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

37

越野车一路疾驰,向着总军事基地呼啸而去。少年简单地概括了自己前一个月所经历的一切,夜蛾正道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连带着车开得都不太稳当,直到少年略有些不耐地开口询问是否需要他来接手,夜蛾正道才强迫自己把心思重新放回到方向盘上。

“啊……原来如此。”他总结道,心里不由得对后座的少年产生了一些猛汉特有的奇怪柔情,“也就是说,刚刚那种状态是因为……某种心理疾病?”

五条悟偏头看着窗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出于考虑,他并没有告知对方有关“血母”的一系列秘密。这种事情,还是他自己知道为好。

夜蛾正道透过后视镜看了五条悟一眼,刚刚少年与巨人搏斗的画面适时重现在脑海中,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将对方带回来的目的。

“既然是想晋升的话,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学生看看?”

蓦地被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少年很显然有些讶异,夜蛾正道接着说道:

“我看你刚刚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优秀,所以很欣赏你。由我来指导你,晋升官职绝对会快很多。”他谆谆诱道,将心底那一点哄骗未成年小孩的愧疚悄悄抹去,“但是——Alpha军官的申请表我不会帮你填写。”

他话题一转,进而说道:“在我这里,晋升凭借的,只能是实力。”

五条悟心下一动,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虽凭借着出色的表现在士兵中赢得了极高的拥护值,甚至能让原先据守西1交战地的那个普通军官为他写信提出诉求,可同时期的Alpha军官早已被两大家族通知到位,信件被频频阻截,五条悟立的军功也悉数被人压下,继续待在这里,走马上任的下一个Alpha军官无疑也会做出同样的行为,晋升之路暗无天日,更不用说普通士兵想要靠军功晋升本就难如登天。

“我答应你。”少年最终说道。

——我只要一个、足够让我自由选择命运的权力。

——

一年之后。

“好的,我知道了。”夜蛾正道对着有线电话另一头的人应声道,稍微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就准备起身出去。

办公室沙发上窝着的女孩抬了抬眼,“你要去哪?”她问道。

“集训那边说悟今天没有过去,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夜蛾正道简单概括了一下,给自己披上了军大衣,“我去悟的宿舍看看。”

家入硝子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她从沙发上直起身来,看夜蛾正道已经将手指搭上了门把手,才慢吞吞地开口道:

“……没出什么事啦……”

夜蛾正道额角一跳,顿时感到一阵诡异的头疼,“你们……又闹矛盾了?”

“没有、没有闹矛盾。”家入硝子移开了视线,拉长了声音回答道:

“就是——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术刀全部换成了儿童厨房套餐的玩具刀。”

她支起手臂,托着自己的脸颊,另一手举起一个印着小猫脸的玩具小刀晃了晃,一脸平淡地接道:

“——礼尚往来,我就在他昨晚的果汁里稍微加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夜蛾正道一脸麻木。

“超——强力泻药。”家入硝子笑得有些得意,“——他现在应该半步都离不开马桶了。”

夜蛾正道眯了眯眼,知道她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有分寸,不会让五条悟直接脱水,看起来不值得他跑一趟,于是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对学生们的小打小闹不予置评,重新坐回办公椅上。

家入硝子拆了一根新棒棒糖,叼在嘴里含着,给那位被反捉弄一顿的人渣送去问候,立刻遭到对方的狂轰滥炸,顿时眯眼笑得瘆人。她随意地将手机丢到一边,听着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叮咚声,只觉得如同音乐一般悦耳。那个人渣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解药在他裤子的侧兜里呢,家入硝子用舌头将棒棒糖卷来卷去,又想道,发现了也没关系,她还在里面混了强力安眠药,腹泻停止了,下一个等着他的就是睡地板。

家入硝子满意地点点头。

话说,什么时候和那个笨蛋开始了这种相处模式来着?要知道,夜蛾正道刚把五条悟领到她面前说要认识认识的时候,她对五条悟的初印象并不能算上好的程度。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着那样一双眼睛。家入硝子只觉得自己多看几眼就要被生生冻僵,登时捂着自己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决定敬而远之。五条悟初来乍到,却在各个方面表现都很突出,又不怎么与其他士兵交往,久而久之,独来独往,他越发显得孤僻。直到一次作战,五条悟力挽狂澜,被所有人围起来感谢,甚至把他举起来高抛的时候,那人永远僵硬的脸上总算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极为纯粹干净的笑容来。

夜蛾正道当时就站在她身边,低声告诉她,她的新伙伴患有情感障碍,希望家入硝子能够多照顾照顾对方。家入硝子沉默地点了点头,心底生出一丝一缕的同情。这点同情后来在他们更亲密的接触中逐渐被一点点消磨殆尽,让现在的家入硝子但凡想起就想穿回去狂甩自己两个大耳光。

情感障碍这种疾病,一般来说都是后天的刺激造成的,家入硝子问过夜蛾正道五条悟到底经历过什么,却被中年男人用那些并不重要的说法搪塞过去。

“他现在是他自己。”老将这么说道,“知道这个就好了。”

再后来,五条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将一直套在身上的透明壳子摘去了,露出最底下的恶劣本性。张狂得要死,眼里放不下任何人,用他自己的说法解释就是你又没我强老子干嘛瞧得起你,走在路上像只开了屏的孔雀,恨不得时时刻刻展示自己挂了一整面墙的勋章。每次被他用装模做样的腻人声线叫“小硝子”凑过来的时候,家入硝子就恨不得抄起马克杯狂砸他的脑壳,知道五条悟又闯了祸需要她来兜底,根本不可能憋出什么好屁。

“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了?”又一次被惹得烦不胜烦之后,家入硝子忍无可忍地问道,一边抄着大拖把打扫一团糟的实验室。

“既然你这么问了……”白发青年装模做样地托着下巴思考,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实话告诉你,完、全——没有哦!”

他贴心地抬起脚来,指了指下面沾有果汁的地板,家入硝子忍辱负重地握着拖把,对着五条悟脚下的瓷砖地恶狠狠地来了几下。

“你的父母呢,他们也管不了你了?”家入硝子把拖把扔进厕所,五条悟识趣地走进去清洗。

“他们不在了。”少年轻飘飘地说道,看了家入硝子一眼,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不要那副表情啊小硝子,你这样……”

他手下施了狠劲,将拖把一把拧干,又递到家入硝子手上,漫不经心地接道:

“——会让我感觉,你在可怜我呢。”

家入硝子拿着拖把站了一会,五条悟从她身侧跨过去,重新窝到小沙发上,躺得悠哉。

“——之前的事情,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他蓦地出声道,翘着长腿晃来晃去,“我去问夜蛾老师,他也只是说‘忘了吗,忘了也好’……‘没什么重要的’之类的话。”

“我隐约有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他的记忆,但既然他这么说,记起来那些对我来说反而是坏事吧。”

“……而且。”他一手垫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又补充道:“每次试图回忆的时候,头就会变得非常非常疼,有一次直接晕了过去。”

实验室内陷入一片沉默,家入硝子握着拖把,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看向沙发里躺得惬意的青年,握着拖把的手又紧了紧。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想了。”她开口道。闻言,像是有些意外,五条悟偏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这么说……?”他嘟嘟囔囔地问道。

“头疼太多次,可是会变笨蛋的,你本来就已经够笨了。”家入硝子冷酷地说道,“过来拖第二遍,该我休息了。”

“莫——硝子!”白发青年不满地嚷嚷了声,但还是乖乖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接过家入硝子手里的拖把。

“这件事到底应该怪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家入硝子把自己扔在沙发里,放松着酸痛的肌肉,不忘挖苦某个勤勤恳恳拖着地的人。

“我只是拿了果汁过来拜访……”那人碎碎念道,“要怪也只能怪硝子打翻了吧……”

“要不是你突然冲过来,我能打翻吗?”家入硝子歪在沙发里,抱着手臂质问道。对方立刻识趣地不吭声了。

瓷砖地被一点点拖净,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直打在上面,没一会残留的水滴也尽数变成蒸气,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发青年拎着拖把就要再洗一遍,在小厕所里委委屈屈地蹲着碎碎念,咕哝着说要给她直接买一个自动拖地机。

家入硝子偏头看向窗外,时令已经过了冬天,日光洒在窗边栽的细树上,伸出的每一片小叶子都盛了暖融融的春意,卷曲的边缘泛着金光。燕雀不知道立在何处,正啾啾地发出些欢快的鸣叫,原地扑棱棱地扇着翅膀。温和的东风拂过境,染着翠色的新叶便在空气中打起晃,向过路的人腼腆地招手。

忘了吗。家入硝子静静地想道,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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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天开学…… :smiling_face_with_tear:好像要写不完了
操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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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的嘛:flushed:

悟简直是美强惨啊啊啊:s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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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因为我们这边是大陕冻(山东) :clown_f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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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给悟的设定好全!特别期待回忆结束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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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文字真是足具画面感啊:face_holding_back_tears::face_holding_back_tears::face_holding_back_tears:太神了

心疼小悟 :sob:(老师好高产 :smiling_face_with_three_hearts:

38

时间,再度转至现在。

夏油杰处理完一部分待审核文件,坐在办公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站起身来,向着坐在窗边的人走去。

“中午想吃些什么?”他半跪下来,牵起白发男人的一只手摩挲。温和的日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在二人身上,让人从头到脚都泛起酥酥麻麻的暖意。

“咖喱牛肉、怎么样?”夏油杰笑着问道,伸手触上白发男人的脸颊,指腹在对方眼角处流连轻蹭,却没得到一丝回应,哪怕是白色眼睫的细微颤动。黑发男人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些,他站起身来,弯腰轻吻面前人的嘴角,又摸摸对方依旧柔软的发丝。

“多加一些糖、做成甜口的,你一定会喜欢。”夏油杰呢喃道,低头在对方颈窝处蹭蹭,带着不经意的温柔和缱绻。

“等我回来。”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自言自语道。

——

夏油杰一路驱车来到了集市,这里依旧熙熙攘攘,闹声喧天。夏油杰拿过一顶棒球帽戴上,又故技重施地将自己的身形缩小,提着事先备好的袋子完美融入人群中。

男人娴熟地穿过一波又一波人群,在自己需要的摊子前走走停停,不消多久袋子已经满满当当,他略一思索,决定再去蛋糕店看看。

不知为何,人流忽地往这边涌过来,逐渐变得有些拥挤。大人们立在摊前讨价还价,小孩或是握着家人的一根手指乖乖站在原地,或是和自己的朋友一路追逐笑闹着跑过去。夏油杰皱着眉,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孩子,在吵嚷流动的人群中安静地立着,身上的衣服略显破旧,手脸却是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有人照顾的样子。夏油杰停下脚步左右望望,并没有发现有谁正挤过人群向那孩子靠近,看起来应当是与父母走散了。

夏油杰拎着一袋鼓鼓囊囊的吃食向那孩子靠近。走得近了,才发现对方当真是乖巧极了,一直立在原地等候,甚至不曾四处张望。

“小朋友。”他来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来问道,“你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孩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低垂着脑袋,黑色偏硬的发丝在头顶上枝枝愣愣地竖着。夏油杰没得到回应,也并不气恼。他微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小孩带了点婴儿肥的脸颊,让对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没诚想,在刚与那孩子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夏油杰蓦地愣住了。

一样的冰冷、麻木、僵硬……

那一袋鼓鼓囊囊的吃食“嘭”地掉到了地上,夏油杰瞳孔微缩,皱着眉头按上孩子瘦弱的双肩。

“你……”

他话还未说完,一道嘶哑而急切的男声骤然响起来,打断了他未竟的句子。

“小宝——!”

一个戴着破烂兜帽的男人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急匆匆地向孩子跑过来,半跪在孩子面前,伸手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小宝、你没事吧?”他又急又快地问道,迅速摆弄着孩子的头脸和手脚,看到没有伤才松了一口气。

“——我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还以为是走失的,正准备带他去找找父母。”夏油杰适时开口道,看那带着破烂兜帽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按着孩子的双肩,背对着他说道:

“……多谢。”他很是艰难地从唇间吐出四个字,将自己的兜帽和头巾又往上拉了拉,牵起孩子的手就要离开,“……那我们先走了。”

男人的面庞隐在布料的阴影下看不清晰,夏油杰神色微敛,开口道:

“等等。”

男人猛地一顿,不由自主地扯着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巾布,又往脸上挡了挡。

夏油杰从地上散落的吃食里随手挑了颗小糖,向那对父子走去。男人听见他靠近的声音,显得更是不自然,攥着头巾的手暴出根根青筋,连带着下颌也咬紧了。

夏油杰拈着那颗糖来到孩子面前,轻轻蹲下来,牵起孩子的手,将那颗糖果放在对方手心,“送你个礼物。”他微笑着说道,然后松开了孩子的手。

细瘦的手臂在两个男人的视线中蓦地垂下来,甚至在小男孩身侧轻轻晃荡,手指也软软地张开,没被抓住的糖果掉到了地上,骨碌骨碌地转了好几个圈。

男人牵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整个人有点颤抖,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他怎么了。”夏油杰按上孩子的后脑勺,看向对方空洞无神的眼睛。

“疤头。”

他再一次准确地叫出了数年前与男人共事时对方所用的代号。

男人被他认出来,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停了颤抖,嗤笑一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问话:

“怎么了?——这件事,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夏油杰没再开口,他又摸了摸孩子的眼角,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回应。男人忍不住了,将孩子一把拽至身后严严实实地护着,伸出一臂拦在夏油杰面前,语气不善地说道:

“看够了没有,我们要回家了。”

夏油杰拍拍外套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着一根塞进嘴里,又拿出另一根递给刀疤脸。男人面带嫌恶地后退一步,转身给那孩子捞了捞围巾,低声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家好不好,小宝?”

“疤头。”夏油杰又叫道,男人身形一顿,只全当作没听见,牵着孩子就要离开,却蓦地发现自己抬不动脚。

他低头看看,两根成年男子手指粗细的黑色触手从土里探出来,正紧密地缠绕着他的小腿,让他动弹不得。

“我们聊聊。”刀疤脸听见身后的男人这么说道,“——这是你要找我聊天的态度?”他反问道,语气里带了细细密密的尖刺。

“抱歉。”夏油杰很快接道,两根触手随即撤下。刀疤脸揽着孩子的肩膀扭过头来,十分排斥地说道:“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你听我说,疤头。”夏油杰捏捏紧皱的眉头,香烟在他嘴里安静地燃烧着,随着话语明明灭灭,“我的爱人……也是这种状态。”

刀疤脸闻言脸色微沉,看向夏油杰,顿时被对方眼里掩不住的疲惫和痛苦定在了原地。

“我们聊一聊。”男人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整张面容都带着说不出的憔悴,“拜托了。”

刀疤脸低下头,看着他仍如机械般僵硬的孩子,沉默了许久,最终伸手接过夏油杰递来的香烟,叼着它点着了,含在嘴里猛吸一口又偏头呼出,灰白的烟雾摇摇晃晃地飞将起来,逐渐消弭在二人之间的空气中。

“走吧。”他最终叹道。

——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半年了。”

男人摘掉头巾,额角一道鲜明的疤痕暴露出来,他将孩子抱上自己旁边的高脚凳,又在夏油杰面前落座。

夏油杰推过去一杯冰啤酒,刀疤脸也没对他客套些什么,拿过去就灌了满满一大口。

聊天的地点选在了就近的酒馆,昏黄的灯光、暧昧的音乐、木桌上的油污、来来往往各色穿着的人们,构造出一个纸醉金迷、穷奢极侈的微醺世界。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反应变得慢了些……”刀疤脸低声说道,“后来更是……糟糕,无论做出什么鬼脸,带他去到多么好玩的地方,就连受了伤出了很多很多的血……”

“也不哭、不笑,没有任何反应……”

“完全地……成了一副空壳。”

男人紧紧握着杯子把手,支起手臂,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臂弯中,不停地抓挠自己的头发,颤抖的声线浸透着铺天盖地的绝望。

夏油杰垂眼看着自己的那杯冰啤,气泡从底部咕噜咕噜地冒上来,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炸开,带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麦香。

“怎么……”夏油杰开了口,瞬间感受到喉间的滞涩,他闭了闭眼睛,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了下去。“……怎么变成这样的。”他轻声问道。

刀疤脸猛地将喝剩的半杯冰啤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噪音,有几道视线投了过来,但桌前的两个人都不在意。刀疤脸埋在手臂里,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悉数蹭在衣服上。他的手指仍然放在头顶,五指成爪拉拽着自己的发丝。

他无声地崩溃了很久,每每想起一切发生之前的场景,都让他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半年前、”他颤抖个不停,呜咽着说道,“……我们的村庄,在一次反击战中被波及……”

“炮弹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落在地上,炸塌了房子、点燃了草垛、烧死了鸡鸭……毁掉了一切。”

夏油杰低着眉眼听他讲述,手指在玻璃杯把上无意识地刮蹭,黄色的酒液仍自顾自地欢快地吐着泡泡。

“他的妈妈……在那场灾难中,被掉落的房梁……砸断了腰。”男人呜声不止,指头在黑黄的木桌面上抠来抠去,“……我当时不在他们身边,再回来的时候……”

“尸体断成了两截……内脏什么的滑了一地……到处都是血,窗台上、地上、墙上……哪里都是……”

他又无声地崩溃了许久,后来猛地抽搐几下,稍稍停了颤抖,直起身子来坐着,脸隐在手掌投下的阴影中,模糊不清。

“家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小孩子倒也聪明得很,会自己照顾自己……”

“那么乖那么乖……”

眼泪从那片阴影中掉出,一滴滴砸在满是油污的木桌面上。男人狠狠地抹了两把眼睛,又向后靠上座椅,整个人失魂落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双目无神。

一阵沉默。

“反击战。”男人低声说道,抬起头来看着夏油杰,“反击战!”他大声地重复了一遍,瞳孔紧缩,嘴角勾起,眉头上挑,露出一副神经质的表情。

“反击战打得好啊!打得A国屁滚尿流!”他撑上桌子,蓦地凑到夏油杰面前,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揪住对方的衣领,发力扯到自己面前,低声吼道:“蛤?!害的平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我为国家拼死拼活!到头来、国家他妈的把老子当阴沟里的老鼠!”他癫狂地大笑起来,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老子活这么大!没他妈被A国人打死!倒是快叫这帮同胞们弄死了!”

他死死攥着夏油杰的衣领,手指用力到泛起白色,双目暴突,红血丝从眼角一路蔓延至瞳仁,看起来颇为可怖。

“打不完的仗……杀不完的人……”他蓦地呜咽了,松开了夏油杰的衣领,将自己砸进椅子里,哆哆嗦嗦地捂住自己的脸,原本乌黑的发丝已经白了大半。

“我想错了……大错特错……战争是不可能因为我们的献身而结束的……”他颓唐地卧着,肩头颤颤巍巍地在空中发着抖,连带着破烂的衣裳都透起风。“只有上面那帮人高兴了、爽快了,这场表演才会稍微暂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结束……!”

“我可怜的小宝……”他失声痛哭,“他才刚满五岁啊……”

男人绝望的哭啕被酒馆的乐声淹没,笑闹一浪接一浪地掀起来,将一切染上颓靡的颜色。午夜的钟声敲至第十二下,霎时间,整个世界陷入了新一轮的群魔乱舞。可悲的人挣扎着活,快意的人任性试死;行善的人得不到回报,造恶的人却潇洒终生。

命运就是命运,夏油杰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坚信着。命运决定人慷慨就义还是苟且偷生,踽踽独行还是蝇营狗苟。就像齿轮从来朝一个方向转动,机器才可以运行,不论瞻前顾后还是南辕北辙,都是缘木求鱼、大错特错。

夏油杰看着已经不再冒出气泡的啤酒,在玻璃杯上发现了自己扭曲畸异的倒影。他伸手,举起杯子,仰着头一饮而尽,含着满嘴的苦涩和辛辣,将空杯子放回桌面上,静静地坐着。

——他现在、仍然那么想吗?

33 个赞

啊啊小悟一定要好起来啊:cry::cry:

小五要好起来啊呜呜

啊啊啊啊小宝和小悟一定要好起来啊

39

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后半夜。酒馆里的音乐和灯光悉数停了下来,东倒西歪的醉汉卧在各个角落打着呼噜,能听见的只有男男女女之间的喁喁私语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音。

刀疤脸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睡了,昏黄的灯光打在他已布满皱纹的脸上,在每一道沟壑处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夏油杰开口问道,手边堆满了带着白沫的空酒杯,他早已将棒球帽摘了下来,长发凌乱地铺散在肩头,连成一片墨色。

“……”男人沉默了一会,将怀里的孩子又往上抱了抱,托着他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胸前,眉眼微敛,看起来确乎知道些什么。

“拜托了。”夏油杰又开口道,言语之间带着真切的恳求,“已经第36天了……再这样下去……”他搭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捏紧,“我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真的、真的,没办法失去他。”

男人微微动容,久久看着怀里安睡的孩子,最终又叹了一口气。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轻抚孩子的面颊,摸过对方蜡黄的小脸,眼里不由得泛起脉脉温情。

“刚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曾背着他四处寻找医生,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他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后来,我们一路去到了西北边境,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老头。”

“看起来也是逃荒的,衣服很破烂,头发和胡子也乱七八糟。我们在一个村庄落脚,又因为打仗不得不转移,没想到,在下一个村庄住下的时候,又遇到了他。”

“他看起来更加像个叫花子了,瘦的几乎只剩个骨架子……毕竟是老人家,我就邀请他跟我们一起住。”

“大概是想作为回报,他在一天半夜突然把我叫醒,跟我说他要走了,老头子说话不清楚、又颠三倒四,说什么有人要找过来了、他不能拖累我们、十分感谢这几天的照顾……之类的。”

“我当时半梦半醒,又一直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像个疯子……所以没有认真听,他最后跟我说,小宝的情况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后来的内容我记不太清了,无数次回忆也完全想不起来……这真的是我的错……”

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声音又开始颤抖,“如果我当时哪怕是再清醒那么一点,小宝或许就能早早好起来……”

——

老头将男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一路扯着他在木凳上落座,猛地凑到他面前,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他:

「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禅院家的人马上就要找到这里了……」

男人打了一天的猎,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他半眯着眼睛看老头,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睡死过去。

「嗯……嗯……」他哼哼道。

老头微皱起眉,他捏上男人的肩头大力摇晃,生生让对方清醒了大半。

「你听我说!」他低吼道,白色的毛发沾了泥水黏成一绺一绺,变成脏脏的灰黑色,乱糟糟地糊在他面上。他很是急切,额角突刺出去的眉毛剧烈地颤抖起来。

「小宝的病、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他又急又快地说道,男人依旧睡眼惺忪,比以往迟钝许多的反射弧将将走完,他反应过来,猛地睁大了眼:

「什……什么!」

老头终于叫醒了他,当即紧扣着他的肩头,死死瞪着男人:

「小宝应该是受到了过大的冲击,导致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你听我说,只要……」

只要……

只要什么?

男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苍老的脸,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与他隔离开来,老人急切快速的话语声变得模糊不清,他的眼前逐渐闪起白光,一点一点地,遮蔽了面前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覆盖了他的所有视线。

只要……

“……”

「情感刺激。」

情感刺激。

两道声线跨过时空交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男人呆呆地坐在原地,空洞失焦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从最深处泵出亮光,视物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向面前的黑发男人,瞳孔微缩,嘴角颤抖个不停,最终缓缓挤出一个笑来。

“——情感刺激!”

“我记起来了!!”

——

已然入春,玻璃温室里各色的花朵开得正艳,淡淡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又骤然消失在鼻尖。日光透射进来,细致地洒满每一处角落,鹅卵石小径曲曲折折,在花的海洋中穿行延伸,一块一块地泛着温润的颜色。

命运从来是命运本身,夏油杰确实到现在还这样认为着。五条悟曾抱怨过他总是太过固执,想得比所有人都多得多,不免钻起牛角尖,害得自己不被其他人认可。

可是命运确乎是一定的,命运对待所有人也一定是公平的。各家有各家的苦难,各人有各人的幸福。顺风顺水的人总想着陡生变故,起起落落的人总期盼安安稳稳,于是人的一生跌宕起伏,充满未知和神秘。谁也无法证明劫后余生不是天意如此,谁也不能亲说大难临头只是无妄之灾。

而人又是激素支配的动物,各种微小的因子在细胞间进进出出,走走停停,有条不紊地调控着人的七情,人的六欲,是以人得以有了颜色,会笑、会哭、会恼、会心灰意冷、也会斗志昂扬。

——我来教你。

人的七情,人的六欲,人的色彩。

夏油杰将五条悟安置在窗边的小桌子旁,拿来一双白手套放在桌上,又拖来一个椅子坐在他对面,伸出胳膊与五条悟两手交叠。

肌肤相触的地方渐渐蔓生出一股热意,绵长而柔软,带着春天的轻暖和新生的喜悦。

指尖相抵,又十指交握,暧昧而纠缠,各种基因在控制下有序表达,各种因子在体内接续迸发,情感由此而生,古静的湖泊因为不断落下的石子而荡起波纹,泛出阵阵涟漪。

当初五条悟赋予他以价值,如今他要亲手助他脱离深渊。

他和他的相遇是命中注定,没有人比他更为适合。

由他来,一切都由他来,不管需要多长的时间,也不论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他只要能看见五条悟再度变得鲜活,看见所有绚烂和斑斓交织融合,逐渐汇聚成撼人心魄、扣人心弦的那一抹生动的蓝色。

「喜怒哀惧嗔恐惊,爱恨忧思恶憎欲。」

一切的一切……

我来教你。

——

“这是……”一个似远似近的男声轻轻念道。

眨了眨眼睛,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道刺目的日光,又将眼睛半眯起来,缓解骤然的疼痛。一道身影稍微抬高了些,遮住了那道炫目的光线,于是,有关对方的一切,被慢慢收入眼中。

“这是……”

他的嘴张张合合,逆着光坐着,肩头披散的长发悉数染上金色,耳边点缀着一颗圆石,瘦削的下巴,偏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

这是谁呢……?

又努力地睁开眼睛,想看清对方的眉眼,可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带着对方嘴里的话都听不清,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下意识抬手,想摸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被层层包裹,刚想抽离时却被握得更紧,像是在努力地抓住什么。

“这是快乐……”那人呢喃道。

一股暖意从心口迸发,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在发轻,似乎要无凭无据地飞将起来,鼻尖稍稍有些发涩,脸则有些发热,让微凉的耳朵像是被隔绝在外。

啊……快乐。

飘飘然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口的钝痛,呼吸好像不怎么畅快了,鼻尖涩得更是难受,眼睛同样泛起酸疼,湿润的雾气渐渐从眼角浮生。

“……这是悲伤。”那人依旧轻而缓地说道。

悲伤……悲伤……原来这样……

霎时间,一切一切都化作碎片,带着不同的记忆,不同的情感,在他的眼前悉数展开,连成一道无穷无尽、缤纷绚烂的虹桥。

「悟啊,不要老是乱跑。」

「悟,要认真听妈妈的话才行呢。」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雨后微湿的长廊,迎风奔跑时飞扬的裾角,青草蹭过鼻尖时的味道,和无比安心而柔软的拥抱。

「哎呦呦——不得了……我都不敢说我很强。」

「想当年——我啊……那可是不一般的人呢。」

他想起来老头子总是乱抖的胡须,池塘里邦邦作响的竹筒,泛着苦杏仁味的旧书,静静燃烧的线香拉出的细长雾条。

「Alpha就Alpha喽,我又应付不来Omega。」

「……我为什么不反抗你,理由不是同样显而易见吗?」

啊……他想起来了,他全部想起来了!窝在那人怀里时落在睫上的细雪,十指相扣时心跳的剧烈,紧紧相拥时萦绕在鼻尖的炙热吐息,和每一次每一次意乱情迷的瞬间。

「太好了……你还在。」

「嘘——别动……让我抱抱你。」

他终于看清了,看清了那逆着光向他看来的、无比温柔的一双眼。

“……”他张了张嘴,还未能说出些什么,一串水滴就从眼角断了线般滑下,男人微怔,随即摸上来一截指尖,托了那些泪液,看它们沾湿了雪白的眼睫。

“怎么哭了……?”男人皱起眉头,却又笑出来。

“不要哭。”

他叹道,轻而柔的声线,与数年前完美重叠。五条悟眼泪流得更凶了,男人见状露出无奈的神色,从椅子上起身,双手环过面前哭得狼狈的人,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无比可靠的拥抱。

“欢迎回来。”拥抱无声地说道。

——

“好了好了,眼泪擦一擦,我们还有最后一个环节。”

夏油杰坐回椅子里,笑得别有深意,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白手套,慢条斯理地给五条悟戴上。五条悟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地任他摆弄。

“这个情感呢,非常非常非常——得复杂,可是我敢打赌。”他狡黠地眯了眯眼,“上校已经学会了。”

言罢,他动作起来,大手先摸上五条悟的膝盖,又一路上滑,碰上五条悟戴着白手套的指尖,不容拒绝地挤进指缝,沿着白色手套细细摩挲。

五条悟大睁着眼,看那登徒子一般的手四处作乱,他微抿了唇,想抽手离开,没想到一直轻轻刮蹭着手心的麦色大手却蓦地收紧了,不准他擅自躲避。

一股热浪从脖颈一路蔓延至耳尖,五条悟轻抽了一口气,看着夏油杰缓缓举起他的手,二人手心交叠,紧接着十指相扣。

“……”上校嗫嚅了片刻,却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夏油杰笑得更是促狭,他握着那只手,缓缓地移至自己的唇边,隔着白手套对它呼热气,满意地看见五条悟涨红了脸,露出有些羞耻的表情,

夏油杰紧接着站起身来,另一手撑着面前椅子的扶手,欺身压向五条悟,二人的手依旧紧紧相扣,被夏油杰按在五条悟头顶,制得严严实实。

男人缓缓低下头来,鼻尖与五条悟若即若离,呼吸纠缠在一起,二人之间的空气迅速升温,蒸红了各自的面庞。

“上校。”那人轻声叫道,“上校、猜猜……我要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五条悟又羞又恼,那人早已分开他的大腿硬挤进来,手也不老实地直往他腰上蹭,眼睛黏在他嘴上下都下不来,他当然、当然知道他要干嘛……

他会像一头捕猎的野兽,猛地扑上来咬住他的嘴唇,卡着他的下巴把该死的舌头伸进来,在他的口腔里肆意地舔弄吸吮,同时狠狠压在他身上,按住他所有想要反抗的地方,连哪怕身体的一点扭动都不允许,直到五条悟被生生欺负到窒息,眼里泛起湿漉漉的雾气,实在坚持不住发出甜腻的声音为止。

“……红了。”

男人轻笑道,如狼似虎的眼神在五条悟的眼尾微微一扫,像是在赞叹猎物的美妙。五条悟短促地抽了一口气,受不了如此攻势,当即垂下头来扮演乌龟,没想到正中那个坏蛋的靶心。

夏油杰笑的得意,任由五条悟埋在他肩上逃避,自己手下施力,捞着上校的腰往自己身前按,侧头将唇抵在暴露出的后颈前。五条悟感受到炙热的吐息尽数铺洒在自己领间,顿时不由自主地伸长了手臂,揪着夏油杰肩上的衣服想将他拉开,却被男人握住了手腕,更用力地按回他胸前。

夏油杰隔着白手套抓住他的手,让他五指张开放在自己心口处,感受那里的勃勃跳动。

五条悟莫名地有些眼热。

“这是什么……?”男人在他耳边低语,如同撒旦的诱惑,“上校、这是什么情感……?”

这是、这是什么情感……?

五条悟被男人摁在怀里严丝合缝地抱着,他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他手下正抓着自己的心脏,那团软肉隔了一层胸腔直直撞上他的手心,不知疲倦地愈跳愈烈。

夏油杰抽出一手扯高了他的后领,然后又向前凑,轻吻上那块腺体,隔着布料肆意摩挲。

“哼……”五条悟又没能成功忍住叫声,他感觉自己像被拖置岸上的鱼,因为失了氧气而呼吸困难,又觉得自己像夏油杰手中的水,被随意摆弄成任何形状,而他手心处捧着的那团软肉正是泉眼,正一股一股地随着夏油杰的动作冒出水花。

热浪席卷到全身各处,他无意识地蜷起脚趾,耳尖阵阵发麻。

这是什么……什么情感……

又熟悉、又陌生,让他又期待、又害怕。

“上校……”那人梦呓一般轻轻念道,嗅闻着逸散的信息素,面色潮红,五条悟像是成了让他痴迷的一味药引,被他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地品尝着所有。

五条悟放在心口的手又被抓住了,夏油杰依旧压着他,卡着他的腰不许他乱动,拽着他的五指按上自己的胸膛。

五条悟瞳孔微缩。

一样的剧烈、热情、澎湃、汹涌。

他的手指不由得蜷缩了,却被夏油杰更用力地按着抵在胸间。

这到底是……

这到底是……!

“感受到了吗、”夏油杰微微有些气喘,他的喉结在五条悟眼前上下滚动。

“上校……?”他低声道,“你猜猜看……它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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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到这里,皆大欢喜(吹喇叭)
明天看情况,假期最后一天,可能会更新 :sweat_dro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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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爱的感情!!它在诉说着爱意呀!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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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爱……这是爱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2 个赞

这是爱,是爱啊:heart::fire::fire:

是爱啊…

这是爱啊!

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恢复了吗(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