和从地下车库出发相差这样大,仿佛从置身已久的压抑中脱身到另一个世界。
他和七海建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工作,中途有三个工作电话打来,五条悟接起来简明扼要讲几句就挂断,最后一个却多花了点时间。对方是大竹医院的院长,五条悟接通电话时对面毕恭毕敬地问候了几句话,然后开始争取他的信任与肯定,希望五条家能够给予更多的支持与赞助,比如急需的医疗器械。
“大竹医院去年上过两次新闻。”
“五条先生,那两次的医患纠纷并不是因为医生的操作失误,而是病人和家属依从性不足,在术前未服用降压药。第二次是因为病人从下级医院送来时已经心跳骤停过两次,我们除颤和强心的手段能用的全都用了,可那样的情况下,病人的存活率本就极低……”
“一次事故,就需要大于等于一次的公关,一次公关所耗费的人力、财力,就已经是对我给予你们资源的一次不小的浪费。我允许有这样的浪费,但很明显,去年的这两则新闻直到现在都还在网上流传,如果他们知道你们用的是五条家提供的除颤仪、监测仪、呼吸机,他们会说什么?”
“五条先生,医疗是不能百分百承诺准确无误的。”
五条悟开的是免提,手机丢在后座的皮椅上,七海建人听得明了,但这是五条悟的事,他怎么做决定与自己无关。
出乎意料的,在三秒钟的沉默过后,对方似乎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竟不再恳求,只是轻轻叹气,说道:“好的,我和大竹医院,都尊重五条先生的决定。”
“谢谢。”五条悟礼貌性给予回应,“还有事吗?”
“祝您生日快乐。”
听电话的七海建人和五条悟皆是一愣。
“从能够搜索到的资料看见五条先生的生日是12月7日,感谢您同我协商,祝您生日快乐,再见。”
“你等一等。”五条悟阻止了大竹医院的院长挂电话,忽然问道,“你会否感谢将近二十年前的某天,大竹医院的医生和救护车迅速地出发,来到了指定的意外地点?”
院长平稳道:“一线抢救,循序康复,这是大竹医院的宗旨。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接到抢救电话,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出发的,谢谢您的肯定。”
“你应该感谢她。”五条悟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将免提改为听筒模式,补充道,“你应该感谢她,也应该感谢你自己。下周三下午三点到四点,这一时间段我暂时没有行程,如果你想为大竹医院争取什么,在那个时间段来总公司和我谈谈。”
“谢谢您,五条先生……”
五条悟按下挂断键。
汽车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七海建人把后备箱的东西提出来,打开车门扶住下车时有些踉跄的五条悟,问他是不是低血糖。
“快到家了,吃点东西就好了。我早说过让你先吃点什么垫着,你不听。”七海拖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五条悟上电梯,听见他说:“其实我不打算投资大竹医院,一开始我这样想。它带来的效益并不高,如果说要名声,它的名气也没有另外几家市中心的医院大。”
七海点头,楼层提示音响起,他拉着五条悟走下电梯,听见后者说:“十八年前的那天晚上,是大竹医院的救护车,最先来到五条家的门口,把母亲抬上救护车。而且呢,我啊,还是第一次听见有陌生人对我说生日快乐,真是稀奇。”
“我留着等会儿给你说,现在先吃饭。”七海用钥匙打开门,他的母亲从里面迎出来,高兴地看着两个年轻人,招呼他们赶紧洗手准备吃饭,蛋糕已经取回来放在冰箱。
七海的父亲从书房里走出来,和一位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年轻人边走边聊,见到五条悟和七海建人回来,急忙道:“留下来吃晚餐,正好陪我的外甥过生日。”
“您的家人回来了,我不打扰您了,祝您的外甥生日快乐。”听上去声音十分年轻,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滴眼药水,他听见舅舅的舅母的热情挽留,但对方还是一边道着歉,一边礼貌地回绝,直到离开时带上门。
“那是个懂事的孩子。”舅母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和舅舅讨论着离开的年轻人,“他是松下的学生吧?”
“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只可惜背景确实比不上其他人,在大竹医院恐怕要多几年才能立足。”舅舅叹了一口气,“这么优秀的履历,结果却在家乡的小医院当了这么久的医生才到京都来,如果不是松下照顾他,就算医技精湛,恐怕也要熬许多年才有出头的时候。”
“刚才那个人吗?”五条悟好奇道,“我以为他是舅舅的学生。”
“是松下诚男的学生,他和我是老同学,所以他的学生来向我请教问题。”舅舅用公筷给五条悟夹了许多菜,放下筷子时补充道,“那是个相当优秀的孩子,如果能把他培养出来,松下也能有一个真正的接班人了。”
松下诚男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熟悉,五条悟在记忆里搜寻良久,终于将其与大竹医院联系在一起。那是大竹医院某个科室的主任医师,在过去整理出来的新闻中读到过。
“他叫什么?”五条悟出于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杰。是个少有的姓氏,那孩子叫夏油杰。”
“夏油……听上去像是某个古籍里才会出现的姓氏。”五条悟笑了笑,在心里重新咀嚼了几下这个名字,“刚才没见到他长什么样。”
“黑头发,还扎了个小丸子。长得多好呀那孩子,还懂礼貌,一定招女孩子喜欢。”舅母感叹道。
那天的蛋糕是五条悟喜欢的蓝色,上面插了6根蜡烛,因为蛋糕店给的蜡烛盒子里只有6根,舅舅一边埋怨着蛋糕店的吝啬,一边把6根蜡烛全都插上,用打火机一根接一根点燃。五条悟觉得难为情,让他不用这样,直接切蛋糕吧,没想到这一家人都开始反驳他,说过生日就要有过生日的样子,哪里有不吹蜡烛不许愿就吃生日蛋糕的道理。
这让五条悟更觉讽刺。
为自己的生日忙前忙后的这一家人,没有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然而真正的骨肉相连的那个家里,除了年幼的妹妹,没有一个人愿意祝他生日快乐。
他不愿意戴生日帽,于是七海建人把相机架好,让他许愿吹蜡烛。五条悟自觉无愿可许,本打算草草吹灭蜡烛了事,难过却又不甘心地在心里发芽。母亲还在时她总会把儿子的生日看得格外重要,任何一个流程都不会少,五条悟闭上眼合十双手许愿时还要在一旁悄声对他说:“悟,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呢。”
至少,许个愿也不会让自己损失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五条悟想到今天除了认识的人,甚至还有两个陌生人祝自己生日快乐。一个是大竹医院的院长,另一个是连模样都没看清的匆匆离开的年轻医生。
如果明年的这时候有更多的人祝我生日快乐,我想,我会比现在更高兴吧?
28岁的五条悟勾着嘴角,在亲人的注视下吹灭了所有蜡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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