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等七年的!
09
回忆点到即止。
五条悟坐在办公桌前放空,屋里没有开灯,黄昏的切线在院内的晾衣架上一分为二,一半灰色一半金色,小护士端着托盘哼着歌,将晒干的洗好的纱布收下来叠好。父亲在最近一封来信里说弟弟的左耳已经完全丧失听力,被派去了第二战区医院当卡车驾驶员,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如果年底能够回家,一定要回去。
门被慢慢敲响三下。
“请进。”
“四国已经对接完毕,今晚七点启程,预计八点三十分到达。”七海建人夹着资料走进来,疲惫地倒在家入硝子的椅子上,五条悟把桌上一杯温水推过去,看见他捏了捏眉心之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一个人?”
“第一战区医院爆发了沙门氏菌感染,明天就会有一大批病患送过来。你今晚就走,你一个人去,我和家入留下来处理病患。”七海建人把手背贴在额头上,从这个角度五条悟正好清晰地看到七海建人那根被切断的小指,剩下半截指节,从最开始的血肉狰狞已经变得圆钝,光滑的新生皮肉包裹断骨,似乎就能掩埋过去的迫不得已。
“你让我一个人到四国去,今晚就必须走,结果你们都留下来等明天的病患?”
“你今晚必须走,必须。也许明天上午,也许明天凌晨就会有第一战区的运送病患的车过来,医院十有八九将面临沙门氏菌的暴发性感染,你今晚必须走……直升机已经到了,只要春鹰的直升机起飞,带着你飞去四国,这些事就与你无关,你到四国去,什么时候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再回来,又或者你就一直在那里待着,直到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再回来,又或者永远不回来。”
“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五条悟站了起来,指着自己胸口写着名字的工牌:“他们说我软弱,说我周身都是病毒,我肮脏不堪,说我侮辱了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因为我是男同性恋,因为我父亲是社长!我从第一战区医院被赶到这里来,我从来没觉得这里不好过,因为这里很多人愿意认识我、理解我、尊重我,所以我从来没想过离开!我每天看见那些疼得撕心裂肺嚎哭的伤员和牺牲了的同事,我都在想有一天我也会面临那样痛苦的死亡,可这不是逃避的理由,只有勇敢才值得被尊重。”
七海建人反射性地伸出手,把玻璃杯碰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弯下腰去双手撑着自己的大腿:“哪怕你软弱,也必须得到别人的尊重!难道我们都必须被战争驯化到以为必须要坚强,必须要勇敢、不畏惧伤痛和死亡,才能得到理解和尊重吗?”
一张折叠两次后泛黄的硬纸从胸口掉出。
七海建人将它拾起,打开后在手心铺平,拿给五条悟看。上面是一张全家福,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子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父亲微微板正了神色,母亲则带着慈爱的微笑。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和穿着中学校服的十六岁的七海建人,这是一对姐弟,眉目间五分相似。
“你问为什么是你,这就是理由。我的父亲和母亲在去年年底的毒气爆炸案中双双惨死,上个月我们的军人攻下了敌人占领的一座小镇,从里面带出了一堆我们战士的尸体,其中就有我唯一的姐姐。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她的尸体没有头颅,她的十根手指都没了指甲,她的胃和气管里还残留着肮脏的排泄物!我告诉你这就是理由,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是这样,硝子也是这样,我们都已经没有亲人了!”七海建人抓住五条悟的肩膀,猩红着眼睛对他吼道,“没有人不怕死!软弱应当是一项权利,勇气才是一种选择!既然还有人等你回家,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去送死?”
“那你们呢?我到四国去,我难道会心安吗?”五条悟怔怔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质问道。
“你——”
门口传来两下急促的敲门声。
七海建人放开五条悟,喊道:“进!”
“特急!”小通讯员一瘸一拐跑进来,急忙念出电文,“第一战区医院特急:药品告急,感染难以控制,晚七点送往第三、四战区医院,伤员未知!”
“去通知其他医生!”
小通讯员连蹦带跳跑出去,七海建人低头看了看表,已经是六点五十分。他慌忙环顾四周,抓起一个空余的黑色布袋,扯下衣架上的白大褂,又胡乱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装进去,把袋子塞给五条悟:“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上?带好你要的东西,走!现在就走!”
“七海!”
“已经没有了,五条悟!医院已经没有磺胺药了!没有抗生素了!”七海建人崩溃地对他吼道,“你知道感染之后的死亡率有多高吗?一千个人感染,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200人不到!你现在就走,你必须走……带上东西,你现在必须走!”
七海建人拿回照片后重新折叠放进胸口口袋里,拿起桌上的口罩戴疾步走出去。五条悟在原地怔了五秒,抓起布袋往原本夏油杰的那间病房里跑。他从来没这样在医院里奔跑过,几乎用尽了全力,直到跌跌撞撞跑到病房门口,冲进去扶着床边柜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被鲜血浸得发红的封了蜡的信封装进口袋,远远就听见了楼下传来的皮卡车的轰鸣。
他没时间犹豫,下楼之后跑出医院大门,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早已经站在直升机停放的位置等他。机顶的机翼正缓慢转动,随时准备升空,然而五条悟的腿仿佛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艰难地走过去,被七海建人抓住胳膊拉到二人面前。七海建人看了一眼不远处即将驶入消毒区的军用皮卡,和家入硝子默契地用小刀割下白大褂下摆最后一颗白色纽扣放到五条悟手里。
“骗了你,对不起。”家入硝子笑着对他说,“如果不那样说,你不肯在委任通知书上签字。”
七海建人沉默地盯着五条悟看,话交由了家入硝子说下去:“五条,活到战争结束吧。”
紧接着是他们两人一起的拥抱。七海建人用力锤了几下五条悟的后背,家入硝子拍了拍五条悟肩膀。
活到战争结束吧。
卡车已经停在消毒区的沙地上。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戴上口罩后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冲过去接收伤员,夏油杰则稳稳抓住五条悟的胳膊把他拉上机舱,给他戴好护目镜和防风面罩对他说:“我带你走。”
五条悟在机舱中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夏油杰盯着驾驶舱仪表盘的数字和指标,机翼的转速越来越快,五条悟明显感觉到了机身离地时,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惧。他不顾一切地冲到敞开的机舱口,却被夏油杰一只手把着方向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悟!五条悟!”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五条悟无力地跪了下来,“从最开始就已经决定要我离开这里,从最开始就用谎言欺骗我,让我去到四国……只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只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
“因为活着是最朴素也最难实现的愿望了,悟!”夏油杰把他拽回来坐在驾驶位旁边堆放的沙包上,大声对他说,“我们都希望你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战争结束后的日子,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五条悟!我要你活着!”
活着?
头顶传来阵阵机翼旋转的嗡鸣,高速的风划过耳廓。
活下去,活着等到新生活到来,活着看到希望,拥抱可能到来的新生活。
活到战争结束吧……
太太更新得好快…我评论产出慢慢的还在胡言乱语请原谅我(土下座)评论暂时只写到04,尽可能分章节写了但可能有混着来的地方(擦汗)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海涵。
最开始读01和02的时候,被相当生活化和鲜活的对话吸引了,三言两语之间向读者传递了很多信息,比如“新的嫩草”这样结合了夏油五条之间年龄差暗示和硝子独特的调侃方式;代送鲜花和谋杀飞行员,刻画了夏油和五条现在的相处模式,不远不近的距离倒是有种别样的亲密和暧昧。这样的对话让整个故事都极为生动,富有生命力,像是我们乱入了夏油五条几人所在的战争世界,只是偶然瞥见他们生命中的某刻。很喜欢这样的开头,感觉皮蛋太太笔力又见长,真厉害。
03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篇章,向读者抛出了很多的谜团,好奇心被死死地抓住了呀。夏油在几近休克的情况下,好像见到久别重逢的珍宝一样恋恋不舍地抓着五条,让人不禁想知道他们从前有过怎样的纠葛。夏油重伤也惦记的信又是什么呢?对五条看见夏油的长相作何反应的描写,又很巧妙地避开了五条的心理反应,或是说用旁观者的视角去叙述,我第一遍读的时候还以为五条并不认得夏油,对夏油对五条的未名情愫更是好奇得心痒。03这一篇章还穿插着对战争的描写,如何残酷,人们如何在战争中受难受苦。齐藤英年早逝,生者,或者说是幸存者连哀悼的时间都没有,立刻投入到抢救生命的斗争当中。医疗资源紧缺,而第四战区医院处在大后方,收容不能短期恢复作战能力投入战斗的重伤伤员,战争迫使人们将性命放上天平,衡量此生彼死的孰轻孰重,死者被绞去性命,生者被剥夺人性,不知何时会死活下来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何等绝望。
04同03一样在五条的反应上使了些诡计,五条恐怕在见到夏油的第一面就认出来了,只是克制着不去回想他们的曾经。我当时推演了一下时间线,发觉夏油说的在第十七届毕业生典礼上认识五条可能是胡诌(后面再补充一下推演过程我忘记了()夏油的直球打得五条措手不及,若是五条真的不认得夏油,可能就直接拒绝了,但五条不作正面回复只避着夏油的告白,说些不相干的事情,所以夏油说完我喜欢你还不足够,一句又一句地追着,像是在请求五条直面自己的心意。五条因为同性恋身份而遭受过的非议和孤立,恐怕让他留下了很深的创伤,他对夏油说的对不起,与夏油回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大概是一语双关。
很喜欢这一篇,非常感谢创作^^
二编:大半夜写忘记说这一点了(补充)注意到皮蛋太太用了很多医药方面的专业名词,还有担架员念急电报数字时为避免误听而逐个数字读的念法,想来下了非常多的功夫精心打磨这些细节,真了不起!
善良的皮蛋,在开头就写出了最重要的预警
老师看完09发现自己有点想下楼,不坐电梯也不走楼梯,老师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个结果悟真的能接受的了吗(悲)
傑你也要活到戰爭結束啊!!
过往的创伤和周围的咄咄逼人让小五有点自轻自贱,觉得自己是病毒,不配被爱。可是你特别好,认识你的人都想保护你珍视你,你值得被爱。快点从这种伤痛里走出来,看看那个一直在追逐你,永远等你的人吧。
感谢长评
!这篇文其实我写了很久,从列大纲开始我就很注意自己的时间逻辑与人物的感情逻辑。我其实力争将人物情节融入自己设定的大的时代背景中去,同时也努力想达到作品不虚浮、贴切实际的效果,所以真的很高兴自己着力渲染的“生活化”语言和语境被发现并提出来
!
另外就是,特别高兴自己故意设定的叙诡被读者发现
,将笔墨放在实际性剧情和语言描写上,而不去描写五条悟的心理,是为了让读者以为五条悟一开始真的不认识夏油杰,但后来的章节里才会说明事实上五条悟一开始就认出了夏油杰,只是他不承认、不表现出来,装作不认识。
夏油杰的话不是咄咄逼人,而是一步步靠近,一点点贴近,不是将五条悟逼到墙角无路可退,而是将五条悟从封闭的内心世界中拉出来,让他不再感到孤立无援,他值得被人爱,他值得被一个人认认真真喜欢七年,他并非懦弱,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本能的善良。因为善良,因为他真的喜欢夏油杰,所以他希望夏油杰一切都好,他希望夏油杰前程似锦,未来光明。
但是真的很幸运,幸运的是夏油杰从一而终地等着他、喜欢着他,幸运的是五条悟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夏油杰,从来就没有否认过自己的感情,他只是害怕,而这种害怕源于他的善良、他的爱。
10
直升机从天亮飞到天黑。
五条悟盯着夏油杰的背影,一会儿又将目光转移到他的侧脸。那段回忆本该被遗忘,却因为主人公的出现而再度被提及,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本以为自己很难将记忆中的黑发少年和现在这个王牌飞行队的飞行员联系到一起,可事实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因为夏油杰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不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夏油杰始终都是那个执着得有些过分,又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去亲近,却同时又害怕被讨厌的人。
“悟,我们要到了。”
“……什么?”
“你往下看,那里就是春鹰的基地。”夏油杰操作着驾驶柄慢慢下降,五条悟站到敞口处向下看,急速的风流把护目镜冲击得呼呼作响,五条悟下意识闭上眼,很快又睁开,逐渐看清地面上探照灯黄色的灯光,还有训练基地停机坪上整整齐齐停在一列的直升机,每一架的尾翼都有正在闪烁的一点亮光。
“我要给他们示讯了。”夏油杰忽然伸出左手一把拦住五条悟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随即立刻倾斜了机身,五条悟第一次坐直升机,差一点就从敞开的舱门摔下去,紧紧抓着夏油杰胸口和腹部的飞行服,终于叫了出来:“夏油杰!”
“我们降落!”
夏油杰大声回应着他,压下驾驶柄,直升机急速下降,五条悟险些尖叫出来,可这时却忽然感到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抬离。于是他伸手抱住夏油杰的脊背,真真切切和自己喜欢的人贴在一起,即使急速的降落过程让他感觉自己将会遭受极大的冲量而骨肉分离,此时此刻也已经不在乎。
“悟,我们降落!”
“夏油杰!”
“五条悟,让我降落吧——”夏油杰这样说道,“让我降落在我想要降落的地方。”
五条悟听到这句话时抬起头,忽然发现夏油杰的下颌有一道中线偏左的疤痕。是一道旧伤,愈合后结过痂,脱落痂皮后在皮肤表面残留下不规则的、蚯蚓一样深色的痕迹,周围一圈新长出的肉偏白,和周围隔出一道屏障。
福至心灵的,他伸出手,用示指点在那条疤痕上。
夏油杰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五条悟,又迅速抬起头盯着前方。直升机仍在不断下落,五条悟终于有天觉得时间可以这样漫长,漫长到他从这条“蚯蚓”的头端用指尖一点点划到尾端,都仿佛过去了半天时间。半晌,夏油杰把他的侧脸压在自己的胸膛,腾出一只手来挡住他另一只耳朵。
直升机开始在停机坪上滑行,滚轮接触地面,发出巨大刺耳的摩擦声。
不知道直升机是在什么时候停下,那明明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五条悟却感觉仿佛就在一瞬间。
地面接应员标准跑跑到落点处,在夏油杰把他从机舱里抱起来跳下直升机时,五条悟听见眼前的接应员说:“SE2107,灰原雄!”
“SE1101,夏油杰。”夏油杰把五条悟放下来,行军礼回应。
“辛苦了,夏油前辈。”灰原雄看上去很高兴,好奇地看着一旁的五条悟,伸出手过去,“医生,你好!”
“第四战区医院,五条悟。”他和灰原雄握手致意。
“哦,五条医生!”灰原雄恍然似的叫出来,“春鹰为医生准备了单独的寝室和治疗间,在这边——”
“灰原,队长在做什么?”
“在会议室里,不过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我去找他。”夏油杰和灰原雄互相握住手碰了个肩,后者主动接过五条悟手里提着的布袋,“跟我来吧,五条医生。”
夜蛾正道在会议室推演敌机攻守点位,沙盘里两颗红色的三角模型格外显眼。
有人敲了两下门:“SE1101,夏油杰。”
“进。”夜蛾正道没有去看夏油杰,夹着烟吸了一口之后慢慢吐出,“关门。”
夏油杰简单地复述了自己的任务,反手将门关好,落锁后凑到沙盘一侧,从夜蛾正道手里接过折叠后的电报来看。
半分钟后,夏油杰皱着眉问道:“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即使有其他更优解,但这是目前来说最快扭转局势的战术。后备的军团……如果春鹰能够开辟新的胜利战场,那将会是绝对性的胜利,或许战争能比想象中更早结束。”
“万一失败呢?如果总部肯亲自考察敌方的飞行战力和总体布局,还会下这样的命令吗?春鹰如果全军覆没,会怎样!”
夜蛾正道将剩下的半截香烟戳熄在一堆烟头的铁皮盒子里,从兜里摸出生了锈的打火机,将密电从夏油杰手里拿回来,用火苗烧成灰烬。
“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从八年前春鹰成立开始,招收的飞行学员大多都是孤儿?”
“……队长!”
“我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春鹰的飞行员九成以上都是孤儿。”夜蛾正道严厉地质问他,“如果你想过,你就知道春鹰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如果遇到必须要牺牲什么才能争取胜利的情况,春鹰是牺牲的首选。这就是为什么前线牺牲率永远低于春鹰的牺牲率,因为我们必须了无牵挂,为了结束这场战争。”
夜蛾正道将手中的灰烬吹散,帮夏油杰扭正胸前春鹰特战队的编号。
“我们别无选择。我们用人生的一大半时间去飞行,或许没有时间和地点供我们降落。这封密电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因为只有你能将这份任务圆满完成。”
夏油杰罕见地低下头沉默。
夜蛾正道走过去把他捏紧的拳头掰开,对他说:“所以我不阻止你对五条悟的感情,因为之后不再有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夏油杰,我尊重你的意愿,春鹰尊重生者的意愿,还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对不起,队长。”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甚至不是春鹰的错。你以为战争是什么东西?战争只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想要牟利,想得到更多普通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的东西,然后让你们这些孩子去拼命!他们不会在意士兵的死活,他们只在乎最终的结果,而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不打,就会有后面更多的人被迫选择勇敢,一代接一代地向前冲锋,成堆成堆死在战场上。可是我们打了又能怎样,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死,至少死在战场上还能被称为牺牲。这个时代简直疯了,所有人都是一群疯子,如果是军人,如果没有冲锋陷阵那都叫苟活,只有死在枪林弹雨中才算是英雄。谁又在乎那么多的人原本就不想死,谁又在乎本来可以不用死那么多人,而死掉的人又是谁的儿女、谁的伴侣、谁的父母、谁的骨肉血亲?”
夜蛾正道说完这一切残酷的真相,起身后走到门边,沉声道:“不管一开始为了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尚存良知的人希望这场政治闹剧继续下去。结束……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付出生命,让它尽快结束。”
夏油杰没有回应,打开门走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看的真的心痛死了,夏油杰对五条悟表白的勇气来自于飞行员不长的寿命,他怕来不及说,五条悟也爱他,但他怕先来的不是倾诉过后的心心相惜,是夏油杰的死讯(不知道理解的对不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好吃啊啊啊一定要he啊啊啊啊
是的!夏油杰对五条悟的爱不是自私的占有,而是坚定地告诉五条悟你值得被爱,你值得,你应该被很多人爱
放心!结局不会坏的!
肯定是会袒露心扉的!请放心!
11
春鹰的编号每一个数字都有意义。
SE是“春鹰”的名称缩写,第一个数字代表作战时的所处的地位,“1”是前攻,“2”是后卫;第二个数字代表降落顺序,“1”是寻找落点后直接下降,“2”则是向指挥部请求落点后听从指挥降落;后两位数字代表序号,数字越小,作战等级等级越高。
“所以夏油前辈是春鹰当之无愧的王牌飞行员。”灰原雄向五条悟介绍完编号的意义之后骄傲地得出这个结论,“从我去年来到基地开始,夏油前辈的编号就一直都是SE1101。”
1101……五条悟默念着这几个数字,灰原雄帮他把硕大的木箱子打开,里面装着肺活量检测仪和视力表灯牌,五条悟叫住他:“剩下的不麻烦了,我来吧,谢谢灰原先生。”
“还有一小时开始体检,设备全都帮五条医生准备好搬去体检地点,我的任务才算完成。”灰原雄开朗地笑着,“两个月前一直到现在陆陆续续传来一些捷报,让我看到希望,即使我们损失惨重,我相信战争很快结束,我们终将拥有平静美好的生活。”
“你很乐观。”五条悟笑了笑,“希望事实像你说的那样。”
“总会结束的,迟早有这么一天,到时候我们都能看到真正晴朗的天空——SE2107,灰原雄!”灰原雄说到一半突然站起来,五条悟循声看去,原来是门口笔直地站着一块钢板。
“SE1101,夏油杰。”来者行了标准的军礼,五条悟本能地因为夏油杰的到来感到高兴,却在看到那张比两天前明显疲倦不少的脸色时愣住了几秒。
“五条医生,春鹰全体人员已在体检区静候。”
“我很快过去。”五条悟翻找出自己的听诊器和叩诊锤,灰原雄跑出了就诊室,可夏油杰继续站在那里,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也没有完全离开,反而挡住了门口的阳光。
“悟。”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他叹一口气之后继续拉开抽屉找东西,又听见夏油杰叫他一声:“悟。”
“你应该叫我医生,或者还像原来那样叫我学长。”
“悟……”夏油杰忽然放松了站姿,靠在门边休息了一会儿,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了我去给你送蛋糕。医学部的侧门围墙原来那么高,可当初爬上去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只是想着去见你,所以就算是翻山越岭我也认,可是现在却变得这么胆小。你说不诚实是长大的副作用,可明明不勇敢才是。越长大越变得胆怯,现在你就在身边,可我已经没有蛋糕给你吃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你,我开始害怕。”
“你又怕什么呢,夏油杰?”
“怕时间不够,怕你会讨厌我。”夏油杰双手抱胸完完全全贴在了门框上,“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我会死,而飞行员的寿命太短暂。”
“我们都会死,但我不准你说寿命太过短暂之类的话,我不想从你那里听到这些字眼,不然我真的会讨厌你,不和你说话。”
夏油杰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即恢复原本的神色,仍然对着他笑:“原来五条学长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一个人吗?”
“因为我不想你死。”
就诊室里骤然安静下来。
夏油杰忘记了下一句话该说什么,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在周遭都寂静无声的情况下听到了五条悟重复的下一句:“夏油杰,你记住,我不希望你死,我要你活着。”
“……什么?”
“我要你活到战争结束,我要你和我一起。”五条悟终于抬起头,确切地盯着夏油杰,咬字极为清楚,“我要你和我一起活下去。至少……活到战争结束,活到我能够鼓起勇气去接受别人的真情,活到我能够去追求生者本应被给予的幸福的勇气。”
“我的编号是SE1101。”夏油杰走几步进来后关上门,对他说,“任何一场春鹰的作战行动,我处在前攻位的最前方,一旦发生伤亡,我必须最先寻找破困的解法,然后降落。我没有固定的落点,最后坠落的位置就是我的落点,五条悟。我以前没有考虑太多,我还年轻,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我想和我喜欢的人告白,和他待在一起,和他一起活下去,等到终于有一天我们能在温暖的面包店里、在银座的百货大楼、在乡下的西瓜田边见面,或许再想得不切实际一些,我们会拥抱,互相告诉对方这样的生活多美好。而不是现在这样,在每天都有人死去的医院惨白的病房和走廊里、在没有任何新鲜事物的训练基地、在狭小逼仄摆满了医疗器械的就诊室、在不知何时就会坠落的直升机上。”
“夏油杰——”
“只是有天我突然想到我会死。从十七岁那年成为春鹰的飞行员开始,几乎每一天都在飞行。没有哪一场作战行动不是抱着死亡的准备去执行,幸存是偶然,可死亡却是谁都无法阻止的必然。五条悟,只是有天我突然想到我会死,所以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做最大可能的事,做最值得的事。”
五条悟强装出镇定,压下情绪说道:“没什么值不值得的事,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最有意义的挣扎了。”
“我要你快乐。”夏油杰没有等五条悟说完,单刀直入地杀出这句话,“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胜利,可胜利是属于上位者的,它不属于普通人。所以事实上,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下一代的普通人不再过早地死去,我甚至不愿称这样的死亡为牺牲,因为这只是一个接一个的普通人为了活下去而被迫选择的勇气,最终勇气让他们付出了生命——而已。而我自始至终都不伟大,我用了一生去飞行,却没有地点供我降落,只有等到死亡的那一刻,或许飞机才能真正落地。所以,我想让你快乐。”
“夏油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理智让五条悟选择说出完全违背内心的话,“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即使你不在乎,那别人呢?你好不容易成为顶尖的飞行员,成为其他人都羡慕和尊重的前辈,你还缺什么呢?你何必来招惹一个过街老鼠一样的男同性恋,一个几乎走到哪里都不被理解、不被尊重、不被信任的人,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会拖累你!你好不容易得到我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又为什么要来找我,要说喜欢我,要来看我的笑话!”
五条悟跨步走到夏油杰面前,悲愤地用手指狠狠点了点他的胸口:“你也想和藤原石一郎那样,借着喜欢我的名义接近我,像恩赐一样和我在一起,然后让我帮他做各种各样的事,又在我认清现实后四处宣扬我有多么的不堪、多么的狼狈,是吗!你们飞行员都是这样,不是吗?”
夏油杰愣了愣,猛然抓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
紧接着是一个结实的拥抱。夏油杰送后面揽住五条悟,左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而后者正好能听到夏油杰胸口剧烈的起伏。
“所以我才想要你快乐。”
“夏油杰!”
“你让我赢一次吧,让我赢这一次吧……我知道你喜欢我,五条悟,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会死,我总有一天会死,所以比起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我更想让你快乐。你会活到这场战争结束,你会吃比那天的蛋糕好吃上千倍、上万倍的东西,你会成为你原本就想要成为的公司社长,你会住进宽敞、明亮、温暖的房子,躺在柔软又舒服的床上,就这样一直,一直幸福平静地生活下去。”
夏油杰的耳朵上白色细密的绒毛蹭着五条悟的脸颊,有些痒。
“活着不应该是奢求,我希望你活着,我希望你快乐。五条悟,我要你快乐。”
“可我只要你活着。”五条悟闭上眼,用心去感受这个拥抱,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不再抗拒任何与夏油杰的肢体接触。
“我要你活着,夏油杰。不会再有人对我这样好,不会再有人愿意喜欢我七年。我要你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会快乐。”
夏:愿意为你献上一切
五:没有你就没有意义
12
五条悟第一次和除了夏油杰之外的春鹰飞行特战队的其他人接触。他们的确训练有素,体检时无一例外非常安静,完成上一项体检后就坐到椅子上静静等待,直到五条悟叫他们过去测下一项。
整整一个上午都在进行体检。所幸四国这里的当地医院有血气分析仪,灰原雄是第一个完成体检的人,交接后便和后勤部的人一起带上20名现役飞行员的血液样本前往了当地医院。
四国的天气很好,站在屋顶能够看见风平浪静的海面,基地外围的围墙每天固定时间交班,四周并不安静,一些半大的孩子在围墙外玩游戏,有时把沙子扬起来,能听见他们的嬉笑声。五条悟说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闲适地坐在屋顶晒太阳,去年这个时候弟弟通过第二战区医院的废弃座机悄悄改装之后和他通电话,告诉他自己在那里过得很好,除了开军用皮卡送伤员、送物资之外,事实上有更重要的工作派给他做,那就是联络总指挥部,接收和传送电文——他大学时的专业课程是密码学。
“我没有告诉父亲和母亲。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们绝不愿意再失去第二个。但是哥哥,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不去做,没有人能继续做下去,我必须这么做。”弟弟在电话里这么对他说,“悟,我们都没有退路了,我只希望这场战争能尽快结束,让我们回家。”
五条悟沉默地叹息,弟弟则继续说道:“五条家的两个儿子都被指定到前线的战区医院工作,悟。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积攒半生的财产拱手相送,塞满那些政客的钱包。哥哥,没有退路了……即使逃避,也一定会被作为他们通过战争敛财的棋子。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个必须活下去,活到战争结束。”
那天之后便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
就诊室的门被敲了三下,每一下之间隔着较长的间隙,像是慢悠悠等着他从屋顶上下来。五条悟起身后走了几步到屋顶边缘的矮砖栏旁边,撑着砖台向下望,看见脸上又是迷彩又是灰尘的德牧摇着尾巴对自己打招呼。
当然了,德牧是假的,夏油杰是真的。夏油杰盯着他看,笑着抬手敬礼:“五条医生,我回来了,麻烦你给我体检吧。”
“等我先下来。”
五条悟答应他道。他走到右边去寻找自己刚才爬上屋顶时用的梯子,却发现底下空无一物,环顾四周都没能看到刚才的木梯。他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泄愤地抓起屋顶的几颗石子就朝着夏油杰砸下去:“你把梯子还回来,我要下来!”
“我没有动它。”那双下垂的小眼睛无辜地盯着他看,“而且五条医生完全可以自己下来,如果不行,我会接住你的,请跳下来吧。”
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发烫,五条悟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脸红了还是因为今天太阳让脸颊温度太高,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夏油杰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于是他干脆坐在了砖栏上,双脚腾空,居高临下看着夏油杰,看他摘下手套解开背带后和他对视。
“只要你降落,我会接住你。”夏油杰大声说,“只要你肯降落,我会在下面接住你。”
“如果你接不住我,会怎样?”
“不会。只要是你,我会接住降落的你。只要你为了我降落,我一定会接住你。”夏油杰这样说道。
五条悟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他捂着左胸缓了一阵,情不自禁笑出来。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睛,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他长舒一口气,对下面的人说:“我要跳下来了。”
“我知道。”夏油杰笑得开怀,五条悟移开手,看见飞行员的一颗犬齿。
于是他往下跳。
屋顶到地面的距离大约是十米,五条悟闭着眼睛感受下落的过程。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如果就在这一刻死亡也算善终,死在阳光明媚的一天,死在人生的三十岁,没有难以忍受的疾病和残疾,没有子弹和炸药破肉钻骨的绝望,只有最后一刻的疼痛。然而有一条绳索将他从死亡深渊中拉起,他从黑暗中不断上升,即使紧闭双眼也依旧感受到来自于他熟悉的人世的温暖,没有硝烟,没有战火,只有太阳晒过之后干净舒适的气味,以及柔软的布料,共振的心跳。
他稳稳落在夏油杰的怀里。
而那颗心脏正是与他同频共振的,温暖的源泉。
夏油杰和他一起走进就诊室里。五条悟找出他的听诊器,而夏油杰则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清洗干净了自己脏兮兮的脸。
“衣服脱了。”五条悟说,“全脱光,什么都不要穿。”
夏油杰有些窘迫,脸上直接烧了起来,五条悟忽然想起七年前他帮夏油杰复健的那段时间,那时他让夏油杰把衣服脱掉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夏油杰还扎着小章鱼一样的丸子头,现在却已经剪短,甚至比自己还要短,为了方便执行飞行任务。
不过春鹰就是春鹰,即使感到难为情,夏油杰仍然解开上衣,扯下皮带迅速完成了五条悟的指令,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五条悟面前。
五条悟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平静。他见过无数病人的裸体,但这是夏油杰,是对自己来说特别的人,哪怕是尽量冷静下来去查体,也没办法让心脏跟随自主意识减慢跳动频率,掩盖自己的不平静。
他像对待之前的十九个飞行员那样去对待夏油杰,检查他四肢有无明显外伤与骨折。他的手指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尤其在检查到夏油杰的会阴,那里传来比其他地方更为浓重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耻毛并不十分浓密,那根粗大的阴茎十分有分量,五条悟触碰时明显感觉到夏油杰的老二跳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就被夏油杰两只手伸下来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外生殖器,等五条悟再抬头去看那张脸时,夏油杰已经快要变成了一颗西红柿。
“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五条悟难得耍一次流氓,十分享受这种逗弄小孩似的快感。他不由分说把夏油杰那两只手掰开,蹲下身去摸后面的两颗睾丸,确认没有隐睾的征象后颇觉有趣地拍了一下夏油杰那根分量十足的阴茎,玩笑道:“好了,很健康,现在来看看后面。”
“对不起……”夏油杰窘迫地想解释什么,可一切都晚了,五条悟正欲起身让夏油杰转身,就看到那根自己刚刚拍了一下的生殖器正微微抬头,耻骨前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本不该在这时勃起——但它就是勃起了的阴茎。
这个时候哪怕再说“对不起”似乎也无济于事。夏油杰红着脸赶紧转过身去,五条悟也起身预备检查后背,心里却还在想刚才夏油杰对着他勃起的事情。
“我没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悟。对不起……”转过身后夏油杰看不见五条悟的脸,说出这句话反而更加自然了些。
可五条悟此时却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了。他从没想过映入眼帘的会是这样一幅场景:从颈项部开始,沿着脊柱一路向下,横向、纵向、斜向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了整个后背。有的已经消退到只剩一条深色的纹路,有的方始结痂,指尖触碰时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痂块的粗粝。弹片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深而短的裂口,愈合后长成凹陷进皮肤内的窝。
夏油杰呢?夏油杰对他笑,似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是受伤还是安全,夏油杰始终都在对他笑。明明受过这么多的伤,明明经历过这么多次的痛苦,为什么还要每一次都那样笑?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得到,却还是要对他笑?五条悟的鼻尖涌起一阵酸楚,他最开始只是用指尖,后来换为指肚,再后来是整只右手抚摸上去,想要感知夏油杰的每一处伤痕。
“悟?”夏油杰轻声叫他,“悟,你在听吗?”
五条悟忽然笑了出来,夏油杰微微低头,脸上的红晕也逐渐散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转身去看五条悟,去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告诉他自己没事,伤痕只是战争中必定要拥有的记号,每一位战士或多或少都会有,无关紧要,然而事实告诉他关键点根本不在这里。事实是,在夏油杰再一次叫出一声“悟”的时候,五条悟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谁都没有说话。
夏油杰的后背和他的胸膛同样温暖,五条悟紧紧抱住伤痕累累的飞行员,眼泪带着余热,一滴滴落在数不清的伤疤和痕迹上,汇聚成涓涓细流润进夏油杰的心里。
“别说话,不要说,请不要说话。”
五条悟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甚至用了敬语,眼泪失控地从眼眶中迸出,环抱住夏油杰的双手不断收紧、用力,仿佛稍微松开一些就会失去眼前这个喜欢了自己整整七年,把所有的伤痛藏在身后,哪怕痛苦也只会留给他明朗笑容的夏油杰。
“喜欢我吧,夏油杰。接受我,不要像其他人那样鄙弃我……接受我,理解我,喜欢我吧,夏油杰……”
五条悟只是平静地哭着,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带上了哭腔,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在此时终于突破自己给自己上了无数把锁的心门,真切而炙热,诚挚而干净。大概命运就是这么一回事,哪怕不承认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哪怕试图改变也终究会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要将灵魂囚于心锁之中,为什么又要将最本真的感情压抑在痛苦之下?
所以,他认真地、确切地,仿佛一生只有一次地对夏油杰说出了那句本该在七年前就告诉他的话。
“我很喜欢你,夏油杰。”
被抱住的人明显一愣,身体开始发热,可刚才五条悟恳请过他不要说话,于是夏油杰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聆听。
“我三十岁了,我不再年轻,不会再像以前喜欢你那样再去喜欢其他人。我喜欢的人只会是夏油杰,以前是,现在也依旧是,只是我从前羞于承认这一点,因为我总是在担心、我总是在害怕。我怕一旦东窗事发,这份感情或许将成为人生的枷锁,给你的前途和生活带来灾难,又给我的生活带去无尽的痛苦。可是我仍然会自责,仍然会怀疑……我想知道你说的是否是真的,我想知道在我最不堪、最失败、最一无所有、最招人厌烦的时候你是否还会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喜欢我。我总是处于这样一种矛盾之中,对不起……”
“悟!”
“现在,我想我知道答案了。答案就在我的怀里,答案就在这里。是的,它就在这里,他就在这里……”
夏油杰屏住了呼吸。他有预感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可他心里却没有底气。
那么,不多时他便得到了答案。
两瓣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后背,那是五条悟的唇。五条悟的唇红挨着夏油杰后背的某一处伤痕上,虔诚、爱怜地亲吻自己命中注定的恋人,流下晶莹的一滴泪,宣告某一人生关键站的到达,仿佛此时耳畔应传来火车的轰鸣。
“杰,我喜欢你。”五条悟轻轻对他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为我降落吧。
五条悟在心里说出这句话,在夏油杰终于转过身和他面对面拥抱时,凑到他耳边再次说出内心所想。
“杰,为我降落吧……”
最后一句好浪漫~
素的!终于互通心意啦~
悟終於說出自己的心意了!傑直接地感受到了!感動!